马德里
我再也不要那样爱一个人了……
原来,承诺是没有重量的,比不上原以为可以戴在无名指上的婚戒……
有的故事注定就是由配角承受悲剧,可她没想过,在自己的爱情故事里,竟仍逃不过悲剧的命运,当上了成全第三者的配角。
也许造化弄人,弄平常人。
她太平常了,以至于没有资格跃上主角的位子。
异国的黄昏,有着真正的彩霞,薄薄的浅灰盖在绚烂的橘红云朵上,显得很陪衬。终究,让人们欣赏的,还是美丽的颜色。
为什么她会坐在这里?
是了,因为她要逃开,逃开在四十六小时前,一场发生在她生命中的最大风暴。
是什么事呢?虽然才发生不久,她却要努力回忆,才能记起细节。
衣香鬓影的大厅里,满是穿着性感小礼服的妩媚女人,以及身着稳重西装的成熟男人。
她记得自己啜了口香槟,百般无聊地以指轻敲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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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磊跑到哪里去了?好无聊喔……”
陪着总经理兼男友应酬后,韩快雪才知道这种饭局有多无聊。
平常她是不会出席这种宴会的,因为她不是那种美艳惹火,专门陪同老板参加应酬的女秘书,而是那种能力强,专门处理老板生意上难题的总经理特助。因为女秘书今晚临时有事不能出席,所以才会改由她上场。
说来也悲哀,从小,她就不是那种吸引人的女孩,尤其是妹妹时晴出生之后,她几乎不曾听见过任何赞美词。
远远望着镜子反映出的她的身影。即使在这种热闹的场合,她也觉得有些寂寞。身上的打扮与周遭的绅士淑女有些格格不入──上班的两件式套装,再加上一丝不苟的头发。而化着淡妆的脸,在这个场合似乎显得黯淡。
上天对她也算不错了,在董事长段云磊的身边工作两年,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进而日久生情,展开一段平凡、没什么波折的爱恋,算是弥补在家庭中长期缺乏的关爱吧!
韩快雪优雅地打了个呵欠,还刻意用手掩饰。从小的教育使她养成了习惯:不能用不雅的言词、不能做不雅的动作、不可以随便显露自己的看法、不能……
于是,她走到休息室,想要放松自己,做出一切不能在公共场合中出现的动作。
也因此,她揭开了现实生活中,最丑陋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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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听你胡说!你已经要娶我姊了,不是吗?”
“你不至于不知道我娶她的最大理由是什么!”段云磊将手靠在窗棂,也把韩时晴圈绕在自己的双臂间。
韩时晴将头转开,不愿接收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一定要我挑明讲也无所谓,因为我可以名正言顺地见你、介入你的生活,让你永远离不开我的视线!”
“你太自私了!”韩时晴双肩因满涨的怒气而颤抖。“这是你爱我的方式?娶我姊只是为了和我在一起,那你为何不乾脆向我求婚?”
“快雪是我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她有第一流的商业头脑、犀利而精准的判断,少了她,我会觉得很遗憾。何况,她那么爱我──”
“你卑鄙!”韩时晴飞快甩他一个巴掌。
段云磊俊逸非凡的脸色顿时阴暗了下来,他冷笑说道:“你有姊姊的头脑就好了,免得我费尽心思,不知道该娶谁。可惜除了一身泼辣的脾气,还有让姊姊羡慕到几乎反目成仇的美貌外,你到底还剩下什么?”
韩时晴脸色乍变。“你说什么鬼话?!”
段云磊走到桌边,拿起菸,点着。“时晴,我那么爱你,你有多少心思,我会看不出来?你跟快雪不和,虽不至于反目成仇,却也冷淡疏离。她嫉妒你,我可以了解。毕竟,在你亮丽、耀眼如镁光灯般地照射下,她注定只能站在最黯淡的角落。可是我不懂你,为什么你也不喜欢她?所有好处不都被你占尽了?”
韩时晴怔然,他竟看出来了。
然而,没有人会明白她为什么不喜欢姊姊,没有人明白,没有人……
她赌气地说道:“有吗?最后,你要娶的仍是她,她还是最后的胜利者,不是吗?”
段云磊的眸光锁着她,似有若无的微笑紧紧缠着时晴。
时晴迎接他的挑战,表情却不泼辣,眼中泛着的是楚楚的水意。
段云磊倏地抛掉手中的菸,以手指轻掐她的下巴,向自己贴近,熟练地将舌探入她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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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雪愕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她只是来找休息室,并不是想来目睹自己的未婚夫和妹妹的亲热场面……
后知后觉的,她发现自己掩嘴惊呼,即使仅是浅浅的一声,却也惊扰到了眼前如画上的俊男美女。
“姊?”
“快雪?”
快雪凝视着眼前这两个本该是她最亲的人……
“你利用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她的心碎了,残酷的事实难堪地撕裂她的自尊和脆弱的真情。
她看着段云磊,虽然他的手放开了时晴,但眼神却不显慌张,没有内疚、没有解释,冷冷的,彷佛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
她不是没有质疑过,质疑优秀如云磊,怎么会喜欢像她这么平凡的女子?聪明如她,也想过应该是自己不错的能力引他青睐,如果是这样,她也无所谓,因为爱他,所以她愿意用最大的包容和努力,等他爱上自己,但……
原来,都是假的。是啊,现实社会怎可能出现例外的神话呢?可她没料到,真相,竟是如此的丑陋!
她将眼光移向时晴,但时晴并不看她。
她很难不恨时晴,从小到大,她拥有了一切,为什么还要……
“时晴,看着我!”快雪的眼神燃起两簇火焰。
时晴震动了一下,她有点心虚,但令人惊艳无比的姣好面容上,仍是好强地摆出无所谓的神情。
“你要什么,有得不到过的吗,‘妹妹’?为什么总喜欢我少得可怜的拥有?”快雪悲痛地质问。这种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一定要问清楚!
时晴心下一痛。姊姊的控诉让她难受极了,她一直都不是故意的。
没错,一直以来,她知道自己集众人之宠爱,可是,她总觉得很空虚。只有宠爱而已,没有人视她为独立、有能力的女人,大家只要她漂漂亮亮的,没有人要求她的表现,没有人看出……她到底想要什么?
她不是、也不要这样!
没有人知道,她很嫉妒快雪!
表面上,快雪好像拥有很少的东西,可是,那些却都是她最羡慕的珍贵宝物!不论是品学兼优的称赞,或是专业能力被肯定的评价……
她也想要得到别人对她的肯定,而不是一想要做什么,就马上有人接手,以为她很需要保护……
连云磊要娶的人都是快雪!虽然口口声声说爱她,但在选择终身伴侣时,第一个丢掉的却是她仅有的美貌!
想到此,美丽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她恨恨地抛下话。“没错!我就是喜欢你少得可怜的一切,而且绝对不罢手!”
挑釁的眼神掩盖住心里最真实的伤痛,她知道此话一出,从此以后,与姊姊的关系就划下了无法跨越的鸿沟。
快雪不敢相信,她的亲妹妹竟会这么的……恨她──
段云磊皱眉,他知道时晴不是如此刻薄的女孩,说出这样的话不会是她的本意。“时晴,够了!”
“你不要讲话,罪魁祸首就是你!”时晴冷声喝斥。
话都讲了,也没有挽回的余地,索性一吐为快!
她转向姊姊。“你也听到了,他并不爱你,你要为他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甚至为他做一辈子的赚钱机器吗?”
快雪痛苦地看向段云磊,他的神色漠然,此刻正看着她。
即使他的话伤人,即使他的表情还是那么冷漠,可是……她爱他呀!
绝望的心情溢满胸腔。她只是想平凡地爱人,也被人爱,真有那么难吗?
时晴看着她犹豫不决的样子,怒火又起。“你就是这样!优柔寡断,亏你还是精明干练的总经理特助!他都这样说了,你还想挽回什么?你有点骨气行不行?”
时晴不晓得,她的话表面上听起来虽然伤人,实际上却不自觉地护着姊姊,想藉此狠狠地敲醒她。
快雪沈浸在自己的悲痛中,只觉得时晴对她很残忍。为什么她们会是姊妹?
终究,是个难解的三角习题。她无力和时晴对峙,从小的经验告诉她,她不会赢的,即使赢了也不会有人为她鼓掌,更何况是爱情……
想到这里,她习惯性地退缩、习惯性地想用拒绝一切作为维持尊严的最后一道防线。“段云磊,我们解除婚约,你自由了!”苦涩的语句,有着掩饰不了的心伤。
段云磊挑眉看她,俊容上有着一抹兴味。
“这不是你希望的。”
快雪白皙的容颜因过度的激动而沁出汗珠,她拔下手上的订婚戒指,因为过于用力,无名指狠狠地抽痛着。
“还给你!我不要不爱我的人,这点尊严,起码我还有!”
段云磊牢牢覆住她伸过来的小手,将戒指包在她的掌心中,教她收不回手,而后以坚定不容忽视的表情看着她,说出他的决定
“我不会解除婚约,绝不!”
第一章
相遇,可是一种企慕的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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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绕的余音已经在耳畔维持四十六小时了,她不懂,为何他竟能坚持如此荒谬的决定?难道对他的工作而言,她真的那么不可或缺?
“小姐,你满意这样的发型吗?”
快雪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前的她全然没有过去二十多年来的样子。染成深紫挑铜金的发色、曼妙的好身材包裹在艳紫色的Mariella新装里、雪白的肌肤恍若吹弹可破。她并没有艳丽得令人窒息的五官,但一双漆黑如乌木般的细长媚眸,却将东方女性特有的姿态展露无遗。
她面无表情地瞪着镜子,用着流利的西语告诉对方她再喜欢不过了。
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决定是对还是错?长久以来,她一直缺乏改变的勇气,如今身处异国,却突然有一股激昂的热流鼓动着她的心,教她蠢蠢欲动、教她试着改变。
没有人知道她来到马德里,其实,她也只知道西班牙。因为段云磊公司里最大宗的贸易夥伴就在这儿,所以她倒是来这儿出过几次差。
如果有人发现她的失踪,真想找她,一定不困难,因为她的生活轨迹太过简单,简直无聊得可以。
可惜,应该没人会知道她也有任性的一面。没人料得到她竟会赌气出走,大家都知道,韩快雪是个不出声的乖孩子。
她丢下了堆积如山的文件与排得满满的行程表,段云磊也许会急得跳脚,他浓密的眉也许会紧紧纠结,迷人的眸子也许会闪动着想要杀人的凶光,修长的腿也许会在办公室里踱着步,也许……他会频频凝望空荡荡的特助座位……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感到一阵畅快。虽然,用这种方式证明她的存在,其实是很令人悲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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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雪懒洋洋地走在街头,高跟鞋撞击着地面,发出“达达达”的声音,宛若正在进行着解放的宣言。走在马德里,新潮或怪异的装扮并不会让自己显得特别突出,但非常纯正的东方面孔,却引来几丝赞叹、驻足的眼光。
她一向知道自己不美,所谓的东方面孔,就是细长凤眼、不怎么高的鼻子和略嫌厚实的嘴唇。除了还算姣好的身材,以及白皙晒不黑的肤色之外,她大概没什么优点了。尤其和妹妹时晴比起来,简直就像讽刺的对照组。
快雪拨拨头发,苦苦地一笑。时晴从小就美,美得不可方物,于是被家人捧在手心上呵护,当然,也包括她。还记得小时候,她常常看着妹妹发呆,因为她比自己手上的洋娃娃还要粉雕玉琢、还要美。
也因此,时晴的美丽,愈显得她的寒伧。
打从快雪有记忆开始,就和妹妹不亲,她们之间是有点疏离、有些心结的。盘根错节的纠缠,她懒得去解开,也不想去和妹妹建立什么见鬼的姊妹情。她,不会和妹妹谈体己话。
自小,优渥的环境使两人学遍了才艺,占据了她们所有的空闲时间。虽然父母不曾在才艺上偏袒妹妹,但只要有赞美,就一切归于妹妹。
而她,总是被众人认为学得好是应该的……因为条件不好,总要自己多努力。
于是,自小她学的是心、珠算、是作文数学、是英文会话、是速读……
而妹妹学的则是舞蹈、是音乐、是绘画……父母执意将她栽培成一个诗情画意的美丽女子!
她觉得有个比喻拿来形容她是很恰当的:如果把人生譬喻成一局牌,无从选择的,她是拿到了一手很差的烂牌!
没有人能将这把牌打好,因为处处都是绝路,没有出得了手的花色。
她常常问自己:怎么会这样呢?
可惜,没有答案。
所以,既然一切不会更好了,她决定把一切都豁出去。毕竟,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如此吧?
走在异国的街头,她大胆地看着周遭形形色色的人种。在国外,就是有这种好处,不论你穿几个耳洞、染几色的头发、踩多高的鞋子,都没有人会对你另眼相待,也没有人会认为你是异类。
猛然间,她在街对岸看到了一道很特别的身影,周遭的景物彷佛都是他的陪衬。
“好美……”
快雪有些看傻了。
其实身在西班牙,俊男美女简直多如过江之鲫,本不该如此惊讶的,但,那个男人却令许多过往行人都忍不住多偷瞄一眼。
是的,只敢偷瞄,不敢多看,因为深怕呼吸被那完美的外型所夺,然后窒息。
还好快雪远远站在对岸,所以可以仗着距离的屏障,清楚地感受内心的震动。
这男人让她的心颤动了。能凿刻出这么完美的五官,一定连上帝都爱不释手吧!
他站在古雅的饭店门口,彷佛在向身边的人交代一些事,而另一位手下则为他穿上正式的西装外套。
那身打扮让他显得更加的英气勃勃,而后,他走进了饭店。
快雪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她着迷地跟随着他的身影,越过了马路,穿过了侍者为她开启的饭店大门。
并且,她不由自主地也进入了宴会大厅。
人很多,彷佛是个很重要的场合,衣香鬓影,华丽异常。
才一眨眼,她就失去了他的身影,于是,她好奇地打量身边的人,猜测这会是什么样的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