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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 page 12 作者:卫风

  韩仰玉红了脸,想将手抽回,却怎么也拉不回来。

  “哇!”突兀的一声巨响,打断两人的浓情蜜意。

  两人瞬间分开,跳开三步,一齐张望四方,才发现是孩子发出来的。

  虽然相爱对他们来说理所当然,但仍然不免心虚。

  偷眼对望,两人觉得困窘,却又忍不住笑出来。

  ☆☆☆

  黄家请来的名医果然名不虚传,在韩仰玉离开黄家的前两天,医生替李婉英解开眼上的包扎,检查治疗的功效。

  李婉英发现自己可以看到模糊的身影时,大声哭了出来。

  老天真是残忍,教她幸运的恢复了光明,却要从此失去心上人。

  这一眼,该不会是最后一眼吧?

  一知道李婉英恢复了视力,韩仰玉终于可以无牵无挂地走。

  “你要南下寻找亲人吗?”黄老询问前来辞行的韩仰玉。

  “是的!”在韩仰玉心中,卫宁早被他视为亲人。

  “你何时会回来接婉英?”其实,他早就从外孙女口中得到了答案,此刻依然不放弃地问。

  “我……请黄老准我辞婚,我不适合婉英,韩家也配不上李家、黄家的家世,我无意耽误婉英的终身。”

  “你知道婉英对你心有所属,我们也不是拘泥门第的人家。”

  黄家的大方让韩仰玉觉得惭愧。

  “抱歉,我无意误婉英的终身。”韩仰玉一揖到地,结束这段多年的纠缠。辞行时,李婉英仍是一脸的泪,抓着韩仰玉许久不放。

  “仰玉,你要来看我喔!”

  生逢乱世,今天不知明日,这怎么得准呢?所以,韩仰玉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会日日夜夜等你来。”明知希望渺茫,李婉英依旧坚持。

  “如果有幸,我会再来看你的。”韩仰玉伸手帮她顺了顺长发,一如这些年来的习惯。

  她虽然任性易怒,却仍然不失天真良善。韩仰玉想着这十年来,从他单方面的喜爱,到两心相许,同进同出,好长的一段时间,她拥有他的心。

  如果没有遇着这场战乱,可能他们会很幸福的成亲生子,一辈子琴瑟和鸣。

  要怪,就只能怪命运,还有不远千里而来的骆从信。

  爱是具有比较性的,当他在乎另一个人胜过她时,他就没有资格继续蹋蹋她的幸福。

  “婉英,你要保重身体,跟外公外婆在一起,他们会好好照顾你。”

  “我宁可要你照顾我!”李婉英泫然欲泣,开始恼怒。

  对不起,婉英,我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人了。

  韩仰玉静静看着她流泪的脸,不吭一声,连无意义的道歉也不打算说。

  骆从信在后面看着,将小孩送上车后,他就一直站在韩仰玉身后,强装出不在意,其实却将每个字都听在耳中。

  少爷脾气好,心又软,不定听了那女人的哀求就回心转意了。

  骆从信紧张到身体僵硬,呼吸也不敢太过用力,韩仰玉每说一句话,他都紧张得想哭。

  他怎么会狼狈成这样?太难看了!

  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少爷可以过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用跟着一无所有的他受苦;如果为了少爷好,就应该跟当年一样,一个人默默离开。

  这个念头不止一次出现在骆从信脑海,但他却因为不舍而一直无法离开。

  如果少爷跟当年一样对他说:“我们是好兄弟。”的话,他可能就走得开了。

  偏偏少爷对他说:“我爱的是你。”

  这句话让他抱着不该有的奢望,守候至今。

  骆从信咬牙切齿地想着这一切纠结的情绪。趁李婉英低头擦泪的空档,韩仰玉回头看到骆从信扭曲的脸,笑着说:“从信,你在发什么呆?天气太热,晒昏了吗?”

  韩仰玉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

  “没事,少爷。”骆从信勉强对他笑了一下。

  还笑、还笑!我都哭成这样了,你们却统统在笑!

  李婉英愤怒地摘下一根簪子,扎向骆从信。

  “都是你!如果仰玉不是为了可怜你,他才不会离开我。他只是可怜你而已!”

  骆从信不闪不避,让她的簪子扎个正着。

  抢了她的未婚夫,这一下,也只是小小的报应,骆从信被扎得无怨无悔。

  看到两人起冲突,韩仰玉连忙挡到骆从信身前,呵护之情溢于言表。

  明明对方已经不再是需要他保护的小孩,他仍然不由自主地挺身站在他面前。

  “这不是从信的错!婉英,到现在你还不了解吗?真正的原因是我不爱你了,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

  发簪还有,李婉英又丢了一根,这次是丢在韩仰玉脸上,不许他说下去。

  “当然是他的错!如果他没回来就好了,你就会好好待在我身旁,你会听爹的话娶我。仰玉,你好无情,你爱我爱了这些年,现在不爱就不爱了吗?过去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没有意义?”

  黄家一干人都在听着,耳朵拉得极长,韩仰玉尴尬地望了他们一眼,逼他们把耳朵缩回去。

  “老实说,我根本不在乎过去的一切。如果可以,我想将洛阳的生活完全忘掉。”

  那段日子,他照着母亲的期望求取功名,周旋在复杂的官场与考场之间,他真的累了。

  逼走从信的苦痛,更教他遗憾的自责多年。

  现在,他想要做回自己,找寻新生活。

  “你好无情!”不知道该说什么,李婉英只喃喃说了句。

  “对于这样无情的男人,你还要执着下去吗?”韩仰玉还是淡淡的笑。

  他越笑,李婉英越恨他。

  她甩头就走,让黄家几个平辈尴尬送行。

  “韩兄,请原谅婉英的无礼。”黄家长孙风度极好,彬彬有礼地道歉。

  “哪里,是我不对。今后,请多多关照婉英。如果有机会,我以朋友的身分来看她。”

  划清了界线后,终于可以无后顾之忧的走;尽管会背负上负心的罪名,韩仰玉却不想走回头路,回到那个优柔寡断的自己。

  两人默默走着,一直到走出了城,骆从信终于低声说:“如果只是可怜我,少爷,您就回去吧,虽然我讨厌她,但她是真心喜欢少爷您的。”

  韩仰玉停下了脚步,有点烦恼。

  到了现在,从信还看不清自己的心吗?

  是不是他的反应太平淡了一些,没有惊天动地喊出自己的感情,所以让每个人心里都抱持着怀疑?

  “不是可怜,从信,你要我怎么告诉你呢?”

  他跟从信分开两次,第一次是母亲的命令,他不得不走;第二次是从信的决定,他无力挽留,所以只好看他走。

  现在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的人生做出决定,他要跟着从信离开,从今以后,他再也不想跟自己所爱的人分离。

  他握住了骆从信的手,紧紧的,像是确认自己情感般的宣誓。

  “听清楚了,我再说一次。今生今世,我要跟你在一起。”

  第九章

  “卫宁?知道啊!知道啊!”

  来到了卫宁告知的城镇,韩、骆两人在街上一问,马上得到热烈的回应;老太婆热心地拉着他们走过半条街,指着一个新粉刷过的朱色大门。

  “上个月他才跟韩老爷在这条街上买了两间房子打通,镇上谁不知道有个有钱的韩老爷从北方搬来了。”

  老太婆走了之后,两人还是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寻找卫宁的过程竟如此轻松愉快。

  “是老爷买下这儿的?”

  “一口气买下两间房舍,听起来倒真的是爹的作风。”

  眼前是一栋朴实的宅第,没有丝毫华丽的排场,门口甚至没有看门的小厮,只有新砌成的外墙,隐约看得出两间房舍合并的痕迹。

  “不管怎样,先敲门吧!”

  “是。”骆从信上前,拉着门上的铜环用力敲了几下,宅深不闻人语,只有空虚的击打声传出去又传了回来。

  “来了,来了!”

  终于,一个老人自门内探出了头,望望这两大一小。

  骆从信连忙挤出笑容,热络地问:“请问这里是韩府吗?”

  “是啊!”

  还真的是呢!

  骆从信眉开眼笑地问下个问题:“卫宁卫大哥在吗?”

  “你找我们总管?他在,你们等一下,我进去问问总管要不要见你们。”

  可能是不擅接待客人,老人一转身,又把大门关了起来,将几个访客关在门外。

  “从信,你忘记问那个韩老爷是不是我爹了。”韩仰玉心急地想知道自己父亲是不是在这里,不免说了骆从信一句。

  “对喔!”骆从信笑了笑,承认自己的疏失,但他的笑容随即僵硬。

  “少爷,你……你身后……”

  “我身后?”

  韩仰玉转头,看到数尺外的韩仲熙,正用一种温柔的眼光凝视他。

  “爹!”韩仰玉欣喜地喊,眼泪一瞬间冒了出来。

  有多少年没见过爹了?逢年过节也仅是只字片语而已,对于这个向来对孩子疏于管教的父亲,韩仰玉却一直充满孺慕之情。

  “你们站在家门口做什么?还不快点进去。”韩仲熙走过来,站到韩仰玉面前,又多瞧了他几眼。

  “仰玉,你长大了。”韩仲熙慈爱地说。

  “爹!”韩仰玉的眼泪落下。

  “来,有什么话进门再说。”韩仲熙的性子较韩仰玉北上前似乎温和了些,他推开虚掩的门,招呼几个人进去。

  “见到你们两个,你卫叔叔一定高兴得紧。”

  不,是三个。

  韩仲熙有点疑惑地望着小孩。仰玉才不过二十出头,就算在李家已经成了亲,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孩子,这孩子哪来的?

  他没有多想,率先走进了门,没看到两位年轻人在他转身的同时,情不自禁地相拥,喜极而泣。

  终于到家了!

  ☆☆☆

  两人见到卫宁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孩子交给了他,并告知杨夫人的死讯。

  跟想像中的父子相认场面不同,卫宁怔怔地看着孩子,不动也不说话,孩子还是一贯地失神,魂游天外,没有发现周遭有四个人、八只眼睛在望他。

  好久之后,卫宁才转头问骆从信。

  “她死了?”

  “嗯!”骆从信没有忽略卫宁眼中的哀伤,他不忍地别过眼,“她说这个孩子是你的。”

  他漏说了一句话。他没说杨夫人说过要去地下找卫宁,找那个还在人间的卫宁。

  “长得真像……”卫宁依旧呆滞,把眼光转向那个茫然的小孩细细观察他的五官,像是想从他脸上看出旧日恋人的身影。

  沉默一直持续着,直到韩仲熙上前,指挥韩仰玉;“仰玉,后面还有几个空房,将小孩带去安顿一下。你们也休息休息。”

  韩仰玉点头,与骆从信一左一右牵着小孩出门。

  身后传来男人交谈的声音。

  “真的是你的?”

  “既然她这么说,那就没错。”

  “你……”韩仲熙也不知道要问些什么,叹口气,停下了问句。

  “我什么都不知道。”卫宁的语气平静中带着悲哀。

  声音随着距离逐渐模糊,走出一段路后,骆从信回头,看见卫宁靠在韩忡熙身上,两人无语相拥。

  ☆☆☆

  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小孩哄上床,上床后他又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床顶,两人只好轮流说话哄他入眠。

  小孩终于入睡,坐在床沿的两人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机会。

  “少爷,我刚刚看到老爷抱着卫大哥,他们……”骆从信连忙将刚刚的发现告诉少爷,口气像在打小报告。

  韩仰玉笑。

  “那又如何?卫宁当初就是爹买来的。而且,我知道爹对卫叔叔是真心诚意,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终于在一起了。”他的口气很欣慰,一点也不讶异。

  “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真怪。”

  骆从信支着下巴沉思。是啦!他也早就知道卫大哥在心中默默喜欢老爷,但亲眼看到的感受太过震撼,让他很难适应。

  韩仰玉突然凑过身来,抱住骆从信,双臂环抱。“这样怪吗?”

  “不怪、不怪。”骆从信欣喜地回拥,将唇靠在韩仰玉脸上。

  “好痒。你多久没刮胡子了?”

  “三天。”

  同样是男人,韩仰玉十天半个月才需要打理门面,但骆从信的胡髯却已经成林。

  两人嘻嘻哈哈倒在床上笑闹。

  “别笑,会吵到小孩。”

  “少爷,你搔我痒又叫我别笑。”这不是作贼喊抓贼吗?骆从信埋怨地说。

  他抬头发现少爷的脸缓缓靠向他,然后便是属于激情的沉静。

  他们吻得忘我,忽略了外面来了又去的脚步声。

  于是,他们没注意到卫宁要他们共用一房的真意,也没发现他们独处的时间多了许多,韩家总管的细心尽在不言中。

  这一切就像是顺理成章般,他们回到了过去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府内下人并不多,三个打扫的,应门的,一个厨娘,一个洗衣妇,便是全部人手,与过去的韩府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狭小宅第,丝毫不铺张,却已经足以过得舒舒服服。

  韩仲熙与卫宁积极规划着古玩店,想从老营生重新出发。

  而韩仰玉想仿效洛阳的酒楼形式在镇上开一家客栈,拉着骆从信四处看地点。

  幸福的日子似乎真的回来了。

  ☆☆☆

  “张巡大人被斩了?”

  “岂止!许远大人、南将军,统统没有逃过这一劫。”

  “听说燕军攻下睢阳,城里面已经死得只剩下两百多人。睢阳被攻破,我们南方可不安宁了。”

  走过闹市,不知道哪来的几个商贾正谈论着北方的事情。

  骆从信首先停下脚步。

  南将军……死了?他张大嘴巴,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对了,他好像答应过什么事情。

  他曾经斩钉截铁地对南将军说,只要他护送少爷回到南方,他就会回睢阳去,与全城军民共存亡。然而他却忘了这件事情,跟少爷回南方后,他只晓得跟少爷形影不离的在一起,享受得来不易的爱情,完全忘记北方是一片血腥战场。

  “从信,怎么了?”韩仰玉也听到了那几个商人的话,他停步,关切地问骆从信。

  “没什么。”骆从信刻意压下激动的情绪。

  “是吗?”韩仰玉指着那群人,“他们好像是从北方来的,要不要去问个清楚?”

  “不用了。”

  骆从信加快脚步离开,却怎么也躲避不了良心上的谴责。

  接下来的好几天,骆从信陷入不可自拔的自责当中,他想着那些弟兄是如何在险恶的环境下守着城墙,如何熬战到最后仍不支投降。

  弟兄们为了成全他对少爷的心意,不惜违犯军令放他离开;南将军了解他的苦衷后,甚至送了他座骑,他却一走了之,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该做点什么来回报这些恩情才对。

  思索到最后,骆从信得到了答案,脸上泛起坚决的笑容。

  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了他。

  “少爷?”来人正是韩仰玉,他已经站在骆从信身旁许久了。

  “从信,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从信烦恼如斯?

  “我在想睢阳的弟兄们,还有南将军……记得我说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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