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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说爱我 page 5 作者:楼心月

  "啧,你都几岁的人了,走路还会跌成这样。"他拧了条热毛巾擦拭伤口上的沙粒尘土,没注意到自己的口吻像极了宠溺孩子的父亲。

  "轻……轻点啦……好痛……"她又哇哇大叫,一副想护卫自己可怜多灾的膝盖,却又不知从何护起的样子,"要不是那只天杀的无赖狗,我才不会……哇!"

  "别叫这么大声,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我们这里发生了命案。"他没好气地瞥她一眼,手边的动作也不自觉地更加轻柔。

  "王八、混账,烂痞子狗!就不要再让本小姐碰到,否则我不宰了它炖狗肉吃才有鬼!"她忿忿然咬牙咒骂。

  丁以白听得连连摇头,好残暴噬血的女人。

  刚才也不晓得是谁哭爹叫娘地落荒而逃喔,要复仇雪耻也要秤秤自己几两重,这女人恐怕没多少自知之明。

  "好端端的怎么会让狗追?该不是你抢了它的'心上狗'吧?"

  一定要喊冤!

  "才没有,它没狗格,我可还有人格。我只不过是拍拍它的头,它吃它的鱼骨,我做我的'敦亲睦邻',就算不想交我这个朋友也用不着追杀我嘛!"

  丁以白有些了解了,"你没事这么皮干什么?你难道不了解,狗在进食的时候很敏感,尤其是流浪狗。"连他都没发现,那责备的口吻中充满了疼爱。

  婉柔也领悟了他的意思,"哼,真是以小狗之心度人类之腹,谁稀罕它那根没多少肉的鱼骨头。"她皱皱鼻,神态娇憨。

  "会有点痛喔。"他预先知会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抹上双氧水,抬起头时,果然看见婉柔龇牙咧嘴的怪相,他隐忍着不爆笑出声,"别说我虐待你,想尖叫就叫出声来吧!"

  反正他也有了心理准备。

  静默了三秒──

  "澎肚短命烂狗、臭狗、死贱狗,我诅咒你绝子绝孙、早得狂犬病!下回碰面本小姐绝对要踹你、扁你、拔你的毛、剥你的皮、拆你的骨、剁了你再放水流……"

  一连串精彩流利、令人叹为观止的丰富词汇毫不思索地自婉柔口中流泻而出,尽管早已做好心理建设,丁以白仍不免瞠目结舌,只能张大眼呆呆地望着她。

  "婉……婉柔……"

  他结巴的傻样换来婉柔的凝视,"怎么?你也认为太仁慈了?我也这么觉得耶,可是做人不能太恶劣,点到为止就好了。"

  丁以白能怎么办?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叹了口气,拭去伤口上直冒的泡泡,在做第二回的"荼毒"之前,他不忘说:"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还是闭嘴比较好。"

  婉柔喃喃嘀咕了什么他没听清楚,不过大概猜得出来。

  这一回,她文雅多了,虽然是一脸痛得要跳脚的神情,但也只是一双小手朝伤口直扇风,不断地猛吹气。

  带着孩子气的可爱神态,令他不由轻柔地笑了,极自然地拉开她的手,对着伤口轻轻吹着。

  这会儿,婉柔倒是忘了疼痛,像在研究什么似的两手撑着下巴,偏头直勾勾地瞅着他瞧。

  "好多了吗?"才一抬头,正好和她灵动的美眸对个正着,他不解地问,"你在看什么?"

  婉柔一派直爽地回道:"你刚才的样子和稼轩好像。"

  她家有个小迷糊三妹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而她的小迷糊三妹有个疼她入骨的深情守护者更是无人不晓,那个小迷糊每次东跌西撞,最最怜惜她的,自然就是那个疑情种。那副当成宝一样心疼得要死的模样说有多夸张就有多夸张,所以啦,一个痛在身上,一个是疼在心里;一个痛得泪涟涟,一个是心疼得连上个药都要花个把个小时……这一幕时时上演,所以观众看得也麻痹了,只差剧中人不嫌老掉牙,演了十来年都还意犹未尽,乐在其中,十二年如一日,电视上的爱情大悲剧都没他们恶心……唉,没救了。

  曾几何时,今日的主角也会换她上演?从前她嫌老套无聊的戏码当真正身历其境时,为何她会有一丝丝甜蜜陶醉?她应该觉得无趣才对的……

  难怪海柔会又哭又笑,有人心疼的感受真的好美──咦,等等!她在胡思乱想什么?自己又不是海柔那个小迷糊,而丁以白更不是疑情到连她都想骂蠢蛋的孟稼轩,她干吗像个花疑一样望着人家流口水?

  "婉柔?"

  丁以白困惑的嗓音拉回了她漫游的思绪,"啊?什么?你叫我?"

  迷路小猫似的大眼睛令他心头涨起一股连他都觉陌生的莫名感触,暖暖的、柔柔的……盈满了胸口。

  "你在想什么?"

  "唔,没有。"总不能说给他听吧?她在他面前已经丢了太多次脸了,没必要让自己冲动得再一次想找不知名的河跳下去。

  "你刚才说我和谁很像?"她说的该是个男人的名字吧?不知怎么回事,他不太喜欢自婉柔口中听到太过亲匿的男性呼唤。

  "稼……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她又是摇头又是晃脑的,免得说得太多,自己刚才那比白痴还白痴的错觉会让他洞悉。

  但是看在丁以白眼中却误以为她在逃避问题。她心中想的人究竟对她有何意义?什么人曾疼惜地对她做着他此刻的举动?又是什么样的人会让她心绪慌乱、避而不谈?莫非……这就是以宁说她排斥男人的原因?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心结、她不堪回首的伤心往事?

  他们南辕北辙的各怀心思,犹不知荒谬的误会已悄然衍生。

  第四章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婉柔与丁以白建立了良好的相处关系,说得更明白一点,他们根本成天腻在一起,感情好得不得了。

  通常,他们会手牵着手一道上菜市场买菜,有时心血来潮,婉柔会为了几十块钱和老板你来我往地斗个半天,看谁技高一筹,充分地享受杀价乐趣,每每目的得逞时,就会笑得像个偷了腥的猫儿一般嚣张,朝丁以白摆出得意炫耀的嘴脸,看得他啼笑皆非,偏偏又拿顽皮的她没辙。

  偶尔,他们会窝在屋子里从象棋、跳棋、围棋、西洋棋一路玩到扑克牌,输的人就负责下厨做饭。只不过起手无回大丈夫这句话根本不适用在她身上,聪明的婉柔完全掌握住赖皮的艺术,只让人感到像撒娇而兴起满心怜爱,并不会有任何刁蛮及令人不耐的气息,想当然耳,她自是靠耍赖赢得了一场又一场的棋局、牌局,丁以白呢?除了认命之外,也只剩一腔的无力感。

  "我发现你奸诈得可以。"这是下厨七天,他每一次都会重复的抱怨。

  "谢谢你的夸奖,我也正为此而骄傲着呢!"莫大小姐悠闲地跷高着腿,流利地转着手中的筷子,"还有,你的汤滚了。"

  呕到最高点……唉,有苦无处诉。

  "将来谁娶你谁倒霉。"他喃喃抱怨。

  "乖孩子,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反正不会是你。"她笑得好不甜蜜,"动作快点吗,人家饿扁了。"

  连连翻了好几个白眼,他差点吐血。

  起先,婉柔本来还对他的手艺抱持怀疑态度,但后来她发现,丁以白的厨艺真的没话说。

  他不是富家大少爷吗?居然能有一流的厨艺,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再加上他的长相也很"秀色可餐",将来能嫁他的女人肯定幸福毙了!

  婉柔笑笑着望他。

  "干吗又笑得那么贼?别算计我,我都乖乖做饭让你饱餐一顿了,你还想怎样?"吃过饭后,他们坐在庭子里看星星,丁以白不经意捕捉到她那抹笑,全身的细胞都警戒了起来。

  天晓得,他怕死她了,这女人诡计多端,每一次对他笑准不怀好意。

  "喂,丁白痴,你说这话很污辱人你知不知道?难道姑娘我心情好,赏你个甜美的笑容也不行吗?"把她说得像个超级恶女似的,她有这么可怕吗?真是不可原谅!

  "谁教你恶行昭彰,前科累累,不防着点怎么行。还有,我是姓丁,但不是白痴!"他第无数次纠正。

  "智商不足,输了我一个星期的扑克牌,玩什么就输什么,那还不叫白痴?"

  "请你有点良心,是哪个小霸王硬要看光人家的牌,不给她看就泫然欲泣、摆出一副好似我欺凌弱小的小媳妇神色的?"所以呀,他就算再聪明也玩不过她。

  这莫大姑娘八成不晓得什么叫心虚脸红,笑嘻嘻地回道:"兵不厌诈嘛,谁教你蠢。"

  "我……我蠢?!"他愕愣地指着自己。

  "是啊!你可以不理我呀,是你自己白痴,乖乖把牌送到我面前给我看的。"

  "我……白痴?"他欲哭无泪,扼腕得直想撞墙。

  疼她、让她,她讥笑他白痴;不放水,她又骂他铁石心肠……他觉得自己好可怜。

  "这趟假期最大的败笔就是认识你。"他忍不住为自己叹息。

  "你觉得不幸吗?"她偏着头看他一脸的悲惨。

  "要换成你,你会认为这是上苍的恩赐吗?"他很无力地回她。

  未料婉柔却十足认真地瞅住他,好轻、好柔地说:"可是我却很高兴认识你。"

  "是嘛,有个人可以任你欺压,你当然爽了。"他没好气地说。

  "你真的这么想?"婉柔垂下眼睑,声音愈来愈小。

  他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丁以白望向低垂着小脸,看不清神情的她,"婉柔──"

  "我懂了。"声音已隐约有着哽咽,她转过身去,双肩微微颤动。

  他的话好像真的伤人了点。惨了,她是不是在哭啊?丁以白霎时手足无措起来,一时急得不知该从何说起:"婉──婉柔,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

  "我知道;我不会怪你,你只是实话实说,我明白自己像极了恶霸,难怪你会讨厌我……"

  这回多了不明显的低泣声。

  丁以白整个人完全慌了,"我只是随口说说,婉柔,别这样,我没有讨厌你呀,事实上,我也很高兴有你相伴,真的!"这是安慰,也是实情。虽说满口怨言,但他心底却极爱婉柔的陪伴,幽默慧黠的她,着实为他带来了不少乐趣,就算是被耍、被整,他也甘之如饴。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也许,他本身有一点点的被虐狂吧!

  "是吗?你不是在哄我?"她以可怜兮兮的语调问着。

  "绝对不是,你别难过──"正欲扳过她的身子安慰她,未料计谋得逞的小女人居然嚣张地爆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当场吓傻了丁以白。

  回过神后,他大叫:"小霸王!你又骗我!"

  他早该想到的,神经忒粗的婉柔才不会那么容易受伤,都怪他太容易受她的喜怒哀乐所影响,她的每一个情绪转换皆能成功地牵引他的心弦,然后脑子就会不管用,思绪完全大乱。

  没出息的丁以白!他第N次咒骂自己。

  "不然你以为呢?"她冲着他皮皮地一笑,很有先见之明地在他翻脸发飙之前远远地跳开,在窜逃进门前还不忘送个可爱的大鬼脸给他,"被我骗了这么多次还会上当,大白痴!"

  "莫婉柔,你给我回来!"他恼羞成怒地大吼。

  婉柔呢?早不见人影了。

  ※   ※   ※

  一路开怀地笑回房里,她还意犹未尽,止不住得意地笑。

  这丁以白真是白痴得没话说,一再地受骗,一再地上当,居然还没有一点警觉性,从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不过,她转念一想,他是不是抱着就算受骗也无所谓的心情,所以从不提防呢?他是甘心任她戏弄的吗?她自问着。

  她想啊想的,心头竟没来由地浮起一抹甜甜的滋味,一抹如梦醉人的笑容缓缓浮上脸庞,转首对上镜中的娇容,她讶于这抹傻乎乎的憨甜笑容竟也有出现在自己脸上的一天,以往这都是在海柔身上才能找到的,她甚至曾花了好长一段时间研究,为什么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笑容,都能让人读出浓烈的幸福味道……

  海柔?她?同样的醉颜嫣然、娇柔甜笑?

  海柔的笑,背后所代表的是孟稼轩,那她呢?她又是为谁而娇、为谁而美?那个丁白痴吗?

  她皱了皱眉。好怪,不想了。

  视线落在一桌散置的稿纸上,她一时心血来潮,坐回桌前翻了翻那段零零散散凑成的一个章节,凝思

  了一会儿,她决定全数丢在一旁,抓过纸笔从头开始写起。

  写呀写的,她顿了一会儿,突然又丢开笔,兴冲冲地拿起电话拨号。

  "喂,海柔啊,正巧,我刚好要找你。"

  "二姐?"海柔听出了她的声音,"你怎么样?在乡村住得还好吧?电话也不打一通,害我都快想死你了。今天怎么吃错药,突然想起我这被你遗弃已久、哀怨伤怀的妹妹?"

  "你啊,瞒者瞒不识,识者不可瞒。成天和稼轩打得火热,一凑在一起就亲得忘了今夕是何夕,我不用想都知道,还会有空想我?我说女人,虽然说谎并没有触犯法律,但是欺骗你纯情的二姐你不觉得罪恶?"

  "二姐!"海柔不依地低叫,"人家是真的有想念你嘛。"

  "想念多久?十秒?二十秒?有没有超过一分钟?"婉柔戏谑地糗她。

  "错!是五分钟。怎么样,很'情深义重'吧?"

  "是,谢谢你的'情深义重'。"她本来想翻白眼,可是想想,海柔又看不到,还是别虐待自己的眼睛。

  "对了,二姐,你稿子写得怎么样了?庄大姐有打电话过来'慰问'你耶。"

  婉柔闻言倏地坐直身子,紧绷着声音问:"你告诉她这里的电话了?"

  "是啊!"她答得理所当然。

  "噢,莫海柔,你是见不得我活得太快意是不是?"

  听她悲惨如世界末日的语调,海柔很快地了解她的意思,"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自从到那里以后就一个字也没写?"

  不然她不会以"我没命了"的凄惨音调哀鸣着。

  "相去不远啦!"

  只有庄姐催稿,而她又交不出来的时候,她才会视电话铃声为噩梦,只因她那编辑庄又华催起稿来六亲不认,且无所不用其极,所以,每到那种非常时刻她就会有"电话恐惧症",神经质到草木皆兵的程度。

  "念在多年姐妹,我又疼了你二十年的份上,海柔,你千万别见死不救,多少提供一点'内幕',有了灵感才能下笔写《忘忧爱情海》。"这就是她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你还没放弃啊?"真佩服二姐的毅力和决心,"好吧!你还想知道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有不清楚的地方吗?"

  "有,而且很多。"

  "好吧,二姐直说便是,小妹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呵呵,终于让她逮着这句话了。

  "此言当真?"要八股大家来嘛,谁怕谁。

  "绝无虚言。"反正就算她不说,二姐也不可能善罢甘休,非得追问到答案让她满意不可,又不是没见识过她有多奸诈,太迂回反而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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