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乔凡尼斯得意地向后靠,看着约书亚全身湿漉漉地叫嚣。
“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再这样污辱我,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悠悠地轻松说着:“怎样污辱你?说你比不上路西法?说你为了钱留下?说你该死?这不都是事实吗?”
“你!”
圣乔凡尼斯抓住横踢过来的脚:“还是挑起你无穷的欲火?这也算是污辱你?”
圣乔凡尼斯坐在浴池中,他紧紧地抓着约书亚踢出的脚,约书亚尽力想抽出被抓紧的脚背。
“路西法的脚也是这么自皙柔嫩,怎么你们兄弟都不喜欢走路的吗?你的脚一点力量也没有,啧!还想踢人呐?”
忍无可忍,约书亚用力抽出他的脚,却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往浴池外摔下来。
“砰!”
“约书亚!”圣乔凡尼斯紧张地站出浴池,把趴在地上的约书亚抱起来。
“真的……没有人会比我倒楣……”
额角重击地面,现在只觉得麻麻的,头晕得让他想吐,但沿着脸颊滚下的热流,他知道自己一定又受伤了。
圣乔凡尼斯一语不发地把约书亚抱起来,从圣乔凡尼斯轻微地颤抖中感觉到,他一定也吓了一大跳,路西法死了,如果他的替身也死了,他恐怕会崩溃。
“喂……我满脸的伤,都破相了,还会让你觉得我像路西法吗?我又不像他那么小孩子气,真搞不懂你怎么会觉得我这个男子汉像他。”
头昏眼花的情况下,还能说这种话,连约书亚都佩服自己。
圣乔凡尼斯把他放在床上,拨开伤口上的乱发,这不可好,肯定留下疤痕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脸上要留疤了,再这样我就柜你薪水。”
约书亚翻了个白眼:“是我不小心?是谁抓住我的脚?要扣薪水你就把吧!干脆拙光最好了,你给我再多钱我都没命花,因为在你玩腻之前,我就会被你整死了。”
圣乔凡尼斯沉默了,他凝视着床上的人儿,快一年了,路西法走了快一年,他的撒野任性、一颦一笑,依然深刻地在他心底.半强迫似地把约书亚请到奥地利来,只是因为妩法接受路西法离开的事实,希望能有个像他的人在身边做伴。
但是约书亚却愈来愈不像路西法,他坚强地对每次挫折开玩笑,如果是路西法让他这样欺负,一定会害怕地陷入恍惚中,路西法伤痕累累的过去,让他的灵魂总是不安的,约书亚却能在他的无理伤害之下,一次次自己站起来,他有个健康的成长背景,培育出他不屈的人格。
“干什么不说话啦?觉得抱歉?少来了。”
圣乔凡尼斯抚着他的脸;其实约书亚的五官中,只有眼睛像路西法,他不像路西法那么稚气,反而是俊逸凌人,身材虽说比路西法高不了多少,可是瘦削有劲的肌肉,却是娇滴滴的路西法所没有的。皮肤的白,也白得健康,透露着红润健康的白。
“路西法很可怜……你虽然失去双亲,但至少小时候有心智正常的双亲疼爱,可是我小小的路西法,从小就被他精神有问题的母亲虐待……好不容易一切都过去了,他却……”
约书亚伸手拭去圣乔凡尼斯脸上的泪,他曾听过不少关于路西法的传闻,不过到底路西法生前是什么样的人,他只能从圣乔凡尼斯偶尔泄漏出来的话中了解。
?你说你倒楣,可是路西法呢?他身上发生过那么多事,我答应要保护他的,我答应不让他再受到任何伤害的……”
圣乔凡尼斯抓住约书亚的手:“他死了……孤独的一个人死了……他什么时候闭上眼,我都不知道。”
他把头靠在约书亚的肩上,绝望地咬紧双唇。
“他怕独处……他怕黑……我的小路西法……他才十五岁就跟我在一起,而我给他什么?连他最后的心愿都没达到……我让他孤单地走……”
阳光斜照人阴暗的角落,把圣乔凡尼斯相约书亚也覆上金光。
约书亚叹口气,用手搂住圣乔凡尼斯颤抖的宽厚肩膀。
巨大的城堡似乎也跟随着圣乔凡尼斯的悲鸣震动着。
第十章
我曾经爱过,
我曾经失望过,
我懂得什么是死,
所以我依然活着。
在我的生命中,
有些空白、有些绚烂,
但是我终于得到了阳光。
“圣乔凡尼斯,你清醒一点好不好?这算什么?你软禁路西法的哥哥?”舒曼焦急地正电话那头劝说着。
他一到家,加百列就告诉他,约书亚打电话来求救,他们试了很久,才拨通“天使之光”的电话,圣乔凡尼斯带着浓浓的鼻音,显然他又为路西法落泪了。
“我给他钱,这是我们两个的交易。”
交易?那你让他接电话,我要听他亲口说,他是心甘情愿的。”
圣乔凡尼靳回头看看双手被绑在床上的人,只见约书亚瞪了他一眼,不悦地把目光移开。
“他现在不想说话。”
舒曼气得跳脚:“你放了他!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圣乔凡尼斯毫不在乎,慢条斯理地回答:“请问罪名是什么?召男妓?在奥地利是合法的。”
舒曼愣了一下:“好,你真做得出这种事!我跟你绝交!”
加百列忙把电话抢走,舒曼和圣乔凡尼斯撕破脸的话,倒楣的一定是约书亚。
他口气缓和地对电话说:“圣乔凡尼斯,我们都很想你,为什么不带约书亚到纽约来呢?十二月一日,我在耶利亚教堂宣誓就任助理神父,请你来参加典礼,好吗?”
圣乔凡尼斯沉默不语,耶利亚教堂是路西法中枪的地方,他们的世界在那之后,就完全不同了。 ‘’
“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大家围着壁炉聊天?冬天又到了,你带约书亚回来吧!我们大家再聚一聚好吗?我知道你想路西法,我们也都想他啊!”
电话里传出沉重的呼吸声,圣乔凡尼斯正压抑着泪水:“他走了,我让他孤独地走了,你们怎么能了解我的罪过?”
“路西法曾跟我告解过,你知道这件事吗?”
本来告解的内容,是绝对不能告诉第三者的,这是上帝和告解人之间的沟通,神父只是窗口而已,绝对无权干涉或泄露,可是加百列认为,路西法是有意留下这些话的,犹豫不决着快一年了,他终于决定要告诉圣乔凡尼斯,路西法的告解内容,即使违背神父的职权。
“嗯?路西法告解?”
“是的,路西法说,要你陪他走完最后一程,是他对你做过最残忍的要求,他其实不愿意让你看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电话中一阵沉寂。
“他说,你曾经陪他渡过最美的时光,可是他却无法让你快乐,而自私地让你独自面对悲伤,这件事他很内疚,如果他够坚强,他会选择偷偷地离开,可是他又不愿意失去,任何一个看着你的机会,只好再次任性地要你牺牲,他认为自己自私地让你看着他死,是他的罪恶。”
加百列听到哽咽的声音,他的眼眶也红了。
“路西法说,他生病之后开始祷告,他每天都祈求主帮助你,帮你渡过这个难关,他深怕你因此受苦,你如果放不下他,他会走得不安,他的身体,早就痛苦到难以忍耐了,可是他硬撑着,不肯向死神低头,只希望看到你能释怀。”
圣乔凡尼斯掩着脸,任由泪不停地流。
小路西法,任性的路西法,委屈的路西法,还是什么都不说,自己背负起所有的困扰、痛苦和折磨。
“路西法说,你给他太多、太多了,可惜他没福气保有;他不怕死亡,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他要我每次在祈祷中都替你祷告,希望你能忘了他,也原谅他带给你的一切悲伤和痛苦;他活得痛苦,走反而是一种解脱,如果你能认识这点,路西法会走得更安心。”
圣乔凡尼斯终于痛哭出声:“我很爱他……很爱他,我忘不了
加百列撑着颤抖的声音:“我们也爱他,我们都爱他,回来吧!路西法在这里生活了十七年,带着他的骨灰回来,让他回到熟悉的地方,好吗?约书亚的出现,让我们都没看到路西法走的那一刻,我想是主的慈爱安排,它知道路西法生前受过太多苦,主让他的真正心愿达成了,让他自己一个人迎向荣光。”
电话突然断掉了,再拨也拨不通,只有诡异的回音荡漾。
★ ★ ★
十二月一日,耶利亚教堂举行加带礼,三位通过实习的神父,跪在讲坛前接过圣礼,薄饼和红酒,观礼的人很多,舒曼是其中一个。
看加百列低下头,接受暗红色的绒布带子,舒曼心中只党五味杂陈,加百列矛盾地跟他相爱,却在家人的期望中当上了神父,那绒布带子太沉重了,加百列可能无法承受吧?
加百列戴上神圣的带子,从此他的身体就归属荣耀的天主……吗?
接过主礼神父手中的圣礼,加百列徐徐缓步发给台下的教众,发到舒曼手中,舒曼若有似无地摸了他的手一下,欲念爱恋都从那轻触中传来,他手中的圣礼差点因此掉落。
他忙抬头深呼吸,这时产生任何欲望,都是对主的大不敬。
为什么控制不了对舒曼的感觉,他在心中开始默祷。
古老厚重的木门被推开,金色阳光洒进会堂,大家不禁眯眼看着门口。
金光中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光洁的金发整齐地往后梳,黑色丝绸西装外套映着光线,那反射出来的光仿佛是天使的翅膀。
来人挺拔的大步迈向加百列:“对不起,我来迟了。”他摘下墨镜露出有点泛红的蓝眼。
“圣乔凡尼斯……谢谢你,过来参加我的宣誓礼。”
“是你告诉我路西法死前的那番告解,我才有勇气再回到纽约……”
舒曼向旁移坐,让出一个空位:“坐下吧!还没结束。”
高大的身体后又露出一颗头:“我们需要两个位子。”
“约书亚!”
“嘘……就是我,我带着弟弟来了。”他捧着一个精致的瓷罐子微笑。
三个人,不,四个人,连路西法也算进去的话,看着加百列完成宣誓。他的表情圣洁,脸上似乎散发着光辉,只有舒曼才知道那光辉通常会在何时出现,他笑了,因为今晚会很愉快。
等仪式结束了,加百列换上便服,他们一起到自由港,登上自由女神像顶。
“我要放手让他走。”圣乔凡尼斯突然说。
舒曼不解地问:“你在说什么啊?”
圣乔凡尼斯郁郁地笑着:“打电话给罗夫吧!这次我们一起送路西法走,我想将他的骨灰撒在纽约的天空里,我不应该这样束缚他的灵魂,也不应该再这样作茧自缚,我要让路西法得到完全的自由……”
迎风站着,四个人默默地望着熟悉的港口,回忆起路西法任性撒野的样子,没有人说话,耳边呼呼的风声,像是路西法喃喃地低语。
“久违了。”
背后传来厚实的男低音,四个人一起回头。
“罗夫,你还真慢。”
罗夫身旁跟着一个姿态优雅的青年。
“对不起,我的新老板太罗唆了,非跟着我不可。”他是知名赌场的少东,罗夫又改回本行当起保镳了。
几个人露出谅解的笑容,纷纷和那个似乎有点高傲的青年打招呼。
罗夫用有点凶的口吻说:“懂不懂礼貌啊?打招呼要笑。”
约书亚忙笑着说:“你都板着一张死人脸,还叫他笑?到底谁是老板啊?”
加百列也温柔地笑着问:“人都到了,要开始了吗?”
罗夫有点错愕:“真的要这么做?圣乔凡尼斯你舍得吗?”
圣乔凡尼斯握着胸口的一个小银盒:“嗯,我自己留下一点。”
约书亚转身打开瓷罐的盖子,圣乔凡尼斯跟他一起扶着罐子。
“倒了……”
白色的细尘飘散在空中,很快的就被风吹散了,了无痕迹,几个人仿佛听到了一阵顽皮的笑声,在风声里。
“再见了,路西法。”
“再见,路西法。”
“再见了,我的爱。”
圣乔凡尼斯眯着眼不舍地看着,他最深爱的人就这样消失在风里。
所有的灰烬都倒光了,圣乔凡尼斯还痴痴地站在风中,舒曼上前拍拍他:“够了,他永远留在纽约,每个角落都有他。”
“嗯……你的公寓呢?”
“现在只有我和加百列住,实在太大了,我想卖了它,光我们两个人住,空荡荡的。”
圣乔凡尼斯急得大声说:“不要卖!路西法住过的地方,怎么可以卖?”
舒曼愣了一下笑着说:“如果有人要跟我们一起住,当然我就不卖了。”
圣乔凡尼斯犹豫了一会,不定决心地笑了。
“我要搬回纽约,我要住在有路西法的地方。”
罗夫也忙说:“这样我也要搬回去住。”
跟着罗夫来的青年不悦地说:“谁准你搬?”
罗夫冷漠地回说:“我需要谁批准?”
“你!不准搬?你走了我怎么办?”
加百列忍不住笑了:“你也可以搬进来呀!”
“谁要住市区的公寓?”
罗夫忍着笑斥喝着:“没礼貌!我有说要让你跟着住进来吗?我当班是八个小时,下班以后是我的私人时问,你管我住哪里?”
约书亚落寞地看他们嘻笑怒骂,一旦圣乔凡尼斯搬回纽约,那他们的雇佣关系就算停止了吧?圣乔凡尼斯慢慢接受路西法离去的事实,他也就失去利用的价值了。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连圣乔凡尼斯都没注意到,在他眼中,这个替身只不过是路西法的影子,他放手让路西法走了,影子存不存在,似乎也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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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纽约,有钱未必能找到好地方住,只有一间间贵得吓人的饭店,随时可以住进去,约书亚不禁再次感叹自己的霉运,饭店是不错啦,可是没有固定住所,要找工作都很难,难道就这样,拿着圣乔凡尼斯的钱每天混日子吗?
又找了一早上,今天看的这间房子简直像鬼屋,没办法,纽约是个古老的都市,很多建筑物都算古迹了,约书亚买了面包坐在饭店前的广场,边喂鸽子边发呆。
这样留在纽约到底是还在等什么?他明明可以往别州发展的,却还是一天天在这里晃,真是受不了自己的懒散。
“吃光了就走……真像某人。”约书亚看着那群鸽子,又往另一个人那里跺步过去,不禁叹了口气。
“是很像某人。”
冰冷低沉的愤怒声……只有他的德语腔英文,让人这么毛骨耸然。
约书亚惊喜地回头:“圣乔凡尼斯!你怎么找到我的?”
这会很难吗?住饭店都还真名,只要用钱买通几个人,随便一查就知道了。
圣乔凡尼斯拉起他往饭店内走:“谁找你了?我经过附近,看到一个狼狈的人影,我想还有谁会这么一副倒霉样?只有你这家火了。带我去你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