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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在哪 page 5 作者:绪慈

  「不要,我说了我不喜欢男人。」

  「你这个人还真是矛盾,想脱我衣服却不想吻我,我有口臭吗?」淳安什么也不管,整个人的重量全攀在他身上,唇硬是要堵上他的。他躲来躲去重心不稳,一个不小心,抱着淳安,就从吧台略高的旋转椅摔下了地。

  腰直接撞上坚硬的地面,他疼得差点没叫出来。淳安的牙齿也咬到了他的唇,当场血就由嘴边滑落,沿着脸颊滴到地板上。

  在他怀里的淳安察觉到自己干了什么事,有些愧疚地站起身,顺势要把他拉起来。

  但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淳安退了两步,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嗨!」他苦笑,打了声招呼。

  惟明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神情是,有些妒意、有些怒意,却,极其压抑。

  「你怎么来了?」说话牵动伤口,他疼得赶紧闭上嘴。不过幸好不是咬到舌头,否则,惟明可能会显得更糟。

  惟明向酒保拿了几张面纸帮他把流出的血擦掉,然后把他扶了起来。

  「因为外面下雨,你又没拿雨衣。我猜你淋湿了,所以带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惟明手中拿着一个塑料袋子。

  他伸手要拿,没想到惟明却握住了他伸出去的手掌。

  「怎么?」他纳闷。

  「回家!」惟明拉着他,转头就要走。

  「你不是拿衣服来给我换的吗?我现在冷得不得了,先让我把湿衣服脱下来再走不成吗?」

  「不行!」

  看来,刚才的事刺激到惟明了。他望向酒保,酒保只说了声:

  「保重!」

  一旁的淳安,还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

  其实。

  整件事,他都好无辜。

  ◆◇◇

  「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

  惟明将他拉到酒吧外头,灰色的天大雨不断下着,雨声几乎要掩盖住惟明的音量,他费工夫地竖起耳听着,但惟明下一句直接朝了他的耳朵喊。

  「你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他见惟明怒气冲冲地质问的样子,自己也不高兴了起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歇斯底里。」

  「因为以前我不知道你会跟男人接吻,也不知道你老早就晓得我喜欢你。」雨下得大,他们站在遮阳棚荫下一块地上。来往的车呼啸而过,溅起柏油路上积水水花。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死心?你是Gay就该去找Gay,干嘛老冲着我来?」他不客气地回了惟明同样冲的语气。年轻气盛是他这年纪的专利,面对惟明,他忍得已够多。要喜欢谁,该喜欢谁,他不需要别人干预。

  为什么惟明一句喜欢他,他就得为这份感情负责?

  他不会认真,不会对哪个人认真的。全心全意投入的爱情太可怕,唯一这种东西,哪天失去,就再也不会有了。

  一如他死去的哥哥,一如惟明的哥哥。幸福用尽,快乐用罄,便什么都不剩。保持现在的关系不好吗?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不要有太多羁绊,不会有太多纠葛,他求的是平淡,他不需要爱情。

  「我爱你。」但,惟明还是坚持。前些天才答应井水不犯河水,这下又为外来诱因而完全拋诸脑后。

  「你好烦!」他听厌了。这种事,男人和男人,不会有结果的。

  「我爱你。」

  他不想理会,转身要走,惟明却一把抓住了他。

  「放手!你要我说多少次,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我永远不会爱你……」就要失控了,他的唇在颤抖着,惟明受伤的神情活像是被他拿了把刀往胸口扎。

  一个巴掌火辣辣的过来,是惟明愤怒的斥责。

  他凝住了气。

  见着,惟明的眼泪掉了下来。

  爱情,就是这个模样。当你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注定,就要被他不断伤害。

  他伤了惟明,一个爱他至深的人。

  惟明退到遮阳棚外,什么也不说,默默地把他的脚踏车塞到汽车行李箱里。雨越下越大,没撑伞的惟明也淋湿了。

  他无力地坐在酒吧门口,自动门因他不住地开开合合着。

  只不过贪个冷气吹,没想到,竟搞成这样。

  里头的淳安好奇的走了出来,见他歪着头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问:「不是吧,你们居然吵架?你们两个感情向来很好的啊!是为了我吗?为了我才吵架的吗?」

  「你闭嘴啦!」情形都已经够僵了,他不要淳安再搅局。

  「其实,我这会儿都感觉到你有点喜欢他了,干嘛不承认?」淳安瞄了惟明一眼。站在外面淋雨,装酷啊!

  淳安再说:「当Gay很见不得人吗?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要否认?」距离够远,声音又是只在耳际,淳安肯定惟明不会听见这段对话。

  「我和他不是你想象的那回事。」

  「不然是哪回事?叫你和我交往你又不肯,要是你和我在一起,说不定他会打消把你追到手的主意。」

  「你不了解他,他那个人就算说要死心,心也是只死个一天两天。等见你态度松懈,有机可趁,就又故态复萌了。很难搞的!」他又是摇头又是搔头,再这么下去,大概离精神崩溃不远了。

  「要不就让他上,要不就离他远远的。你这会儿是自己放不开,态度暧暧昧昧。他当然会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当然会以为可以和你在一起。」淳安都觉得有些好笑,「听说你对付女人很有一手,遇上了男人,怎么,就变白痴了啊?」

  「惟明和那些女人不一样。」如果一样,那就好办了。合得来就上床,合不来就分手。

  「喜欢就喜欢,说那么多,你到底在ㄍㄧㄥ什么?」

  想了想,他又叹了口气。原因很多,而且还牵涉到男人的尊严问题。

  但见他与淳安说上两句话,惟明迟疑了一下,立即又趋向前来。

  惟明在他跟前顿了顿,有些不晓得怎么开口,一时半刻后才说:「回家吧,回家换套干净的衣服。」

  惟明把手扭到了背后。

  其实,惟明倒也没伤到他多少。那巴掌只在最初几秒有些疼,惟明虽然气过头,但还不至于真会下手多重。脸颊现在老早没啥感觉了,他只是觉得,自己被打是活该。

  「衣服等一会就干了。」他想着,该怎么向惟明道歉。

  惟明拉起他,脸色有些愧疚,「你会感冒的。」

  同时,淳安也拉住了他。

  「干嘛?」他问。

  「不考虑跟我在一起吗?!」淳安微笑,故做无邪的问着。

  他伸手,猛地拨乱了淳安的头发,当成了回答。

  「走吧!」惟明打掉了淳安的手,醋意依然浓厚,闻得人鼻子都要酸起来。

  他们两个人湿答答地坐进了车里,惟明发动车子,雨刷扫开雨水,让车窗外的蒙眬视线清楚了些。

  他在想着该怎么开口道歉。

  「对不起,刚刚打了你!」惟明先开口。

  「我没事。」错的人好象是他才对!

  「以后不会了。」

  他陷入沉默。明明惟明那么容易就把对不起三个字说出口,怎么他努力了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唉,一定是他品德有问题。的确,是个烂人。

  「晚上想吃些什么?」惟明边开车边问。

  「麻辣火锅。」

  「麻辣火锅?」惟明想了想,「那很花钱。」

  「算了,当我没说过。」心情有些郁卒,惟明老对他这么好,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惟明。如果惟明能够回绝这顿晚餐的话,说不定他会好过些。

  他真的很想大喊:伤我的心吧,多打我几拳吧,把我丢下车吧,赶走我的罪恶感吧!

  可是,惟明却说:「那好吧,晚上去吃麻辣锅。」

  天啊,惟明干嘛对他这么好呢?他拿头去撞玻璃车窗,无力。

  「不要晚上,我现在就想去。」干脆任性到底好了,他喃喃念着。

  「现在?你身上都还湿的,会感冒!」惟明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的衣服一样拧得出水来。

  「我要去吃麻辣锅,吹冷气。你不想去就算了,我知道当老师的赚不了多少钱。我老是在花你的钱,而你养我已经花太多钱了。」这样,惟明大概会生气,一口回绝,直接把他载回家了吧!

  结果,事情并不如他所预料的般。

  惟明把他载到了市中心一家著名的麻辣火锅店,两个人湿淋淋的走进冷气开得超强的店里面。他发狠点了两盘牛肉、两盘羊肉、两盘猪肉,什么菜啊、肠啊、饺啊的叫了一堆。

  惟明还是什么话也没讲,就任他这般挥霍。

  后来他才明白,惟明一直为了自己打他的事情懊恼后悔,麻辣锅,是当作补偿用的。惟明以为让他吃顿好的,他会开心点;哪知道,他越是吃得撑,心里,就越是难过。

  惟明对他太好了,好得让他,感受到一股,甚大的压力。

  第五章

  吃完火锅回到家里,惟明把修好的电扇搬进房里,就催促着他先去洗个热水澡。等他洗完澡出来,发觉,惟明竟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摇醒惟明,惟明脸有些红。

  「怎么了?」他发觉有些不太对劲。

  「没事,只不过有些头晕。」惟明撑着进到房里,洗好澡换完衣服,结果,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

  他走进惟明的房间探了一下,摸摸惟明的额头,发觉竟兴起些热度,「你感冒了。」他拉起被子替惟明盖上。

  大概是下午的雨吧,淋湿又跑去吹冷气,谁都会病的。

  「睡一下就好了。」惟明的眼闭上,累得再也睁不开。

  他在床边待了一会儿,发觉这么杵着也没用。到外头四处翻翻,感冒药放哪里也不晓得。惟明病了,他突然完全失了主意。

  最后,他打了通电话,几个小时后,天黑,女人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按门铃。

  他开门让她进来,有些,过意不去,「除了妳之外,我不晓得该找谁」。

  女人优雅地笑着,将买来的东西拎进了厨房。她拆开电子体温计的外盒包装,以猫般轻盈的脚步声入了惟明房里,几分钟之后才出来。

  「三十七度八,他发烧了。」

  「怎么办,要不要带他去看医生?」他只能坐在沙发上,看着女人来来回回,处理一切事情。

  电锅里,煮好带来的稀饭热上了;药,惟明也吃了;牛奶和一些流质食物放进冰箱里,她,俐落地处理好一切。

  而他,什么也不会,只是看着。

  「这点热度没关系,明天就会退的。我把药放在桌子上,你记得四个小时让他吃一次。」女人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地温柔,软绵绵,她的心是水做的,待他好得不得了。

  「我送妳回去吧!」忙了阵,事情告一段落,他如是说。

  女人摇了摇头,把电子体温计投入他的口中。体温计哔哔了两声,「三十八度半,你烧得比他还厉害,耳朵好红。」

  「没事,我身体好,就算发烧也没关系。」抗压性高,抵抗力特强,他可有个外号叫蟑螂,打不死的蟑螂。

  「自己注意一点,早些休息!我等会还有公事要办,司机在楼下等着,我先走了。有事的话,直接打行动电话给我,就算开会我也不关机的。」女人摸摸他的脸颊,笑着。

  「嗯,我如果有事会找妳。」他将女人送出了门口。

  临关门前,女人又回过头来,「对了,公司下个月会把我调去旧金山分部。」她凝视着他,「没个三五年,可能回不来。」

  他知道她话中的意思,「旧金山离台湾很远,美国那种环境,我不习惯。」

  「你只管点头摇头,其余的,我会帮你打点好。」她再说: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才想带你一起过去。在那里你可以受最好的教育,拥有最好的生活环境,一切,都比你待在这里好上太多了。除非你说,要我自己一个人离开,否则,我都只想着要如何和你在一起。」

  他不摇头也不点头,「惟明正病着,等他好一点,我再和妳联络吧!」

  「还是,你爱着他,比爱着我多?」

  「我不爱他。」至少,他是如此觉得。

  「是吗?」女人又笑了,「也许趁着这几天,你该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是爱着谁,而谁,又是最爱着你的那个人?」

  关上了门,他跌回沙发里。

  开了电视,卫视中文台播着樱桃小丸子,他眼睛注视着萤幕,却完全,不知道里头到底在演些什么。

  他想起淳安说过的话:要不就让他上,要不就离他远远的。

  现在,有机会可以离开了。只是,离开了惟明,却还是到另一个女人的怀里让她照顾。其实,他只想尽早独立。十六岁这个尴尬年龄,什么事情都想做,却什幺事情也做不来。

  会不会,和谁在一起都一样,到最后,最想逃避的,是这个无能为力、无所事事的自己?

  原来,他只是不想,依赖着谁而存活。

  惟明对他的无微不至,是他觉得自己无用的最大原因。

  过了半晌,惟明从房里出来,看了下四周,便问:「谁来过?」

  「我女朋友。她送感冒药和一些吃的来。」惟明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他如果没提议去吃火锅,惟明也不会感冒。有点自责,他心里不舒服。

  「外面不是还在下雨?」

  「已经停了。」

  「是吗?」惟明来到他身边坐下,有些疲倦、有些倦意。

  「你不去睡跑出来干什么?」他摸摸惟明的额头,烧还没退。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你走了。」喉咙有些干,连说话声都是沙哑的。惟明湿润着眼盯着他瞧,那张娃娃脸有着彷徨、有着不安,一点都看不出是二十六岁的模样。

  惟明的确长得很好看,而且是好看到,望着望着,就不小心会跌进那双深邃眼眸里的那种。

  「你老是想那些有的没有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啦。不舒服就赶快进去睡,别出来了。」他心虚的移开视线,把目光对准小丸子她爷。太可怕了,怎么会有人直觉这么强烈的。

  惟明像是安心了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陷进了沙发里。但发觉他看的是卡通频道,惟明又念了句:「都几岁的人了,还看卡通啊!」

  「你管我!」看这节目已经很久,都成习惯,戒不掉了。

  厨房里电锅烹着的东西咕噜咕噜地滚着,惟明听着了便问:「锅子里面煮着什么吗?」

  「白粥,滚久一点,你明天早上刚好可以吃。」

  「你煮的?」

  「不,我女朋友煮的。」

  讲到这里,惟明突然止住了话,也学着他把视线移向电视萤幕。现在出场的是小丸子的妈,小丸子又惹她妈生气,她妈变成了头上长角日本鬼面,吓得小丸子额头又冒出了三条黑线。

  看着看着,他脸上也要冒出三条线。他忘记惟明说过,不许带女人到家里来,女人是惟明的禁忌,大大的禁忌。

  「是吗?」惟明只回了一句。也许病得无力,也没力气再骂人了。

  惟明凶起来真的挺可怕的,无论说什么,每句话,他都不敢反驳。他就怕回话重了点,又会伤到惟明的心,所以,尽管当个哑巴好了。只是,真没见过有哪个男人可以迟钝与纤细并备的,有时候神经线比海底电缆还粗;有时候,动不动眼泪就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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