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理轩朝她跨前一步,掩去了眼底乍现的精光,一脸真挚地凝望着她冷寒的面孔,微微扯唇。“既然如此,那就请小姐你另请高明吧!”
“好,另请高明就另请高明!”尹芙萝不甘示弱地偏过头。“贾管家,我们天真地想来这儿寻求协助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那么你们想求助于警方吗?”红蓟缓缓开了口。
正大步走向大门的尹芙萝突地顿住了步履,想起了一派不可一世、敷衍了事的警方,她不禁犹豫了。
“三小姐,我们就是无路可走才找上Riddle的不是吗?”贾破斧道出了事件背后的真相。“你也想知道是谁对尹家发出警告信函的是吧?”
尹芙萝深吸一口气。“没错,我是想知道是谁在对尹家恶作剧,但是……我能信任一个无法打理好自己的人吗?”
“小姐,外表不代表一个人的所有。”柯理轩微笑地反击。“在你无法相信警及自己的情况下,你绝对可以相信我。”
他扬起了始终握在手中的警告信函。“照我分析看来,这并不是尹家所收到的仅有一封警告信函吧?”
尹芙萝瞪视着他,内心暗暗吃了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外表是不代表一个人的所有,但是他那副邋遢到让人连再看一眼的念头也没有,也相对地让人产生了无法信任感。
“很简单的道理,这封警告信函上说道:你们必需为你们所犯下的罪过赎罪,我是来自黑暗的地狱使者,在我面前,你们的一切罪过都无所遁形,从头到尾这位地狱使者并未针对某个特定人物,上面的主词都是你们、你们的,所以我想……应该还有其他人收到这封相同的警告信函吧?”
贾破斧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柯先生,你说对了,这并不是仅仅的一封警告信函。事实上,光是这一个月以来,尹家已经收到了三封警告信函了。”
“三封?”柯理轩微微抿起唇,嗅到了一缕缕不寻常的冷凝气息,嘴角缓缓地扩大。
他有一种预感,一种风暴欲来的强烈预感,想到此,他的心情没来由地变得兴奋起来。
“好,对话就到此结束。”红蓟拍拍掌,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至她身上。
她一脸微笑地看向贾破斧。“贾先生,你已经决定要雇用我们事务所的调查员了吗?相信你也见识到他的优秀洞悉能力了吧?要是你已经决定要雇用这位柯理轩先生的话,那么我们还有一道手续尚未完成。”
“三小姐,你的决定呢?”贾破斧看向尹芙萝,征询她的意见。
尹芙萝的眼对上柯理轩笑眯眯的双瞳,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下头。“就雇用他吧!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本事。”
“既然小姐决定了,那么贾先生,请到这边来签署一下雇用合约。”红蓟开启大门,一脸倩笑地恭迎贾破斧。
待贾破斧与红蓟先后消失于大门后,尹芙萝不善的目光迎上柯理轩。
“你说你姓柯?”
“是的。”他点头。“你可以叫我柯就好,这里的大家都是这样叫我的。”
“我没兴趣知道这里的人是怎么叫你的。”她顿了顿,盘旋于心上的点点疑惑急欲获得一个解释。“柯先生,我想请问你,这间Riddle事务所到是怎么样的一个事务所?”
“怎么样的事务所?”他歪着脑子想了一下。
“简单说来,我们就是Investigator,专门从事Ratiocination的工作,Investigator是调查员,而Ratiocination所指的就是推理、演算……”
“这个我知道。”她不耐地挥挥手。“我的意思是……你们的事务所很古怪,不但气氛古古怪怪的,就连事务所的名字都取名为——Riddle。谜?真是符合事务所给人的感觉,一团谜雾……对了,为什么还要签订什么劳什子合约的?”
“签订合约是为了确保主雇双方的权益,我的工作就是帮助雇主找出发出警告信函的幕后之人,而你们的工作就是负责支付我们的酬劳。”
“这个很合理,只是我不知道现在的事务所已经进步到如此谨慎小心了。”她撇撇嘴。
要不是经由可靠人士推荐,她压根儿就不想找上这种古里古怪的事务所。“我们要付给你多少的酬劳?”
他略微推算了一下。“三百万,其中还要扣掉红蓟的仲介费,还有一些情报费、支援费……”
尹芙萝听不进他其它的解释,无法相信双耳所听见的。“三百万?!等等,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是这样没错啊!”柯理轩以指刮弄着下巴,一脸无辜神情。“Riddle的基本酬劳起跳是以一百万为准则,然后再依照委托事件的大小、严重性而估出一个合理价格。”
“这是合理价格吗?”她从鼻中冒出重重地不屑嗤声,言之凿凿地抗议。“你们根本就是在坑人!”
“可是……”柯理轩态度温和地解释。“做为调查者的我们在工作上必需自己承担自己的性命风险,所以以这个价格而言,算是很合理。”
“合理?这哪里合理了?”尹芙萝无法接受这种天价。“不行!我要去阻止贾管家签下合约,这根本就是不合理地对待!”
“尹小姐。”柯理轩抓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情绪略微激动的她夺门而出。“刚刚我听见贾先生叫你三小姐,我想你应该是尹小姐对吧?”
“那又怎么样?”她的眼瞄向他紧握住她的手腕上头。“你可以放开我吗?”
柯理轩温文地露齿一笑,眼底并射出坚决意念。“我想不能喔,我不能让你去终止合约的签署。”
“为什么?”她应该有权利中止这场可笑的委托吧!
“因为……”他的双瞳溢射出兴奋光点。
“我想接下尹家的委托,我想替尹家揪出发出警告信函的人,还有……”他刻意倾近她,以她听得到的音量低哺:“我想帮尹家抓出谋杀尹大小姐的凶手。”
“你说什么?!”
尹芙萝因他这一番话而震慑不已,脸上染上了些许苍白神色,脑子在瞬间轰乱一片,失去了清明的思潮,双瞳盛满不可思议的光点,呢喃低语着:“谋杀……凶手……怎么会……”
第二章
泛着刺人椎骨凉意的子夜,柯理轩整个人缩成一团,双手相互包裹磨擦,撩出一丝丝温暖热息。
他戒慎戒惧地走在幽暗的长廊,不时地小心往左右、前后张望着。
“呼——”他朝着不住微微发颤的双手呵出热气,似想为自己的胆怯增加一点勇气。
“尹家真不愧是台湾南部的名门望族,半夜起床要找个洗手间都要走个好半天,不过我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找不到洗手间?”
要不是真的尿急得很,打死他也不会在这充满诡谲气息的幽黑长廊摸索着。
咻——咻——外头的萧瑟秋风张狂地侵袭着玻璃窗,霎时又多了分恐怖的气氛。
柯理轩下意识地缩紧脖子,一双炯亮黑瞳鬼祟地朝左右张望,嘴里不断逸出碎语:“南无阿弥陀佛,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老天爷啊,千万不要出现那种可怕的‘东东’,千万不要……”
第一次,他后悔接下尹家的案件,更是后悔二话不说就搬进尹家借住,以便能借地利之便查出发出警告信的幕后人。
噢……他真是一个大白痴!
不过他又怎么会知道白天外表看似华丽的尹家大宅,在入了夜之后,看起来竟然是如此地阴森可怕,让他无可自抑地抖落了一身的寒毛。
“尹家真是小器,走廊这么长也不多安装几盏明亮的灯,为什么要装这种暗淡无光的昏黄灯光呢?难道他们不知道这种灯光只会让整条长廊看起来更加诡异万分吗?”
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满脸疑惑地朝周遭的景物探望。“奇怪,这里怎么看起来很面熟的样子?”
左右各有一个玻璃窗,窗外的秋风仍呼啸不休,庭院的树木因为狂风的作弄而摇曳着,长长的树影倒映在窗上,勾画出一股瑟然孤寂的气息。
盯望着映在窗上的树影,柯理轩又感觉到寒意自心扉间逐渐扩散至全身每一处神经。
他打了个寒颤,迷茫的脑子赫然想起所站之处在几分钟前才刚刚经过。“不会吧?我竟然在一条走廊上迷路了?!”
虽然他这个人天生就是方向迟钝的人,但是在一条笔直的长走廊上迷失方向,这也太扯了吧?
想到此,他忍不住为自己的天生毫无方向感而顿感一掬同情之泪。
“柯理轩,你真是无可救药了。算了,还是别去洗手间了,还是赶快回房去吧!这种地方叫我多待一分钟都会吓破胆,还是赶快回房去了。”
正当他举步要向前时,脑中突地浮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令他不由得扪心自问:“客房的方向是在哪一个方向?”
他疑惑地搔着后脑的乱发,目光往前后的方向探视张望,最后决定往回走。“好像是往这边走的样子。”
他举步走了一段路之后,又深觉不太对劲,犹豫之心顿起。“好像不是这儿,应该是要往前走才对。”
说着,他又慌忙地转过身子,迈开大步地往前走。“好像又不是这个方向……”
他止住前进的步履,又转回原先的方向,在如此再三反复之后,柯理轩发现自己眼冒金星,一连串的问号围着他的脑子转。
“天啊,客房到底在哪儿啊?”他扶着脑袋,不死心地往前走。
结果他走了没几步路后,走廊上的昏暗灯光赫然熄灭,走廊篓时陷入了一片黑暗死寂之中。
“啊……”他张口,发出颤抖的单音节。
失去仅有的灯光照明,空气间陡地飘散着一股深沉的死寂恐怖感,让他陷入了挣扎的两难之中。
“天啊,好可怕……”站在原处,唯一清晰可见的是玻璃窗外播曳的树影,以及在窗外呼啸的风声。
咻咻咻的风声在寂静且一片黑暗的长廊上听起来格外令人胆战心惊,使他不由得失去了行动及思考能力,只能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四周都呈现出深沉的静寂黑暗时,一个虚弱的尖细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喂,你怎么了?”
乍闻那道在黑暗中传入耳中的声音,柯理轩全身的血液瞬时倒流,整个人僵立不动,脑子及神经都停止了运作,骇人的苍白神色飘上他的脸部。
“喂,你到底是怎么了?”不解的疑问再度扬起,一只细瘦的物体摸上他的肩。
这—会儿,柯理轩的脑子突地发奋图强地运作起来,全身寒毛竖起,胆战心寒尖叫不受控制地从喉间脱出。
“啊——鬼呀——”
“你说什么?鬼?鬼在哪里?”
尹芙萝摇晃着受到魔音穿脑的脑子,一时还无法恢复正常思绪,只能抓住他的话尾频频追问。
待她转开手中所握的手电筒开关时,晕黄灯光真实地将蹲在墙角、缩成一团的男人给呈现出来,抱着头不断地低声呜叫着:“鬼……有鬼……”
尹芙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是无法置信地瞠大双瞳,最后是无言以对地翻了个白眼,态度自若地朝他走近。
她弯腰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喂,姓柯的……”
“哇——”柯理轩再度发出孔的尖叫,身子不住地发抖。
“鬼……鬼……别靠近我,我柯理轩活了二十八年,我发誓……这二十八年来我绝对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过小时候顽皮,曾经欺侮过小动物,这应该不算是伤天害理的坏事吧?”
尹芙萝的俏脸渐渐显露出不耐神色。
“那可真是巧呀!我尹芙萝活了二十四年,还从来没有看过一个大男人会怕鬼怕到这种地步的,你还算不算是个男人啊?”
柯理轩像是没有听见她的嘲讽之语,一个劲儿地抱头低喃:“鬼……不要来找我,我不是坏人……”
她不悦地横眉竖眼,有股想要拿手电筒敲醒他脑子的冲动。“喂,你够了吧?你口口声声喊我鬼,我是哪一点像鬼?”
听见她凶恶的口气,柯理轩这才渐渐恢复神志,掀开一双紧紧闭起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朝她的方向看去。
“啊,原来是你啊!”他松口气地倏地起身,对着她漾出温和笑脸。
尹芙萝看着他的笑脸,总觉得他的笑脸跟他适才的胆小举止有着天壤之别的强烈对比。
“不然你以为我是谁?鬼吗?”
“哈哈……”他干笑两声。“误会,刚刚一切都是误会……”
她瞥他一眼,一脸受不了地频频翻白眼。“柯先生,以你刚才的表现跟行径,我很难相信你会有什么的表现。”
他的懦弱举止简直是所有男人之耻!
这个男人也不过住进来短短三天,一下子便将她心目中男人应有的刚强形象给悉数捣毁。
“尹小姐,看人是不能单单以外表来评断一切的,否则你会后悔的。”面对她的尖锐讽语,柯理轩不气恼反而微笑以对。
“是吗?”尹芙萝轻哼一声。“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走廊上游荡?”
“我是出来找洗手间的,可是洗手间还没有找到,就突然停电了。”
“洗手间就在前面距离你几步的地方,我带你去吧!”她以无可救药的眼神扫过他粗犷的脸,转身带路。
“还有,因为这栋宅子已经有五十年的历史了,配电方面一直没有改善过,所以每次一到半夜就会停电是家常便饭的事。”
“原来是这样。”他点头受教,赶紧跟上她的脚步,总算是获得了救兵相助。“尹小姐,你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尹芙萝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原本我是睡得好好的,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老是听到有人一直在我房门前走动的声音,所以我才起来一探究竟。”
“你的房间在哪儿?”
她的纤指往前一指。“就在前头的交接处。”
她的指点让柯理轩恍然大悟,原来刚才他感到一阵熟悉的地方就是她的房门前面。那么她话中所指的那个走动的脚步声,那个人不就是他吗?
他尴尬地笑了笑。“尹小姐,对不起,我扰了你的好梦。”
尹芙萝没说什么地往旁边一指。“这里就是洗手间。”
“谢谢。”一看见洗手间,适才因为紧张感而压抑下的尿急又猛然涌现。
看着柯理轩急忙地钻入洗手间,尹芙萝不禁再一次怀疑,请这个调查员来调查警告信函一事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唉——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人都已经住进来了。”她叹声道,一抬眼,目光停驻在前头不远的一间门扉紧闭的房间。
像是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蛊惑似的,她缓缓朝着那间房间走去,浑然忘了正在洗手间解手的柯理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