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弯下身子,顾不得脏就掀起那块脚踏垫,果然,在脚踏垫底下躺着一支钥匙。
这是阿青藏的钥匙!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改掉把钥匙藏在这里的习惯。
我把钥匙藏在这个地方,以后你想找我就可以自己开门进来……
手中握着那把钥匙,辛含茵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邵寒青多年前对她说的话。
这么多年了,他的习惯仍然没有改,但那句原本令她觉得十分窝心感动的话,为什么她现在想起来会那么感伤呢?
年少时的感情,真的再也追不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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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以为,自己和邵寒青合该是一对的,难道不是吗?
两人从小就玩在一起,虽然总是打打闹闹,也脱离不了男生欺负女生的模式,但她就是喜欢邵寒青。
自从他从那个喝醉的男人手中救下她,小小年纪的她就在心中暗自决定,今生她是欠邵寒青一条命了,她忘不了那小小身躯扑倒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与重量,也忘不了那血花四溅的光景。
尽管邵寒青事后承认,要不是他故意让她找不着他,故意让她迷路,也许她就不会遇到坏人,但她的想法还是没有变。
但她喜欢他的原因并不单单是如此,她与他就像是兄妹、像是双胞眙一样,是彼此最熟悉的人。和他在一起,她感到舒服自在,可以完全了解他的一举一动——至少,在他们还没有分开之前是的。
同样的,他也是如此,完全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喜欢和他在一起时的快乐、和他一起躺在床上、躲在被窝里的温暖,这让辛含茵的心一天比一天更加贴近邵寒青。
两个人上了国中、高中,都是念同一所学校,当时的年纪,正是青少年开始对异性产生好奇的时期。
高大英挺的邵寒青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是女同学偷偷暗恋的对象,这种现象到了国、高中依然如此,抽屉里不时出现粉红色的情书、女生的电话、校园暗处的告白,这些事情,他们两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哇!这封是三班那个叫江采玫写来的耶,你要不要看看?”
拿着好不容易才把一只纸鹤拆开而成的粉红色信纸,辛含茵坐在邵寒青的床上对着站在房间另一头的大男生唤着。
辛含茵一直到高中时期都还是丑小鸭一只,瘦瘦小小的个子,唯一可取的只有白皙的皮肤和优秀的成绩而已,而她近年来的“乐趣”,就是替邵寒青拆情书,看看里面的字句,再好好评论一番,满足孩子气的小女孩心理。
“没兴趣。”回答来得很快。
邵寒青坐在窗边,手上拿着一块抹布擦着三颗心爱的斯伯丁篮球,连头也懒得抬一下.
现在的他,对篮球的兴趣大于任何异性。
“她的字满漂亮的……”辛含茵将信纸拿到鼻端闻了闻,随即皱起眉头,“好重的香水味!”
没人答腔。
“那……这封呢?”看他没回应,她又拆了一封,“这封满特殊的耶,她用的信封和信纸是黄色的喔!”
想不透为什么天底下所有的情书都是用粉红色的信封信纸,有的还会洒上浓浓的香水,她从小替他拆信拆到大,拆到其他颜色的信还真是一只手就数得完。
“黄色?”邵寒青突然笑了起来,笑容有些邪邪的,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好的联想。
“咦,又是詹纯惠!”拆开信,看到里面的署名,辛含茵叫了起来。
詹纯惠是辛含茵的同班同学,也许是因为混血儿的关系,对人热情又随和,在校园里算是十分抢眼的人物,大大的蓝眼睛和略白的皮肤,就像是个美丽的芭比娃娃。
许多男同学都追过詹纯惠,但詹纯惠似乎独钟情于邵寒青,一连写了好几封情书来,即使邵寒青不予理会,她还是不肯放弃。
“是她!”
听到这个名字,邵寒青抬起头,望向那封黄色的信,微微皱了皱眉,像是在思索什么。
“你要不要和她见个面、看场电影什么的?”
她第一次看到阿青对女生有这种反应,看样子,他对詹纯惠是真的有些意思吧。
当然啰,人家可是美女呀!哪像她这棵不起眼的小草。
邵寒青还是没什么反应。
辛含茵从床上一骨碌地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他身后,男孩子气地把手搭在他肩上,“喂!兄弟,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喜欢她呀?”
口气听来轻松,但她心里可一点也不轻松,没来由地卜通乱跳。
阿青真的喜欢詹纯惠吗?
如果他真的喜欢她,呃……基于好朋友的立场,她是该替他高兴才对,必竞阿青在众多向他告白的女孩子中找到了中意的一个,而且,可能还是最好的一个。
可她就是觉得心里一阵揪紧,隐隐觉得自小到大待在阿青身旁的位置就要被别人给抢走了.
她该是最贴近阿青、最了解阿青的呀,以后就不会是了吗?
那是不是代表她睡不着时,再也不能偷偷用小石子敲他的窗,拉他去河堤散步,不能在冬天里偷偷溜进他的被窝里取暖?
辛含茵心里不舒服,但还是强撑着笑闹的表情,不愿把烦恼表现在脸上。
“烦死了!干脆以后詹纯惠写来的信你都别拆了,让我自己看。”许是被缠得烦了,邵寒青没好气地回道。
乍听到这话,辛含茵只觉脑中一片混乱,她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所以……你喜欢她?你真的喜欢她啰!”
邵寒青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猛擦球,因为理着平头而露出的双耳满是通红。
“我知道了,你也暗恋詹纯惠!”看到他这个反应,辛含茵很快就做出了结论。
她的心中一片慌乱,因为不知该如何反应,最后表现出来的就成了嘻皮笑脸的取笑,“邵寒青喜欢詹纯惠,邵寒青喜欢詹纯惠!”
她觉得自己这么做很幼稚、很孩子气,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些什么反应才是正确的,只能像个疯子般的笑他,甚至连泪水都笑了出来。“哈哈,真好玩!”
“够了,有这么好笑吗?”邵寒青忍不住了,一把拉住她的双臂大吼着。
被他突如其来的暴喝吓住了,辛含茵猛地止住笑,呆呆地望着他,只有眼泪忘了停止,还是不断从睁大的眼眶中流下来。
邵寒青叹了口气,从一旁的柜子里抽了一张面纸,小心地替她擦掉满脸的泪水,“你就真的这么高兴我喜欢詹纯惠吗?”
她没说话,笑不出来,也不知是该摇头或点头。
“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还是一点也不了解我。”
把她的脸擦干净后,他又抽了一张面纸替她拧鼻子,“我和詹纯惠在一起,我们就不能每天一起上下学了,你也没有关系吗?还是你嫌我烦了?真的这么讨厌和我在一起?”他一连串的质问她,但口气中满是温柔。
她仍然没有说,一迳地摇头。
怎么会呢?她怎么可能会嫌他烦?怎么可能会讨厌他呢?想到后来,她又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把眼泪鼻涕都抹在他身上那件蓝色的球衣上。
看,只有她可以弄脏他的宝贝球衣而不会被骂。
当时孩子气的她什么也弄不清楚,只会哭,最后是怎么回到家、怎么在自己床上睡着的都忘记了。
多年后再想起这件事,辛含茵曾经问过自己,当时邵寒青说的那些话难道不是对她的告白、承诺要永远留在她身边吗?难道这样还不能构成他与她应该在一起的理由?
还是……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但如果他无意,为什么那天下午他要这么说?如果他真的喜欢她,为什么……到了最后,他会接受詹纯惠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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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一片漆黑,辛含茵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墙上的电灯开关,将灯打开。
日光灯照亮了屋里,看清四周的摆设后,教她心中又是一阵矛盾。
屋里的摆设十分简单,或许还可以称得上简陋,除了浴厕和一问小厨房外,没有其他的隔间。
墙边有一张老旧的床,上面是一张睡到有些斑黄的床垫,一床薄毯、一个看起来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清洗的枕头。
窗边放着一张常见的钢制书桌,抽屉没有上锁,她将它们逐一拉开来看了一下,里头放着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水电费、信用卡帐单,几支笔、零钱,稍嫌零乱地排列着,可以看得出来原本的主人应该是十分整齐的收拾着,却因为警方进屋来搜索毒品,而被匆匆忙忙翻过一遍的痕迹。
桌上放着台电脑,萤幕和键盘同样也积满了薄灰,而主机则是被孤零零地丢在一旁的地上,大概是警方曾带回警局检查里面的资料,用完后才拿回来的,连线也没替他接上去。
是该要高兴,还是要怀疑呢?
高兴的是,这里的摆设就像是她印象中邵寒青的个性一样,简简单单,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她还记得以前他的房间也是这个样子,除了高三学生必备的联考参考书外,一张床、一桌一椅,外加几颗篮球,这就是一切了。
他的个性都没变吗?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还是她所熟悉的那个邵寒青?就像是过去那些快乐日子又回来了一样。
但辛含茵同时也怀疑着,一个毒贩的日子真的可以那么单纯吗?她甚至没有看到任何和毒物有关的物品,器具,连一只酒瓶、一个烟灰红也没有,是被警方查扣了?还是真的没有?
这是间太过平常而简单的屋子,嗅不出任何犯罪的气味,就像是全天下所有未婚男人的房间一样,如果要她选择,她反而比较相信这是一个警察的房间,而不是毒贩的。
掩不住好奇心,辛含茵费了好一番功夫,用少得可怜的电脑知识,将那台被丢在一旁的电脑主机接上线,准备看看他的电脑里放的资料是什么东西。
“咦,不是接这个地方吗?怎么插不进去?”
“应该没错呀!怎么不会动?”
她的电脑是傅立辰替她装好的,在那之前她只会打打宇,连上网收信都学了好久,现在要她将电脑后头的那一大堆电线插上,就够她试上好半天了。
辛含茵手忙脚乱地插插拔拔了好久,才让电脑可以正常运作,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呼!终于搞定了。”
打开电脑后,辛含茵第一步就定打开邵寒青的收信匣。虽然没有连上网路,无法替他收信,但看看他的通讯录里有什么人、什么信,应该也可以知道不少东西吧。
不过,才刚打开邵寒青的通讯录,辛含茵就愣住了。
通讯录的第一个人名,是邵寒青自己的信箱位址。他用的拨号器与她相同,都是一家颇具知名度的大公司,所以两个人的信件服务器也相同。
这本来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但她没想到的是,两个人的邮件信箱居然只差一个字!
辛含茵是用生日和名字当作信箱名称的,所以是green328”,很显然的,邵寒青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所以他的是“green326”,很像,真的很像,同样的服务器、同样的英文代号,就只差了末尾最后一个数字,辛含茵不知道这样的机率会有多大,但她根本不敢去猜。
看到这个信箱的一瞬间,她只想到了一件事——玲小姐。
会不会……玲小姐真正想寄信的人是邵寒青呢?
查遍了收信匣中的每一封信,她找不到任何有关玲小姐寄来的信,但是怀疑的种子一旦发了芽,就很难再拔除,她知道自己的心里正在怀疑着邵寒青。
也许邵寒青在别的地方也有电脑,也许和玲小姐有关的信都被他砍光了、或是被他收在别部电脑里……她发现心中那株怀疑之树正在迅速成长着。
她可以相信邵寒青绝对不会贩毒,但他是不是绝对没有欺骗女孩子的感情?她没有自信……
负心……他也曾经负过她,不是吗?她又怎么能保证他不会负过别人呢?
低下头,辛含茵看到自己的泪水落在电脑键盘上。她拿起床上的薄毯掩住睑,薄薄的毯子可以隐约嗅得出属于邵寒青的味道,那一直是她最熟悉的味道.
曾经,她日日被这样的气息包围着,属于夏季的汗水味、阳刚的年轻男孩气息,像是阳光、像海洋……那时尚年轻的她,也以为这样的气息将会跟随自己一辈子。
只可惜,属于那个年纪的夏季,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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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夏天的炎热教人沉不住气、情绪激动,也或许是因为夏天的酷暑教人热得头昏眼热难以冷静应对,总之,每一年的夏季,辛含芮都是满心忐忑地度过的,老是觉得人生中会有什么大事随时会在任何一个夏季发生一样。
高中生有高中生烦恼的事,大人有大人担心的事,辛含茵一直以为两者是互不相干的,就算最近爸爸一直在加班,晚上和妈妈躲在房里低声商量着什么,那都是大人世界的事,她只需要好好念书就可以了。
不过,辛含茵真的没有想到,所有的一切在今天就要画上休止符,生命中就要起了极大的波澜。
第二堂下课铃刚响起,她就匆匆忙忙地合上书本,打算老师一说下课,她就要去找邵寒青。
三年级的教室在对面那栋楼,跑过去也要三分钟,短短的十分钟下课时间,等她和邵寒青说完话,再跑回来,下一堂课铁定开始上了。
奇怪!以往总是很准时下课的老师今天怎这么长舌了?辛含茵面露不耐地望着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说话的历史老师,而那位年近半百的历史老师,正沉浸在多年前刚当菜鸟老师的回忆中,口沫横飞地说着当年的糗事。
老天!都过了二分钟,他到底要不要下课呀!
每隔十秒钟就看一次表的辛含茵,望着表上的指针又快跨过一大格,忍不住大声地叹起气来。
“好了,我们下次再谈,下课!”历史老师终于从年少的回忆中清醒了,想起该是下课的时候。
早就焦急得满头大汗的辛含茵,根本顾不得老师还没有踏出教室门口,马上就站起身,准备由后门溜出去找邵寒青。
“含茵,要不要一起去……”
“我还有事,谢谢!”根本没空听一旁的死党到底说了什么,辛含茵匆促地回绝,拔腿就冲向门口。
她要去找阿青,她有话要告诉他!
她要告诉他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早上出门上学前,妈妈在客厅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