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前几天天气状况太差。”夏森辩驳道,但想一想,他干么要理他?“让你多活四天是看在曾经是兄弟的份上。”
“兄弟?”任威砉忍不住嗤之以鼻,“如果是兄弟,你就不会杀了老大还嫁祸给我。”
“那是你逼我的。”
“我并没有逼你任何事。”
“你将我走私毒品的事告诉老大!”夏森怒不可遏的大吼。
“我以为帮规中有条禁贩毒品。”
“是有,但我要做什么你管不着!”
“所以你想杀我,还一并连已经知道这件事,”向待你如亲兄弟的老大都杀了?”任威砉眯起眼,他最最最无法原谅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了。
“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他,是他逼我动手的!”夏森狂怒道。“除了警告我不准再做之外,他竟然还敢威胁我说要叫警察来捉我。他以为他是什么人?条子还是法官?他也只不过是一群败类的头子,一个大败类而已,竟然敢以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来威胁我,是他逼我的。”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你好。”
他立刻不屑的嗤之以鼻。
“而你却杀了他,难道你不怕帮中兄弟知道后……”
“我根本没有必要害怕,因为杀老大的人是你不是我。”夏森得意的打断他说,“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杀了老大的人是你,龙二也已经下令全帮非捉到你不可,死活不论。而我只要杀了你,不仅从此没人会知道事情的真相,我还可能因为替老大报了仇而跃升到空缺的副帮主座位。你说,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没有证据,龙二是不可能会……”
“没有证据有证人。”夏森再度得意的打断他的话。
“你?”任威砉一下子就明白了。“你用什么理由来告诉他们我为何要杀老大?”
他扬起眉。“走私毒品如何?”
“高明,你让我彻底做了你的代罪羔羊就对了。”
“天衣无缝不是吗?任军师。”他讽刺的唤着他在帮中的名讳。
双龙帮中,除了正副帮主双龙之外,三猛将和军师任威砉在帮中有着同样高的地位,不过任威砉之所以不同于其他三人,在于他入帮的时间很短却爬得比任何人都快,而他深思熟虑又懂得调兵遣将的才能正是深得正副帮主重用的理由。
“再完美无缺的谎言也有被拆穿的一天,你信不信?”
“只要杀了你,谁拆得了我的谎言?”
“那可说不一定。”任威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你是什么意思?”夏森瞬间眯起双眼。
“你真以为关于你走私毒品的事我没对其他人说?”任威砉不疾不徐的道。
夏森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狠毒而且嗜血,“你还对谁说过?”
“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说!不然我立刻杀了你!”他举着枪迅速地逼近他。
“不!”
一声枪响突然穿过云霄,夏森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屋子门口,再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白色毛衣上泛起的红色血迹。当他将枪口转向屋子门口时,任威砉已反应迅速的扑向他,目标直击他胸前的伤口。
夏森听到自己发出一声充满愤怒和恐惧的叫声,感觉剧痛在他胸前泛开,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手上的枪已被夺走,只感觉到自己正濒临死亡。
“救我……救……我……”他朝由他身上爬起来的任威砉伸手求道,但他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任威砉看着仍握着手枪,一脸面无血色像掉了魂似的呆立在屋子门口的兰铃,眼中充满了震惊。
不过震惊归震惊,他还是加快脚步地走向她,轻轻地接过她紧握在手中的枪,然后将她环进自己的怀中,轻柔地安抚着她。
“没事了,没事了。”
兰铃像是突然惊醒般猛然将他推开,冲向平躺在地上的夏森。
“兰铃?”任威砉在她蹲下身前将她拉住。她想干么?
“别拉我,我要救他。”她挣开他道。
任威砉呆愕了一下,“他还有救吗?”虽然他不是医生,但是胸腔中弹……他瞄了一眼脸色愈来愈深,几乎快变成紫色的夏森,怀疑地想着,还有救吗?
兰铃没有回答他,只是拼命的、用力的按住他的伤口,企图止血。
但是没有用,光听他胸腔传来怕哨音和看他唇边吐出来的粉红色气泡,她就知道刚刚的一枪击中了他的肺部,而受了这种伤,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中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致命。
她杀人了!
她其实并不想杀人的,从床边找来他遗留在屋内的手枪,一开始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那人想对他开枪的话,她可以及时出现喝令他放下枪。这不是她第一次握枪,在高中公民训练和参加救国团的活动时,她都曾经真实的握过枪也开过枪,所以虽然有些害怕,一切却也都在她的控制下。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那人会突然凶性大发的朝他逼近,当她听到枪响,感受到枪的后座力震痛了她的手臂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手掌下的身躯突然剧烈的抽搐起来,兰铃一脸苍白的听见自己喃喃自语的哀求、拜托道:“不,不要死,拜托。”
然而,手掌下的生命依然继续流失,直到完全静止不动。
“他死了。”任威砉将她拉了起来。
“不!不——”她挣扎的推开他,企图回过头继续急救,但他丝毫不肯放松,霸道的将她压在他怀里,紧紧地将她抱住。
“他已经死了,够了。”
“不。”
她开始哭泣,而他则轻声不断地在她耳边安慰她,这不是她的错,她是为了要救他不得已才开枪的,而且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好人,他不仅走私贩毒也曾杀过人,是警方极欲缉拿的对象。另外他还告诉她,以这个人每日游走在法律边缘的生活,上天早就替他安排了这种结果,只不过是借她的手来执行而已。
他反复的说着这些话,主要目的就是在告诉她她没有做错,但是兰铃只知道杀人就是不对,她并不是一个执法人员,即使是,也没有权利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而她竟然……
“我杀了他,我竟然杀了人。”她喃喃自语的说着。
听见她的话,任威砉突然伸手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不,他是我杀的,记住,他是我杀的。”他告诉她。
“他是我开枪打死的。”兰铃摇头,悲伤的道。
听见她的话,任威砉突如其来的举起枪,朝早已死去的夏森的腿部开了一枪。
倏然被枪声吓得捂住耳朵的兰铃,目瞪口呆的抬头看他,一点也不了解他为什么突然……
“这正中腿部的一枪才是你开的,而胸口致命的那一枪却是我开的,所以杀了他的人是我不是你,我要你记住这一点。”他握住她的双肩,认真的对她说。
她不了解的摇头,“是我,开枪打中他胸部的明明是我……”
“不,兰铃,”他用力的摇了她一下,“记住我的话,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开的枪懂吗?”
她不懂。
任威砉沉默一秒,接着便轻声的开口,“我杀过人,杀一个、两个对我来说结果不变,但是你不同,你有家人、有工作、有未来,你知道吗?”
她的脑中霍然变得一片空白,她没想过这些问题,她的家人……如果父亲知道她杀了人,会有什么反应?如果妈妈知道她杀了人,受不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如果医院方面知道她杀了人,她的工作……她的未来……杀了人的她还有未来可言吗?
“所以你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事,知道吗?我要你答应我。”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坚持道。
兰铃没有回答他。
“兰铃?”他握住她肩膀的手稍微的用力了一下。
“为什么你要这么关心我?因为我救了你一命吗?”她突然问,心想着他不是恨她吗?为何还想要替她顶罪?
任威砉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怔怔的看着她。
兰铃忽然挣开他的手,边后一步。“如果你是真心感谢我的话,那么就放我走。”即使他因她救了他而改变了对她的观点,但是她永远也忘不了他说她是个妓女的事实,永远。
“你想做什么?”他伸手将她抓住,颇为激动的看着她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平静的说:“每个人都必须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我不会逃避。”
“不!”他激烈的叫道:“你不能!”
她无言的扭动了一下肩膀想甩开他的双手,但他却更加用力的抓紧她。
“我不会让你那么做的,绝对不会!”他发誓般的对她说。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不!”任威砉怒吼一声,“没有人会选择相信你而不相信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质和一个无恶不做的帮派份子,没有人会相信杀人的不是我,尤其我和死者又有着嫌隙,没有人会相信你的!你听到没有?”
“放开我。”兰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没有人会相信你的,我不会让任何人相信你的,绝对不会,我发誓。”
第七章
屋内的气氛十分僵凝,兰铃面无表情的待在屋内一角不发一语,而任威砉则待在另外一角,虽然同样沉默,但说不出是爱、是恨、是忧、是愁的视线却始终凝聚在她脸上,分秒不移。
兰铃能明显的感受到他的视线,却不容许自己有任何回应。
她不了解他,一点都不了解。
他可以对一个人质温柔体贴,替她盖被、泡面,反而对一个他曾说喜欢的人残酷绝情,不留任何余地。话说得如此绝情,眼神、表情也都充满了恨意,让她觉得也许下一刻自己就会死在他手里,然而他在下一刻真正做的事,却是义无反顾的要为她顶下杀人之罪。
她不了解他,一点都不了解。
被人发现了藏身之处,正常人的反应是会另谋其他藏匿处,他却宁愿在这边与她大眼瞪小眼。而对尸体的处置呢?竟是任由他晾在原地上,连遮掩一下都没有,难道他真恨不得向全天下的人宣布,这里有杀人犯吗?
她不了解他,一点都不了解。
他这样目不转睛的瞪着她时,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跟她一样在胡思乱想吗?还是在为先前所说的话反悔?其实他根本用不着反悔,因为她从未想过要替自己脱罪,杀了人就该受法律的制裁,没有任何人可以例外,她也一样。
静默的任威砉忽然在此时动身走向她,让她难以继续保持面无表情的姿态,她瞪着他。
“兰铃。”他挣扎了一会后,困难的开口叫道。
她始终不改其姿的瞪着他,心想着他到底想干什么?
“对于先前我在这里对你说的重话,我道歉。”
她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千料万想也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道歉?这一点也不像他会说的话。
“我知道你所作的决定都是为了我好,没有任何目的。”
是吗?如果真的知道,你就不会用如此难听的话骂我了,妓女。兰铃无声的在心中苦涩道。
“原谅我好吗?”
她无言的看着他。
“我愿意为你去自首。”任威砉沉默了一下突然说。
她愕然的瞠大眼。
“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不可以跟任何人说开枪杀死夏森的人是你,答应我。”
兰铃说不出话,原来他答应自首的条件竟是这个,为了要她答应让他顶罪!天啊,他到底是爱她还是恨她?而她呢?到底该恨他还是爱他?
“答应我。”
“不。”她轻吐道,不管他是爱她还是恨她,有一项早就摊在太阳底下的事实是不可磨灭的,那就是她爱他,从她为救他而开枪杀人的那一刻起,这个事实就已经瞒骗不了任何人了。
“兰铃!”他再也忍不住的倏然抓住她肩膀。
她伸手轻触他的脸。“我怎能让你罪加一等呢?”她柔声道。
任威砉闭上眼睛,半晌后,他睁开因害怕而显得黯淡的眼,以沙哑而虚弱的嗓音开口,“既然你会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不能替我想一想,我不要你因我而在人生的纪录上沾上污点,至少不是因为我,你懂吗?”如果他的爱只能替她带来灾难,他宁愿不爱她。
抚摸他脸颊的手突然停顿下来,兰铃静静地思索着他的话。
“你懂吗,兰铃?”他又问了一次,深沉的嗓音重重的击在她心上。
“我答应你。”沉默半晌,她终于说。
任威砉再也忍不住的又一次闭上双眼。感谢老天!他想大声的说,但却只是温柔的将她拉进怀中,紧紧的拥住她,像是拥抱世间惟一仅有的宝贝一样。
可是就是有人如此杀风景。
“里面的人,你已经被警方团团包围住,劝你立刻放下武器,走出屋外来投降。再说一遍,放下武器,走出屋外来投降。”
利用扩音器的喊话声突然在屋外响了起来,让屋内拥在一起的两人同时一僵。
兰铃面无血色的紧抓住任威砉,虽然她力劝他向警方自首,但是她没想过要这么快,他们吵架才刚刚和好,还没来得及说句话,甚至于承诺,可是现在……
“砉。”她不自主的向他靠近些,生怕下次再这样靠近他会是好多、好多年以后。
“别怕,只要你什么都别说就会没事的。”他误会了她的靠近,以为她是在害怕她杀了人的事,所以紧拥了她一下,轻声的安抚道。
兰铃抬头看他。“砉……”
感觉她似乎有话对他说,他微微地低下头看她。
“我爱你,我会等你。”泪水凝聚在她眼眶中,她以无比认真的神情凝视着他说。
心紧了一下,任威砉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突然低头亲吻她,温柔而深情。可是杀风景的声音却同时再度从屋外响起来。
“屋里面的人,别再挣扎了,快点出来投降,你是逃不掉的。”
任威砉缓缓地抬起头,给了她一个充满深情的微笑。
“走吧。”他说。
兰铃眼中突然升起害怕、犹豫与挣扎,双脚像生了根般动也不动。如果这一踏出门,警方误朝他开枪的话该怎么办?她害怕,她不能……她……
“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好吗?”说着他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一点也不像一个被警察团团包围住的犯罪者。
“砉……”
“相信我。”
她目不转睛的凝视他半晌后终于点头,两人一起出现在大门口。
“把双手举起来!”屋外的警察朝他们喊道。
任威砉没有一丝犹豫的举起双手,下一秒钟,兰铃被两名警察迅速地拉离他身旁,而他则被一群一拥而上的警察反扣住双手,再以手铐将他紧紧的束缚住,押解上车。
临上车前的那一秒,他的视线寻找到她,给了她一个令她碎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