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朱白少女自也不是一般歌妓,而是神仙府酒色财气四部里色部的七色云霓——红衣脱尽芳心苦·芳心,还有满宫明月梨花白·明月。
上古之技,莫怪以伊祁的根底及聪慧,竟也无法挣脱二女诱惑,幸好他年岁尚幼,灵台清明,听了只觉不适而未有其它反应,发觉不对时便逃开去。
轩辕耸耸肩不置可否。“耶,朕可是十岁时就被九王叔带来试验过了,难道那时的朕就不小了么?嘿,身为帝王之家,如何拒绝诱惑一事,可比你们无名教多出百倍心力——至少你师父不会带你来这烟花之地学习如何拒绝美人靡音吧。”
……这种传统!
夜语昊无言相对,手按着扶手便想起身离去,不料他双手方按上,厚实的扶手上突然弹出了两道钢箍,紧紧扣住他的手,同时腰、腿处全都被钢箍箍紧。
“轩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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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笑嘻嘻地遣走了室内的少女们,走到夜语昊身边。“昊啊,你让朕平白忙了这么久,空渡了如许春宵,倒说说该怎么偿还朕呢?”
夜语昊挣了挣,知这精钢不是自己挣得开的,也就不白费力气。心下苦思脱身之计,一时希望伊祁回来,一时又不希望,嘴上淡淡道:“轩辕,我这一年都是你的,你爱怎样便怎样,我又不会逃,何必用这手段!”
“不见得哟。”轩辕开心地笑着,扯开遮住椅子的厚重锦缎,只见整张椅子竟都是四方方的。“来,朕来与你介绍一下神仙府改良过的逍遥椅。”
听到逍遥椅的名字,夜语昊神色微变,唇角不自觉地抿了起来。“轩辕,你竟使用这种下作手段!”
“都说是改良了~什么下作!而且神仙府改良这个,又不是干什么坏事,只不过增加些闺房情趣罢了。比如说……”轩辕将两边椅脚以八字型抬直,尽头处又拉下一端,固定,扶手向外拉开,尽头处也可拉下一端,放倒椅背后,这延伸出的四端就好象床的四脚,夜语昊整个人呈大字状被平束在椅上。“瞧,可以这般随心所欲地摆弄着你的身子……”
椅背再次抬起,扶手尽端的木条收拢,椅脚不知按了什么机关,嘎吱嘎吱地向上升起,高到齐腰处时,停了下来,轩辕只要向前,轻易就可以占有夜语昊。接着又展示了好几种方法,椅子的各个地方都可以随意更改形态,只消手脚被箍在上面,那当真只有被摆弄的份。
“……完全控制住了身下之人,无论如何玩弄,对方都无法抗议,平日里使出了对方定会拒绝的方法此刻也可以使用,不就是增加情趣么。只要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不是么~”
夜语昊冷冷地盯着轩辕。
“那你想使些什么平日里对方定会拒绝的方法?!”
“很多……”轩辕微微一笑。“天下最淫秽的地方便是有着三千佳丽的皇宫。”
夜语昊抿唇不语,心直往下沉。
“只是啊,若真用了出来,依你的心高气傲……”抚着冰冷的脸颊,轩辕叹息。“事后一定会自绝,教朕又如何舍得。”
“你一心折辱我,居然会舍不得,倒是奇迹!”夜语昊闻言冷笑,心中气血往上冲。若在往日,他还不至如此动怒,但连日劳心之事太多,之前在湖畔与轩辕那番唇枪舌战,又在心上剁了一刀,再遇上此事——此时还要谈什么清明冷静,怕是大罗金仙也难办到!
轩辕笑笑,也不辩解,只是反复地瞧着夜语昊的脸色,尤其清眸中,微带着愠怒恼火,不再一色琉璃剔透的空明,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个活人。
仔细地又瞧了片刻,唇角一弯,只听嘎哒一声,所有钢箍都收回。
今次,夜语昊是真的怔住了。
“小小报复,不为过吧。”轩辕笑眯眯地说着,耸耸肩。“好了,朕朝中尚有不少事端,今日少陪。昊,有空时记得想想朕,朕会很感动的~”说完,当真就这样走了。
缓缓坐起身,揉着手腕。夜语昊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楼下轩辕远去的身影。
这家伙……
左手一动,将早已滑落至掌心的霹雳弹再次收拢回衣袖暗袋。
转身步向室内,冷眼瞧着那把逍遥椅
——酒一泼,火折子一晃一扔,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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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王行踪如何?”
“好慢……”祈世子哀声叹气。“队伍长,行李多,一天百里,现在才走到汝阳。”
“可有接触上?”
“有,可是伦王京师、翼、燕、苏、浙等地势力经我们几番深重打击,本身似乎也起了疑心,将所有人都排拒在计划之外,现在还在试探阶段。夏候与洛虽有跟上,却无法知道伦王到底在计划什么。”祈世子深觉下属失职,连带自己也是脸上无光。
“失道寡助,诚是必然,伦王疑心一旦升起,早晚会是众叛亲离……此事急不得,慢慢来便好。”轩辕淡淡道:“博望候那方面的试探有何反应?”
“茅坑石头,不可理喻!”祈世子一听,只送了轩辕八个字。说完脸就垮了下来,深觉今日皇上问的都是些自己很扫面子的事。
轩辕哈了一声,冷笑。“既不领情,那就算了,等伦王过后解决掉就是。”
祈世子默默无言,心知这是战败者的下场,皇上既是叫自己解决而不是让宝亲王在朝堂上解决,那已经对博望候仁至义尽了——至少暗流只杀他一人,而宝亲王却是抄他九族。心下虽有些可惜那位对故主忠诚之人,但,朝廷不可能放着颗不安定的因素不管,博望候对九王爷的忠心,却正是他的死因。
想到九王爷,祈世子不觉有些头痛。对皇上来说,九王即是他的良师益友,又是他的骨肉至亲。先帝体弱多病,又因先后之事,多少对他心存荠蒂,皇上几乎可说是九王一手带大的。最后九王为了保住皇上能坐稳龙庭,自动退隐山泉。皇上虽不说,但心下已然将九王当成另一个父亲。然而今日,为了朝庭安宁,天下免沦烽火,不得不亲自对九王昔年的下属们出手。皇上心中,真如表面上的无动于衷么?
另外便是,九王为家国之利,为皇上付出了这么多,现在伦王之败虽是自造孽,但骨肉亲情,天伦之乐,九王真的能看开么?!真能为此冷眼看着唯一的子裔走上败亡之路?!一旦九王心存不忍,出手相助伦王,皇上要如何面对这个教导他权谋机变,亦师亦父的长辈?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是没错。
但要怎么做呢?!
祈世子苦笑,想想要往哪里拉些替死鬼来陪自己倒霉。
轩辕思量片刻,又问祈世子。“边关反应如何?”
“回皇上,车骑将军李凌文接到圣旨后,说是塞外近日异变突起,边境渐乱,以孙子‘君之所以患于军者三’为由,拒绝交出兵权。宰相写了篇‘夫将者国之辅也’扔了过去,效果如何因为文书尚在路上,不得而知。”祈世子说着,轩辕翻了个白眼。
李凌文的话翻白了说就是——一国之君不明形势乱下命令会危害到军队的三件事情:不能了解军队的进退而强令进退、不了解军队的内部事务而去干预军队的行政、不懂得军事上的权宜机变而去干涉军队的指挥,将士们就会感到困疑而无所适从,那时塞外趁机进犯,便是自取灭亡了。
这话说得狠,却也不无道理。问题是边关一日不收服,便得时刻担心着伦王引塞外联军入侵。九王对李凌文恩同再造,届时李凌文是极有可能就此投向伦王一方大开关门的。
李凌文绝对是个难得的人才,不然也不能以委以镇守边关的重任。他此刻多少还是心念百姓,不愿轻燃烽火,尚在观望状态。不下个马威,让他知道伦王方面是没指望的事,他是不可能乖乖当个旁观者。不过这个马威要是下个不好,却怕是反效果……想到这,轩辕挑了挑眉,突然想到一个很适合的人物——祈红袖。
神仙府的大当家,天下第一女杀手,一双红袖,添香销魂。三年前边塞动乱,她曾在塞外呆了整整半年,论口才,论耐性,论武艺,论人脉,有谁比她更适合?!
主意打定,示意祈世子磨墨。“祈,朕修书一封,权当密旨,你让红袖亲自去边关,朕许她见机行事。”
“又是红袖……”祈世子遵旨撸起右袖在砚台上匀匀地磨着墨,嘀咕道:“微臣也是很久没有离京过了,你怎么不考虑考虑下微臣?让红袖陪着你,香香一个美人,总好过微臣……”
“放心,你自也闲不下。”轩辕边写着密旨边笑道:“量来近日事态不致于再有惊人变化,你去找找虚夜梵,代朕问个问题。”
……
“皇上啊!!”祈世子终于回过神来,嗔目惨叫。“难道微臣就这么讨你的厌,让你天天想着怎么砍了微臣的脑袋瓜子?!您老人家为什么老是把不可能的任务交给微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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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伊祁无心向学!
瞧着他那脸红耳热,连兵书都能倒过念的样子,夜语昊无力地暗叹于心。
轩辕此招够狠,伊祁年岁尚幼,天魔咒唱根本不是他抵抗得住的,一缕绮念越是挣扎脱离便越是纠缠不清,焚心欲火。只有等到他本人正视外欲,心清如水之时,方得解脱。
以伊祁的慧根,终有一天可以解脱,届时定力更上层楼,不易坠入脂粉阵仗。可是,少至月余,多则半载,这样浪费了许多时间,自己能等多久呢?
一挑眉,走近了少年,看着他手中的书,“伊祁,告诉我,这页的九地该作何解释?”
少年心思恍惚,闻言吓了一跳,抬起头来,见夜语昊与自己靠得如此之近,脸竟然红了一下,急急低下头,为那莫名急促的心跳。
“伊祁,你还没回答我!”
“啊,九地……九地就是散地……”少年被夜语昊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低头看著书,这一看之下脸色红得更厉害,忙将书倒了回来。“散地、轻地……”
书页上突然多了只手,白晰修长,指骨分明,微带着玉石冷意的手。
少年认命地抬起头。
“对不起,我错了。”
“错在何处?”
“定力薄弱,分心旁顾。”
“还有呢?”
“没能掩饰好自己的分心,被你揪到。”
“如何处罚?”
“定力薄弱,分心旁顾,当打五戒尺。没能掩饰好自己的分心,被你揪到,当……”少年叹了口气,再叹了口气。“当罚跪三个时辰。”
“现在呢?”
“请师父赏打,徒儿等会儿就去跪。”少年说完,认命地伸出手来。
少年已经跪在门前。
看着此时如此乖巧温顺,与初遇时的桀骜尖刻相比,相差何以道理计之?夜语昊默默转回身,在窗前坐下,心下竟不知是喜是悲……
初遇时,会救下少年,正如少年日前所猜测——伊祁,正如刚刚面临变故,傍徨于放纵与内敛之间的夜语昊。
一身伪饰的坚强,将哭泣绞死在五脏六俯深处,用着寡恩薄情,掩饰伤口,掩饰着期翼。
如果真的不在意,为何又要在众人没看见时,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想在其中看到,愿意伸出手,将他从血里带出来。
可惜,对那年的夜语昊来说,众人要的正是他的冷绝。
没有人愿意伸出手。
‘从今日起,你就是无帝了。’
道路越行越偏,越走越坚定,少年时期一时的脆弱迷惑早已随着往事一道封印住。夜语昊相信着自己的选择,贯彻着自己的意念,并不觉得自己这半生有错。
可是,他却遇上了伊祁。
孤僻乖张,暴燥狡诈,将所有人都当成敌人,张舞着爪子,内心却还希翼信任,期待着有人将他从泥泞中拔出。
看到愚蠢的前尘照影,并不是件有趣的事情。有时看着少年,难免都要挑起眉毛苦笑——难道当年的我也有如此‘天真单纯’的样子?!
不知不觉地宠溺,不知不觉地骄纵,明知不可能,但在纵宠着少年的同时,似乎也补偿了自己过往的憾恨。
回首前尘,尽属憾事,万般天命不由人。
智械机巧,不知者为高,知之而不用者为尤高。他不愿少年步上自己的后路,以才智绝情换来一身伤痕。
再内心里,或许也是希望,如果当年,有人曾伸出手,自己是不是也能走上无缘的宁静之路,放心哭、放心笑、放心喜、放心悲?
所以,答应了轩辕,前来离宫。
静静地等候着,少年的到来。
——现在,少年已如他所愿,全然地相信着他,依赖着他,追随着他,然后,在他的引导下,将会走向正常的道路。
这正是他一直在希翼着的。
这正是他目前唯一的愿望。
时光的倒溯……
可是,为何又在此时后悔了?
不,在更早前,少年恨着他的欺瞒,怨着他无情,却再三追随着他;不顾伤势加重,拼着断了手指也要保护他;最后,甚至随着他一道跳崖,欲以性命来护卫他时,他就已经后悔了。
他一生擅长计算,尤其在武功被废之后,因心无旁骞,专心于权谋一道,但凡天下之事,尽操掌中,顺其理而行,从不曾为感情用事而影响大局过。
唯有轩辕与伊祁二人,总在他的算计之外。
感情,是无法算计的,夜语昊无法算计这两人随着感情的变化,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来——尤其这事与他自身相关时。
微带涩意地笑了笑,站起身,顺手从窗台上摘了朵花。
花色素淡,暗香盈盈,掬在手中,娇脆地让人不舍地更用点力,生怕力道再多了点,花朵便要碎去。
夜语昊看到,自己此时手上握着的,就是伊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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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花放在一旁,无意识地翻着手中的书,夜语昊开始为着诸多不甚顺心之事而烦。有心要用强制的方法助少年提早脱离天魔咒唱的影响,却又怕因此落下些不良习性。可是,伦王的提前出现,让时间越来越少,一旦轩辕摆平伦王之乱,就是专心对付自己的时候——那,自也是自己与少年缘尽之日
想到这,心下一乱,百般郁闷齐涌胸口,抬眼瞧着少年,清秀稚嫩的轮廓,灵动偏又倔强的眉目,微微骄纵的笑意,依稀与十多年前见过的另一张脸重合在一起。昊怔了怔神,突然惊觉,自己近来竟是越来越容易为外来的感情所动!
非常不可思议的事。自己的自制力竟会无端出现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