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大夫来了。”室隆站在们口,看着两个人的怪异表情。
“多谢公子送小女回来,如果没事,请回吧!我们没有闲招呼你。”施茗妩冷静不失礼貌的告退,言语之间可听出她的逐客令。
“我会再来看她。”他对着她的背影说,仿佛见到她的肩膀僵了一下。
施茗妩没有异议,但并不表示她赞成。只是否定又有什么用?蓝月轩坐落在这里,搬不走也不会消失,他要来,有谁能阻止得了?
jjwxc jjwxc jjwxc jjwxc jjwxc jjwxc
室隆准备了一个背筐,里面装了水还有干粮,还有一些上山必须的东西,手上拿着斧头正要出门。
“公子,你又来啦!”石铁风每天都来,他要是不出现,室隆才要觉得奇怪呢!
“你要出门?”彼此已经熟诚,石铁风也没说客套话。
“对,去取些木材回来做轴。”室隆扬扬手上的小斧头。
“好精致的斧头,可否借在下一览?”
石铁风接过斧头,感受它的重量,不知道这么小的斧头有何作用?
“室隆,出发了。”施茗妩从竹屋出来,显然她是要跟室隆一道去。
“啊!”室隆突然惨叫一声。原来石铁风手上的斧头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他的脚上。
“抱歉,我以为你接住了。”石铁风捡起斧头,扶着一跛一跛的室隆到一旁坐下。不能怪他故意制造这个意外,谁教施茗妩要出门?跟她出门正是了解她的最佳时刻,他怎么会放过?
“幸好不是被刀锋砸到。”施茗妩吓出一身冷汗。
室隆脱下鞋子,发现脚背已经肿了半天高,那斧头虽精致,但也颇有重量,加上从那么高的地方砸到脚上,杀伤力又增加了不少。
“你还能走吗?”石铁风真怕他伤得太重。
室隆试了一两步,懊恼的摇头,“走这平路是没问题,但是山路恐怕就不行了。”他愧疚的看着施茗妩,心里懊恼极了。
“这样……我们等你伤好了再去。”施茗妩也不愿见到这种情况。
“不行啊!小姐,那幅画赶着交给人家,急着要用轴啊!”室隆心急的说,他比施茗妩更担心。自己一时没留意,未发现做轴的木料已经用完了,这本来就是他的工作,是他疏忽了,他不敢再因自己的伤而平添麻烦。
“没关系,你的伤势要紧——”
“不如我跟你去,就算是为这一个不小心赔罪。”石铁风不得不插嘴,因为这两个人根本忘了他的存在。
“不必了。”施茗妩当下就否决了。
“好极了。”室隆很感激的接受石铁风的提议。
施茗妩知道石铁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不愿和他同行,室隆则关心蓝月轩的生意信用,当然希望石铁风代他走一趟。
“我们择日再出发。”不管怎么说,施茗妩决定了改天再走。
“小姐,请容室隆说几句,蓝月轩的信用向来不曾出过差错!王员外的那幅画二十天后就要给人了,如果今天不去取材,到时要晒干、刻花,我怕时间不够。最近天气不稳,要是碰不上出太阳的日子,木料来不及晒干,那就更糟了!而且蓝月县是个什么地方大家都清楚,像做我们这种裱框生意的不知有多少,蓝月轩好不容易建立起名气来,希望不要因为室隆的关系而有所影响。”
室隆只担心会毁了蓝月轩的信誉,没有其他的用意,而他说得一点也没错。经过考虑,施茗妩只有勉强答应的份。她不再多说,拿起她用的小斧头就往外走。
“公子,快背上这个跟小姐走,真是太感激你了。”室隆松了一口气,忙着帮石铁风背上竹筐。
石铁风心虚的笑了笑,要是室隆知道他是故意的,绝不会这么感激他。
他一背上竹筐,就亦步亦趋的跟在施茗妩的后面,走了将近半天的时间,渐渐接近目的地。
“这里是佛山?”看见四处林立的佛像,石铁风想起县令的话。
“万佛山,我们要去的地方在更里面。”施茗妩纠正石铁风的错误,并用斧头往山里面指了指。
“你常来这里?”他见她一副老马识途的样子。
“需要的时候。”
“为什么不让室隆一个人来就行了?”这种事情实在不应该让女人来做。
“多一个人多一点帮助。”她仍然维持一贯的冷漠。
走进林子后,施茗妩开始在经过的路上用斧头往树上砍了两下,留下记号。
“怕迷路?”他猜想她的用意。
“不是,要不要歇会儿?”
“也好。”其实一路走来他并不觉得累,多年的保镖生活,更累的时候多得是,况且有佳人为伴,再累也挺得住。
“喝水。”他从背筐里找出水递给她,并大略看了一下里面还有些什么东西。
“今天没见到雨霓,她怎么样了?”石铁风随口问起,这些天他都是利用探望她做为借口造访蓝月轩的。雨霓的腿摔断了,没那么快复原。
“托你的福。”她当然也担心雨霓的状况,但是在石铁风面前,还是不要说太多比较好。
石铁风很久很久都不说话,施茗妩知道他在看她,并等着她也抬头看他,但她就是不认输。
“上路吧!天色很快就暗了。”她收起水壶递还给他。
石铁风拦在她的前面,直到她肯抬头看他。他有那么令人憎恨吗?大部分的时候她都不愿看他,不过如果追溯到六年前的事情,也不难理解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别对我这么无情!”他几乎触摸到她的睫毛。
“走吧!”施茗妩不为所动,跨步继续往前走。“小心你的左边,下面可是了万丈深渊。”
石铁风有些气馁,看来要知道真相非得下重药不可了。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到了半山腰,这里有施茗妩想要的木料,于是他遵照她的指示砍下一些和他手臂一般粗的树枝。竹筐换她背,他负责砍树和把砍好的树枝每隔一段距离便堆在一起。
“再不下山就要天黑了。”他再度提醒她,但她只顾着找寻粗直的树枝和在树上做记号。“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他以为距离太远,她没有听到。
“我们不下山。”施茗妩喃喃自语,不像在说给他听。
“什么?”他从她的嘴型解读了她的话意。在这个荒山野岭过夜?她和室隆一直都是这样的吗?难道她不担心室隆,不担心狼或其他野兽?她在开玩笑!
“我们就在这附近扎营。”举头看看天空,她知道今晚的天气会很好,低头又开始捡一些干枯的树枝,准备生火,天色真的暗了。
“你疯了,我们晚上可能会冻死在这里。”他走到她前面质疑她的决定。
“室隆有准备御寒的物品。”她拿出所有的东西摆在火堆旁,证明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石铁风把斧头一甩,斜斜的插在地上,然后加入火堆旁的施茗妩。对他而言,大地绝对可以为床,他不过是为她担心而已。
第六章
石铁风坐下后,他们的周遭就呈现一片沉寂的状态,施茗妩不说话,似乎打定了主意就是不开口,石铁风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于是率先打破僵局。
“我查过了,真的有湮湮这个女人。”他又加了根树枝到火堆里,决定今晚就将一切说个明白。
“是吗?”她早知道他会去查,也许他消失的那几天就是去做这件事。
“不过,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你和我所认识的人是两个人。”对他来说,他已经忍耐够久了。
“我就是我,相不相信随便你,我无能为力。”施茗妩的嘴角又露出讽刺的一笑。
忍受不了她脸上一再出现这种讥嘲的笑容,石铁风倏地起身跪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缡儿,别再装了,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公子,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但是我已经厌烦一再重复相同的答案,我不是你那位故友!”她倒是很冷静,就像平常所表现的一样。
石铁风不愿相信。“不可能,就算是孪生姐妹也不会长得这么像,一分一毫都没有差别,一颦一笑都一样……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给你任何你想要的答案,因为我不是她!”受不了他的逼迫,施茗妩离开了火堆。
“不,不对,你们是同一个人,宋缡就是施茗妩,施茗妩就是宋缡,大哥呢?到底我走了以后出了什么事,不要再让我胡乱猜测了。”他跟在她的后面。
不能忍受的是她嫁给了大哥,大哥却没有尽丈夫的本分好好照顾她,让她带着女儿在这里生活。更不能忍受的是她竟然在妓院那种地方待过,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他不会一走了之。
“你的胎记呢?”他伸长了手往她的眉心摸去。
施茗妩岂能任由他如此胡来,只是没想到,她刚刚站起来后,随便往一个方向走,走错了方位,她的脚往后一踩,竟踩空地顺着山壁滑了下去。
“啊……”
背光加上原本就黑暗的天色,石铁风在听到她的尖叫声后才联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他手一伸,抓住她在空中挥舞的手,一个用力把两人的位置换了过来。现在,换他往下滑,而施茗妩在上面拉着他。
“拉紧。”她趴在地上六神无主,身体也被他的重量往下拖。
“不要放手。”石铁风的声音充满了恐惧,这使施茗妩更加担心两个人都会摔下去。
“我不会放手,可是……你好重啊!”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承受得住他的重量,她手边又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攀握,怎么办才好……
“试着拉我上去。”他一手被施茗妩的双手拉着。
“我在试了……啊!”
她才刚想先休息一下然后聚集力气把他往上拉,结果他就立刻往下滑了一点,而她也更靠近崖边了。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没命,你放手吧!”石铁风大有牺牲自己的情操。
“不,说什么也不放……”她满身大汗,手几乎要脱臼,可是她不放弃。眼见他就要掉下去了,她还是无能为力,天哪!
“抓紧!”她闭上眼睛不敢看。
“不行了,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没命,你放手!不过在我掉下去之前,你一定要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死不瞑目……回答我!”他收回反握她的力道,只让她一个人使力拉着他,在空中荡了一下,情况危急。
“不,你留点力气,先上来再说!”她刚说完,紧接着又是一阵心惊,因为她听到石子往下滑落的声音,并且迟迟没有听到它们落地。
“告诉我——”
虽然夜色昏暗,她还是可以看见他涨红的脸色,显然他真的要撑不住了,而她有他唯一想知道的答案。
“快点——”石铁风用吼的。
“我是——”
她还来不及闭上嘴巴,石铁风竟然松开了手,并如一阵风似的从悬崖旁翻身而上,吓得她目瞪口呆。
石铁风慢慢接近跌坐在地的宋缡。“缡儿,你傻了吗?”他拍拍她僵硬的脸。
宋缡没有理会他,木然的回到火堆旁,不敢相信他竟然用这种惊心动魄的方式来逼她。
“缡儿,我——”
“不要叫我缡儿,我是施茗妩。”她不要当宋缡,不要。
“为什么还要否认?你刚刚已经承认了。”石铁风不明白她这样做有何意义?
“听着,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谁,只是你一直否认,我不明白承认你就是宋缡到底有什么困难?”
他不想对她凶,但是事情为什么要回到原点?她不是施茗妩,她必须是宋缡!
“我无法想像这些年来你受了什么苦,但那时候的我一定要离开,教我看着你和大哥新婚燕尔,我情何以堪?”说起往事,他又是一阵落寞。
宋缡拢紧眉头也沉浸在痛苦的往事中,但自认够坚强的她眼睛只是觉得干涩,并未流下一淌泪水。
“也许你还不想跟我说话,不过你不用担心,逼你承认自己并没有其他目的,只是很难相信站在眼前的你不是宋缡,如此而已……当然,也有一点渴望能从你这里得到家里的消息。”
是的,这就是他的目的,不是吗?其实他骗得了宋缡,却骗不了自己,他有份自私的愿望,希望宋缡已经离开大哥,但是这对一个一向谨守礼教的人来说,是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不自己回黑石村去?”她眼神呆滞的看着火焰。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她终究还是搭腔了,从六年前离开家的前几天到重逢后的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他在唱独脚戏。终于,他们又像是“风哥”和“缡儿”般的谈话,虽然一切不可能再和以前一样,但摒除爱情不说,至少他们是兄妹。
“说来可笑,我不敢回去。”石铁风自嘲的望望天空,“我不敢回去面对所有的人,尤其是你和大哥。”他将视线移到她身上。
说来也怪,在蓝月轩见到她,他的心境完全不同,听到她的琴声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见到她的庐山真面目,当时没有想到见到她也可能同时见到大哥。
“这些天我倒不觉得你会害怕。”宋缡看不出他的畏惧,因为他始终是一副要挖出所有秘密的样子。
“是啊!”他自己也无法解释。“大哥呢?出远门了吗?”似乎这才能解释为何一直没有见到大哥,而他也努力调适心情,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
“你应该回黑石村去问问。”宋缡冷淡且面无表情的说,仿佛眼前的火堆是唯一值得注意的事。
“什么意思?”以前他最懂她,但六年的分隔让他无法再和她心灵相通。
“我不知道。”她的情绪仍然没有很大的起伏,因为她人生最痛苦的阶段已经熬过了,现在重提往事,对她来说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怎么可能……难道……”
“我早已离开黑石村,只身一个人。”告诉他吧!无所谓了。“六年前,你走没多久,我也跟着离开了。”
那时对她来说真是最痛苦的时刻,她的理由和他一样,但是她没想到离开后的日子更难以熬下去。所以待在石家的最后那些日子,包括石铁风的离去,都不再值得她伤心流泪了。
“为什么?”她知道他听了有多心疼吗?六年,她脱离石家六年,在外面苦了六年,这的确足以让她由宋缡变成施茗妩。
“我无法带着一颗不贞的心和一副不洁的躯体跟着大哥过一辈子,我办不到!”她因为回忆当时挣扎的心境而眯起眼。
石铁风闻言,犹如当头棒喝,他没有听到她说不贞的心,但不洁的躯体他却清清楚楚的听见,他不该奢望她不记恨那件事,当下被逼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