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师……」
楚谨言越是温柔,对方越是呜咽。
「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我跟我上司发生婚外情的事?」
楚谨言当然记得,那是她第二次接到那混帐的电话,之後一连串的噩梦,都由此开始。
「你离开他了吗?」她不仅记得她的上司,也记得她曾经答应过她,会试著跟对方say goodbye,但结果显然没有,否则她不会又打电话进来。
「我提不出勇气……」对方哭泣。「我跟我的上司说过好几次要分手,但每一次总是被他的拥抱留下来……」
这就是陷入恋爱中女人的悲哀,明明上一刻意志坚定,下一刻便崩溃在对方的花言巧语中,以至於全盘皆输。
「所以你到现在还是摆脱不了你的上司。」楚谨言轻声的说,是同情也是无奈,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帮助这个女人。
「不仅如此。」电话那头的呜咽声变大。「我今天还发现到一件更残忍的事,我的上司除了我以外,还跟其他的女同事胡搞。」
这真是天底下最不可原谅的事,出轨一次也就算了,竟然还出轨了N次?
「当你跟他抱怨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做何反应?」她相信她一定跟那个男的说过这件事,他的反应也必定相同。
「他说只是尝鲜,我才是他最爱的人。」陈小姐崩溃。「他的说词很好听,但我一点都不相信,一点都不……」
相信。
楚谨言在心中默默代替她把话说完,同时亦明了,在对方的内心,她依然相信她那说谎的情人。
爱与疯狂只有一线之隔。越过了那条线,人们变得不再是人们,爱情变得不再是爱情,独留怨恨与嫉妒空转,几十个世纪以来都是如此。
她,同情她,但不能配合说谎安慰她。
「很抱歉,陈小姐,我恐怕还是要劝你,尽早离开那个男人,因为他说的全是谎言。」楚谨言残忍的点出事实。
「楚老师……」
「也许你会觉得我很残忍,总是劝你离开你的爱人,但我这么说是有事实根据的。」
「什么根据?」这会儿轮到萧茜茜发言。
「恐惧承诺的根据。」楚谨言回说。「就陈小姐的状况,她可能正遇上了这种男人。这类型的男人往往害怕承诺,不敢给对方任何一点暗示,更别提婚姻。」
「你的说法没有道理哦,楚专家,陈小姐也说过对方想和她结婚,这又做何解释?」除非结婚证书不算数,否则又怎能说他害怕承诺?
「但是他也有说过要和妻子离婚,他做到了吗?」她反问她。
萧茜茜当场闭嘴。对方是曾说过这样的话,但没做到。
「陈小姐,我想请教你一件事情,你的上司可曾在你的公寓中,留下属於他的任何蛛丝马迹?」楚谨言不理会萧茜茜,转而跟观众求证事实。
话筒那方传来一阵沉默,代表她的猜测都是对的,他就是那种人。
「这就表示,他压根儿不想和你发展长久关系,只是你看不出来而已。」楚谨言无奈的叹气。「有些男人很狡猾,不想让你看穿他的真面目,便使用各种招数蒙骗过关。这些男人在开始的时候往往很热情,觉得认识你是他这辈子最美好的事情。可等时间一久,新鲜感过去,便开始一一挑出你的缺点,给自己找不喜欢你的理由。而且我敢打赌,他对其他的女人也一样,热情一样维持不了多久,不信你可以去问另一个同样与他发生婚外情的女人。」
「……我问过了……」陈小姐迟疑的说。「她说他也再三保证喜欢她……离不开她……他对我们说了同样的话……也同样不留任何痕迹在我们家……说到底……我们只是他泄欲的工具……」
说到这里,陈小姐再也忍受不住,大声哭号起来。现场的来宾一阵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连作风一向明快的楚谨言,也默不作声。
几秒钟後,哭泣声遏然止住,换上一个坚决的声音。
「我会离开他。」
率先打破僵局的,竟是陈小姐本人。
「我打这通电话,只是想更加确定我的决心。」她深深吸一口气,然後说。「谢谢楚老师为我指点迷津,从这一刻开始,我会去寻找自己新的生活。我决定离职,永远离开那家公司,和那个男人。」
总的来说,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决定,她一般不会做此建议。但对方心意已决,她又没有更好的方案可以提供给对方,只得点头附和。
「也好,祝福你有一个新的未来,欢迎再来电。」
「喀」地一声。
通话截止,现场的对话也停止,离节目结束,只剩两分钟。
那个男人怎么还没有call in进来?
这是现场来宾共同的心声,包括楚谨言自己,都纳闷每天上山找碴的男人,怎么突然间安静,该不会是……在上山找碴的途中,遇见老虎,死翘翘了吧?!
现场来宾一阵错愕,每个都盯著话机发呆,等待那一通不会响起的电话。
事实上,魏汗青还当真遇见了老虎,咬开了他打结了好几天的思绪。
他专注地盯著萤幕,亲耳听见楚谨言如何解释那个外遇男人的心理,心中多日来的疑惑,豁然开朗。
原来,她就是那个「恐惧承诺的人」。
因为害怕承诺,所以她从不给任何一个男人有暗示她的机会。所以她当日才会急急忙忙的请快递送走那条领带,因为她不想被束缚住,不想臣服於男人或深或浅的暗示中。
对她来说,那是冒渎,就如同「杜兰朵公主」,任何男人只要侵犯了她的领域,她就会毫不客气的宰掉对方,绝不会手下留情。
好一个现代版的「杜兰朵公主」啊!
看穿了楚谨言面具底下的真实面孔,魏汗青不禁微笑。
幸好她不握有和杜兰朵同样巨大的权力,否则天下的男人岂不都要遭殃?
想到此,他不禁吹起一声尖锐的口哨。
好吧,既然公主已经失去了她的权力,那他这个男主角……就要出场喽!
嘿嘿,「杜兰朵公主」……你等著接招吧。
Vincerò!
我将胜利!
Vincrò!
我将胜利!
第七章
星期四的下午,天气又恢复回一贯的闷热,炽张的热气简直可以闷死人。
楚谨言光著一双脚丫子在家里走来走去,一会儿走去冰箱拿饮料,一会儿又跑到冷气下面看它有没有在动,一举一动,都像是只无头苍蝇,嗡嗡嗡的动个不停。
好吧,她是很烦。
事实摆在眼前,她也不想否认。
让她感到烦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之一是隔壁的混蛋,他可恶的程度,就跟那个经常打电话进来与她舌战的家伙差不多,都是「恶」字辈。
说起来,她跟混蛋还真有缘。先是隔壁的恶邻,再来是打电话骚扰她的恶观众,一个比一个恶劣。
「可恶的男人,为什么不再送花来?害我等了奸几天,都没有动静。」在所有的「恶」字辈男人中,最令她咬牙切齿的还是那个神秘爱慕者。他竟也和那个恶观众一样,突然消失无踪,害她闷了奸几天,百思不得其解。
「喝口茶,省得气死。」焦躁了半晌,楚谨言决定灌冰茶解渴,把那些烦人的问题抛向脑後,不管它们了。
爱慕她的人突然失踪,总是打电话闹场但能提高收视率的人也不见,最後就连邻居也处不好……
她忿忿地关上冰箱的门,气愤到几乎咬舌自尽。
她的人生是失败的,生命中每一个男人都离开她。昨天她的男朋友才打电话告诉她说要分手,她弄不懂为什么,就为了那条领带吗?那本来不就是他的?
唉,搞不懂。
她抱著发疼的头站在冰箱前,手里还拿著冰凉的罐装鸟笼茶,身後却突然传来一阵敲玻璃的声音。
「谁?」她顺著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竟然是她的邻居。
「你要干什么?」她摊开双手,一脸疑惑的质问落地窗外的男人。心中默默发誓,一定要将两家之间的矮墙补起来,省得一天到晚看见恶邻。
「我有事找你。」魏汗青双手插在腰际,一脸笑意的跟她说话。他今天穿了一件牛仔裤,看起来就像西部电影的牛仔,相当帅气。
「有什么事?」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举动,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电到。
「开门了以後,我再告诉你。」他还是一脸笑容可掬,她只得开门让他进来。
「进来吧!」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拿他没辙。
魏汗青推开大门,一派轻松的走进她家。楚谨言霎时感觉到一股压迫的气息,遂疑惑的盯著他问。
「你身高多高?」看起来怎么像一堵墙?
「一百八十二。」他笑笑的回答,表情和蔼得可疑。
「你有这么高?」以前忙著跟他对战的时候,都没有发现他竟然这么高,现在倒觉得很有压迫感了。
「还好而已,丹心更高,足足有一百八十六公分,是家里最高的。」他不以为意的回应道,不认为有什么了不起。
「你大哥呢?」她想起另一个魏家人。「你大哥也有一百八十公分吗?」
「刚刚好。」他吹了个口啃。「我们家的人都不矮,身高从大排到小,我刚好居中。」
「你跟我一样!」楚谨言没想到他们居然也会有相同处,小愣了一下。「我也是家里第二高的,最高的是慎行。」她一六五,她大姊一六三,最高的是她妹妹,足足高了她三公分。
「我们两家总算有一个地方相同,可喜可贺。」魏汗青双手作揖恭喜她。「原本我还以为,我们会就这样缠斗到死呢!」没想到故事走的方向和他们预测的完全不一样,也算是怪事。
「我们还是会缠斗到死。」楚谨言不服输的扬高下巴,誓死保卫国土。「你说有事找我,是什么事?快说!」说完了好快滚。
「你一定非这么凶不可吗?」魏汗青无奈的叹气。「我以为经过上次的大和解,我们已比较了解彼此。」
「和解你的头!」说到这,她就有气。「你害我差点当众成为笑柄,我还没找你算帐,你倒敢先来踢馆了。」简直欺人太甚。
「稍安勿躁,甜心。」他的口气摆明了十足十的痞子。「我是来跟你讨论有关我那两个兄弟和你那两个姊妹的事,听不听可随你,但不要说我来踢馆,我扛不起这顶帽子。」
如果周星驰的「九品芝麻官」要拍续集,他铁定是男主角最佳候补人选,瞧他那副牙尖嘴利的可憎模样!
「我姊妹和你兄弟又发生了什么事,要劳烦你大驾?」诅咒她那两个爱不对人的姊妹,害她跟著间接受害。
「这个嘛……」魏汗青故意卖关子。「我的口很渴,你这里有没有喝的?」
喝的?这人简直是……
「你想喝什么?」她气到几乎把手中的茶罐捏扁。
「香槟。」他悠闲的回答。「我突然想喝香槟,麻烦你去倒一杯给我。」
看来他不只牙尖嘴利,脸皮也很厚,竟敢跟她讨香槟喝。
无奈之下,她只好放下手中的乌龙茶,到酒柜拿了一瓶香槟出来。然後找出开罐器,用力拔开木栓,再拿出一只高脚杯,倒给他喝。
「哪,拿去。」她将香槟递给他,他伸出手接下她手中的杯子,在换手的时候,不经意摩擦一下。
楚谨言连忙缩回手,表情极不自然,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被电到。
魏汗青从头到尾都在观察她的举动,也觉得她的反应相当有趣,至少跟他镇定的表现,明显相差了一截。
「你不跟我举杯乾杯吗?」他突然发现她的手是空的。
「乾杯,乾什么杯?」她莫名其妙。「我又没有请你来作客,是你自己不请自来,我干嘛跟你乾杯?」
「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紧盯著她的眼睛,魏汗青说道。
「不然呢?」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啊!「我还放二十一响礼炮欢迎你咧,也不想想我们现在是什么状况。」
原本他们说好要携手合作,都还没有开始,两人即就到底是哪一方的祖先比较厉害而争吵不休,还合作个什么屁啊!
「可惜,我原本是来请求和解的,同时还有一件事想请教你,因为你是专家。」现在看来遥遥无期,唉。
「和解就不必了,我懒得跟你喝咖啡。」浪费钱。「至於请教也免了,我不想教你这种人——咦,你有问题想请教我?」天要下红雨了吗,像他这种自大狂,居然也会请教别人?
「嗯,我有一件事想请教你,这件事只有你能给我解答,其他的人都没办法。」
听起来很伟大,就好像她是华佗再世,专治一些疑难杂症。
「是关於感情上的事吗?」她小心翼翼的刺探,不希望听到YES但又害怕听到NO,心情极端复杂。
「也算是。」他模棱两可的摸摸下巴。「我想『杜兰朵公主』确实有些感情上的困扰,你认为呢?」
魏汗青问楚谨言,楚谨言则是惊讶到眼珠子快要凸出来,他在问她歌剧耶!
「你也听『杜兰朵公主』?」老天,总算给她找到知音。
「是啊!」他笑得灿烂。「千古和丹心他们都听,我自然而然也被他们带坏,跟著听歌剧。」
歌剧,不是平剧,虽然只相差一个字,腔调形式上却有如天壤之别,他确定他没有说错?
「你确定你说的是『杜兰朵公主』,不是什么『昭君出塞』之类的东西?」再确认一次,免得空欢喜一场。
「那当然。」他点头。「而且我知道这是你最喜欢的歌剧,你喜爱它的程度,简直像对恋人一样,终日听不倦。」
说这些话时,他的声音浓醇低哑,尤其是提到「恋人」两字,简直已经到了销魂的地步,害楚谨言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
「我……咳咳。」该死,她怎么突然口渴?「我的确是很喜欢『杜兰朵公主』。」
「这么说,你一定对里面的内容很熟了?」他不只声音诱惑,表情也很魅人。
「我……咳咳。」混帐,怎么一点改善都没有?「我可以说是专家。」不是她吹牛,她几乎整出戏都会背了,说专家也不过分。
「那太好了,我就知道我找对人。」
由於魏汗青的笑容实在太灿烂,让楚谨言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有鬼,他不像是这么热心向学的人。
「你知道我的心中一直存在著一个疑问,杜兰朵为什么这么恨天下的男人?」不让她有更多疑神疑鬼的机会,魏汗青抓住机会劈头就切入正题。
「她并下恨天下所有的男人,她只恨异族人。」楚谨言果然立刻上当,把整个注意力都放在她最喜欢的歌剧上。
「原来如此。」他假装了解的点头。「但为什么?为什么她如此痛恨异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