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以前我都开车,不知道这段路要走那么久,好在遇到你。”程以恬坐上车,感激对他一笑。
“喔?今天怎么没开车?”他也记得她是开车的。
“从上次在停车场遇到坏人后,易先生担心我的安危,就决定不再让我单独开车,由他负责送我回家。”讲起那件事,她仍心有余悸。
“这么窝心啊,听起来,你老板对你不错。”他淡淡地说,心中沉浮激荡不同的味道。“嗯,体贴男人现在不太多了。”
“拜托,你在说什么?易绍平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就像哥哥一样。”
程以恬宁可认为自己想多了,总觉得他的话语里带着微酸……
想着,不免又忆起差点儿擦枪走火的那个晚上,他们素昧平生,竟然——她红着脸,急忙甩头不再想。
“怎么啦?脸色怪怪的,不舒服吗?”翟昊颀侧过脸温柔问,态度像是熟识多时的朋友。
“不是。我……是想到那天……麻烦你了。”她吞吞吐吐地,双颊的烘热更炽烈。
无论如何,她不是行为豪放的女孩子,那样惊心动魄的情节,她怎么都装不来平静。
“你指的是什么?我忘了。”他绝口不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能吧,对这种出类拔萃的优质男子而言,男女肢体碰触根本不算什么,是自己少见多怪,才会耿耿于怀。程以恬在心中闷想着。
“又不说话了?你很喜欢沉思喔?哈,沉思中的女孩看起来都比较有气质。”
他投射过来的眼神带着强烈电波,程以恬不曾见过那么迷人的眼神,老被电得心头小鹿乱撞,脑筋空白。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在附近上班吗?”
“没有,只是碰巧。”翟昊颀说得自然流畅,半点儿不留扯谎的痕迹。
“真的?那我真是太好运了。”程以恬笑得甜美。
“是啊,我运气也不错,能在路边捡到台北市最优秀的驻唱歌手——嗯,赏门票一张作为奖励?”“你?真的喜欢听我唱歌?”程以恬偏着头问:“你的样子……不像。”
他太贵族气息,浑身洋溢卓尔非凡的王者气质,实在跟混在PUB里的中产阶级男人不同。
“什么样才叫像?呵,难道,爱音乐、爱听歌的男人脸上有特殊标记?”他轻松打着哈哈。“你到底要不要送我票啊?看在我送你一程的分上……”
“可以。请你听歌喝酒都没问题,可是,我想问……”她迟疑着。
“想问什么?问啊。”翟昊颀耐性地在壅塞车阵中缓慢前进。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了解?感觉你好像认识我很久了?你以前认识我?”
“呵,这很怪吗?难道,在‘浪人之歌’驻唱的这些日子里,你都没有死忠的歌迷?”
“有,当然有啊,但就是——”
说着,她突然噤声,完全愣住了。
程以恬清晰听见,从他高级的汽车音响中,幽幽传出自己的歌声。
NO,I CAN'T FORGET THIS EVENING
OH,YOUR FACE AS YOU WERE LEAVEING
BUT I GUESS THAT'S JUST THE WAY THE STORY GOES
YOU ALWAYS SMILE
BUT IN YOUR EYES YOUR SORROW SHOW
YES IT SHOWS,OH
“你——这个?是我唱的……”程以恬语无伦次叨念:“天才啊,你竟然会想到——”
“怎么样?我录得不错吧?爱听你的歌,爱到私自收藏,爱到每天在车里、家里反复聆听,这种歌迷够不够死忠?”
“嗯——”程以恬说不出话了。
“我喜欢这首歌,因为很少有女歌手能把歌中的意境诠释得完美,你是少数之一。”翟昊颀轻声道,深深醉在歌声中。
“这也是……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我好爱唱的——”
她的眼中泛着迷 的泪雾,感动得无以复加。
“所以,你几乎每场都唱?百唱不腻?”
“是啊,快变成‘浪人之歌’的国歌了。”
程以恬沉醉在歌辞意境中,随着乐音跟着哼唱……
I CAN'T LIEV,IF LIVING IS WITHOUT YOU
I CAN'T GIVE,I CAN'T GIVE ANYMORE
I CAN'T LIVE, IF LIVING IS WITHOUT YOU
I CAN'T GIVE, I CAN'T GIVE ANYMORE
侧面凝视他如经镂刻般深刻俊挺的五官,程以恬投入情感唱着,方才没说完的半句话是:但就是没有像你这么特别的歌迷。
在她的生命中,歌唱仅是点缀,拿来换取金钱是迫于家境的情非得已,她从来没有在乎过听众是怎么样的反应,只顾着自己台上唱得高兴就好。
而今,突然闯进生命的这个男人,这样珍视典藏自己的歌声,她心中感觉好复杂……
看着身旁的“知音”,想象他在任何独处的时间里,都以自己的声音陪伴,程以恬深深动容了。
凝望他听歌专注投入的表情,她几乎掏出仅有的那颗心,毫不考虑交付出去。
第五章
“他是谁?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的?认识多久了?”
进了店里,安排翟昊颀坐到视线最好的位子,程以恬一进休息室,易绍平紧随在后追问。
“以恬,我在问你——以前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他是干什么的。”
“没有啦,只是个歌迷。”她不以为意地轻描淡写。“别那么紧张好不好?”
“我当然紧张,以前从没发现有哪个男人跟你这么近!”
从置物柜拿出表演服装、化妆箱,程以恬保持镇定道:“易老板,现在正值晚餐时间,外面客人正多,还不赶快去招呼?”
“别转移话题喔!对我这个老大哥,你还有不能说的?刚刚我特别看了他的眼神,那么地凝注专心,片刻都没离开你,不像普通歌迷那么简单吧?”
“你好无聊喔!”程以恬不耐摆手。
“跟你说真的——”易绍平怀疑地摇头,摆明要打破沙锅。“你想骗我啊?!早得很!”
“易大哥,求你别看到个黑影,就想掏枪开打好不好?”程以恬取笑道:“你比我妈还神经紧张耶!真是够了……”
“那是因为我的责任重大。”易绍平确实非常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是为了亡故的好友,也为了埋在心底的那分暗恋情愫。
“好嘛,我知道你受我父母所托,不得不这样神经兮兮、草木皆兵的——”程以恬回眸给他娇嗔的甜笑。“哪天我真的交了男朋友,一定第一个让你知道,行了吧?”
“真的吗?我是很认真严肃谈这件事,你可不要乱开玩笑——他,确定只是歌迷而已?”易绍平略沉脸色,心中滋味杂陈。
一时难以接受,哪天她真的带男朋友来见自己的情景——
哎,该怎么让她发现自己“不只想做兄长”的心事呢?
“对啦对啦,拜托你出去一下,姑娘我要换衣服了。”
“以恬,我还是觉得不对。”易绍平抚着下巴,不甚安心地边退边说:“同为男人,我觉得那个人的眼光……怎么说呢,反正就不只是来听歌捧场而已……你小心点。”
“哎呀,大老板你想太多了。”程以恬起身将他推出门外。“出去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她对着镜子,端详自己上了妆益显光彩艳丽的容颜,一双水汪张亮的眸瞳闪烁奇异的光,薄薄刷上腮红的粉颊着火似的烘烫,那是沉浸在爱情氛围中才有特殊映照——
程以恬必须承认他是迷人的,即使神出鬼没、身份不明,他的独特魅力仍然成功掳获她单纯如白纸的心……
“他是谁呢?真的不只是歌迷吗?唉,如果他不只是歌迷……那就好了。”
独处在斗室中,程以恬轻轻低喃自语,看着镜子里丰姿迷人的自己,悄然吐露真诚的心声。
这晚的演唱,程以恬唱出前所未有的精彩绝伦,满堂的赞叹及掌声不断——因为,翟昊颀在靠她最近的地方守候。
他是那么的专注、投入在她的词境中,彼此凝情陶醉的眼波来去,全都化成无形的演唱功力,滴滴灌输到她心坎底,而后转成黄莺出谷的天籁之音……
很快地,四十五分钟的上半场结束,照例程以恬可以休息二十分钟喝个水、换套衣服再出场——
待她神采奕奕站上舞台,却找不到那双深沉绵亘的柔情眼神,他不在了!
特地留的好位子是空的?发生什么事?他怎么了?
无数个问号如从天而降的殇石撞击,她分神寻找他的身影,几首歌唱得七零八落,空掉一颗心的她也管不了了。
直到打烊,都没见他的踪迹,连通电话也没有交代……程以恬像泄了气的汽球似的瘫在易绍平车内。
“哼,我就说吧!这种神神秘秘的怪人一定有问题……下次再让我碰上,一定拿扫把把他扫出去!”
“有这么严重吗?”虽然不谅解他的不告而别,程以恬仍然帮他说话。“人家搞不好是临时有事先走啊!”
“喂,我说程小姐,你是被他喂了什么迷药?”易绍平对她的鬼迷心窍很不以为然。“连那男人姓啥名谁都不知道,你就对人家掏心掏肺啦?”
是喔——经过易绍平的提醒,程以恬才惊觉自己确实仍不知道他姓名。
那天,从他工作室离开时,她匆匆瞥到门边似乎有个“翟”字。
程以恬努力回想,短暂交会中是否曾提过他的名姓?那“翟”是他的姓吗?
天啊,该死的!
程以恬心中咒骂自己有够猪头:怎么没问他的姓名呢?
☆☆☆
“找死!敢给我搞这种把戏……”
顾不得程以恬演唱尚未结束,也没办法先向她告辞,翟昊颀接到一通电话,随即匆促直奔他二哥开设的“祥顼医院”。
他飞车到市中心最知名的贵族医院,二话不说先往院长办公室冲进去。
“二哥!”看到自己的亲兄弟,他仍难掩焦躁神色。“现在急救得怎么样了?有没有走漏消息?拜托,一定不能让任何媒体知道——”
“放心,伤口不深,何况她也不是第一次割腕,应该没什么问题。”
翟昊颀一身素净的衬衫西裤,沉稳地拿出病历表,深深看了四弟一眼。
“这个女人平常有嗑药的习惯,精神状况不是很稳定,我觉得很奇怪你公司怎么会签下身份这么复杂的艺人?还有你,更离奇!天底下女人何其多,你好好的什么人不找,干吗招惹这种女人?”“二哥……你……”翟昊颀叹息地垂下头,对于兄弟的质问无从答复。“唉,我——也不知道她这么离谱啊!刚签进来的时候她表现不错,谁知道……”
“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冷静的翟昊顼知道,此时责备他不是最好的办法。“救护车送她进来之前,她已经先告知一两家平面媒体,还在急诊室一直吵着要见你,否则就要爆料给电视台。”
“可恶……这个疯女人!”翟昊颀握紧拳头,额上青筋尽露。“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罢休呢?”“呵——这问题恐怕你得自己去问她了。这次,你非解决不可。”
翟昊顼也是男人,自然能了解杠上“致命的吸引力”,是多么费心麻烦!
“她在哪儿?”他皱拢眉心,一副慷慨赴义的悲忿。“此时人还清醒吗?”
“应该还好。之前,我嘱咐下了点药让她安静。现在,恐怕又闹起来了,虽然有公司的人在,你还是去安抚一下比较妥当。那些‘苍蝇’全不死心粘在医院里。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从我的专属电梯上去,她在西侧贵宾房。”
“哼……我倒要看看她有多行!”翟昊颀恨得牙痒痒。“我们翟家男人,哪一个可以任人捏圆搓扁?她以为我是省油的灯?想跟我斗还早呢!”
“昊颀,你千万冷静点儿……她目前还在恍惚状态,最好顺着她,万一太刺激她又抓狂起来,大家都麻烦。”
翟昊顼以医师的角度、清楚宣布道:“你要有心理准备,她是心理加生理的精神病,这种病要慢慢来,欲速则不达。懂吗?”
“嗯,我知道了。”他头也不抬,直奔院长专属电梯。
翟昊颀心中仅存一个意念:几年来,跟李优娜的恩怨,是该了结的时候了。
☆☆☆
一夜无眠。
为了翟昊颀的不告而别,程以恬无法抵挡如跑马灯在脑海转个不停的思绪,身体虽疲惫她却迟迟没法入睡。
天才一刚亮,程以恬也躺不住了,顶着千斤重的脑袋,梳洗后准备上班。
“丫头啊,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来?”程母从厨房里探出头。“昨晚那么累,再多睡会儿嘛!”
“妈,我睡不着了。早餐吃什么?”程以恬边打呵欠边问:“公司里有点事,我吃完要早点儿去。”“以恬……老实告诉妈,你最近脸色很差,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自从独子去世之后,程氏夫妻对女儿照顾关心更加细微,就怕仅存的女儿会有什么闪失……
“妈,没事啦,别老是听易大哥乱说!”程以恬囫囵吃完简单的早餐。“他最无聊了,惟恐天下不乱。”
“人家绍平什么也没说。”程母更狐疑追问下去。“噫?听你的口气,好像真的有事似?怎么啦?到底是什么事,跟妈说啊……”
“唉——我的天,不要再疑神疑鬼了。”程以恬受不了程母的疲劳轰炸。“不跟你说,我要出门了。再见!”
为了换得耳根清净,程以恬想干脆到公司再小小补个眠,当她慢慢晃到公司门口,抬眼看见一辆颇眼熟的车——
程以恬揉了揉眼睛,想确定自己不是没睡好,眼花看错了——是他的车吗?
“早安——”结果,还真不是眼花呢,从车窗外探出来的脸孔,正是昨晚莫名消失的翟昊颀。
“你?你怎么……在这里出现?”程以恬趋身向前,想起他的不告而别,愠怒道:“先生,昨晚你闷声不响消失不见,知不知道这样是很没礼貌的行为啊?”
翟昊颀看着她跟自己一样的黑眼圈,失笑道:“喔?那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算了。”程以恬耸肩摇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没有兴趣听你编故事,我进去了。”
“等等……”翟昊颀赶忙唤住她。“如果这个时候,谁愿意陪我一下的话,我一定会非常感激她——现在时间还早,不如去吃早餐吧?”
“吭?大清早你堵在这儿,只是想找个人陪你吃早餐吗?”程以恬不解地研究他略显灰败沮丧的脸。“你有什么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