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她明白了,她终究是孤单一人。
骗子,可恶的大骗子!洪于璇强忍住眶底的眼泪,心中无声地呐喊。
门板传来清脆的敲门声,洪于璇迅速冷下面孔,等待着门外进来的人。但那人不是阙修文,而是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何盈臻。
“阙教授,我有问题要请教……呃,怎么会是你?!”原先满心欢喜来找阙修文的心情,在见到洪于璇的那一瞬间,骤然冷却,笑脸迅速冻结。
“你以为只有你能来找他吗?”洪于璇故意挑衅。
“你找教授要干嘛?”何盈臻口气恶劣的质问。
“关你屁事!”她冷冷回应。
“洪于璇,你真的很不要脸耶,表面上老装作讨厌阙教授,其实你喜欢他吧,哼,你还真是用尽办法诱惑阙教授,看他会不会接受你!”可恶,为什么她总是晚洪于璇一步。
“诱惑?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我觉得你刚刚倒比较像是在说你自己!”她嘲讽道。
“你……”心事被戳破,何盈臻觉得难堪,旋即恼羞成怒,用力地推了洪于璇一把。
突如其来的推击,令她毫无防备的往后倒去,“砰”地一声,她撞到桌缘,跌倒在地。办公桌严重歪斜,桌上的文件瞬间齐飞,渐渐地散落在地面。
洪于璇忍着痛,迅速从地上爬起,愤怒地想冲上前与何盈臻理论。“你这个没品的王八蛋!”嘴里也不客气地啐骂。
霍地,门开了,研究室的主人回来了。
眼前所见凌乱不堪,仿佛经历一场战争,而原本该是乖乖地坐在电脑前输入资料的洪于璇,正怒气冲冲地瞪视着不知何时来的何盈臻。
“这是怎么一回事?”阙修文并没有生气,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经过。
“教授,洪于璇好可怕喔!”何盈臻犹如惊弓之鸟偎到阙修文身边,开始“恶人先告状”的戏码。“我一走进来,就看见她发脾气地乱摔东西,我想劝阻她,她就骂我,还想打我。”
“嗯……”阙修文挑眉,没有完全相信何盈臻的话,他知道其中必定有原因,否则洪于璇不会乱发脾气。“真的是她说的那样吗?”他向她求赞。
然,洪于璇却没有反驳,直接点头承认。“没错!因为我打电脑打到很不爽,看到这些资料就很不顺眼,所以就拿你的办公桌出气!”抿着唇,她冷然道。
她这么说,最高兴的莫过于何盈臻,一来她的谎言没有当场被拆穿,二来阙修文必定对洪于璇有了极大的坏印象。何盈臻躲在他的身后暗自窃喜。
只是,阙修文并没有采信她的说法。
湛黑的瞳眸探入她清澈的美眸,他看到了冷漠以及不信任。他有些诧异。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他才出去一趟,她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或许是因为何盈臻在场,她不愿说实话,毕竟她们俩是死对头,她有可能因为赌气而隐瞒真相。
“何同学,麻烦你先离开一下,我有些事必须私底下和洪同学谈一下。”他冷峻严肃的脸庞,让一脸不情愿的何盈臻不得不离开研究室。
“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老实说。”
“我刚刚说的都是实话。”洪于璇倔强地撇过头,不愿多看他一眼。
“说谎!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阙修文沉声道。
“哼,我没必要什么事都一一向你报告!”她冷嗤道。
她的态度仿佛又回到两人初见面那般,甚至比那时更严重,这令他感到非常的不解。
“你明明就不是脾气坏又无理取闹的女孩子,何必硬是要将自己塑造成那样的形象?”阙修文试着耐心地诱哄她说真话。
“你错了,我就是那种脾气暴躁又无理取闹的烂女孩,怎样,你失望了吗?”洪于璇故意贬低自己。
“我不许你那样说自己!”对于她的倔强,一筹莫展的阙修文感到气恼。“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才觉得她稍稍踏出了自己建造的象牙塔,哪知她又悄悄地走了回去。
“你管不着!”她撇唇低嚷。
“我说过,你的事——我管定了!”低沉的嗓音,十分坚定。
“好,如果你坚持想知道我怎么了,那我就告诉你!”她扬起眸,目光冷冽地瞅看他,说道:“我觉得你很假、很恶心,你这个伪善者,我、讨、厌、你!”
阙修文眉宇深锁,黑眸隐约燃起怒火,他紧揪住她的纤臂,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假?恶心?伪善者?洪于璇,你最好解释清楚。”
“你自己心里有数!”洪于璇使劲甩开他的手,抓起搁置椅子上的背包,疾速地离开研究室。
阙修文除了一头雾水以外,还有更多的气愤。他该死的完完全全拿一个小他十岁的女孩子没辙!
没关系,除非她今天晚上打算不回家了,否则他一定会想办法将事情搞清楚。
就算她依然不肯说也无所谓,他绝对会非常有耐性地跟她耗下去!
第六章
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黑夜完全笼罩大地,住家的灯光一盏接着一盏熄灭,唯有昏黄的路灯,孤独地照映着街道。
阙修文颀长的躯体伫立在公寓一楼的大门前,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俊脸益加冷沉,眉心也更加深锁。
“搞什么?都一点了,还不回来?”他盯着手表,嘴里喃喃低语。
傍晚他将学校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立刻回到租赁的公寓。隔壁大门深锁,缝隙没透出任何光线,他知道她尚未回家。
于是,他先盥洗一番,简单的料理晚餐后,从容地在家中等待。然而,他始终没听见对门传来任何声响。
渐渐地,他的心情开始焦虑,无法按捺焦急的情绪坐在椅子上等待,起身不停地来回走动。
她该不会真的不想回家吧?抑或是……她遇到了什么危险?阙修文不停地暗自揣想。
最后,他再也待不住,索性冲到一楼大门口。他必须在第一时间确认她安全无虞,否则他怎么样也无法放下悬着的心。
此刻,他真的得承认,他关心、在乎洪于璇的程度,已超乎寻常了。
天啊,他头一次觉得等待是如此的漫长。
霍地,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焦虑的心情终于缓和了许多。只是她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对劲,步伐摇摆不定,口齿也不太清晰。
“你干嘛硬把我拉走啦……臭阿群,放开我……”
许益群付完计程车钱后,迅速转身搀扶喝醉酒的洪于璇。“阿璇,你配合一点啦,再走几步就到你家了。”
“我不要回家啦!我不想回家啦!”意识仍不甚清醒的洪于璇,开始任性地大吵大闹。
阙修文走向前,挡住他们的路,沉声问道:“她怎么了?”
“教授你来得正好,我实在快被阿璇打败了,她喝醉酒,不太合作,拜托你帮我一起扶她回家。”许益群面对极度不配合的洪于璇,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由于他忙着把她送回家,因此没有心思去注意到,为什么阙修文会刚好出现在一楼。
一听到“回家”两个字,洪于璇再度吵闹、挣扎。“放开我,我不要回家,冷冰冰的,没有人陪我……我不要回去啦!”
阙修文皱拧眉心,不明了洪于璇排斥回家的原因。然,再让她在这儿吵闹也不是办法,即使没吵醒左右邻居,他也怕破误认为绑架犯。
“先上楼再说。”
阙修文轻松地抱起吵闹不休的洪于璇,飞快的回到楼上他的住处,松了一口气的许益群提着她的背包,也跟在他的后头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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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为什么她会喝得酩酊大醉?”阙修文倒了一杯开水给许益群,然后指向躺在床上的洪于璇问道。
“下午的时候,阿璇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她心情不好,拉着我到处闲逛,晚上又硬把我拖到PUB喝酒跳舞,我叫她回家她又不要,劝她不要喝太多,她也不听,所以只好陪着她,一直到她喝醉酒才把她拖走。”面对教授,他据实以告。
见阙修文面色凝重,许益群赶紧为好友求情。
“教授,你千万不要怪阿璇,她不是故意流连夜店不回家的。”他已经完全将阙修文当成她的监护人。
“你知道原因?”或许他能借由许益群这儿,得知她真实的心理感受。
“其实阿璇本来是一个很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可是将近一年前她生日当天,她的父母意外丧生,然后她的亲戚又为了巨额的保险金,拼命地对她示好,所以她宁可一个人生活,也不愿意面对那些人的嘴脸。
虽然阿璇从没开口说过,可是我知道她只是在逞强而已。大概就是这样吧!”许益群尽其所能,将知道的事情都告诉阙修文。
闻言,他感到震惊。
她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小女孩,却得承受这么多的打击。
她从不提她的父母,个性叛逆、冲动,有些任性、无理取闹……原来她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要掩饰她心中的孤单。
难怪她的眼中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惆怅,她只是尚需要家人保护照顾的小孩哪!
阙修文突地觉得有些心疼、不舍!
但,下午在研究室时,到底发什么事?
她的言语为何突然转变得很激烈?还有她的眸中除了孤独,为何又多了一股不信任呢?
待许益群回家后,阙修文静静地坐在床沿,凝视着洪于璇。他轻轻地抚摸着她染成橘红的发丝、指间划过卷翘的美睫,碰触着酡红的脸颊,带着怜惜与心疼……
忽地,她咕哝了下,眼眸缓缓张开,视线有些迷蒙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悦地说。
此时此刻,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他!
“这里是我家。”
“我不要待在你家啦,我要喝酒、喝酒——”洪于璇不停地吵闹,站起身,欲往门口走去。
“你都已经喝醉了,还想去哪里?回来。”阙修文揪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回床边。
“我没有醉,我不想看到你,我讨厌你,你走开啦!”她胡乱地捶打他,想把他赶离自己的视线。
“女孩子家喝得醉醺醺的,像什么样!”面对她的“番”,他只好稍微严肃一点。
显然,这样的方式并没有效用。
“我爱怎样就怎样,少啰嗦!我就是爱喝酒,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对于她“发酒疯”,阙修文实在是没辙。既无法让她乖乖睡觉,又无法好好地与她谈事情,唯今之计,只有下狠招了吧!
他将她硬拖到浴室,让她坐在浴缸里,一只手紧紧地压制住她,另一手打开水龙头,莲蓬头对准她的脑袋瓜,冰凉的自来水从莲蓬头汩汩流下,淋在她的身上。
“啊——干嘛,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冲水——”她大叫,浑身反射性的颤抖。
“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清醒点,只要你确定脑袋瓜清醒了,我就立刻停手。”看样子,这个方法非常有效。
“阙猪头、王八蛋、臭鸡蛋……我醒了啦!”不等阙修文停手,洪于璇自己便关上水龙头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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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于璇湿濡的发上,盖着一条蓝白倏纹的毛巾,身上原来的衣物已褪去,换上一件稍嫌过大的T恤与休闲裤。
“喏,喝杯热茶,才不会着凉。”方从浴室换完衣服走出来的阙修文,递了一杯茶到她的面前。
然而,她却撇过头去,看也不看他一眼。“少假惺惺了,我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她冷嗤道。
“你为什么要拒绝别人的关心?”他把杯子放下,弯身蹲在她的面前,柔声问道。
“我不需要别人的关心,更不需要你虚情假意的关心。那让我觉得很恶心!”洪于璇绷着脸,神情倔强。
“为何这么说?”阙修文不明白,为何打从下午他回到研究室后,她便厉声指控他、排斥他。
他非常无法忍受她如此激烈的排拒他!
“我不想跟你讲话。我现在就要回家,至于你的衣服,我一回到家之后,会立刻脱下来还给你。”她不想再跟这个“伪善者”共处一室,即使她心中真的很渴望他的关怀……
不,她不需要关心,她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洪于璇挥去心中的想法,站起身,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属于她自己的地方。
然而,阙修文紧紧地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不准走!先把话说清楚!”无论如何,他今天非要她说出心里的感受。
“没什么话好说的。总之,我就是讨厌你,跟你讲话让我觉得很厌烦。”洪于璇不肯妥协。
“讨厌我也得有个理由,而我有权利知道。”她的眼中再度出现那抹浓烈的不信任,这到底是怎么了?
噢——他明明就是心理学博士,在这个时候他却无法猜透她的真正想法。阙修文觉得懊恼、无奈,对于她的倔强一点办法也没有。
洪于璇敛起眼睫,静默不语。骤地,她开口,语气尖锐地质问。
“到现在你还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太虚伪了吧!是因为你的‘研究报告’还没完成,所以你得继续对我付出关心?”
“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急忙想澄清。
想必她听到他与赖梅宜的对话,难怪当他再回到研究室后,她的态度才会有那么大的转变。
她是个情绪敏感纤细的女孩,怎么可能对那样的谈话内容无动于衷?阙修文后悔自己不负责任的言论,伤害了她。
洪于璇打断他的话,径自说下去。
“你对我好、关心我的一切,原来全部都有目的!因为我的个性很特别,跟别的同学不一样,外显行为跟内在感受有很大的冲突,能够修正我的思想与行为,是一项挑战……
呵,不知道阙教授的研究结果如何?可以跟我这个当事人分享一下吗?还是我现在这个样子,破坏了你的研究,让你不得不中止?”
洪于璇垂下眼眸,幽幽地低语道:“我还以为……还以为,真的有人愿意付出真心,没有任何目的地关心我……”
她轻轻地笑了,笑容带着苦涩及淡淡的忧伤。
“我承认,一开始真的有作研究的计划,可是我早就取消了那个念头。我知道你今天下午听到我和赖教授的对话,那只是因为我不想让她乱做文章,所以才会说那样的话……”
“教授,你又何必对我解释什么?我不过是你的学生而已,能够在那么学生当中雀屏中选,成为你研究的对象,我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啊!不过,我是个挺不合作的研究对象,我看——就到此为止吧!阙教授不需要额外费心思关心我的事情,也不需要再忍受我这种无理取闹的坏脾气。”收起尖锐的态度,洪于璇刻意用着很率性洒脱的口吻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