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夸张了吧!”申屠列心中对这些话半信半疑,铸月的武功他见识过,但医术他没见过,也许铸月根本是个半吊子呢。
“信不信由你,做不做也由你,我没意见。”说完,她便不再搭理他,迳自准备起药草、金针等等。
“喂、喂……”申屠列喊了她两、三声都得不到回应。只好摸摸鼻子自动到门外站岗去了。
怎么说戢都算是他兄弟,他是非站不可了,即使是铸月故意整他,他也认了,谁教戢的命掌握在铸月手上,要叫他不做,他会良心不安。
“那拜托您了。”师悖卿不舍的再看儿子一眼。才退出门外。
好不容易等到这些人出去了,铸月才坐到床边,再次仔细审视战戢受伤的情况。确定损伤的程度,心中考虑要采用何种方式,并预估得花多久的时间治越他。
等一切判定好,她便拿出细长的金针放在一旁,然后一把掀开盖在战戢身上的棉被,因为必须下针治疗,她动手脱去他白色的单衣。
脱去单衣后,战戢精瘦却结实的身体一丝不挂的展露在她眼里,显然,铸月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
自她行医以来。男、女的躯体她看了不少,却是第一次有这种不自在的感觉。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只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好像他是醒着的,但是分明就没有。
不管了,抛下那不自在的感觉,她开始在他身上寻找正确的穴位,并依序扎下金针。
或许是夏天真的太热,门窗又全关上,闷热的环境已令铸月汗流夹背,不同于男性的女性体香随汗而出,萦绕在她四周。但她根本不在意,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扎针时,一滴汗自她额际滑下,流过脸和面具间的空隙。来到颌尖,带着她微微的体香落下,不偏不倚,恰巧滴人战戢微张的嘴间,湿润了他干渴的唇齿,和着他的唾液滑人喉咙,成为他的一部分。
很快的,两个时辰已在不知不觉中逝去,铸月好不容易将全部的金针准碓无误的扎人战戢的身体,她才松懈下来,一身是汗的深吐一口气,走到桌前倒了杯水,仰头喝掉它。
接着她取过桌上备好的纸笔开始写药方,由于战戢的伤她打算用“特别”一点的方式治疗,因此她花了一个时辰,开了四十九张不相同的药方,每张上头的药只有一、两味相同,其余全都是同样补气血却不同名称的药,并且她还注明了哪天哪个时辰需服哪帖药,存心弄得人眼花撩乱。
而负责抓药并煎药的正是那个侮辱她医术的家伙——申屠列。
铸月的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难得生性冷淡的她有兴致整人,而且她不止打算整申屠列,连躺在床上的战戢,也即将成为她整人的对象——等他醒后就明白了。
“嗯,”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微弱的声响。
铸月转头看了战戢一眼,确定他只是单纯无意识的呻吟后,便不再搭理,接下来的六个时辰,她不打算做什么事,只是找了张椅子坐下闭目养神。
此时,门外传来极小声的喃喃自语.“天啊,这九个时辰都得站在这儿。我都等了三个时辰,已经拍死十只蚊子、十七只蚂蚁了,唉,无聊。”
申屠列冲动的脑子依然没发现自个儿被整了吗?铸月摇摇头,唉,孺子不可教也。
◇ ◇ ◇
漫长的九个时辰自辰时起.看着日正当中、日落.直至月出,再进入子时。
一等更夫告诉她要人子时已过,正式进入丑时时,铸月才睁开眼起身前去开门。
更鼓声敲过,门外的申屠列要时变得精神百倍,如同一只饿了许久的狗儿,直盯着门看。等待特赦令般,他眼神中又馋又期待的模样,实在辱没了他一名堂堂北方男子的气概。
当门内传来响声,有人打开门闩,将门向内“咿呀”一声拉开来,出现的是精神奕奕的铸月。
“怎么是你?戢人呢?”申屠列以为历经九个时辰的治疗,出来的应是活蹦乱跳的战戢,怎么会是铸月,于是话就不经脑子自动滑出口。
铸月冷冷的看他一眼,连回话的意思也没有,迳自走出房外伸伸懒腰。
申屠列见她没搭理他也不再问,一头冲人房内。这时师悖卿也来了。
“戢儿如何?还好吗?”她紧张的问铸月。
“啁。”铸月仍是平淡的回应一声,然后继续在院中赏月。老实说。她觉得精神好极了,休息了六个时辰,除了有些饿以外,其余的都很好,所以并没有立即要求要一间休息的房间。
“谢谢您!”师悖卿点头答谢之后,立刻转身进去探视儿子。
她才刚进去,便看见申屠列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像个煞不住的马车直奔向外,毫不客气的愀住铸月的衣襟,粗鲁的抓起她瘦削的身躯。
“你算什么大夫啊?我兄弟又没醒来。九个时辰你都在玩人命呀?”申屠列进入房内后喊了战戢好几声。就是不见战戢有任何回应。依旧一脸苍白的昏睡着,根本与治病前完全一样。一点进展也没,因此他感到相当愤怒,直觉的认为铸月根本就是庸医。
“哼!”铸月毫不在意的轻嗤一声,不屑与这等鄙俗野夫说话。
他根本是个没知识的家伙,世上有病人在看完大夫后就立即复元的吗?再说战戢伤得这么重。就算她采用最快的方法治疗,想要战戢睁眼醒来,至少也得等上三天,更何况她打算一步一步慢慢来。
“你这个庸医竟敢如此嚣张,我告诉你,若我兄弟没事,那就算了,如果他怎么了,我就要你陪葬。”申屠列威胁道。
“放手。”铸月冷淡而威严的说,一手暖额握住剑柄,这代表她即将动手,如果申屠列再不放开的话。他就会尝到人头落地的滋味。
申屠列猛然一推,不甘愿的松开手,他不是畏惧铸月。而是怕死了站在他身后拍他肩膀的师悖卿。
“你可以回去休息了。”师悖卿按捺住满腔怒火,不容置吼的“请”他回房休息。
人说“一物克一物”,申屠列最怕的就是名震天下的兵器城夫人师悖卿,因此她一声令下后。他便像斗败的狗般夹着尾巴逃走了。
“大夫,让您受委屈了。”师悖卿深深感到抱歉,她的脾气虽烈,却也不至于家申屠列这般过分。
铸月放松紧握剑柄的手。微微一颌首,动手整理自己的衣裳,对她的道歉并没有多加理会。
“请问戢儿何时会醒过来?”这才是师悖卿想知道的事。
“五天。”铸月声调没什么起伏的说。
“谢谢您。”五天后便能醒来。师悖卿心中实在高兴极了,之后,她立刻找来一名仆人带铸月到客房去休息,自己则是进入战戢的房内照顾宝贝儿子。
进入客房休息的残月靠在窗边,心中想的完全是师悖卿为了儿子又跪又求又答谢的模样,她无法明白一个母亲怎么愿意为儿女牺牲至此。这一切又让她想起幼年那一段时光,让她一夜无法成眠。
第四章
之后,铸月每日都花两个时辰为战戢扎针,那四十九帖的药方早交到申屠列手中,让他按天按时煎药。而那一夜的心情她已将之抛到脑后,不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起。
到了第五天傍晚,铸月去战戢的房内探视病况。恰巧听见他在昏睡中喊了一声“爹”,一声中包含了思念、愧疚、伤心种种情绪,但听在她口中却相当不悦。
她立即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他死了。”
在战府数天,她早听说三年前战戢和战撼天的事情所以她立刻明白他的心病是什么,如果想让他的心病好起来,首要任务便是让他完全接受战撼天已亡的事实,之后才能排解他心中的困扰,不然下次若再发病,恐怕是大罗神仙再世也救不了他。
铸月的那一声回话硬生生的穿过耳膜,直达战戢的脑中,像是股极强烈的气流轰的砸破他所有的幻想。他总认为爹会再活回来,他现在的地位还是要还给爹的,而且他要还给娘一个爱她的丈夫,希望一切都可以再回到当初,但是……。
“啊!‘’战戢骞地睁开眼,大叫一声后,胸只阵气闷,一口黑血便从口中吐出,染了一床的血,也喷到了铸月。
门外的仆人一听见城主大叫,一个个吓得飞奔去向夫人报告。
等战戢那一口血吐完,铸月才抹去身上的血迹,见他仍膛大了眼看她,仿佛还未从惊吓中醒来,她仍旧不以为意,因为她发现这是正常的,只要点上黑甜穴,再让他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此时,申屠列与师悖卿同时抵达,一推开房门,便看见床的血,而铸月又低头站在战戢旁边,伸手不晓得要对他做什么。两人均吓一跳。
冲动的申屠列立刻趋向前,随手抓起木椅劈向铸月的后脑,根本连思考都没有,以为铸月害死战戢了。
就在这一刹那,铸月感到身后有一股杀气。她并没有回头,一手点了战戢的黑甜穴,另一只手也毫不迟疑的抽出随身的宝剑向后一劈,削去攻向她的东西。
她的力道拿捏得很准。手不偏不倚,不轻不重的点中穴道,打算让战戢睡上两个时辰。等时间一到,他便会自动醒来,而另一只举剑的手,也只是削去了申屠列手上的木椅。没让剑气伤了申屠列。因为她明白整个战家只有申屠列会做出这样没脑子的事情。
而她没有理由杀申屠列,并看在他还有作用的份上,饶了他的不敬之罪。
这一切快得只在一瞬间便结束,师悖卿看傻了眼,根本无法阻止,待她回神,弄清大致的状祝,心中才暗自庆幸。幸好铸月功夫够好,没有辜负江湖盛传“一手杀人,一手救人”的名誉。不然这下儿子可能已被冲动的申屠列害死了。
申屠列则是吓愣了,而且铸月手中那把报亮的剑自削落木椅后,始终靠在他黝黑的脖子上,让他怎么也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即使如此,他那张嘴仍不知收敛,根本没考虑到脑袋是否会因此落地。
“你把他怎么了?”他口气依然很冲。
“如果你不介意他提早下地狱,欢迎你下次在我治病时,一刀劈了我。”铸月毫不在意的话语中明白的表示她正在处理紧急状况,刚才她若来不及当下他的木椅。“这下死的人可就不是她了。”
“啊!”中屠列一惊,才终于明白自己险些铸成大错,害死战戢。
“哼。”铸月冷哼一声。“铿”一声收回报剑,扬起下巴不悦的离去。
她离开后,师怀唧和申屠列靠近床边一看。战戢的脸色虽然一样苍白,但是居间探锁的痛苦模样已消失。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安静的熟睡着,不再被恶梦所扰。
而棉被上那一摊黑血应是积了许久的淤血,能够吐出来,表示他的病大致上算是好了。接下来应只要好好调养即可。
感谢上苍。当下师悖卿便差人换了条棉被,将那染了黑血的棉被放一把火烧了,希望内伤从此不再缠住儿子。
◇ ◇ ◇
不到戌时,一群人拥人战戢的房内。
由于铸月告诉他们。战戢大概会在戌时醒来,所以戌时不到,他们全到这儿来了。
师悖卿等的是她的宝贝儿子,申屠列等的是他的好兄弟,几个仆人们等的是敬爱的主子。而铸月等的是病人醒后她要诊视一下,确定他无碍。
床上的战戢始终沉浸在熟睡中。大伙儿屏气凝神的等了半个时辰,申屠列已经决要没有耐心了,眼看他又想出手时一名仆人突然大叫。
“啊!夫、快看哪,_城主的手指刚刚动了一下!”
此话一出,大家欢声雷动,欣喜之色全跃然于脸上,申屠列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铸月是唯一例外的那一个,因为光是手指动有什么用?人还未清醒过来,一切就还是未知数,他们未免也高兴得太早了。
最后幸好战戢没有辜负众望,在手情连续动了几下之后。眼皮也跟着颤动,仿佛在努力挣扎着要醒来一样,四周的人越来越兴奋,只差没在一旁摇旗呐喊,几个忠心的老仆早已双手合,拚命的默念“阿弥陀佛”,祈求佛祖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快快醒来。
好不容易在众人的期盼下,战戢睁开眼睛眨了几下,但此刻他仍十分虚弱。
首先映人他眼帘的是一屋子的人,大家全看着他,不停的对他说话,不过他只听见“嗡嗡嗡”的声音。弄不清楚大伙儿在问他什么。直到身旁有一个始终不曾开口的人示意大伙儿安静下来,他注意到这个陌生人。
那陌生人坐到他的床边。伸手为他把脉,霎时似有一股酥昧温热的感觉传来,令他不自觉的注视着那人。
戴面具,穿着劲装,大热天的。衣领却高得几乎包住整个脖子,瞧这人分明汗如而下,说不热是骗人的,定是想隐藏些什么。
趁着铸月低头探他的额温时,他故意伸手扯她的衣领,并自松开的衣须间看见她完美无瑕而白皙的脖子。
那儿没有男子应有的喉结,平顺得令人想试试轻抚它的感觉,加上自她身上传来的温润体香,更证实了她女子的身分。
铸月镇静的探完战戢的额温后,才徐徐的整好自己的衣须,只当是他无意识的错抓。
至于其他人眼中仅有战戢,顾不得铸月衣领下有啥秘密。而师悖卿为儿子是想抓她的手,却因刚刚清醒尚有些迷糊,所以立刻上前主动握住儿子的手。
“戢儿,你觉得如何?”
战戢缓缓回过神,视线自铸月身上移至他母亲身上,点了点头。“娘,让您担心了。”
“不,你醒了就好。”师悖卿欣慰得几乎落下泪来,蒙老天爷垂怜,没再夺主她的独子。
仆人们听到一这番对话,全兴高采烈的冲去通知其他人。让大伙儿放下心来,不必再担心害怕。
“娘,这位是……”战戢看着铸月问出疑惑,怎么不是三大夫为他治病?
“大夫。”在师悖卿回答之前,铸月已简单扼要的表明了身分。
她冷淡的语气像是多么不屑,充满了施舍的感觉,同时高傲的对上他的眼。
看着看着,战戢忽然对她有股熟悉感,觉得仿佛曾经见过她。但就是记不得在哪见过,而且还看出了她瞪着他的眼神像在咒骂着“看什么看,哼!”她不悦的情绪全然自眼中传出,他完全能够解读出来。
“戢儿,你怎么了?”师悖卿不解儿子为何直盯着铸月看,还看得出神,她就不觉得铸月有啥地方值得注意。
战戢虚弱的摇头之后,又感到疲倦了,眼皮像有千斤重,拚命的想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