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那么讨厌她,如果十年如一日被如此使唤,再温柔的人也会发火,现在,施雪融总算深深懂得个中滋味。
而想起关慕,她的嘴角就忍不住高高扬起。
那天他到小公寓探望她之后,居然听从她「同居」的建议,搬到了她的隔壁,而且还十分主动地接她上下班,恢复了和蔼可亲的兄长面目。
她的生活也连带有了极大的改善,屋子不再乱得像猪窝,每天也不用再为吃什么发愁,甚至,当早晨闹钟唤不醒她的时候,他会闯进她的卧室把贪睡的她抓起来,以防她上班迟到。
她决定,等领了生平第一次薪水,就买一份贵贵的礼物送给他,以示感谢。嘿嘿,这份生平第一次「真正」由她送出的礼物,会换来他怎样的表情?她好想现在就看看……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她接起,那一端立刻传来总经理秘书不悦的声音,「施雪融,妳怎么这么慢?」
「沈姊……」她马上从沉思中惊醒,「对不起,人好多,我排队排了好久。」
「快一点啦!哪有人买杯奶茶这么慢的!」
她还想解释,责怪的声音却不耐烦地断了。
没错,此刻的她正在做一件每天都要做的事--来到楼下,帮公司的同事买饮料!并非她动作慢,而是这间店生意太好,客人多得不得了,害得她天天都被等得口干舌燥的同事骂。
好不容易把奶茶、咖啡、柳橙汁、西米露统统装在一个大袋子里,冲到电梯口时,却险些撞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
「唉呀!」女子如躲避瘟疫一般闪躲她手中的饮料,「妳当心一点嘛,差点就溅到我身上了!」
「对不起。」施雪融连忙道歉,因为不想惹事,其实她手中的饮料都封得好好的,根本不会溅出半滴。
她不经意地抬眸,发现这女子身边站着一个帅气无比的男人。
说不清楚他哪里帅,也不过穿著一身深色的西装,却像黑夜掩盖不了星星的光芒,那男人周身散发一股惑人的魅力。
天天在这座大厦里上上下下,为什么从没见过他?呵呵,或许他是公司的客户吧。
施雪融承认自己喜欢看帅哥,虽然一颗芳心已经寄托在关慕身上,但见了电影中英俊的明星,她还是会红着脸尖叫的。
而眼前的帅哥,不看白不看,索性多看几眼,就当欣赏一幅名画。只可惜,他身边的女人有点凶巴巴的,好杀风景。
「喂,普通员工应该搭那部电梯才对!」她对着施雪融指了指。
「可是这部电梯空着呀!」施雪融当然知道这是经理专用的电梯,可是眼不要赶时间,顾不了那么多。
「空着?」女子大呼小叫,「妳没长眼睛呀!我们不是人吗?」
「可妳是公司的经理级人物吗?」她忍不住顶撞一句,「否则跟我一样,也没有资格搭这部电梯。」
「我……我是贵宾!」女子先是愣了愣,继而大嚷,并拉拉那个俊男的袖子,「喂,这个丫头这样无礼,你也不管一下吗?」
「她想搭就让她搭好了,反正这部电梯的确很空。」男子倒没有与她同一个鼻孔出气,反而在按下电梯按键前问施雪融,「小姐,妳到几楼?」
他的声音淡淡的,有一股冷意,却出奇的好听。
霸道的女子这下无话可说了,只好乖乖地站在一旁,但过了一会儿又不甘寂寞似的,仰头对那个男子发出讨好的笑,「贤藏,我们今晚到哪里吃饭?」
贤藏?好熟悉的名字!然而施雪融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我说过要请妳吃饭吗?」名唤贤藏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回答。
「唉,贤藏,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胃口不佳,不过死者已矣,我们活着的人还是应该好好活下去才对,怎么能饭也不吃呢?」女子的语气中有着无限哀怜。
死者已矣?谁死了?从小就爱看惊悚小说的施雪融不禁竖起耳朵。
「我不是不吃饭,只不过不想跟妳一起吃饭而已。」他毫不给对方面子。
「你……」女子仍不肯放弃的死缠烂打,「我知道你对我有好感,可是她刚刚去世,你又不方便对我表示好感,免得被人骂是薄情郎。唉,贤藏,我可以等你的。」
呵呵,好深情的表白,不过听在施雪融耳朵里却变得十分好笑。
她承认自己有偏见,一看到行为夸张的女人自作多情,就彷佛看到了喜剧,让她忍俊不住直想笑。
「我对妳有好感?」西门贤藏脸上泛起一丝嘲讽,「何以见得呢?」
「因为我约你见面,你从没有拒绝呀!」
「约我见面的人多了,为了生意上的往来,我大多时候是不会拒绝的。」
「可我又不是你的客户。」
「妳父亲是呀!」
「贤藏,你不要故意对人家冷淡嘛!我知道你的未婚妻死了,你就把自己当成灾星,认为拒绝我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不怕,真的不怕。」
「小姐,我没有那么善良,拒绝妳是因为我对妳没兴趣!」
施雪融总算听出了些端倪,似乎是这个叫做贤藏的男子死了未婚妻,于是眼前这个女人想在人家悲痛之余趁虚而入。
她最看不起那种伴侣一离去就立刻爱上别的女人的男人。从前,她有一个男同学,因为失恋而悲伤过度住进医院,她很为他的痴情而感动,不料,他却忽然写了一封情书给她,说爱慕她已久!
情书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写的,她看了之后非但不兴奋,反而把他痛骂了一顿,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如果他真的爱慕她已久,是对从前爱情的背叛;如果他只是为了找个人来弥补他心灵上的创伤,则污辱了她。无论哪一种,她都不原谅!
相比之下,眼前这个贤藏让她赞赏。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死皮赖脸的女子险些泪涟涟。
「信不信由妳!」西门贤藏斩钉截铁地回答,「总之,妳拿了该拿的东西就走吧,我今天真的不能陪妳吃饭,不过可以让司机送妳回家。」
「我不走,我不走!」女子捶胸顿足,害得电梯有点摇晃起来。
「小姐,我劝妳安静一点吧。」施雪融知道自己多管闲事,但还是忍不住开口。
「妳说什么?」刁蛮女子睁大眼睛瞪她。
「如果我手里的汤汤水水溅到妳身上,可就不好了。」以施雪融多年的经验,看得出对方这一身穿着相当昂贵,她会为了无望的爱情不惜损坏自己心爱的衣服吗?
「呃……」对方果然安静了下来。
「唉呀,好象已经有一滴奶茶溅到妳裙子的后襬了。」施雪融继续吓唬她。
「哪里?哪里?」女子大惊失色。
「这里没有镜子,妳看不到的。」施雪融暗笑。
「快,快让电梯停下来!」
「小姐,其实妳也不必太担心,这滴污渍不是很明显。」
「不!我要马上去洗手间。」女人为了心爱的衣服,往往能暂时忘掉心爱的男人。
「小姐,我在这一层下,电梯旁边就有洗手间,妳要跟我一起出去吗?」施雪融「好心」地问。
「好好好!」那女子没有再骂她,反而连连点头,旋即朝她的心上人挥挥手,「贤藏,我不跟你上办公室了,衣服弄脏了,我想尽快回家。」
「我让司机送妳……」
「不,不用了,我坐出租车!」那女子拉着施雪融的手,语气急促,「快,电梯停了,麻烦妳跟我去洗手间把裙子擦一下!」
「好吧。」施雪融勉为其难地答应。
这样会耽误她送饮料的时间,等会儿又要被秘书姊姊们骂了。但她不介意,只当做一件善事,帮助一个男子摆脱缠人的女子。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她从小就向往的事,只可惜娇滴滴的她一向没什么表现的机会。
虽然没有得到答谢,但她的心情顿时愉快起来,彷佛阳光洒满周身。
不过,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她走出电梯的一瞬间随之而来,好象有谁在注视着她。
她四下张望了一下,无意中看到阖上的电梯门里有一双闪亮的眼睛。
是那个俊美绝伦的男子,正以火一般的目光燃烧她的背脊,引得她浑身上下极不自在。
这种怪异的感觉一直追着她,直到她送完手中所有的饮料,到达大厦的最顶层,把最后一杯奶茶放在总经理秘书的桌上时,也似乎有同样一双眼睛,透过百叶窗,从内室投射过来。
第五章
「咦,妳去哪里买了这么漂亮的布娃娃?」眼尖的苏宁一进门就兴奋地嚷。
施雪融搬家后,她这个好友还是第一次参观她的小公寓。她有自己的理由--不想走进猪窝!现在,屋子终于变得整洁,于是她便大驾光临了。
「布娃娃?」施雪融耸耸肩,「我们老板送的。」
「他想追妳?」苏宁马上嗅出八卦的气息。
「怎么可能!」她不由得失笑,「我跟他根本没见过面。」
「那他怎么会莫名其妙送个布娃娃给妳?」苏宁更惊愕了,「妳听过男人送礼物的哲学吗?」
「什么哲学?」她虚心请教。
「香水送给情妇,珠宝送给妻子,布娃娃则送给天真的女朋友。」
「奇谈怪论!」施雪融嗤之以鼻。
「那么请妳解释一下,为什么他要送布娃娃给妳?」
「因为前几天公司员工到日本旅游,我没有去,老板大概是为了补偿我,所以叫沉秘书带回这个布娃娃。」
「其它没去日本的员工也都有布娃娃作为『补偿』吗?」
「没有,因为全公司上下只有我一个人没去!」她把头摇得像波浪鼓。
「为什么妳不去呢?」苏宁迷惑的瞇起眼睛,「是日本哦,很值得一去的地方,」
「我以前经常去,没什么新鲜感,而且我不想跟公司的同事一起去。」
「怎么?妳跟他们处得不好?」她眉一挑。
「应该说是他们不打算跟我好好相处,似乎处处看我不顺眼,其实我已经很努力地跟他们做朋友了,可惜不知为什么不被接受。」施雪融神色黯然起来。
「妳多心了吧?」
「怎么可能,我虽然没有什么社会经历,可是脑子不笨,别人喜不喜欢我,难道我会没感觉?好几次,他们在茶水间里说说笑笑,一看到我来了,就马上恢复正经的脸色,把我当外人。」上班一个多月,这一点最令施雪融伤心。
她虽然不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但从小到大,周围的人对她都很友善,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株娇贵的兰花。为什么出了社会之后一切都变了?
「大概因为妳是新人,有些事他们不好当着妳的面说。」苏宁安慰地拍拍好友,「以后就好了。」
「但愿。」施雪融无奈地叹息一声。
「来来来,再说说你们老板吧!他年纪多大?相貌可英俊?」苏宁继续八卦。
「我哪里知道!」她努努嘴,「都告诉过妳我没见过他!」
「连他叫什么名字你都不知道?」
「谁会那么没礼貌打听老板的名字?」她不以为然地瞪好友一眼,「我只知道人人都叫他『总经理』。」
「妳还真是乖呀!」苏宁笑着摇头,一边把玩着布娃娃,似乎爱不释手,「既然妳跟那位总经理没交情,不如把这个送给我吧!」
「妳喜欢?」她知道好友从小爱玩偶成痴,不过长大之后这种癖好已经有所收敛,现在居然又「故态复萌」?
「嗯!」她大力点头,「我最欣赏这种日本布娃娃了,做工精细,衣服也漂亮,妳看,她的背上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包包!」
「喜欢就拿去吧!」施雪融一向很大方。
「哇,这个小包包可以装东西进去耶!」苏宁笑眼里跳跃着光彩,「嗯……比如一封信。」
「对对对,」施雪融跟着附和,「妳可以把写给修澈的情书放在这里面,然后把这个布娃娃送他,迟早他会发现妳的心声。」
「我才不写情书那种无聊的东西呢。」苏宁不满地白她一眼,「我会当面跟他表白。」
「那妳就写封遗书放进去吧!多年以后,当妳的子孙为了分财产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们妳的遗书放在哪里。」施雪融大笑。
「呸!」她伸手打了下这个乌鸦嘴,「少胡说!我是要装一个『秘密』进去。」
「什么秘密?」这回轮到施雪融好奇地竖直耳朵。
「现在不能告诉妳。」苏宁神秘一笑,「总之妳要记住,这里面藏着很重要的东西,万一我发生什么意外,妳就把它拆开。」
「听起来好可怕!」施雪融满脸诧异,「是跟修澈有关的东西吗?」
「嗯……妳知道修澈最近在调查一桩案子吗?」
「啊,白小姐被杀的案子?」
「对呀!」苏宁有些得意,「我觉得自己可以帮他。」
「喂喂喂,」施雪融连忙阻止,「很危险的哦,妳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可是我已经掌握了一点线索,而且,这件案子,光靠警察是没有结果的,必须引蛇出洞。」
「什么意思?」她越听越迷惘。
「傻小孩,告诉过妳不要再问了,我也不会再说,总之,我有把握帮到修澈。」她一脸自信满满的表情。
「那么妳要装进去的秘密就是与这件案子有关喽?」她指指布娃娃的背包。
「不告诉妳!」苏宁把下巴抬得高高的。
施雪融正想掐住好友的脖子,逼她说出来,忽然门锁转动,关慕提着大包小包出现在两人面前。
「关大哥,你去买菜?」苏宁笑盈盈地跟他打招呼。
「对呀,我很命苦!」关慕皱着一张俊颜,有气无力地往厨房走去。
「妳就是这样欺负他的?」笑盈盈的脸转向施雪融。
「我哪有!」施雪融辩道:「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她这个哥哥真是奇怪,先前一直骂她是拖油瓶,可当她不再纠缠他,他却反而有千万个不放心,放着家中的太少爷不做,跑来当她的佣人。
好几次,看着他一个大男人提着篮子走向菜市场,跟那些欧巴桑讨价还价,她就觉得好笑。
而每次看他在厨房里笨手笨脚地忙来忙去,切洋葱时泪流满面,她又感到一阵心疼。
他把她的住处收拾得一尘不染,自己的屋子倒乱成一团。
有时候,他要采访,没时间为她做晚饭,便打电话让附近的餐厅送来三菜一汤;有时候,他跟朋友聚会,无论她愿不愿意,都要把她带在身边,说是让她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
她的确不想再当拖油瓶,可现在看来,还是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嘻嘻,谁让她心爱的男人不放心让她独立呢?
「你们两个住得这么近,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苏宁声音压低,暧昧地问。
「胡说八道!他、他不过是一个『邻居』罢了。」不过这幢大厦的大婶们都以为他俩是一对情侣,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