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河若水眼眶已积满了泪水,拼命摇着头。
「不由得你不信,刚刚宫主已经要我前去林家庄园找林姑娘,顺便备礼,过两天便要亲自去提亲。」
「宫主不会这么做的!」
「怎么不会?他和林姑娘两情相悦,成亲是理所当然的事。」
「宫主已将林芙儿赶出宫了,表示宫主根本就不喜欢她!」
「若水,男女之间难免争吵,彼此想明白后,自然又在一起了。你不要再这么想不开了。」河佳叹气劝着河若水,不明白她为什么老是这么固执?
「不!我不相信!」河若水吼道。她不相信宫主真的爱上了林芙儿,她怎么也不肯相信。
「若水!」河佳责斥她:「难道你忘了君范吗?想想你当初为何会嫁给阿范。」
君范?
「我是为了宫主啊!」
「全是为了宫主吗?」
「是的,我只爱宫主一个人,从小、从小我就只爱宫主……」
「那么,告诉姐姐,难道你不爱君范?一点点爱意都没有?」
「我当然——」河若水顿住,想起程君范,她不由得垂下眼帘。
「当然什么?想想君范对你的好,再想想现在的你,难道你过得不好吗?」
河佳望着河若水那双犹豫的眼,希望她能够清醒点,看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为何嫁给他?为何?她为何……
眼前景物开始模糊扭曲,河若水彷佛又看见那个下午。
那年冬天,最冷、最冷的一场大雪后,四处一片雪白。
雪几乎冰冻了所有,不,是已经冰冻了所有,所有的一切,无一幸免地都结成了冰柱冰块,而雪,只不过是再度绵密地覆盖大地而已。她紧靠着寒月楼墙边不断地搓着手,厚厚的鹿皮手套仍然挡不住冬神可怕的侵袭。
她红着眼,将脖子更缩入皮袄里头,只露出那双着急不安的杏眼不停地往宫外张望。
怎么办?怎么办呢?他再不回来的话……望着雪白延伸的宫楼直到尽头,她不禁垂下眼帘,犹豫着——还要再继续等下去吗?
摸摸怀里,鼓鼓的温暖,那里头藏着一顶柔软的白鹿帽儿。
稀有的白鹿皮,柔软的、也温暖的,那是她花了好多时间寻找,花了好多工夫细细绵缝而成。
白帽蕴涵的是她对他的爱。
是呵,想到此,她不禁微笑,属于少女最纯真、最纯真的爱,想要暖呼呼的包围着他。一心期望着,终有一天,寒冰定会因它融化,彷佛寒冷也被心思吹暖了一般,眼中蕴着柔情,再等一下下好了。她想。
「若水,你在这里呀!」
一声带笑的话语令她回头。
「我去了你家却找不到你,想你可能来宫里找你姐姐了,没想到还真被我猜中了!」
程君范永远带笑的一双细眼,带着爱慕之意直勾勾地盯着她。
「哪!这给你,我早看你那双鹿皮套子破了一个小洞,保不了暖。」程君范硬塞给她一团黑绒绒的东西。
河若水定睛一看,不由得惊呼道:「这不是上次西域富主送给宫主的黑貂套子吗!?」
记得当时,她和姐姐看了都好喜欢,只是那是人家送给宫主珍贵的物品,谁都不敢开口要。
只见程君范红了脸,「就是那双套子,这次我运送北侯的军马有功,向宫主讨赏的。」
「你……」她欲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以前她就知道程君范喜欢她,只是,她喜欢的人是宫主。
「阿范,这套子我不要。」
「为什么?你不是好喜欢的吗?」
「我是很喜欢,但是,我不能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程君范哑口,最后说:「这是我心甘情愿要送你的,不需要你任何回报。」
她欲回话,却被他打断:「而且,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宫主。」
说完,程君范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一脸怔愣的她。
她随后提步追上,大喊着:「你知道我喜欢宫主,还要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程君范停下脚步,半晌,他回头,望着她睁大的明眸,忽然笑开了。「我知道你终有一天会喜欢上我的。」
细眯的眼里隐含着自信,这令她莫名心悸,然后怔怔然目送他离去。
自此,在她等待宫主回眸的身影后,也有一双等待她回眸的眼,有时,她会不由自主的回望,看看他是不是还在原地。
或许,是年岁渐渐增长,家中父母老催着她嫁人;也或许是对宫主的期待一再落空,她发现,她回望的次数增多了。然后,随着日子流逝,在另一个下雪的日子,她嫁给了程君范。
她以为,向来冷硬的宫主是不可能喜欢世间任何女子的,在她心中,宫主的形象已是不容侵犯。
谁知道,在这一年,宫主竟会带回来一个美艳无比的女人——林芙儿?而且竟还要跟她成亲!
「姐!你告诉我,宫主是不会爱上任何女子,对不对?」河若水泪流满面,抓着河佳的衣袖,想要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若水,宫主不是神,跟我们一样是平凡之人,上天是公平的,他终会遇到一个和他相系一生的女子。想想,宫主幼年时就遭遇不幸,无法和我们一般有爹娘疼爱长大;现在他终于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伴侣,我们不是该为他高兴、给他祝福?更遑论你是曾经爱过他的人。」
河佳抱紧这个在她怀里闷声哭着,令她又爱又气的妹妹,希望她已想通了,把握住眼前的幸福,莫要为不属于她的爱情再度沉沦。
「姐,我……」
河若水抬头正要说什么时,眼角余光却在河佳的身后看见程君范!
「阿范!」
她心中一紧,不由得惊叫出声,令河佳也回过头。
「君范,你……」河佳皱眉开口。
「河佳,你不用说了,我早就知道若水喜欢宫主。」
程君范苦笑,转眼望着河若水,只见河若水在他的眼光中低下了头。
半晌,程君范才开口:「若水,成亲这些年来,我以为我已经得到了你的心,没想到……」他叹口气,自嘲地道:「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阿范,我……」河若水拼命摇着头,泪又滑落。
她急忙拉住程君范,哭诉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阿范,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呀!」
「但是你仍无法放弃宫主。」
程君范的语气中隐带的决然令河若水感到无比惊慌。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她不能没有程君范,一想到即将失去他的宠爱,她彷佛失去所有支柱般泪如雨下。
她怎么会那么傻?怎么会以为自己还爱着宫主?怎么会忘了她和阿范之间的甜蜜时光?怎么会为了一时的忌恨而做了种种的错事?
「阿范,相信我,我已经知道错了。怎么办?我竟做下了天大的错事!阿范,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在想通了自己愚昧后,河若水更是惊慌,一双紧握住程君范的手更是开始不由自主的发着抖。
「若水,你怎么了?」程君范皱眉问道。
「阿范,我是爱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河若水惊慌地紧抱住程君范。
程君范抚着她颤抖的肩背,温柔的安慰道:「我相信你,若水,别哭了。嗯?」
只见河若水拼命的摇着头,泛泪的大眼溢满惊惶。「阿范,我做错事了,怎么办?阿范,怎么办?宫主一定会杀了我的。」
「若水,你做了什么事吗?」程君范不禁皱起眉头。
「阿范!林芙儿……林芙儿……」
「林姑娘怎么了?」
「林芙儿她……」
「林姑娘到底怎么了?若水,你快说呀!」河佳也急问道,忽然,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姐,阿范,林芙儿她恐怕已经死了。」河若水哭道。
一时之间,河佳和程君范都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我用宫里的名义,买通血影阁的杀手,要他们在冷月宫外将林芙儿杀死。」
「什么!?」河佳和程君范异口同声的惊呼。
「若水,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若水,你……」
河若水低头痛哭忏悔,却久久不闻河佳和程君范再次责骂的声音,待她疑惑地抬头,顺着河佳及程君范惊惶的眼光一看,只看见冷寒月狂怒的双眼,惊得她不由得腿软跪地。
林家庄园
林芙儿一踏进林家庄园,爹娘及庄园上下一见到她回来,几乎全都喜极而泣。每个人皆眉开眼笑地直向她说道:「恭喜!恭喜!」
这情况令她不明所以,直到看见站在爹娘身后的人影——冷寒月。
乍见他时,心中狂涌的是惊喜;但心思一沉淀下来,一股怨气如大浪拍上心头,而且余浪不绝。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芙儿毫不客气地直指着冷寒月。
冷寒月强忍住紧紧拥抱她的欲望,只是上下仔细端详她,似乎想瞧进她骨子里般。
他深情灼热的眸光,令林芙儿感觉扭捏不已,一时之间竟红了双颊。
而众人见他们眼中只有彼此,更是识相的纷纷离去,没一会儿,宽敞的大厅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良久,冷寒月依然不言不动。
林芙儿心中翻腾不已,自冷月宫回来的路上,经过生死关头,在夜深寂寞时,在感到深刻孤独时,怨怼他的心从未停过,就如同想念他的心。
她知道他终会想明白,她知道他终会来找她,但是,对他当时的死脑筋,她仍然气愤难平。
「你不在乎我是林家庄园的大小姐了?」她仰首哼声道。
「不在乎。」冷寒月静静的说。
「你不在乎冷月宫欠我们家一大笔债务?」
「不在乎。」
「你不怕别人说你是为了冷月宫的债务才和我成亲?」
「不在乎。」
「那……成亲后,你会听我的话吗?」
冷寒月沉默半晌,在她又要开口时,他忽然大手一捞,已将她紧紧抱入怀中,激动的说:「芙儿,你竟这么轻易地原谅我?」
芙儿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但嘴角的笑渐渐漾开,缓缓地闭上双眼。「我不想让我们彼此难过。」
「芙儿,我爱你……」他捧起她染脂似的俏脸,深情的说。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找到了什么样的宝物,她是他这一生一世都无法放手的宝贝啊!
「我知道。」
林芙儿笑开了,也抱住他,深深吸取属于他的气息,从此之后,那也是属于她的。
「我也爱你。」她轻轻的说,然后轻吻了他的下巴。
霎时,冷寒月已忍不住满怀爱恋之情,低下头反吻住她鲜艳柔嫩的双唇。
第9章(2)
待他放开了她,林芙儿红透的俏脸直低下不敢抬起,幸好他们就要成亲了,否则再这样下去,难保他们不会奉子成婚,那就丢脸了。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她缓缓推开冷寒月。
「河若水呢?」她开口问。
冷寒月比她预料中早到林家庄园报到,必定是他知道了黑衣杀手的事情。
而她在事后也猜出能请得动血影阁杀手的,绝不是江湖上的阿猫阿狗,最有可能的人选,她随便猜都能猜得出来,必是河若水假冷月宫名号,请血影阁的杀手来杀她。
冷寒月惊讶的看着她,「你知道若水她想杀你?」
「她以前很爱你。」林芙儿眯眼望着他。
「我只爱你。」他笑了,他喜欢她吃醋的模样。
林芙儿也笑了,很得意的。接着她又说:「河若水的心地不坏。」
「她想杀你,你还说她的心地不坏?」冷寒月觉得她不可思议。
「我想……」林芙儿抬眼,「她只是还不懂得把握她目前所拥有的幸福罢了。我看得出来,她丈夫程君范相当爱她,而她也不是完全没动心,不是吗?只不过是一个傻女人过于执着于过去,钻进回忆中出不来,自然就迁怒到别人身上,等她自己看明白、想通了,我相信,她会变得比原来的她更好。所以,若她已经觉醒,你就别再苛责她了。」
「没想到你竟为她求情。」
「没办法,你的妻子就是这么好欺负嘛!」说着,她又钻回他怀里。
冷寒月宠爱地将她抱个满怀。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呀!
两人浓情蜜意的景象看在厅外偷窥的众人眼中,真是羡煞人也。
只有林家二少林云白例外。站在人后的他正大翻着白眼,心中暗道:「可怜的冷寒月,他是被诓了,芙儿是个真小人,不可能这么简单放过害她的人。」
真是知妹莫若兄。
林云白实在非常了解林芙儿,此时的林芙儿赖在冷寒月怀里,脑子里却另有想法。
冷月宫里随便一个人的亲戚友邻就是一大堆,她不放过河若水,难保以后冷月宫里谁没事就扯扯她的后腿,怕一问之下,竟是河若水哪个大姨妈的儿子的邻居的妹妹的情人……那才糟糕!
她跟冷寒月成亲后,自是冷月宫的女主人,今天她放过河若水,多的是对她五体投地、万分感恩之人。如此有利无弊的事,她林芙儿何乐而不为呢?
呵!真是太圆满啦!
想着想着,林芙儿实在万分佩服自己,笑开了,更是紧拥往冷寒月。
冷寒月见她开心,也缓缓地笑了,他知道,自己将更怜惜她。
当林芙儿拉着冷寒月向爹娘询问有关那两个救她的黑衣人之来历时,只见爹娘二人一副难言的模样。
林家庄园的主人林傲天望向夫人容掬雪,两人同是无奈。依芙儿的性子,今天既向他们问起,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
只是,那久远曲折的内情要如何诉说?
只见容掬雪轻轻叹一口气,抬眼凝望着林芙儿,忽然问道:「芙儿,你相信天人的传说吗?」
「天人!?」
林芙儿睁大眼眨了眨,似乎还难以理解这个字眼;但她随即想到当时,那黑衣人手上隐隐泛着的蓝光……
「娘,您是说,那两个黑衣人是……天人?」惊讶的轻呼着,她又望向父亲,寻求确切的答案。
只见林傲天颔首,但他移眼将发言权交给容掬雪。
「你知道,娘出生在西陲边境一支神秘民族。」容掬雪微笑道。
「嗯。」林芙儿用力点头,好奇心几乎快淹死她了。
容掬雪目光望向窗外,心绪似拉回那好久、好久以前。
过了好久,在那异样的气氛下,林芙儿都不敢开口,而林傲天只是用一贯爱恋的眼光看着他的妻子。
良久,容掬雪轻轻呼口气,回头对上林芙儿那双捺不住好奇的晶亮大眼。
她不由得轻笑,「我只能简单的告诉你,我曾是族里的公主,是受神灵护佑的宠儿,我必须在成年之后嫁与保护我族的神人。似乎是天意,那一年,神人里发生叛变,领导之人——也就是要娶我的人忽然消失,刚好在那时族里又发生大火,族人几乎无一幸存。等我醒来时,就只见到你师父容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