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下手中的信,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眼前看来,她最好投靠李家,可是她该如何解释雨儿的来历?她都自顾不暇了,还好管闲事惹来另外一个麻烦,不知道李家会不会嫌她太多事,连她都不愿意收留?
「不知道小师弟信上写了什么?」顿了一下,她决定先看看信上内容,再见机行动,可是还来不及瞧个仔细,忽然一阵强风从窗外吹来,她不自觉的伸手挡风,怎知这一动,手上的信笺一时不慎掉落在地。
「我知道偷看不对,可是家书应该没有不可告人之事。」俯身拾起信笺,可是粗手粗脚的她却顺道撞倒桌上的茶壶,她忙不迭的企图抢救,手上的信笺自然而然住桌上一扔……
「惨了!」瞪着那张被茶水淹没的信笺,寒柳月感觉到乌云罩顶,这下子她不必发愁了,连后路都没有了。
许久,她语重心长的吐了一口气。难道,她只能带雨儿回扬州吗?
唤来店小二算帐,她却在这时发现……「我的荷包跑哪儿去了,我刚刚还瞧见的……」
「姑娘是不是想吃霸王餐?」换下笑脸,店小二凶神恶煞的怒视着她,他可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不是……我……」颤抖的唇瓣说出她的无助,扭绞的手指看出她的慌乱,转眼问双眸陷入一片汪洋,斗大的泪珠呼之欲出。
任谁见了这张楚楚可怜的娇颜都会心软,可是,店小二很自然的压低嗓门,却不能不坚持自个儿的立场,「姑娘若不给银子,我只能将姑娘送官严办。」
「我不是不给银子,我……我可以帮你干活,你别把我送官。」
「我们这儿不缺人手,姑娘还是再仔细想想,妳的荷包究竟放在哪儿?」
蹙着眉,寒柳月似乎很认真的回想,不过显然一点头绪也没有,眼泪悄悄的滑下面颊,这下子可把店小二吓得手足无措,所幸有人伸出援手打破僵局。
「小二,这位姑娘的帐我家公子付了。」
这一刻的心情好比重获自由,店小二激动得差一点冲上前抱住符少祈,他感动的频频鞠躬哈腰,「是是是。」
转头迎视,寒柳月惊异的瞪大眼睛,怎么又是他?
念头一转,她下意识的左右张望,她的恩人应该也在这儿吧!
然而却像完全不认识她似的,符少祈恭敬的拱手道:「我家公子请姑娘上楼。」
「请带路。」她不在乎他是否认出自己就是那天的乞丐,她只满心期待一睹他家公子的庐山真面目,虽然她不知道这股渴望从何而来。
领着她来到位于二楼的雅座,符少祈便退下楼。
「多谢公子解围。」寒柳月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背对她的身影。他居高临下面向一楼,想必是从这儿瞧见她惹上麻烦。
半晌,卫楚风缓缓的转过身来,「我们又见面了。」
朱唇轻启,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除了惊讶之外,更有一种奇异的喜悦之情,原来她竟是这般渴望再见到他。
「想不到我们会如此巧合的在这儿相逢。」
怔怔的点着头,她也想不到……不,她是不敢想,她向自个儿承诺再见面就道出真相,然而她宁可谎言永远不要揭穿,如今真的重逢,她真有勇气全盘托出吗?
「姑娘请坐。」
当两人坐定,她激动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公子怎么会在这儿?」
「我本是杭州人,姑娘又怎么会来到这儿?」
「我……还不是为了我爹,他的赌债越欠越多,他决定还是把我卖给青楼,我只好连夜逃出家门,这一路我听说杭州很热闹,便想也许可以在这儿讨生活。」唉,她真是没用,这下子谎言更是收不回来了!
「妳一个姑娘家如何在这儿讨生活?」
「我还没仔细盘算过,可是我很能干,什么活儿都干得来。」
「我相信,就怕店家不敢用姑娘。」
「为何?」
「姑娘看似弱不禁风,谁会相信姑娘吃得了苦?」
「这可怎么办?」
「我倒是有个主意,就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
「什么主意?」
「我们卫家堡正在找丫头,姑娘若不觉得委屈,可以暂时待在那儿。」
「你是说天下第一镖局的卫家堡?」
「姑娘也听过天下第一镖局?」
「我……我曾有耳闻,听说官府商贾喜欢把货物交由天下第一镖局押送,因为山贼盗匪只要见了它的旗帜就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是天下第一镖局的少主卫楚风更是令他们又恨又敬,他们称他冷面诸葛,传闻他曾经以一敌百,一夕之间摧毁一个山寨。」寒柳月越说越起劲。她对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高手仰慕已久,她真希望自个儿可以像他一样威风凛凛。
「是吗?」冷漠的面孔微微失了神。她有一张生动的脸,时而天真无邪,时而柔弱可怜,时又豪气万千,时又娇艳如花,她的每一个神采都是这么率真动人,这正是人人甘心受她欺骗的原因,她的欺骗太过真诚了。
惊觉自个儿的失态,她不自在的干笑了两声,「我想这一定是夸大其词,哪有这么厉害的人,你说是不是?」
「到了卫家堡,姑娘不妨自个儿一探虚实。」
「我真的进得了卫家堡吗?」
「若姑娘不怕吃苦的话,在卫家堡干活可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我不怕吃苦,不过,当丫头有多少?」
「姑娘希望有多少月俸?」
「呃……十两……二十两会不会太多了?」从一只手指增加到两只手指,她还是觉得不太够,可是此刻乃非常时期,她还是别太贪心了,否则吓跑他,她真的得滚回扬州了。
「若是姑娘愿意打下一年的契约,我可以提供姑娘一百两的月俸。」
「一……一百两?」老天爷,她快喘不过气来了,这可是真的吗?
「姑娘的意思呢?」
「一百两……一年的契约……好,对了,你别姑娘姑娘的喊我,直接喊我柳儿就行了。」寒柳月忍不住笑开了嘴。她实在是太幸运了,财神爷果然待她不薄啊!
「柳儿,妳还有其它的疑问吗?」
哎呀!他不提,她差一点就忘了。
咬着下唇半晌,她显得有些难为情的道:「我是有个小小的难题。」
「请说。」
「我可以多带一个人吗?我知道这会给你添麻烦,可她真的很可怜,她……」她叽哩呱啦的说起雨儿的遭遇,就怕他不愿意多事。
「妳是要我再多请一个丫头?」
「这当然是最好。」哪天她想回扬州,她就用不着担心如何安置雨儿。
「我想卫家堡可以再多养一个丫头。」
「另外,」腼腆一笑,寒柳月怯怯的又提出一个请求,「我还有一匹马。」
「我会请马房帮妳照料马儿。」
终于意识到某种非常奇怪的现象,她安静了下来,一双眼睛骨碌碌的绕着他打转,她说什么,他都「来者不拒」,他何来如此大的权限?
「还有吗?」好整以暇的静候她的质疑,他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
「你究竟是谁?」
「卫楚风。」
张着嘴,她傻傻的瞪着他。他竟然是……老天爷,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她能不能昏倒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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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卫家堡,她以后要住的地方?她喜欢!
「这儿好大!」紧紧跟在卫楚风身后,寒柳月一会儿左瞄,一会儿右瞧,忙碌的把这儿的一景一物收进眼里。
「这儿有些地方是禁地,若没有我的允许,妳不可以擅自闯入。」
「禁地?」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她对那种神秘兮兮的事最感兴趣了。
瞧见她毫不掩饰的表现在脸上的蠢蠢欲动,卫楚风深沉的眼眸流露出一丝丝的温柔。她就是这么天真而没有心眼。
「擅闯禁地的下场是关入地牢三天三夜不能吃喝,妳最好记住。」
他的警告进了左耳,却出了右耳,她雀跃的追着问:「哪些地方是禁地?」
「兰嬷嬷会告诉妳。」
「她是谁?」
「兰嬷嬷负责指派调度卫家堡的丫头,妳以后就跟着她。」
「她是不是很老了?」她最怕老太婆了,她们总是啰哩啰唆,顽固又难缠。
「兰嬷嬷虽然上了年纪,可是她耳聪目明精力旺盛。」
嘴角僵硬的抽动了一下,她这会儿可开心不起来了,「她,不好应付?」
「妳可以这么说。」
「那我不就没好日子可过了?」她是不是来错了?
「妳不要坏了她的规矩,她就不会为难妳。」
「我最不懂规矩了。」爹娘都是这么骂她,还说她像没人生养的野丫头,她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和兰嬷嬷处得多么水火不容。
「兰嬷嬷会教妳。」
「我怕是学不来。」爹娘从小管她到大,她还是贪玩好动,她想学规矩还不如上吊来得快。
眼神幽幽一沉,卫楚风冷淡的脸上流露出温柔的呵护,「我会帮妳。」
身子微微一颤,寒柳月听见自个儿的心跳卜通卜通的好大声,她的手脚像是摆错地方似的不知如何是好,老天爷,这太丢脸了,他又不是说了什么甜言蜜语,竟惹得她芳心大乱!不行、不行,她怎能对他胡思乱想?难道她忘了自个儿全身上下净是谎言吗?
「不必了。」
「我可以告诉兰嬷嬷别用一般的规矩管妳。」
「不好、不好,这岂不是教她把我看扁?」她最痛恨仗势叹人的恶霸,她若是靠他压制那位兰嬷嬷,这与恶霸有何差异?
「妳真的不要我帮妳?」
「你是卫家堡的少主,你还是别管我这个丫头的好。」
「我们之间非要如此拘谨吗?妳不能不当我是卫家堡的少主吗?」
「不当你是少主,那是什么?」
「妳心里头是怎么想?」
「我……」脸儿情不自禁的转为嫣红,她明知自个儿不该对他有非分之想,可是……她承认自个儿有点喜欢他,想当他的红粉知己,因为他心地善良,一次又一次的帮她,如今还给她安身之处,她很感动……对对对,就是这个样子!
「我只是要妳明白,我引妳进卫家堡乃出于善意,而非在我们之间划清界线,我没当妳是个丫头。」
「谢谢少主厚爱,丫头不敢踰炬。」离他远一点,她的心就不会乱。
「我以为妳有江湖儿女的豪情,不受世俗礼教所摆布。」
「我……你怎么会有如此念头?」
「直觉。」
她困惑的皱起眉头。从小到大,人人都当她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就是馆里的师兄弟们也常常忘了她是个练家子。
「无论如何,妳若遇到困难可以找我。」
「我会记住,奇怪了,雨儿怎么还没到?」她是骑着自己的马儿跟着他来到这儿,雨儿却是坐上卫家堡的马车,按理,她应该到了。
「她以后会跟着少祈,妳不必再为她挂心。」这是少祈第一次向他讨个丫头,虽然他知道其中的动机并不单纯,却没有拒绝。
闻言,寒柳月庆幸的松了口气,「太好了,这一来雨儿就不必学规矩,可以少吃点苦头。」
「规矩真有那么可怕吗?」
「规矩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满口规矩的人,迂腐不堪!」成天想着管教别人,可想而知那些人的心肠肯定跟磨出来的墨一样黑。
「这妳用不着太担心了,兰嬷嬷没那么可怕,待会儿妳见了就知道。」
寒柳月勉为其难的回以一笑。但愿如此,为了一百两的月俸,她已经打下一年的契约,她若想毁约,就得用一万两银子赎身,那可会要了她的命,换言之,未来的一年她属于卫家堡所有……不不不,严格说来是属于卫楚风所有,因为卖身契上头明订自个儿的主人是他……双手合十,这会儿她也只能祈求老天爷保佑。
第四章
呜……她后悔了,若她不要心存贪念,谢绝一百两月俸的诱惑,如今也不会困在这样的惨境当中。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碗盘,再摸着咕噜咕噜的叫个不停的肚子,寒柳月忍不住想起发生在一个时辰之前的悲剧--
砰!房门惊天动地的震了开来,可是躺在床上的人儿依然笑颜灿烂,无动于衷的睡得好安稳。
「好啊,妳这个丫头竟然还在睡觉,起来了!」虽然已年过半百,兰嬷嬷却是老当益壮、健步如飞,两三步就来到床边,伸出她胖嘟嘟的手指,狠劲十足的往寒柳月耳朵一捏,柔软的耳垂立刻一片通红。
不过,这对好梦正甜的寒柳月显然起不了作用,她挥开吵死人的「蚊子」,翻身背朝上,继续陪周公下棋。
「日头都出来了,妳该上工了!」兰嬷嬷再接再厉,这一次她双手伺候,寒柳月的左耳右耳同时遭殃。看她还有本事睡吗?
寒柳月果然尖叫的爬了起来,她瞪着兰嬷嬷,眼神透着一抹诡异的紊乱,「妳不知道扰人清梦是很惹人厌的吗?妳喜欢当麻雀可以到外头叫,别在这儿吵我,否则我让妳尝到当烤麻雀的滋味。」
咚!她又躺回床上呼呼大睡。
烤……麻雀?一张老脸都绿了,兰嬷嬷不曾受过这样的屈辱,而且欺负她的还是个新进的丫头,这象话吗?
「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我若不教训妳一顿,以后如何管教堡里的丫头们?」老鹰抓小鸡似的,兰嬷嬷一把将她揪起来。
倏然睁开眼睛,寒柳月懊恼的推开她,怎知兰嬷嬷如此不堪一击,踉跄的连连后退,砰一声,屁股差一点就劈成两半。
「我警告妳,本姑娘睡觉的时候最讨厌人家吵我,妳若想活命,最好离我远一点。」她阴森森的咧着嘴笑。
「妳……妳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惊魂未定,还遭受威胁,兰嬷嬷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她快昏厥的猛拍胸口,乱了、乱了,一个丫头竟敢如此嚣张跋扈!
「滚远一点。」她粗鲁的打了一个哈欠。
「妳……妳这丫头好大的胆子,我绝对饶不了妳!」
「妳尽管放马过来,可是千万别挑在我睡觉的时候哦!」
这到底是什么情景?兰嬷嬷这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眉一挑,寒柳月疑惑的偏着头,「妳是哪来的老太婆?」
老太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兰嬷嬷周身不住的颤抖,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不管了,我好困哦!」话落,她再一次倒回床上,可是,下一刻她却惊慌的跳了起来,望着正狼狈的爬起身的兰嬷嬷,她显然意识到自个儿闯祸了,笑得好巴结,「兰嬷嬷,妳在干什么?」
「妳这丫头还有脸问我?」
瑟缩的抖了一下肩膀,她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我哪儿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