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开会,他明明只是个见习生,每天却有开不完的高层会议和看不完的行政资料。优家 和奕家合并之后,整个体系变得复杂化,名下子公司多得让奕然得花不少时间记住,而优致 潼派给他的功课便是了解所有子公司的背景与合作厂商。
奕然拿起所需的资料夹后就打算直接往十二楼会议中心去,而此时仍留在桌上的行动电话突 然响起。
“喂?”他先接了电话。
“喂,我是……”
对方拉拉杂杂不停地说着,奕然听着电话那头对方说话的内容,脸色微微黯然了下来。
最后,说完了这通电话,奕然立刻又拨了个号码出去。
“亲爱的,你找我啊?”话筒传来优致宁甜美得过头的粘腻音调。
“时那里出了点事,学校方面要见家长,可是我现在走不开。”
“什么时候?”
“中午十二点。”
“没问题,我代你过去。”
家长耶!奕然居然要她以家长的身份去处理时的事情。不过这也是当然的,以她和铃的关系 ,时还得称她阿姨呢!
“谢谢,我晚点会赶到。”这个会议大概开到十二点左右,他赶去的话,到时的学校至少也 得二十分钟。幸好他当初为奕时挑了优致宁大学的附属高中就读,有优致宁先行照料,他也 能放心。
“哎哟,和我客气什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没和优致宁哈拉太久,奕然随即挂上电话,接着搭上电梯往十二楼去。
“阿然!”
才坐上位子,就有人叫他的名字。奕然的视线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移去,愕然见到一名衣着优 雅的女子正怔怔看着他。
那是优家三女优致悠,他的童年玩伴。
“你……回来了啊?”奕然有些不自然地打着招呼。
“嗯,大哥说你要开始接掌奕家产业,便让我回来帮你。”
优致悠靠近奕然,在他身边的位子坐下。已经有许多年没这么接近他了,奕然身上散发着一 股令人怀念的气息,她嗅着,离乡多年的惆怅一涌而上。
“在美国好吗?”开始的慌乱并没有维持太久,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奕然略显客套地问了几 句。
“还算不错,就是忙了点。你呢?”
“嗯……”奕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自己过得算是好还是不好?
经过了这么多年,感觉突然变得很陌生。
奕铃丢下他与别的男人私奔离去时,是她耐心地守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但他记不住那些时候 优致悠对自己的付出。这些年来偶尔想起她,回忆却总是陷在她决心前往美国发展时,毅然 决然断绝一切的神情。
初次尝到绝望的滋味,也是她所留下的。
“开完会后,一起吃顿午餐吧!”优致悠邀约着。
“中午我有事不方便。”
“那就晚上吧,晚上二哥会办个晚宴为我洗尘,你仍是住以前那里吧?我开车过去载你。”优致悠仍是和以前一样,任何事只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完全忘了他人也有感受。他正想婉拒优致悠的好意时,却发现优家老二那双鹰般锐利的眼已“关爱”地投射过来。“你们两个,要联络感情等开完会后再开始也不迟。”坐在主席位上的优致潼出言制止了优 致悠的进一步行动。
十二点没过多久,学校会谈室内便来了几位大老远赶到学校的学生家长。整间会谈室喧杂不 已,四处都可听见她们呼天抢地的心疼自己孩子的声音。
穿着便服的优致宁捡了个位子坐下,招手唤来站在窗边,嘴角血迹已干涸的奕时。奕时走至优致宁面前,缓缓地低下头说了声:“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小事而已。”她噙着笑凝视着奕时,在这喧哗的室内,他不急着为自己的行为脱 罪令人激赏。优致宁早该知道,奕铃所钟爱的孩子必定有她引以为傲之处。“这该怎么办?我的儿子被打成这样。”几个学生家长围住训导主任,心有不甘地向他讨回 公道。
“关于这件事,学校会秉公处理。”训导主任眼角余光瞥见了优致宁,但觉拥有优雅外貌的 她很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是谁。
“对,一定要处罚那个打人的学生,看他把我儿子打得眼睛都肿了,真夭寿,也不知道是谁 教出来的,半点家教都没有。”
优致宁听见这番话可真有些火大,她天真可爱又迷人的时怎能受这种委屈呢?“哎呀,时,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打你?来,快告诉致宁姐姐。”优致宁也大呼小叫的,绝 对要替他报这个仇。
优致宁望向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同班学生们。他们的脸都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肿得 像猪头似的,连身上的衣服也染着干掉的黑褐色血渍,可见奕时下手时没想过要留情,也可 猜想到他对他们的痛恨。
“就是你们几个吗?”优致宁瞪视着那些学生。
“是又怎样,大姐姐?”那些人当中有人极轻佻地说。
“很好!接下来的高中生涯说长不长、说短倒也不短,可是你们走路时最好小心点,因为我 不能担保你们会不会在打球时被球棒不小心K到、游泳时突然溺水,或是被某票看你们不顺 眼的小混混捅两刀。”优致宁讪笑。
她煞有其事的话只惹来学生们的捧腹大笑,根本不被放在眼里。
“怎么这样,今天被打的可是我的儿子啊!还有人出言恐吓。训导主任,你怎么连话也不说 一声?”学生的母亲激动得直跳脚,揪着训导主任的领子骂。
“你们家儿子被打会疼,我们家时被打就不会疼了吗?”优致宁没有平时惺惺作态的娇媚。 若是有些人惹到她头上,她是一点也不懂客气两字怎么写。
“奕时同学也承认是自己先动手。”训导主任说。
“为什么先动手?”她将目光移向奕时询问。
奕时踌躇了一会儿。“他们说阿然的坏话……”
“什么坏话?”事情波及她亲爱的,优致宁眉头一扬。
“那些人说阿然是……人妖。”奕然这个名字是他心中的圣域,他绝对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 说奕然的不是。
“哦!”优致宁讪讪的笑了几声,“那活该他们被打成猪头,放心,致宁姐姐永远站在你这 边。”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在说什么?我家孩子被打得快重伤了,真是没天理啊!”学 生家长再也按捺不住怒气,就要冲上前去教训优致宁。
“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是你们,敢打我家的时,这几颗葱头算什么东西?时可是我优致宁 内定的亲亲小爱人,又最受我亲爱的重视。优、奕两家在台湾企业界位居领导地位,这孩子 可说是未来三十年内台湾最有价值的单身汉耶!谁说这几棵葱头可以和他相提并论的。”看着那些个相貌平平的普通人,优致宁忍不住又破口而出:“葱头!”
至此,包括训导主任和所有学生,人人都大吃一惊。
大学部的优致宁,先别提她在校外的事迹了,这个女孩儿正是学校董事的孙女,又是学生会 主要干部,校内没人惹得起她。
被骂葱头的学生也庆幸自己好在方才发楞没打起来,听说优致宁还有个硬底子黑道后台。前 几个月有个不知死活的转学生,粘上这朵忘了贴上“请勿攀折”标语的高岭之花,马上就被 修理得惨兮兮,甚至还被强拍裸照公布在学生会监管的校际周报上,弄得刚转学来的他慌忙 逃到别所学校去,只差没有被整得精神衰弱而已。
由以上可知优致宁方才说要恶整他们的话可能不假。
怕她太冲动,奕时连忙拉住优致宁。
“做人不能太好,你就是这样才会被欺负。”对待同学也是,在遇见奕铃之前也是,他总是 默不吭声的那方,优致宁真不忍见到他这样。
“谁被欺负了?”奕然令人印象深刻的舒爽嗓音由远而近传来。
当他进入这间因挤满了人而略显狭窄的会客室时,就如同一个发光体般,让所有人的目光都 集中在他身上。
他那种无意间散发的优雅气质,天生的修长身段与姣好无瑕的面貌,向来就能引人侧目,令 人很难将焦点自他身上移开,就连早为人妇的欧巴桑们也一样,看得发痴。“会有谁被欺负?还不是你的宝贝小时。看看,一张好好的脸蛋被打成这样。”真是让她心 疼不已啊!奕然抬起奕时的下巴,奕时皱了一下眉。他的左额有道不浅的伤口,嘴角虽只有 些瘀伤,但嘴巴里头大概咬破了。
“其他地方呢?还有吗?”
“没了。”奕然的眼神令奕时想到早上的事,他被奕然碰触的地方一阵燥热,体内的细胞激 动不已,令他不得已收回了自己的下颚。
“算了,下午也别上课了,我带你去医院。”
奕时心里定是介意着早上的事,察觉到他的退缩让奕然心里升起一股罪恶感。为什么单是对 他,奕然无法忍受见到他失落的神情?
“好……”虽然奕然老是漾着笑容,但看来他并没有为早上的事生气,奕时这才安心许多。优致宁窃笑地看着这幕暧昧情愫蔓生的情景。啊,真是太美好了!
“致宁,麻烦你替时请假,我先带他回去了。”
“放心。”只要奕然一句话,她优致宁就算赴汤蹈火也会死命完成,更何况是请假这档小事 。
“还有……”奕然转过身去,以一贯绝美的微笑对着那几个呆楞着的家长说:“至于让我的 人受伤这件事,我也不想太过麻烦,接下来的事我会交由律师处理,最迟三天,各位会收到 我所发出的律师函。”
我的人!优致宁听到这句话时差点气绝倒地,兴奋的死去。
这是多么真挚而美好的告白啊!奕时受了伤果真引起奕然的愤怒,否则他也不会要告人这么 冲动。
可爱的亲亲小时配上完美中带点忧郁的美男子阿然,真是世纪绝配啊!
“走吧!”优致宁的神情令奕然想起些不好的事,这个童年玩伴沉醉的样子让他打了个冷颤 ,起了身鸡皮疙瘩,让他只想尽快离去。
“等等,得回教室。”想起书包还未拿,奕时见奕然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而去,连忙一把抓住 了他。
忘了节制力量猛然地抓住奕然,熟悉的热度将他牢牢地锁在原位无法动弹。对上奕时纯真而 尚显童稚的脸庞那刻,奕然吃了一惊,身体深处某种未知的欲望因他青涩的样子而蠢动起来 。
意识到自己居然会有这种反应,奕然自我嫌恶地挣开了奕时。
奕时有些愕然,但在触及到奕然一闪即逝的厌恶时,他难过地抿唇强忍,跟着他急促的步伐 离去。
“我只是被你吓了一跳。”远离了优致宁,奕然试着解释方才的举动。
“你不喜欢我碰你。”
“没那回事。”他的辩解有些力不从心。
走至校门外停于围墙旁的跑车前,奕然立刻坐入了驾驶座。他启动了车子,发觉沉默不语的 奕时盯着空着的副驾驶座一会儿,又绕道打开后车门,坐上离他最远的位子。后照镜里清楚地映着奕时强忍痛楚的面孔,心头轻微的揪痛让奕然厘不清自己的情绪。他对 奕时虽有好感,但称不上喜欢或爱;在他的心里,奕时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他早将这个小 男孩当成惟一的亲人看待。
只是,奕时对他过于强烈的情感让他震撼不已。法律上,奕时是他的侄子;实际上,他将奕 时看作自己的弟弟。没有人会在被朝夕相处的亲人告白后,还能雀跃欢喜。启动跑车准备上路,奕然不让自己多做无谓的思考,反正照着原来的生活模式过下去就对了 。
调整后照镜的角度,让它偏离奕时抿着的苍白面孔。但就在移动镜子的同时,却也照出角落 一道一闪即逝的黑影。
奕然怔楞了一会儿,那抹刻意隐蔽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七章
优家三女由美国荣归,干嘛她也得跟着参加这劳什子洗尘宴,要不是大哥猛打越洋电话,二 哥又派了专车将她押送至宴会现场,她才不理会什么名流聚集、斥资百万的豪华晚宴。去! 有钱没处花吗?
宴会是在优家旗下最具盛名的饭店举办,不仅排场一流,各式餐点饮酒也是西餐中的顶级名 品。鱼子酱、松露、鹅肝酱整盘整盘地端上,红酒白酒也一瓶一瓶地开;政商名流电视上曝 光率高的有一堆,探头探脑的政治版记者也不少。只是碍于这些名人的隐私权,现场一律谢 绝摄影拍照。
优致宁总是无法喜欢这么劳民伤财的联谊活动,一下那个立委来问候、待会儿又来个什么民 代,名字倒是半个也没记住。
唉,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只是碰巧姓了优罢了,优家的产业她从没插手、也没兴趣 ,她来干嘛呢?
端着一盘满满的烤松露,她回到角落的座位上。
“再半个小时,露个脸就可以走了。”奕然拉过奕时的手腕看了看他的表下决定,心里头在 意的却是正午的事情。
奕家由优氏退出后,将会引起不小的金融地震,重整之初体系内所有缺陷将暴露无疑,这会 为商业生态带来重创。为了自身利益着想,无可避免地将有人会想暗中解决掉他这个突然冒 出来说要分家的碍事者。
若是以前他当然有能力自保,但如今多了一个弱点——奕时。正式上班后他无法时时刻刻待 在这孩子的身边,任何人都能够轻易地捉住他的痛脚。
“吃吧!”优致宁将散发鲜美香味的松露推到奕时的面前。他的俊脸还留着早上受的伤,不 过那无损他稚气得恼人的甜美模样。
“谢谢!”奕时看了奕然一眼征求同意,奕然则点头回应。
优致宁显得有些遗憾。平时这两人明明是更为亲昵的,怎么今天却意外地生疏了起来?失了 眼福,真是憾恨啊!
虽然坐在角落处,但这无意引起别人注意的三人仍是受人注目的存在。在阿曼尼新款设计的 冬季深黑色服饰下,样式简单的长呢毛衣外搭风衣,在三人身上穿出截然不同的味道。尊贵 、华丽、典雅……似乎什么形容词都不足以完整形容。
衣服是优致宁挑选的。同款同系的服饰穿在阿然、时和自己的身上看起来像是情人装,这可 以让她的心情稍微好些。
纵使是今日宴会主角的优致悠,也无法不注意到那抢眼的角落。
“三姐过来了。”优致宁皱着眉,斟了些葡萄酒进水晶杯,她对这个姐姐实在没啥好感。“阿然,怎么窝在这里不到处走走?一些叔叔伯伯们都在问你呢!”优致悠穿着一袭蓝白复 古洋装,优雅而迷人,表现出今日宴会主角的她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