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难吃。
「真的好吃呀?看来我有成为大厨的天份,下次再做给你吃。」她把他的颤音听成赞美词。
刘易斯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挤出心疼的微笑。「不用了、不用了,我怕妳累得没力气帮我工作。」
「不会啦,我根本是来混日子的,你们什么事也不肯让我帮忙,我觉得很过意不去。」说是来打工,她却像回到家一样,晾在一旁看人忙碌。
「妳的苦日子还没到来呢!我是先让妳适应环境,明天开始就有妳忙的。」为了他的胃着想,没事也要找出一堆事困住她。
他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硬把要来打工的她收到身边当助理,天晓得他在议会上有多少助理,个个学有专精是他的好帮手,不需要他太费心便会自动做分析,找有利于他的信息为人民服务。
成功绝非偶然,他擅于经营人脉,拉拢人才,有必要时借用大哥的黑道势力,使他在政治上这条路走得顺畅。
可是她是他理智上的唯一败笔,连自己都搞不清为何一见她就想笑,忍不住搂搂她、拉拉她的辫子,好像一天不见她可笑的装扮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哪个女孩子不爱漂亮,唯独她刻意把自己弄得土里土气,一副见不得人的丑样。
她大概还不晓得她睡的卧室连接另一个房间,每天她一入睡他便推开隐藏的暗门,偷看她没有伪装的睡脸,那时的她纯美如月下仙子,叫人不忍亵渎。
不要求她恢复本来面貌是他的私心,他希望城堡的人都不要发现她的美丽,只有他能独享专有权,好好看护这个误闯人间结界的小仙女。
「真的,我要开始工作了?」唉!她一点也不兴奋,他一定会小人的趁机整她。
一想到老是被扯的辫子就有气,他一点都不知道她得花多久的时间才能编好辫子,而他总是故意弄乱它。
「怎么,妳的表情不太开心。」小女孩的心思可真难捉摸,一下子嫌没事做,这会儿又摆出苦瓜睑。
「……没有啦!我是怕我做不好会挨骂,先培养一下挨骂的情绪。」正经八百的安晓恩做出殉道者的表情。
吾虽死矣,但依然勇往直前。
「妳喔!」轻声一笑的刘易斯习惯性的揉揉她头顶。「我看起来像坏人吗?」
「像。」而且是大奸大恶之徒却伪装成大善人,表里不一。
这丫头太讨打了。「对了,管家说妳烫伤了,严不严重?」
被她气疯了,都忘了这件事。
「很严重。」她一脸愁苦的抿起嘴。
一旁的西莉亚笑得停不下来,一身的肥肉上下抖动,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到底伤到哪里?我瞧瞧。」很奇怪,一遇上和她有关的事,他立刻心乱如麻失去判断力,完全看不到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安晓恩拉起耳边的一小撮头发。「你瞧,是不是很严重?都烫鬈了。」
本来是滑顺的直发,现在都扭曲得像新竹米粉,QQ的。
「咳!妳再说一遍,是什么东西烫鬈了?」不气、不气,形象要维持好。
「你眼睛瞎了不成,没瞧见我头发鬈得……呃,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不是生病了?」呜!好可怕,他在瞪人。
连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的刘易斯露出温和笑脸。「我很好,没事。」
有事的人是妳。
「可是你笑得好虚伪哦,好像被人洒了一身血的黄鼠狼。」明明狼狈还说天气真好,出来散步呀!
「安、晓、恩──妳想不想活到明天?」声音压得低沉,他有股想宰了她的冲动。
他已经决定原谅她的无知,偏偏她又往痛脚踩一下问他痛不痛,他真不晓得她是真无知还是假无知,或者是天生智障。
「为什么活不到明天?算命的说我福厚,注定一生无缺到白头。」所以她会活得很久、很久。
好想掐她。「活不到明天的原因是我先宰了……」
安晓恩突然惊呼地跳了起来,打断他未竟之语,惹得他一向斯文的表情变成可怖的铁青色。
「又怎么了?」她会早夭一定是无形中树敌太多,而他是其中之一。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早上有一堂很重要的课,修女会点名的。」是上英国的近代史。
叹了口气,刘易斯觉得自己苍老了许多。「来吧!我送妳去。」
被她累老的,她一人可敌十个政敌。
「你今天不是要去议会大厦查资料?我就不耽搁你了,司机会送我去。」她反常地变得十分客气。
「爱吃糖的小孩忽然说她不吃糖了,妳知道是什么原因呢?」环抱着胸,他悠然自得的问道。
心惊的安晓恩眼神闪烁。「蛀牙嘛!医生伯伯说小孩子不可以吃太多糖。」
「妳几岁了?」
「二十一,你不是早晓得了。」心跳好快,他好看的脸一凑近她就会有大难临头的感觉。
虽然他真的很帅,令人想一亲芳泽。
他的笑中带着严厉。「二十一岁的大女孩装天真是不是贼了点?妳要自己坦白还是我亲自为妳拔牙?」
「坦……坦白什么?」安晓恩不敢看刘易斯,拎起厚重的书本往外走。
「恩恩,妳心虚不已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扶扶眼镜、挪挪镜框,妳不知道吗?」
还想瞒他。
「嗄?」她立刻拔腿就跑。
※※※
腿短的人永远吃亏,三两下她就像老鹰抓小鸡一般,脚下一空让人拦腰一抱,想要喊救命都没人理会,反而取笑她小孩心性。
什么嘛!她真的被下议院新锐议员「绑架」,怎么没人出手解救孤苦无依的她,难不成她失宠了?
不管、不管啦!她就是不要他送,来英国求学是为了当一个平凡女孩而不是招惹是非,她费尽苦心安排的一切可不想毁于一旦。
如果消息传到哥哥们耳中,她的日子才是真正的难过,安宁之日恐怕遥遥无期。
「刘易斯少爷,其实你不用专程送我一趟,我搭巴士也行。」就算要走路都不成问题,只要他不出现。
「嗯!妳叫我什么?」一手握方向盘,刘易斯空出一手叩她脑袋。
安晓恩被打精了,头一转谄媚的拉拉他的手。「刘易斯哥哥──」
「少撒娇,我不受女色诱惑。」他心里早笑开了,柔软的一处心田轻易让她闯进去。
「人家有自知之明,我没有美色嘛!所以你更应该同情我。」真不给面子,她很少撒娇的。
要是换成她四个哥哥包准乐翻天,把她服侍得像慈禧太后。
「同情妳干么,有得吃、有得住又有专车接送,人家羡慕妳都来不及。」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就是不要人家羡慕……」她连忙打住的装傻。「我是说专心课业不该分心。」
刘易斯是何等精明,眸光闪了闪。「有人因为我的缘故找妳麻烦?」
「你可不可以不要太聪明,这样显得我很愚蠢。」讨厌啦,还是瞒不了他。
自从有一回被一位保皇党的女孩瞧见她坐豪华轿车来上课,绘声绘影的流言就传得很难听,说她被有钱人包养啦,当某富商的情妇等等。
她一笑置之不予理会,以为日久终会平息。
谁知前两天刚好下了一场小雨,他撑着伞送她到学院门口才离去,这回保皇党的女王亲眼目睹,不知怎么地忽然醋劲大发地骂她不要脸,用力推了她一把要她走着瞧。
接下来的两天她可就欲哭无泪,薇薇安好像特意针对她冷嘲热讽,站在教室门口等着不肯离开,一再数落她有多下贱,丑人妄想攀附金梯。
她被骂得很无辜,可是不想扩大事端也只好忍下来,芬兰还嘲笑她度量大,不跟母狗一般见识,想想她倒觉得好笑。
幸好后来刘易斯有事不能送她,薇薇安的怒气才稍微降下来,骂累了自然消了声音,她正庆幸耳根可以清静一下,没想到他又坚持非送她不可。
这下她有得烦了,不晓得疯狗又要吠几天,最好他别露脸,也许能逃过一劫。
「是谁让妳不好过?」他问得像在谈论天气,内心一把火已然燃起。
只有他能欺负她,其它人没有这个资格。
「说了有什么用,打女人可是一种非常无耻的行为,我不能老仰赖你出头。」而且他会把帐记在她头上。
标准的小人行径。
刘易斯瞇起金眸打了个方向灯转弯。「我打过妳吗?」
「以前没打过不代表以后不打,你这人个性反反复覆的,谁猜得准。」她有感觉他很想揍她,可是因为她人缘太好不敢动手。
「小恩恩,妳越来越了解我。」他露出邪肆的笑容令人心惊。
安晓恩见状,心口一阵不安的紧缩,问不出口他想干什么,肯定没好事。
车停在圣玛丽亚学院门口,三三两两的女学生正在和情人打情骂俏,不到最后一刻不肯进入校门,她当下明白他的意图。
「刘易斯,我还没长大,你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天下的美女何其多,还是放我这株不起眼的小草自生自灭,你也省得烦心。」
「下车。」看来她挺了解他的,吃了这株小草不吃亏,知音难寻。
她乖乖地下车,打算一口气冲向教室。「再见……」
见字还拖着尾音,冷不防她的口被人封住,一股好闻的男性气息侵入,她失措的无法反抗,渐渐融化于刘易斯的温柔中。
微晕的安晓恩没发觉远方有双妒恨的碧眸欲瞪穿她的背,直接以火山口的热熔烧得她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危机,通常也是一种加温剂,在爱不知不觉来临时。
第四章
「恩莲娜,妳给我出来。」
麻烦来了。
刘易斯果然是大祸害,心肝肺全黑如墨鱼汁,随便吐两口就完全抹黑纯白纸张,叫人欲辩无从说起。
真会给他害死,温和的表面暗藏没人看得到的邪恶灵魂,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却因为他掀起惊涛骇浪,遇上他是她的不幸。
嘴唇上的酥麻感还在,安晓恩快恨死自己了。
原本是羡慕他有一头东方人少见的银发,然后是觉得他长了一张好看的帅脸,现在她变得越来越严重,居然喜欢上他吻她的感觉。
不敢想象接下去会不会变成花痴,整天缠着他索吻甚至要求更多,他简直是令人堕落的恶魔。
二十一岁的她根本招架不了三十岁成熟男人的诱惑,他像一道上好的法国料理,光是听来自「法国」两字就联想到浪漫和罗曼蒂克,很少有女人拒绝得了。
偏偏他的外表也像让人垂涎的法国料理,配上葡萄酒般的杰出成就,他的完美人生几乎找不到污点,没人相信淋上的蘑菇酱汁含有剧毒,一沾唇就毒发身亡。
真是超讨厌的,他的审美观一定有问题,二哥已经尽量丑化她的外观,走在路上没几人会相信,她是安氏集团那位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
可是他竟然吻得下去,而且一吻不可罢休的足足吻了快二十分钟,叫人不侧目都不成。
因为他的缘故,现在她已跃升学院锋头最健的女孩,不管是保皇党或是平民党争相来询问两人的关系,一副如痴如狂的梦幻表情。
如果她手中有把刀子可能会捅下去吧!
不过她想他会先吻得她浑身酥软没力气拿刀,他就是这么个恶徒,而没志气的她只有投降的份,谁叫她从小就被保护得太好不识人心险恶,才会应付不了天生邪气的双面人、伪君子。
「妳完了,妳在傻笑。」
冷不防的低嘲声钻入耳中,犹带憨笑的安晓恩看见一件土黄色长袍走过来,包得密不透风的普遍布料下露出两颗慧黠的黑眼。
心口是一阵小鹿没关好,闯来撞去的不安于室,她连忙放下搁在唇边的手藏于身后,干笑的赧了粉腮。
「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但是漫天流言还不如妳嘴上肿得发红的证据。」芬兰忍不住摇摇头,太明显了,像是被人蹂躏过的处女。
她娇羞的一瞋,「妳在说什么风凉话,我快要离死不远了,妳还不想法子解救我。」
「活该,爱现,谁叫妳不要脸地在校门口和爱人吻得昏天暗地。」她的语气含有取笑意味。
「哎呀!那个心存不良的坏蛋才不是我的爱人,他是故意要引起众怒。」惩罚她的不坦白还有拒绝他的接送。
「是哦,两人吻得难分难舍叫故意,那么上床叫栽赃陷害吗?」分明笑得像傻蛋一枚,亏她还佩服她是装傻高手不受旁人影响。
「芬兰·贝里,妳思想好邪恶,贝南王国的后宫专教妳情色呀!」她肯定是看太多嫔妃和国王翻云覆雨的画面,心发野了。
芬兰的眼眸中散发智慧的笑。「有心思担心我受污染,不妨想想十分钟前薇薇安丢下的怒言。」
「嗄?」安晓恩皱起眉,这个坏心眼的公主太可恶了,干么提醒她恨不得遗忘的事。
薇薇安不屑兼含着愤怒的低吼声犹在耳际,可她苦思不出解决的办法。
她不去惹事事偏往她头上落,刘易斯的行为简直是不可饶恕,瞧他为她树立多大的敌人。
有所选择的话,她宁可不去面对气焰高张的娇娇女,谁晓得她会被分尸成几块,喷火的恶龙爪子一向很利,她不以身涉险,以为王子会从天而降。
童话故事是她生命中的恶梦,从小到大她身边一定围绕四个骑士,众星拱月地轮流为她讲解当公主的好处,要她只管呼吸就好,其它的事有屠龙英雄负责。
结果她最想做的一件事是消灭屠龙英雄,一看到几个不肖哥哥的嘴脸,再美好的幻想也会瞬间破灭,他们让英雄变得可笑。
芬兰一副闲凉的姿态,「逃避是没有用的,不如光明正大的斗上一斗,我会在背后支持妳。」女人的战争她不宜介入,两人就已经太挤了,明哲保身。
「无耻的话妳也说得出口,是朋友就该帮我阵前杀敌。」冲锋陷阵是沙漠王国子民的专长。
「很抱歉,有利益冲突就不是朋友,妳要不要把礼物还给我?」表示绝交。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安晓恩忍下杀害真公主的欲望。「妳从来没送过我礼物。」
「是吗?原来我们交情没那么好呀!我先走一步了。」友谊涓涓细流才能长久。
现在想想同学快一年了,她的确没送过半件礼物,连片涮羊肉也没有请,实在是交浅言深呀!
「妳敢走试试,我马上登高一呼拆穿妳的身份。」安晓恩出口威胁。到时谁比较出锋头呀!
芬兰身子一僵地旋了回来怒视,「做人不要太自私,妳想害死我呀!」
「彼此彼此,妳还不是见死不救,至少巴结妳的人会比仇视我的人多。」她是怀春少女们的公敌,而芬兰是公主吶!
差别真大,说不定女王还会亲自接见贝南王国的公主呢!而她只能没没无闻受人欺凌,暗自饮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