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琳。”是喜小霜,她正挺着像小山的似的肚子,步伐缓慢地走向尹琳。
“表嫂。”尹琳连忙奔过去扶她在亭子里坐下,“你都快生了,还到处乱跑?”
喜小霜柔媚地笑笑,“就是快生了才得勤加走动。”
“也是。这时代医学不发达,不像我们二十世纪,万一遇上难产还可以剖腹!”
“剖腹?”
“是啊!就是将肚子剖开,然后把婴儿抱出来。”
喜小霜惊恐无比的大眼,右手按在胸口上,喃喃地道:“把肚子剖开?老天,幸好我不是生在二十世纪!”
尹琳笑道:“可是在遇上难产时,这个方法可保母子均安。你不知道,在我们那个时代,很多妇女为了保持身材,都自己要求医生剖腹呢!”
“我可宁愿不要什么好身材。”一想到有人握着一把刀子,把自己的肚子剖开的样子,她就想吐!
尹琳牵唇笑笑,“咱们别谈这个,谈谈你的恋爱史好不好?你和表哥是怎么认识的?”
恋爱史?喜小霜妩媚一笑,“这恐怕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呢!那天我趁我爹娘出远门,一个人偷偷的溜出府——”
“公主,郡主。”送午膳的宫女打断了喜小霜的话,低低身子后续道:“公主,恭喜您。”
“恭喜我?”尹琳愣了下,灿眸发亮地想着:难道是忌焱回来了?也不,才一个半月,忌焱此刻说不定才刚抵达边疆呢!可是……还有什么值得恭喜的呢?
“公主就要成为契丹国的王妃了,这值得恭喜呀!”
“契丹国王妃?”尹琳与喜小霜对看一眼,猛地自石椅上跳下来,惊叫着:“你有没有搞错呀?”
宫女皱皱眉头,“不会错呀!契丹国今日送了大礼来下聘,皇上此刻正与契丹王子在太和殿谈婚事呢!”
尹琳张着口喘息,脑袋瓜被宫女的话震得轰隆隆响。
她不相信,这不可能,一定是宫女听错了,即使真的有人要成为契丹国的王妃,那也绝对不是她,绝不是!
现在,她必须马上把这件事搞清楚——拔腿便往太和殿奔去。
“你是不是听错了?”喜小霜也不敢相信的再问宫女一遍。
“不会吧?咱们大唐不就淘喜这么位公主吗?”宫女侧着头讷讷地道。
公主和将军的事,皇上再清楚不过了,怎么会——她必须去探个究竟。喜小霜用手撑着腰站起,恨不得自己此刻能箭步如飞!
尹琳很不礼貌、几近莽撞的冲入太和殿,若不是那双腿煞得还算快,肯定一头撞进那堆得比她还高的聘礼里。她瞪着那堆聘礼,很努力的在压抑胸中的怒气。
“皇妹!”太宗自椅子里站起,下巴紧绷着。
契丹王子一见到尹琳立即展眉而笑,“公主。”彬彬有礼的躬了下身。
尹琳在心里祈祷着这事跟自己毫无关系。很牵强的挤出一丝笑容,故作不知情地道:
“哇!好多礼物喔!又有人进贡是不是?”身子绕着聘礼堆转,脸部的线条却僵得硬邦邦的。
太宗面色有异的瞥了契丹王子一眼,一张脸铁青着。
契丹王子含情脉脉地走到尹琳面前来,柔情似水地道:“公主,这是聘礼,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未婚妻了。”
尹琳的胸腔上下起伏着,愤怒的眸光狠狠地投向太宗,“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他?”声音很努力的压低了。
“皇妹——”
“我把你当成亲哥哥,可你把我当成什么?我拜太后为义母,并不代表我的婚姻大事可由你们来掌控。如果今天不是我发现,你是不是想在成亲那天用药迷昏我,然后将我五花大绑的送上花轿?”尹琳一步步逼向太宗,忿恨的眸光犀利毫不留余地。
契丹王子诧异地怔在一旁,不明白她过度的反应出自何处?难道她——讨厌自己?
太宗手足无措,难得一见的慌乱出现在他的俊脸上。
“皇妹——”
尹琳怒吼:“你不要叫我——”
“放肆!”太宗龙颜震怒。
他不想对她凶的,可这丫头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她居然在契丹王子面前对他又吼又叫,把他身为一国之君的尊严放在脚底下踩?
可尹琳岂是让人吓唬大的?她握紧双拳扬高下巴,用鼻孔对着太宗,又气又恼地龇着牙。
“这件事是你不对,你还这么凶?别以为你是皇上就了不起了,就可剥夺他人的婚姻自由?我已经十八岁,已经有婚姻的自主权了,谁都休想作主把我嫁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
“公主?”契丹王子向后退了一步,因尹琳的离经叛道而惊怔,但这仍不足以打消他想娶尹琳的决心。
太宗再度瞥了契丹王子一眼,觉得自己若不拿出点气魄,肯定要教人笑话了,偏偏他对这丫头是十足十的宠爱,甚至疼进心坎里去了,哪舍得责罚于她?但是,也不能任由着她放肆到底吧?
“这是七世纪,别跟我谈婚姻自主权。自古以来,公主的终身大事都是由太后或皇帝作主的。”太宗忿怒道。
尹琳冷冷地哼了一声,眉心纠结起来,“你的意思是要我自认倒楣?我活该认太后为义母?活该多了个专制霸道的皇帝哥哥?活该——”
“啪!”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在尹琳的俏脸上。她当真惹火太宗了。
尹琳抚了抚血手印的脸颊,泪眼朦胧地瞪着太宗,“你打我?我长这么大,连我爸爸妈妈都舍不得骂我一句,而你居然出手打我?”
“他们就是连骂都舍不得才会把你宠得无法无天。”太宗真是怒不可遏。
“无法无天的是你不是我。你以为自己是皇帝就很伟大吗?在我的眼里你不过是个专制、霸道又爱滥用权势的人罢了!”尹琳已经气到口无遮拦的地步了。
“尹琳!”喜小霜一跨入太和殿,目睹尹琳与太宗对峙的这一幕,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奔过去将尹琳扯退一步,低道:“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尹琳仍愤恨难休的瞅瞪太宗,“我说错了吗?他在未经我的同意之下,任意将我许配他人,如此做法不是滥用权势是什么?最可恨的是,他比谁都清楚我和忌焱之间——哦!我知道了,你是故意的,否则朝中上下这么多人,你不会指派忌焱远赴边疆,原来你是蓄意要拆散我们?你……你实在太可怕了!”
这丫头已经爬到他的头顶上去了!太宗的忍耐限度也已超出了范围,该死!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来人啊!”
太和殿立即冲人两名侍兵,“皇上?”
“把公主给我押下。”
“皇上?”喜小霜惶恐地转向尹琳,“你赶快跪下道歉吧,快呀!”
“我没有错。”尹琳倔气昂然。
太宗怒瞪愣在一旁像呆头鹅似的侍卫,咆哮着:“我叫你们把公主拿下听见没有?”
“慢着。”契丹王子一个箭步阻隔在尹琳与侍卫中间,“我觉得此事公主并——”
不料尹琳非但不领情还恼火地推开他,“我不必你替我说话,不必你在这里假惺惺。”
“公主?我……”契丹王子愣住。
“难道你不知道这件事都是你一手挑起的吗?天下美女这么多,你为何偏偏选上我这个丑小鸭?我郑重地告诉你,我不会嫁给你的,死也不会。”尹琳泪流满腮、忿恨难休的告诉契丹王子。
太宗气得头上冒烟,拍案嘶吼,“把公主给我押下去,押——下——去——”
“不用你们动手。”尹琳挺直背脊注视太宗,龇牙咧嘴地道:“就算你关我一辈子,我也不会答应嫁给他的。”甩头迈出太和殿,身后跟着两名侍卫。
“皇上……”喜小霜想替尹琳求情,她不能眼睁睁地看尹琳入狱。
“不要替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求情,若不是我仍念着兄妹之情,她早人头落地了,哪还能任她趾高气昂、上下不分的对我又吼又叫?关她几天只是杀杀她的锐气,让她好好的想一想自己的对与错。你下去吧!”太宗的情绪很快地缓和下来。
“可是……”
太宗挥臂,露出他不想听的神情,喜小霜只好撇撇唇退出太和殿。
“让您见笑了!”太宗转身面向契丹王子,“我皇妹对您冒犯之处,尚请原谅。”
“别这么说。公主说得没错,这件事都是我引起的,不过,当初我若知道公主心有所属,绝不会强人所难引发这样的局面,可现在,聘礼已下,我国此刻已在为迎娶王妃之事做准备,若是……”说来说去,他想娶尹琳的决心仍比石坚。
“王子请放心,我会说服淘喜的。君无戏言,我李世民岂是那种会忘信违诺之人?贵国就照原订日期来迎娶。”太宗保证地道。
事实上,太宗对尹琳可是一点儿把握也没有,以尹琳叛逆倔强的个性加上她对忌焱的用情之深,要说服她简直比登天还难!如果万不得已,他只好采取强硬的手段。
连太后都被请来当说客,尹琳还有什么指望呢?
此刻,用“绝望”二字来形容她的心情,可真是最贴切不过了。
“……你皇兄是不得已的,为了天下苍生他只有牺牲你,他也很心痛呀!琳儿,别再固执下去了。”太后说得眼眶都红了,她也很无奈。
“不要再说了,我什么也不想听。”尹琳捂着耳朵猛摇着头,楚楚泪眼穿过牢房的栏栅,怨嗔地瞅着太后。
“琳儿——”
“我说了我不想听。”身子缩进牢房的角落,双手捂着脸哭泣道:“为了黎民百姓就要牺牲我?我又不是王昭君,我没有那么伟大,更何况历史也没有这一段,谁说我不嫁他两国就会挑起战火的?这些都是你们自己说的不是吗?你们实在太自私了,我不相信如果我是您的亲女儿、皇上的亲妹妹,你们还会忍心牺牲我?我真后悔当初认您做义母,我真后悔……呜……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怎么能不痛心?怎么能不心碎?她一直把太后当成亲生母亲,把太宗当成亲哥哥,可他们却拿她作为两国和平交易的筹码,这算什么嘛?她尹琳是个人耶!又不是东西,再说她也不是这时代的人呀,他们凭什么主宰她的一生,凭什么?
“相信我,我爱你更胜于自己亲生的女儿,琳儿,相信我。”太后揪着疼痛的心,老泪纵横的低语着。
“不,您骗我,没有一个母亲会拿自己女儿的一生幸福当作牺牲品的。”尹琳泪如雨下,秀丽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变形。
“琳儿——”
“别再劝她了。”太宗步伐沉稳地迈人牢房,身后有两名护卫跟随着,一身黄袍辉映着他愠怒的脸色,“不管你答不答应,明日一早我都会派人将你送往契丹国。”沉怒的眼眸已不容置疑,他决定提前送走她免得夜长梦多。
尹琳从地上跳起来冲向太宗,若不是被栏栅隔离,她一定会扑过去杀了他。
“我一辈子都会恨你的,你这个王八蛋!”龇牙咧嘴、愤恨难休地瞪太宗。
太宗旋过身背对她,不愿她看见自己痛苦的表情,冷硬地道:“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此事已成定局,你无从选择。”
尹琳停止哭泣,脸色冰冷可怕,低低地哼了一声,发出几声令人打颤的冷笑,“我有没有其他选择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不是那种认命的女人,更不会把一生的幸福任由你处——置。”她听见唐炜被阻在牢房外的声音,立即拉长脖子嚷着:“让他进来,你们这些王八蛋!”
门外的狱卒走进来,拱手道:“启禀皇上,驸马爷执意要见公主。”
“让他进来。”太宗低道。
“遵命。”
一晃眼,唐炜便冲了进来,先是心疼的看了他的小表妹一眼,接着便冲着太宗怒责道:
“小霜已经都跟我说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过分?”
“不要再和他说了,表哥,像他这种铁石心肠之人和他多说只是浪费唇舌。”眼泪又止不住地滑了下,将手伸出栏栅握住唐炜的手,楚楚可怜地道:“表哥,我求你一件事,如果忌焱回来了,请你告诉他,我爱他,真的好爱好爱他。我没有选择了,真的没有了,告诉他,不管我身在何处,我的心永远跟随在他身边。”伸手取下胸前玉佩,眸光犀利的投向太宗,咬牙道:“转过来,你转过来看着我,还有您,皇太后,我现在就让你们明白我是有其他选择的。表哥,把这玉佩交给忌焱,谢谢你,如果我见到舅舅和舅妈,我会告诉他们你过得很好,再见了,表哥。”
唐炜见她摘下玉佩于是恐慌的大喊:“你想干什么?你别这样,快把玉佩戴上。”
“不!”尹琳痛心的含泪低喊,执意地将玉佩放入唐炜手中,然后将身子退离两大步,大声呐喊道:“告诉忌焱,我爱他。”
突然,一道银光自尹琳的头顶射出,只见尹琳的身子逐渐向上飘起,然后一瞬间便消失无踪。
“不——”唐炜抱头大喊,一颗心死命的揪紧。
太后与太宗都被这一幕震憾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除了惊怔着也做不出其他反应。
而唐炜,他在片刻后回身怒视太宗,眸光的恨意足以杀人,咬牙切齿、忿恨难休的咆哮着:
“你称心了吧?如意了吧?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害了她?万一她回不去二十世纪呢?你叫她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时空里该如何过日子?你——如果不是念在你是一国之君,念在大唐百姓需要你,我真想一拳打爆你的头。”语毕,旋身出了牢房。
他怕自己再多待一分钟、再多看太宗一眼,会克制不住满腔怒火的出拳揍他。
而太宗,他仍旧惊怔着。
二十世纪?那不是一千三百多年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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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尹琳“失踪”至今已经半年了。
自从尹琳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踪后,尹家便陷入愁云惨雾之中。唐碧云终日像游魂似的在屋子里晃荡,每次一听到电话响,她全身的神经便会僵硬紧绷,连意志也垂危在崩溃的边缘。她害怕,真的好害怕,害怕警察局又会打电话叫她去“认尸”,这半年来,经她认过的少女尸体何其多,每次她都是惊心肉跳、恐惧到了极点,直到确定死者不是她的女儿,心中才又泛起一丝踏实的感觉。
尹总是告诉她,只要人没死便有希望,可这希望是多么渺茫呀?
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在自己的家里失踪,而屋子里的一切又完好如初,这完全构不成一件“绑架案”,如果说她是“离家出走”,为何连件衣服也没带?最重要的是,事前完全没有征兆,她甚至还开心的在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