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书颀看着撑头打盹的曼蝶,双颊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若不是她唇边的那两团因易容而发皱的肉,他肯定她此时会像个不染尘事的三岁小孩,那么地惹人疼惜与怜爱,忍不住轻声淡笑,心中涌起一股想亲吻她的冲动。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站起来走出破庙。
呜……呼……
曼蝶被这个恐怖且凄厉的鬼怪声惊醒。
一颗正在打盹的脑袋差点就掉到地上去。
呜……呼……
什么声音?曼蝶恐惧的扭头,赫然发现华书颀不在身边,一阵冰凉凉的感觉立刻从脚底钻了上来,并且穿过背脊。
她猛打了个寒颤,整个人呆坐着,连眼珠子都不敢动一下。
该死的华书颀,这个时候跑到哪儿去了?他该不会把我一个人丢下自己走了吧?天啊!王八蛋、臭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想到黄昏时他说她泼辣,再坏的流氓见了她倒足胃口,她的心里就更有气,偏偏现在生气也没用,目前该担心的是——自己双腿软得都站不起来,万一这破庙里真的有“那个东西”,就是想逃也跑不了。
正当她浑身发抖手足无措之时,忽见眼睛对面的窗子闪过一条人影。
“啊!”她尖声大叫,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教她拔腿往大门的方向冲。
“啊!”又是一声尖叫,她撞了刚步入庙门的华书颀,连对方的脸都还未看清楚便昏了过去。
“曼蝶……曼蝶……”华书颀一把搂着她叫着,见她已不省人事,立刻将她抱入破庙里。
华书颀还没想透怎么一回事,曼蝶就已醒了过来。
他原是有意想扮鬼吓唬她,谁料她累得直打盹,直教他心疼不忍捉弄她,因此才会出去走走透透气,怎知道一进门便碰上这场面?
“发生什么事了?”华书颀见她睁眼立即问道。
曼蝶一定是忘了什么,才会一古脑的钻进华书颀怀里,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低声哭道:“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知道吗?我看见那个了。”脸埋在他胸前埋得更紧。
“什么那个?”他纳闷。
“鬼……呀!”曼蝶颤抖着。
华书颀抿唇一笑,“胡说。下午我是故意吓你才那么说的,这世上哪真的有鬼怪。”
“你不相信我?”她的脸离开他的胸,“我真的看见了。”
华书颀又是一笑,“你一定是人老眼花了。”
曼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分的退离他身边,而华书颀却是愈笑愈诡谲,教她摸不清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华书颀不怀好意的伸手,深具挑逗的勾起她的下巴,凑在她面前温柔戏谑道:
“如果你真的害怕,我不介意你靠在我怀里睡一晚上,嗯?”
曼蝶心中起了无名火。
没想到这华书颀是披着羊皮的狼,表面看上去是个正人君子,实质上却是个龌龊又下流,连这种七老八十的老太婆都调戏,实在一点格调也没有!
曼蝶心中气极,却故作娇羞状,“嗯……难得你不嫌弃我是个老太婆?”
华书颀索性将她一把搂进怀里,眸中轻佻的眼神教曼蝶想一刀杀死他。他轻掀唇角笑得坏死了,一对乌黑的眸子肆无忌惮的盯住她的胸部。
“虽然你的年纪是大了些,但风韵独存,加上这惹火的身材。”他的手轻掐一下她的腰间,使得曼蝶差点跳起来,“跟我那个既泼辣,身材又像洗衣板的未婚妻比起来,可就耐人寻味多了。”
他不只没格调,根本低级到了家!
曼蝶僵硬的浅笑,眸中的怒焰足以将他烧死。
“照你这么说,你那个未婚妻根本一无是处喽?”她笑问,却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果他敢再说一句她的不好,她一口咬下他的耳朵!
不管你信不信,但她绝对说得到做得到。
华书颀更加搂紧她,挑高眉毛笑了笑,表情高深莫测。
“她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她可以像只母猪似的,替我生下一窝的小孩。”语毕,定眼瞧着她的反应。
母猪?曼蝶的胸腔逐渐高低起伏,一对腮帮涨得脸上的易容差点龟裂。
她真不敢相信华书颀原来只是把她当成一部用来生产的机器?这对她是何等的侮辱与藐视,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曼蝶咬住下唇,朝他挥臂,想赏他一记耳光,不料她的手臂在到达目标之前被华书颀截了去。
华书颀早料到她会出此动作,因此早预防着没让她得逞。
他故作惊讶与错愕地道:“老人家,您为何如此生气?”
“我……我替你的未婚妻叫屈。”曼蝶怒道,目光闪得远远的。
“唔……”华书颀俊逸的挑眉,轻笑着拧她的鼻尖,“没想到你还有一颗善良的心,如果——你的年纪不是那么大的话,我一定会娶你,真的。”
看来他是非得把曼蝶气死不可!
曼蝶岂止双眸喷火而已,简直气得头上冒烟,气得快要断气!
不过她真的还满能忍的,居然还能抿唇浅笑,露出难得抚媚的柔态,“既然你那么中意我,是不是该表示一下呢?嗯?”指尖挑逗的抚过他那两片红润光滑的唇。
华书颀颤了一下,一颗心又卜卜的跳起来。
今天是他和曼蝶的大喜之日,若不是曼蝶布下这遭人绑架的一局,现在这个时间他们应该是在享受新婚之夜的恩爱与缠绵!
他静静的凝睇她的眼,她眸中的挑逗让他控制不住内心的悸动,所有的浓情蜜意皆在他的眸中展露无遗。
曼蝶怔了一下,一时被他的款款柔情所迷惑,因此浑然忘我晕醉的跌进他的温柔乡里。
华书颀的唇缓缓的凑上她如蜜桃的甜唇,吸汲着她嘴里的蜜汁。
该死!曼蝶泼辣的咬了他一口,若不是他灵活的舌及时抽回,这会儿恐怕已掉落在地,虽然大祸躲过,他的下唇仍免不了被咬了一处伤口。此刻正流着大红鲜血呢!
曼蝶冷笑着瞅着他,嗤着牙道:“小兄弟,请牢记‘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你敢背叛你的未婚妻且在背后恶言中伤,这已经是罪不可赦了,没想到你连我这个老太婆也要调戏非礼,简直是个衣冠禽兽!”
华书颀舔去下唇的鲜血,他很高兴曼蝶的反应,因为这这代表着她对他的在意,于是忍俊不住的轻笑出声。
曼蝶愣住、错愕了!她那么狠的咬了他一口,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她敢说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个疯子就是个被虐待狂!
糟了!她向后退一步,一颗心恐惧得揪紧。这个疯子万一真的想非礼她,在这漆黑的夜里她恐怕无处可逃,尤其在这个了无人烟的荒山之上!天啊!自己当初怎么会选上乌贼山?如果选在飞鹅山,现在不就什么事也没有!
她真的怕死了!
华书颀见她满脸恐惧之色,且额上冷汗涔涔,于是感到一阵心慌,他可不想真的把她吓坏了。因此迈步向前想作解释,不料口尚未开,曼蝶揪着自己的衣襟大叫起来:
“不要过来,你这个病态色魔,如果你敢再上前一步,我立刻一头撞死。”
她真的会这么做,他相信。于是退了一步,懊恼的纠着眉心。
“天啊!我刚刚到底演得多吓人,你居然怕成这样?”叹了口气,语气温柔得像沉浸在夜里的湖水,“我真不敢相信自己会把你吓成这样,我单刀赴会,将生死置之度外,就是为了要救你啊!我想爱的小妻子曼蝶姑娘,可你却跟我开了这么大的玩笑,于心何忍?”
曼蝶放松的眨了眨眼,“你知道我是曼蝶?”
华书颀撇唇一笑,“难道你真的以为你的未婚夫是个大色魔,会低级、卑鄙、下流、无耻到去非礼一个老太婆?这未免太没格、太没眼光了吧?”
曼蝶嘟起唇,娇嫩的气道:“可你说我的身材像洗衣板,说我泼辣,还……”
华书颀急忙上前拥住她,用力的亲她的朱唇,“你不知道自己生起气来的样子有多迷人?”
“我……”
华书颀又在她的唇上连续亲了好几下,食指轻点她可爱的鼻尖。“你喔!诡计多端,真是整死人不偿命!还伺候本少帮主喝马尿呢!还是匹尿道有毛病的马尿出来的!我真该抓你起来痛打一顿屁股的。”
说起那杯马尿,曼蝶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气微喘的,“那……不是马尿,是……”
“是什么东西?”挑眉,曼蝶已笑得向后仰,“瞧你笑成这副德行,就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装腔作势的掐住她的脖子,“是什么东西快从实招来。”
“是……是飞鹅山上的——鸭尿,哈……”曼蝶笑翻了。
“鸭尿?”华书颀将脸凑近她,“那只鸭子不会也……”滑稽的扭动右眉,“得了尿道方面的毛病吧?”
“哈……”曼蝶笑倒在华书颀怀中。
华书颀抿着唇笑,颔首抚着娇柔的倚在他怀中的曼蝶的肩,心中对这变幻莫测的未婚妻,终于有了一丝踏实感,但这是否代表着接下来不会再有奇怪的事发生?他无法肯定。
“对了!我一直想不透你是如何从轿中溜走的?”
曼蝶又笑了起来,“傻瓜!当然是地遁!”
“地遁?”这使他更纳闷,“你何时学会了这门功夫?”
曼蝶噗哧一笑,“笨蛋!是挖地道。”
“唔……”他还是不懂。
第十三章
华书颀在地上坐下,一把圈住她的细腰抱她坐在腿上,低声笑问:“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曼蝶圈住他的脖子,“咱们成亲的日子。”
“是啊!如此大好之日被你搞成这般……”他的口气有点怨。
曼蝶笑得很孩子气,似乎有意岔开话题,“告诉我,你是不是比较喜欢温柔的姑娘?”
“姑娘家温柔点是好事,不过……偶尔耍耍性子、闹闹脾气也无伤大雅。”
华书颀盯着曼蝶那对清灵的眼,一边伸手小心翼翼的撕下她脸上的那层易容薄胶,连带把唇边的那团假肉一块儿扯下。
曼蝶摸摸酥麻的脸颊,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不是那种温柔的姑娘。也许是因为我是在众人的宠溺与呵护下成长的缘故,养成了我的刁蛮与任性。从小我就不爱读书,每次一翻开那写得密密麻麻又无聊的诗书就猛打瞌睡,我爹娘就是太心疼我了,所以也不勉强,而我,便成天追着家中的那群奴仆玩,也许真的是玩疯、玩野了,就把身为一位姑娘家该有的温柔与贤淑,全丢给后院的狗狗吃掉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华书颀重重的在她的粉颊上亲了下,“如此说来,倪府后院的狗狗可是德慧兼备罗?”
曼蝶夸张地道:“岂止德慧兼备!简直是世间的稀有动物,如果您少帮主有兴趣,他日定当找机会为您作一番介绍。”
“算了!本少帮主只对人有兴趣。”
曼蝶张大眼,眼睑上下翕动着,“您大概误会了吧?狗狗是人不是狗,她可是倪府所有的奴仆中最温柔、最美丽的一个,狗狗是本姑娘给她取的别名。”
华书颀噗哧一笑。
怪不得连飞鹅山上的那帮土匪都怕了她!
“啊!”曼蝶突然尖叫一声,整个人都埋进华书颀的怀里去,抬着一只手臂指向残破的窗户,“有……有鬼。”
她没说谎,的确有一个人影从窗子口飘了过去。
华书颀扭头望向窗子,什么也没有啊!
“你一定是看错了。”他拍抚她的背道。
“是真的,真的有……鬼!”曼蝶的声音微颤着。
华书颀怔了下。
难道她真的看见了什么?他仍记得她刚才吓晕过去的样子。但他敢肯定的是,如果真有什么,也一定是人不是鬼——他从不相信鬼神之说的。
他安抚道:“别怕,有我在你身边就算真的有鬼也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扇窗子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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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破晓,华书颀轻轻的将曼蝶平放在地上。
曼蝶惺忪的半睁眼,“什么时候了?”慵慵懒懒且不太淑女的打了声呵欠。
华书颀俊逸的脸漾起一桩笑意,忍不住在曼蝶如婴儿般的粉颊上亲了一下,附唇在她耳边低声道:
“天已经亮了,你再睡会儿,我出去找些野果充饥。”
“嗯!”曼蝶轻轻点头,合眼又睡。
她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久,直到一个声音吵醒了她。
呱——呱——
是一只可爱的小鸭子,跌跌撞撞的进了破庙,模样颇像醉酒的小姑娘,可爱又迷人。
曼蝶立刻起身,兴高采烈的弓身将小鸭子抱在怀中亲吻,“可爱的小东西,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的爹娘到哪儿去了……”骨子一阵松软,整个人便倒在地上。
南宫苓冷笑着走进来,俯身瞅瞪躺在地上连动也不动一下,只是圆睁着眼的倪曼蝶,邪恶地道:
“倪曼蝶,你敢抢我喜欢的男人,我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
抢?这个女人简直有毛病,明明是她介入华书颀与倪曼蝶之间,却说曼蝶“抢”了她喜欢的男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
曼蝶这话问得南宫苓感到一阵好笑。
“怎么样?当然是把华书颀抢回来!”南宫苓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得意洋洋又满腹自信的模样。
“你这个疯子,书颀不会喜欢你的。”
南宫苓赏曼蝶一个耳光,曼蝶毫无反抗能力,活像只待宰的羔羊似的躺在那儿任其宰割。
“书颀会不会喜欢我轮不到你来说,但我会让你亲眼瞧瞧我南宫苓的魅力。”
曼蝶仍不甘示弱的反唇,“像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姑娘,恐怕书颀见了只会想吐。”
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曼蝶真希望自己能够站起来回敬这可恶透顶的女人,偏偏,她全身的骨头松软得像团绵花糖。
是书颀的脚步声。
南宫苓又是一阵猥亵的冷笑,等着华书颀走进来。
曼蝶的眸中挤满了高度的愤怒,她从来没见过像南宫苓的嘴脸如此教人厌恶的姑娘!
华书颀走了进来,见到南宫苓时的神情是意外与错愕!再见到倒在地上的曼蝶时,手中的几颗果子滑落在地,急急的上前扶起曼蝶的上半身,恐惧的叫着:
“你怎么了?曼蝶!”
“是南宫苓。”
华书颀扭头,恼火的瞪着南宫苓,“你到底对曼蝶怎么了?”
南宫苓抬高下巴笑道:“她不过是中了我的‘养身松骨散’,暂时死不了的,不过……”故意停下来。
“不过怎么样?”华书颀着急的问。
“如果七天之内没有服下我的独门解药,全身的骨头就会松散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