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城,原本累得有些昏昏欲睡的柳云昭,精神立即为之振奋,所有的注意力全然投入在眼前这繁华喧嚣的城市中。
“哇!好高的楼阁。”瞪大了一双水灵的星眸,柳云昭一瞬也不瞬的遥望着有三层的高楼。
“那是品茗的茶馆,还有小曲可听。”带着凡事都觉得新奇的柳云昭,席湛然满怀笑意的向她一一介绍。
“茶馆里也有小曲可听?”柳云昭不可思议的扬扬眉,好奇的视线又让不远处的一栋大屋给吸引。“那屋宅怎么大门全开的任人出人?”
“那是书铺,专卖些诗文、杂记供人读赏。在洛阳城里,这类铺子少说也有五、六间。”而且其中四间还是席家所拥有。
“五、六间?”就单单卖书的店铺就有如此多,柳云昭总算大开眼界了。
不过她的目光还来不及将眼前的书铺尽览,转眼间又让远处的一间豪华店铺给吸引了。
“那里又是卖些什么?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
“那是专卖各朝各代、南蛮西域的稀有宝物的‘珍玩铺’。”这类店面席家也有三间。
像是头一回出门的大孩子,柳云昭每见着一样便问一样;而紧勾着她的席湛然,也很乐意的将这个自小玩到大的地方,不厌其烦的详加介绍。
不知不觉,两人边走边说的逛完了一条大街,才绕了个弯准备朝另一处更繁荣的街道迈进时,正忙着浏览景物的柳云昭眼眸一转,顿时发觉不远处一名清柔娇美的女子正漾着浅笑静望着他们。
她在想该不该打断席湛然的介绍,可是她无法对那个笑得很和善、且样貌娟美的女人视而不见。
“湛然。”她蓦地停下脚步,轻扯着还说得滔滔不绝的席湛然,“你好像又遇到一名故友了。”
“故友?在哪里?”被迫停下脚步的席湛然,东张西望的就是望不见柳云昭所说的人。
“在那儿。”扬起一根纤纤玉指,柳云昭指出盈立在一颗柳树下,仍笑望着他们的女子。
席湛然定睛瞧清楚那女子的面容后,原本略显疑惑的俊容瞬间漾开一抹灿烂的笑。
“她不是我的故友。”他专注瞧着那个开始朝他们走近的女人,心情很愉快的摇头否认。
“不是故友?”那他怎么笑得这般畅怀?该不会是情人吧!柳云昭如水的双眸又燃起醋火。
“她是我的小表妹,沐倩影。”
* * *
“云昭姑娘挺有心的。”
在儿句闲聊后,沐情影很自然的将话题转移到正在园子里赏花的柳云昭身上。
方才在大街上和沐情影意外巧遇后,席湛然和柳云昭立即被迎入沐家大宅,来到宅后花儿盛开、鸟浯啁啾的花园小亭里,来个随性的品茗、小聚。
在言谈间得知这对犹如亲手足般的表兄妹有近半年的时日未见,柳云昭立即在简单的寒喧后,以赏花逛园为借口暂且离席,让他们能毫无顾忌的畅所欲言、天南地北的聊个够。
而她这番为了他人着想的举措,不但再一次让席湛然感怀于心,更是留给沐倩影一个深刻的好印象。
“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小表妹,若是换作其他貌美的女子,她不知又要打翻几缸醋了。”
这—路上每当遇着一名熟识女子,纵使她默不作声,他也明了她定是偷偷的在心底暗骂着自己。
不过他挺欣喜她这种反应,那代表她对他的在意。
偏首望见席湛然追随着柳云昭不放的目光,不必多赘言,沐情影也聪颖的明白了他的感情。
“你是为了她而逃婚离家?”
认识席湛然的人都知晓,这掌管席家上下所有财库的席七少,最不爱受女人牵绊,就连席父口头订下的未婚妻也缚不住他,可是这回却让柳云昭给轻易的拴住了。
“不是。”
他的回答令沐倩影讶异。
席湛然深情的看着柳云昭,“不过,她却是我逃婚后,最美也最珍贵的收获。”
沉默了一会儿,沐倩影才缓缓问道:“你很爱她?”
“何止,她已经融入我的生命、我的世界里。”她和他之间除了爱外,又多了份叫依赖的东西。
“你不能没有她?”沐倩影惴惴不安的进一步追问。
“当然。”席湛然望向沐倩影的眼眸认真且肯定,更让她平白骇出一身冷汗。
“湛然表哥,这是万万不可啊!”沐倩影朝他兜头泼下一大桶冷水。
“不可?”席湛然讶然的挑高俊眉,一双朗目锐利的射向她,“她讨不了你的欢心?”
“重点根本就不在我。”沐倩影语重心长的提醒他,“别忘了,还有姨丈那一关,和你那远在扬州该娶、却故意丢着不管的未婚妻。”
一想到那很不讨他欢心、又吃得他死死的柳家胖娃,席湛然不禁快快不快的绷着脸。
“你和柳家是有婚约的。”沐倩影不得不将他拉回现实。
“口说无凭,这桩儿戏似的婚约可以退。”由爹爹那里,他得知自己的婚约来自于一场赌局。
“你不会有胜算的。”深信席姨丈重守诺言的脾气,沐倩影非常不乐观的摇头低叹。
也深深明了这一点的席湛然,在偏首沉默思忖了片刻后,一双炯亮的俊目立即又转向她。
没错,单单只有他一个人孤单奋战当然没有肚算,不过若再加上眼前这个让爹爹疼笼得犹如亲生女儿的沐倩影,那结果可就不太一定了。
突然间被盯得有些寒毛直竖的沐倩影,微微感到一阵不安,在他准备开口有所求的同时,立即二活不说的转身想逃。
“倩影,你等等!”他扬声拉回她想开溜的脚步。
沐倩影很尴尬的笑着,停步抬眼一望,这才发觉他正朝她笑得十分诡异。
席湛然起身放向她,亲呢的拍拍她纤瘦的肩。“咱们是不是好兄妹?”
“是。”在他恳切且满脸认真的注视下,沐倩影不得不承认。
“那,为兄的有难,身为妹妹是不是该说些话帮点忙?”
眼下想躲也躲不过,她只能认命的扛下这重责大任。
沐倩影哀怨的垮下一张娟美丽颜,“我尽量试试。”
她被迫和他站在同一阵线。
“那还不快去!”将沐倩影推离小亭,赶她去席府后,席湛然朝园里抬眼一瞧,却没见着应该待在那里的俏美身影。
云昭罗?他心急的冲出小亭,在寻遍整个花园,确定没有她的人影后,终于遇上一名也找了他好久的婢女。
“和我一同来的那名姑娘罗?”摄住连大气都还来不及喘上一口的婢女,席湛席心慌意乱的朝她大吼。
“她、她要我对七少爷说……”婢女被他吓得一颗心险些跳出胸口。
“说什么?”席湛然很没耐性的又吼了声。
“说她要去回世医堂,找冤家了结一桩恩怨……”
* * *
总算让她问出了席毛所在之地。
满心欢喜的柳云昭拎着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才一跨出回世医堂的大门就让席湛然给逮个正着。
“你怎么跑来这里?”将柳云昭拉离回世医堂伫立在对街,席湛然疑惑的扬高一双俊眉。
“反正也闲着没事,不如把握时间来这里做个了断。”这件婚事若不快做个了结,她也很难给他一个交代。
“你和回世医堂有恩怨?”是医疗问题还是儿女情仇?不过他从未听说有毒手神医之称的二哥有错医人的遗憾,也没传言一向爱妻至极的他,会去沾惹其他女子。
“当然不是。”柳云昭否认的摇摇头,“我是来这里探消息的。”
“探什么消息?”据他由沐倩影那里所知,他二哥和二嫂已在昨日相偕游山玩水去了。
“探这个。”柳云昭浅笑如花的交上—张写有席家地址的纸条。“现在你陪我上这里走一趟。”这一回她一定要退亲成功。
这纸上所写的地方不就是他家吗?
“你……”席湛然震惊莫名的由纸条上抬首,朝她瞪大一双眼眸。“你去这里做什么?”
“找冤家痛快的做个了断。”握紧粉拳,柳云昭的眼里充满无法释怀的轻怒。
“哪一个冤家?”他家的某个人和云昭有结怨吗?他怎么从没听说过?
“到时你就知道了。”一心想退婚的柳云昭没察觉出席湛然的异样,拉着他就朝东巷的席家大宅疾行而去。
* * *
这里就是洛阳的席家大宅。
柳云昭惊讶的望着眼前看来实在豪华得令人傻眼的大宅院,被握住席湛然掌里的小手,有些慌乱的微颤着。
从自家大厅卫偷听来对于洛阳席家的简略资料,她虽然明白席家在洛阳拥有不少的权势、财富,但她怎么也料想不到,竟会是这般的壮观,就连安座在大门两旁、雕塑似真的石狮子,都隐隐闪耀着教人炫目的金光。
“这两只石狮子……”柳云昭挣开他的手掌,禁不住好奇的仲手抚触。
席湛然很无奈的摇头苦笑,也感到有些头疼的昭然一叹,“是混真金雕塑而成的。”
他实在搞不懂,他席家是家业广大、财势丰厚没错,但他爹也没必要将皇上赏赐的两座混金石狮安置在大门口招摇吧!是怕他席氏富豪的名声还不够远播吗?
“混真金?”好奢华的排场喔!
完全看傻了眼的柳云昭,总算在朱漆的席宅大门缓缓的由内开启时惊醒过来。
她惊异的抬首一望,对上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眸。
不知门外有人的洪总管,讶然的抚着下巴上花白的长须,在静静凝视着同样紧盯着自己的柳云昭好一会儿后,才欲开口问明白她的来意时,炯亮的老眼一瞄,顿时瞧见立在她身后、已离家有好一阵子的席湛然。
“七——”洪总管激动莫名的才嚷叫出一个字,就让席湛然快一步的压在唇上的指头给硬生生制止住话。
见洪总管才吐出一个字又噤声不浯,柳云昭顿时感到—头雾水。
“呃,请问姑娘……”在席湛然的眼神示意下,洪总管机灵的换上—张慈祥的笑脸,“来到席府有何贵干?”
柳云昭温婉有礼的一笑,立即表明来意:“在下姓柳,来自扬州,有事想见见席家的老爷和夫人。”
她姓柳?来自杨州?
立在身后听得一清二楚的席湛然,疑惑的挑高一双俊眉。
“原来是柳姑娘啊!”故意拖着时间沉吟的洪总管,在接收到席湛然的点头示意后,立即朝身后的仆婢一阵低切私浯,这才让柳云昭踏进席府,并请仆婢带路前往大厅。
对洪总管报以一笑,柳云昭一双澄亮的水眸转向一语未发的席湛然。
“在这里等我,等了断了这件事后我再同你说明白。”话落,她立即随着仆婢步入席府,消失不见了。
了断?她到底要来这里了断什么?
愈想愈感到不太对劲的席湛然心思飘忽,和同样也被搞得一头雾水的洪总管,就这样面面相觑起来。
“七少爷,你又在玩什么把戏?”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洪总管忍不住的问。
“不知道。”对于他的问题,席湛然只能回以这个答案,“不过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席湛然拉着还在发愣的洪总管,二话不说的举步直追。
第十章
绕过一条条回廊小径,很快就到达大厅外的席湛然和洪总管,小心翼翼的选了—个偷看、偷听的好位置,领路的仆婢也刚巧将泖云昭带进大厅里。
厅堂上除了等候地来到的席家二老外,还有被席湛然遏来这里劝席家二老退婚的沐倩影,只是她悄然坐在角落,柳云昭并没有瞧见。
在席家二老惊喜的目光下,柳云昭抬眸朝他们温婉的绽开一抹笑,来意都尚未表明,席夫人立即起身,疼惜的将她搂进怀里。
“你就是小云昭啊!果然长得娇俏美丽、慧黠可人。”从看到的第一眼起就对她又怜又爱的席夫人,细瞧着柳云昭无可挑剔的姿容。
“那还用说,我席威的眼光会差吗!”席家大家长席威晃着微胖的身躯,得意的以来凑热闹。
“你的眼光是不差,只不过管教出来的儿子却很差。”席夫人不屑的冷冷一哼,拉着柳云昭好不心疼的坐到一旁。
“管儿子你没份吗?”将罪过再推回席火人身上,席威也拉着柳云昭,关怀急切的坐在她身旁。“你可知这回你留书出走后,不但扰得你爹娘寝食不安,就连收到消息的席伯父和席伯母也夜难成眠。”
“我知道。”柳云昭低垂螓首,知晓自己行事莽撞。
“这还不是得怪你那老是不听话的儿子,丢着人家闺女不娶,委屈了咱们小云昭空等两年。”席夫人非常替柳云昭抱不平。
被责备得也是很委屈的席威,—时间竞答不上活,任着妻子冷言数落。
低伏在厅外,听了好一阵子的席湛然,难以置信的回首对着全然明白一切的洪总管求证。
“我娘说我丢着准两年不娶?”他有一丝期待自己耳背听错。
“她啊,和你—同回来的柳姑娘。”洪总管指了指被席家二老拉着不放的柳云昭,以看好戏的表情朝他同情的一笑。
“云昭!?”天啊,和地朝夕相处?这么久,也让他倾心爱上的她,竟然是柳家那个讨人厌的胖女娃!
而且昔日又圆又胖的缠人丫头,如今竟然出落得如此俏美!
“她就是你冷落了两年,根本不想去娶回来的未婚妻。”洪总管很努力的向他进一步说明。
云昭就是柳家那个胖女娃!噢,他是该喜还是该泣?
不知道席湛然在大厅外讶然得很想哭又很想笑的柳云昭,这时也让席家二老—来一往的对话给弄得哭笑不得。
她是很赞同席伯母的指责,可是看到席伯父无辜又可怜的模洋,她又心生不忍。
叹了—口气,席威由自责的情绪中想出了个弥补的办法。
“小云昭,再给席伯父七天的时间,在七天之内我必定把那死小子给捆来你跟前陪罪。”
“还要咱们云昭再等七天?这我反对。”收到仆婢通知,也匆匆赶宋的柳家二老,柳夫人在踏进大厅前就扬声反对。
“娘?”—见到有好些时日未见的娘亲,柳云昭激动的奔上前去,好不开心的义搂又依。
“你这丫头,可真吓死我们这群老人家了。”柳老爷又气又怜的捧着宝贝女儿的小脸,心疼的眼角泛泪。
“爹!”又转身投进柳老爷的怀抱,柳云昭直是高兴得想哭。
为着自己等会儿的下场将很凄惨而想哭的席湛然,摇头叹气的再问:“他们该不会就是……”整件事愈来愈明朗,也愈来愈复杂了。
“没错,他们是你未婚妻的爹娘,在柳姑娘留书离家且和二名仆婢走失后,他们就相偕赶来这里和老爷、夫人商讨对策,并暂住在‘秋水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