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忍不住嘀咕,「我还没说我的气呢!」
她背叛他,还甩了他,他平生还没受过这样的羞辱。若不给她一点教训,也未免太便宜她了;可好好教训她嘛……以她现在的状况,这样做又太没品。
「你有什么好气的?我现在都落入你手里了,你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她冷哼一声。
「该高兴的是妳,」他用「不知好歹」的眼光看她,「现在给妳吃好住好的,免去流落街头的命运……换作别人,都要高兴得笑掉大牙了。」
「我有什么好高兴的?天知道你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万一你利用你的子嗣来达成你的野心,我哭还来不及呢!」她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什么?」他一愣,摸摸鼻子。利用他的子嗣来达成野心?他听不明白她的话。「请妳把话说清楚。」
糟了,她一气之下说溜嘴了!
「快说啊!」他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握着拳,逼近她。
「我……」霜珠躲避他的目光。
「我要知道全部,不可以有任何的隐瞒。」哲森伸臂握住她的双肩,让她必须面对他,他的目光焦急的探索,像是要看进她的心底。
可以完全告诉他吗?!她真的好想好想告诉他一切,她不想再一个人承担这些,可……
「你……会对我的族人不利吗?」她想要他的承诺。
他的瞳孔一缩,没有回答她,只问:「为什么来中原?」
「我、我也不知道……走着走着,就到这里来了。」她愣愣的回答,没有撒谎。
「那么我替妳回答,妳知道我在这里,所以妳来了。」他心一动,盯着她的眼眸清晰的道。
「我没有……」她想摇头否认,却一点气势也没有。
「妳有!」他肯宅,胸中一时心花怒放。
「我没有。」她像被踩拜尾巴的猫,失控的大喊。
「霜珠,妳不要再逃避了。」海棠正巧端着茶回来,本想放下茶碗就悄然退下的,可看到霜珠一心只为族人考虑,而不想想自己的处境,忍不住开口。
「海棠,妳说。」哲森脸上出现少见的严肃。
「霜珠带着我离开草原,是因为她已经无法留在那片土地,族人们都说霜珠的孩子身上流着你--邪恶异族人的血液,族人们都怀疑你会藉孩子并吞我们的土地……」海棠一古脑的说了出来。想起霜珠百口莫辩的苦楚,想起这一路上的艰辛,海棠的鼻子酸酸的。
「海棠……」霜珠连忙想阻止海棠继续说下去,「妳退下。」
海棠无奈的住了口,默默的退下,走到门边又忍不住回头,「霜珠,妳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呀!」
老天,看来事情不是普通的复杂,哲森紧皱起眉头。难怪她刚才会问他会不会对她的族人不利。
「哲森,你听我说,我的族人只是害怕,他们只是一时误会……」霜珠抓住他的一手,急急的想替自己的族人辩解。
「那个叫忽罕的家伙呢?他在哪里?该死的,他不是该在妳身边吗?他居然由得别人欺负妳?」他义愤填膺的。
「忽罕没有在我身边。」她低道。
「没有?」他不可置信。她甩了他,不就是为了和忽罕在一起?
「因为我没有办法让自己跟他在一起。」
啊?!「该死的!」他一拳打在旁边的桌上,桌上的茶碗连同桌子的一角都粉碎在地。
「哲森……」看到滚烫的茶水溅到他手上,她焦急的呼喊。那是海棠刚沏的热茶,不烫才怪。
「呼……」她捧起他的大掌,对着他手背上微微泛红的地方直吹气。
「我没事,」这点小伤他还不放在心上,甩开她的手,他语带不满道:「当初还说他是妳的幸福,还说我是多余的……」
霜珠双唇微张,想解释,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伸手勾住他的手指,牵着他的大手放在她圆圆的肚子上。
「这是……」他的心一下子被牵动了,掌心感觉到孩子的腿一蹬一踢,脸上又是惊又是喜,「孩子在打拳?」
「是的,最近经常这样,有时候还在里面游泳。」
「游泳?」他一愣。
「对,从这头到那头,」她在圆圆的肚子上比画着,「这是你我的孩子,这才是我的幸福。」
呵!他和她的孩子。
他的四肢百骸暖暖的流过什么,目光紧锁着她凸起的肚子不放,按捺住喜悦,他又问:「为什么?既然不是为了和忽罕在一起,当初为什么还要赶我走?」
霜珠摇摇头,泪珠如断了线约珍珠。
「唉!妳……」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伸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珠,他咬牙,「好,我答应妳,无论以后我决定如何处置妳的族人,我都会事先征得妳的同意。」做这样的承诺,实在有违他的本意,可他要她安心的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
「你保证?」她哽咽的开口,眼中闪烁着欢喜。
「我保证。」他高举一手,慎重其事的说。
「因为……我要你离开。」她看了他良久,猛地扑到他怀里。
「笨!」他眼底带着怜惜和责备,手指轻抚她的头发,「如果我不走,谁敢欺负妳?」
「你一定得离开,流言已经让我的族人失去理智,他们再也容不下你,甚至有人喊着要烧了你……」
「妳以为他们能把我给烧了?」真是异想天开。
「可他们会疯狂的那样做,我……我怕你寡不敌众,也知道你不会束手就擒……一边是我的族人,一边是你,无论是谁受伤,我都……」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她的身子忍不住微微发抖。
「别怕,那些都过去了,」他低声的慰哄,拥得她更紧了,好半晌才感觉到她安静下来,「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还傻傻的独自承受这些,简直是该骂。
「忽罕说……」她咬着下唇。
一听到这个名字,他黑了脸,「那个家伙说什么,妳就信什么?」耳根子也太软了。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他呀!」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天哪!妳的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啊?」他轻敲她的脑袋,「难道妳就有理由怀疑我?」
「不是……忽罕忽然回来,说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只为了得到我,还有……」她急切的想解释。
「真是莫名其妙,像我这样优秀到独步天下的男人,要得到一个女人还得用手段吗?凭我的魅力,只要勾勾小手指……」
她无奈的低喊,「哲森……」
「好吧!不说这个,免得妳又认为我是自大狂。」他悻悻然的,「其实要说自大,胡乱夸海口才是,如果是真的,怎么能说是自大?那叫陈述事实。」比如他。
她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他会和她扯这个,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是、是、是,你的魅力无穷,我早知道了。」
他面露得意之色,「妳知道就好,所以呢……」脸色又转为正经,「我绝不可能如那家伙说的算计妳,以及妳的族人、那片大草原。」
她望着他,心里滑过一股暖流,驱散了刚才的沉重和酸楚,不过……她还需要解一点点惑。
「哲森,你为什么要来草原?」
「唉!这就说来话长了,简单的说……我在中原过得太苦闷了,就随便走走、散散心,不经意就到了草原。」
「苦闷?」她不明白。
想到他端坐马车上的高贵身姿,想到他说勾勾手指就有美女上前,想到中原的繁华市集……她实在想象不出他有何苦闷。
「真是太苦闷了,」他借机向她大吐苦水,「那些人们老是把我当杂耍猴子看!」
「呃?」狐疑的看看他,他的外表和猴子也相差太大了吧!
「老是追着来看我,还在背后说我的八卦,我比猴子还不如呢!」看她一头雾水的样子,他顿一顿,「妳明白我的话吗?」
「我明白,」她眼一眨,一本正经的,「如果你连猴子都不如,那……这世上的人都去撞墙算了。」
「哈哈!我是说,没有人会那么注意一只猴子的行为,而我却无时不刻的被观察。我最讨厌他们净说些鸡毛蒜皮的事,比如我穿的衣服、我打了个喷嚏……偏偏不提我的文韬武略。」真气馁。难道就没人注意到他的本事?
「我想他们是喜欢你。」所以才关注你,她柔声安慰。
「不,他们是吃饱饭没事做,纯粹把我当消遣。」他气呼呼的,「还有,老有人想把自家的闺女或者妹妹塞给我,也不问我愿不愿意;所到之处,总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对我抛媚眼……」
听起来他好像很受女人欢迎的样子。霜珠不禁微微苦恼。
「最麻烦的是,太后这个老妖婆也喜欢为我牵线。虽然太后曾经答应过我,婚事由我自己拿主意,可……直接宣了我来陪膳,然后对面必定坐着几位未婚的姑娘。唉……」
霜珠锁起眉头,很不喜欢那个中原的太后这样对他。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是那么讨厌,毕竟太后的宣诏算是恩宠,可必须随传随到,笑脸相对,不可以说不,次数多了,也就难免厌烦起来,我又不是勾栏院里陪酒的舞娘。」
陪酒的舞娘?她一愣,继而「噗哧」一声笑出来。
「妳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他一点她的鼻尖。「记着,以后不许和那个叫忽罕的家伙并肩站在一起,也不可以和他设话!」他板起脸交代。
「好。」
「真乖。」他大为开心,不枉他大费口水的说了前面一大堆,当然,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的实话。
「你怎么会蒙古语呢?」特鲁厄族是蒙古族的一支。
「蒙古语?像我这样的天才,怎么可能--」注意到她的目光,他叹一口气,改口道:「我从小就会。」
「哦?」她不明白。
「我的母亲也是蒙古人。」这也是他前往草原的原因。
「真的?!」霜珠有些意外。那他不能算是族人口中的异族人,他有一半蒙古人的血统呢!
「当然是真的,这顶穹庐就是我母亲生前经常居住的地方。」
「难怪。」难怪这中原的如意府里居然有一处充满塞外风情的场所。
「呵呵!难怪我要去草原,难怪我要娶个同我母亲一样的草原女子,难怪我会安排妳住到这里,现在妳都明白了吧?」
「嗯!」她重重的点头,紧紧的拥住他,深深的埋首在他的胸前,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
「妳……那个……能不能放开我?」没一会儿,他忍耐着什么似的,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为……」为什么?难道他不喜欢她的亲近?她刚涌起委屈的情绪,可小腹随即感觉到硬硬的顶上了什么,脸又一下子酡红。
他微微尴尬,从没想过她的主动拥抱也会让他有反应。
「对、对不起……」她小心翼翼的放开双手。
「没关系……」看她低垂着头,羞红直烧到耳根,他的呼吸又是一紧,「我知道妳现在不适合……」
她鼓起勇气,缓缓的跪在他的膝前,抬起头……
他一震,呼吸越发急促了,她的唇舌、她的软手让他几乎量魂出窍。一时间,空气里弥漫如火如荼的激情和愉悦……
第十章
他乡遇故知,是一件教人高兴的事情。
乍见梅清,霜珠万分惊喜。她将梅清当作故知,草原一别,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教人怜爱的温婉女子了。
「梅清,妳还好吗?」霜珠一把拉住她的手。
「霜珠姊姊,看我给妳带来了什么?」梅清浅笑,不着痕迹的甩开霜珠的手,指挥几个鱼贯而入的仆役放下大大小小一堆东西。
「霜珠姊姊,妳看这是小孩穿的肚兜,上面的图案是我亲手绣的……这是上好的燕窝、鹿茸……还有这株百年灵芝,寻常人家可是难得一见,还有这个和这个……」梅清一一打开,仔细的述说。
「谢谢妳,梅清。」霜珠感动得鼻子微红。
「自家人,说什么谢谢呢?太见外了。」梅清莞尔。
自家人?霜珠微微疑惑。
「这些用度是我私下张罗的,或许还有想不周到的地方,不过没关系,妳有需要再差人来同我说,相府只隔了条巷子,我可以再送过来。」也不看霜珠的反应,梅清又继续道。
「相府?」霜珠更困惑了,耳边依稀记起当初听到的--
没看到跟在马车后面的那顶青衣小轿吗?那是相府千金汪小姐的轿子。
「我还没出阁,当然在相府里了。」
「妳……姓汪?」
「是呀!姊姊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天在大街上,跟在哲森马车后的是梅清。不知为了什么,霜珠心情黯淡起来。
「表哥没有告诉妳吗?我的母亲和表哥的母亲是姊妹呢!」梅清的声音又传来。
「妳也有一半蒙古人的血统呀?」霜珠强打起精神。
「蒙古人?」梅清一愣,「没有啊!我的母亲是江南人氏。」
「可……可妳的母亲与哲森的母亲不是姊妹吗?」霜珠脸色大变。
「对呀!还是无话不说的好姊妹呢!」
他骗她?梅清和哲森的母亲是姊妹,梅清的母亲是江南人氏,哲森的母亲怎么可能是蒙古人?
霜珠霍地站起来。
「怎么了?霜珠姊姊,妳的脸色变得好难看,是不是不舒服?」梅清不知所以然,担忧的拉拉她的衣袖。
「我没有。」她摇头。
「妳快坐下休息,幸好我带了参荣养生丸,气虚时服用最好。」梅清关切的说着,站起来从带来的东西里找出一个瓷瓶。
霜珠依言坐下,心中乱成一团。
「姊姊,妳快服了吧!服了会感觉舒服些。」梅清的掌心托着几颗红色药丸。
霜珠下意识的接过,心思混乱。她该怎么办?他究竟是怎样的人?他有没有骗她?他为什么要骗她?
见霜珠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梅清亲手倒茶,服侍霜珠将药丸吞下。「姊姊,妳现在是不是舒服一点了?」
「霜珠,妳哪里不舒服?」哲森的声音骤然响起。
他来了?霜珠转脸看向他,心情复杂,想询问他这事,可动了动唇,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也许……她是怕知道答案。
哲森眼角扫到梅清手上的瓶子。
「这是参荣养生丸。」梅清解释,「姊姊觉得不舒服,正好让她服用。」
「嗯!」哲森随手接过,倒出几颗药丸,用鼻子闻了闻,又放一颗在舌间尝了尝--的确是参荣养生丸,「谢谢妳,可谁让妳进来的?」
「我……」梅清有些委屈。
「是我。我很高兴梅清来看我。」霜珠挺身维护,语气怪怪的。
这个笨丫头。哲森不满的瞪向霜珠。
他就是接到仆从的通报,说梅清硬要来探望她,仆从本是依他的命令拦着梅清,可霜珠却跑出去说让梅清进来。因为清楚梅清骨子里并不与外表一样,他实在放心不下,才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