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不谈,如果我说了,你可以不要理。」
她这么配合的态度,让麦斯就算想发火,也发不出来。放开握住她颈子上的手,他重新搂她入怀,让她柔软的身子偎着自己。
表面上看来,是他在温暖她;然而心灵上,她的依偎,却让他被雨水扰烦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好一会儿,小泉沙雪又轻轻开口:
「麦斯,告诉我你以前的事,好不好?」
「没有什么好提的。」他从来不太去想过往。
「我想知道。」她软语呢哝。「不是要打探什么,只是为了可以多了解你一点。」也……多靠近他一点。
麦斯沉默。
「那,我问,你多少回答一些,好吗?」她再提另一个方法。
「妳不困吗?」按理说,她应该累了才是。
「有一点,可是我更想跟你说话。」她老实地道。「好不好?」
「妳问吧。」
「好。」她笑了下,开始问道:「你的父母呢?」
「不知道,我是弃婴。」
「噢。」她有点难过。
「这没什么,妳不必想太多。」从他的语气听不出半点难过,可是很希
罕的,他居然安慰她耶!
小泉沙雪视这句话为一种鼓励,把他的关爱领受在心底。
「那,你刚刚说的家人,是怎么回事?」
「我在孤儿院住过几年,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五岁那年,被一对情侣领养,那个男人是个黑社会的混混,脾气很不好,认为我是他好心收养回来的孩子,应该什么事都听他的,刚开始,我也的确没违背过他什么,直到他有一天动手打了和他同居的女人,我上前阻止,结果他连我也打,之后又怒气冲冲地出门,然后……那个女人也打了我……」
「为什么?」沙雪惊呼。
他维护她,她应该感激他才对,为什么打他?
麦斯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
「她说,是我把他的男人气走的,害她没有人陪,我必须负责任,接受惩罚。」
第七章
什么谬论!
明明是她自己没本事留住自己的男人,还怪罪无辜的小男孩,简直就是女人中的败类!
沙雪差点忍不住开骂,可是麦斯却继续说道:
「从那次开始,我不再介入他们之间的事,每天几乎都是留在自己的房间里。但是,这件事却变成一种习惯,只要他们吵架,那个女人就一定会来打我出气,而那个男人要是发现我被打,就气得又打他的女人一顿,然后再教训我,因为,我居然被女人打,简直没用!」
沙雪再度倒抽口气。
天哪!他碰到的那算是什么领养人?
「那时候,每天伤痕累累,旧伤未愈、新伤又来,我忍受了两年,直到我开始学会闪躲,我发现自己的动作,居然比任何人都要快!就算一个大男人站在我面前,比我高上两倍,伸手就能轻易揍扁一个像我这样的小孩,但是,我就是躲开了,甚至可以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就绕到他身后,将他打昏。」那是他发现自己与别人不同的开始,也是他反抗的开始。
「后来呢?」
「后来,我不再乖乖挨打,我也会反击。有一天,那个男人喝醉酒,气得失去理智,想一枪杀了我的时候,我比他更快一步,抢到他的枪,一枪……杀了他。」
沙雪咬住下唇,怕一开口,自己就要哭了。
「那个女人看到了一切,她怕得不敢再打我,却在某一天煮的饭里下药,想毒死我,但,我发现了,所以,我也杀了她。」
说到这里,他终于望向她,没有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只是陈述着一个事实,「那一刻,我心里没有半点难过、没有半点后悔,只有痛快。」
很单纯的心态。因为他受了整整两年被屈打的日子,有时甚至伤得必须到医院接受接骨、去处理早已化了脓的伤口。
身体上的疼痛,让他学会了不去哭泣,因为哭,只会换来更多的伤害。没有人可以帮他。也没有人敢管那个高大魁梧、性格好斗的男人的闲事,他只能忍受。
无情也罢、冷血也罢、残忍也罢,杀了他们,他从来不后悔。
「这些伤,就是那时时候留下来的?」她缓缓抚着他身上的疤痕,一个又一个,看着这些伤,她好难过……
「有些是,有些则不是。」他抬手,拂去她滑出眼角的泪珠。「不要哭。」
她望着他,一双美丽的眼眸含着浓浓的水雾。
是因为这样,他才格外痛恨不负责任的父母吗?而比起他,她何其幸运,父母虽然不够关心她,但他们从没有虐待她,也全力供给她所需要的一切花费,让她的生活完全无虞。
而他是弃婴,连入学年龄都不到,便已被逼得学会杀人来自保。
「后……后来呢?」她深吸口气,问道。
「我不相信任何人会对我好,我也不想回到任何社工单位,让别人来安排我未来的命运。
那之后,我开始流浪,用我天赋的能力去偷、去抢、去想办法赚钱,刚开始手脚不够俐落,难免会被当场发现,不过我真要逃跑,也没有人追得上我,所以,从来没有任何人能逮住我,直到我无意中卷入两个帮派的争斗,我答应替其中一帮,杀掉另一帮的头目,代价是一万美金,那一年,我九岁。」也是他成为赏金杀手的开始。
杀手,是一种血腥的工作,不论好坏、不问恩仇,只有金钱,无情得让人闻之色变,却是最适合他的生存方式。
「九岁……就当杀手?!」会不会太早了?
「还想听下去吗?」他望着她纯净的脸庞。他会不会给她太多黑暗了?
「嗯。」她点点头。只要是关于他的,她都想知道。
「后来,杀人就成为我生存方式。」他继续道:「我没有身分、没有名字,一个人到处流浪,身上的钱花完了,就接工作,一个再一个,直到两年后,我被捉为止。」
「被……捉?」她心一跳。
「一个隐密的研究室、一个疯狂的教授、一堆奉命行事却没有自我意识的科学家、一堆助纣为虐的暴力分子伪装成的警卫保全人员……」他讽刺地一笑。「表面上是研究室,其实却是一个让人不见天日的大牢房。在里头,无法对外联络,更不会见到任何其他的人,除了M教授、除了警卫,任何人都不能在研究室与自己房间外的任何地方随意走动,进出任何地方,都必须要有指纹及通行密码。走道上、研究室里、任何地方两人以上可以同时出现的地方,就一定有摄影机……」
「M生物科技法人机构……」她低语,脸色微白。
「对。」麦斯低头望着她。「妳是里头的人,那里面是怎么做实验的、M教授是怎么管制所有人的,妳应该比我更清楚。」
是,她的确清楚。
研究室的所有科学家,除了保全人员是M教授训练出来的、有如绝对忠心的狗之外,其他人都是或强迫、或利诱找来的。只到一踏上M岛,第一件事所接受到的便是催眠。
催眠的作用,是要让任何来的人藏不住秘密,也对所有人下一道暗示--只要背叛M教授,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第二件事,便是在催眠中吞下毒药。毒药的成分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一个月必须服用一次解药,否则不到三天一定会毒发,毒发后人不会马上死亡一却会一天比一天衰弱,整整痛苦十天,才会虚脱而亡。
这是在抵达研究室一个月后,第一次服用解药时,M教授对他们说的。他不怕他们知道实情,就怕他们不知道该害怕。
以前遗有人不信地不吃解药,想逃走,结果是被M教授捉回关起来,M教授让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他毒发痛苦死亡的模样。
那一次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反抗M教授,也没有人敢再试着逃走。
但,这些对付科学家与研究人员的手段,与对付他们的方法一定不同,PSI是M教授这辈子最重视的东西,他们所受到的威胁与恐惧,肯定比他们这些研究人员更深、更多。
「我们都发过誓,绝不再受人胁迫,也绝对不再成为任何人的实验品。」麦斯语气一顿,深沉地看着她:「雪,妳不是我第一个女人,但却是我第一个纵容的女人,妳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也是他第一次明白告诉她他的心意。
「我……我想听你说。」她以清澈的眼神回望着他,一点也不闪避。
他的手指微弓,轻刷过她面颊,呢哝似地低语:「妳是我的女人。」
「唯一的一个吗?」
「是。」他不认为,他还会再有第二个。
沙雪好娇柔地笑了,伸出纤细雪白的藕臂勾搂住他颈项,仿效他的语法说:「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是对我最好,也真正关心我的男人。」
「哦?」他眼里浮现兴味,低头吻着她唇瓣,一吻又一吻。
沙雪被吻得呼息微促。「虽然……我被派来……找你们……可是,我从来……不想用你们……来交换我自己的自由,从被你捉到……你又没有强逼我做任何事开始,我就更确定自己……不想遵守教授的命令……」
「那,为什么要逃?」缠腻的吻,由她的唇瓣往下移,她微白的脸蛋因他愈来愈亲密的举动,渐渐起了美丽的绯红。
「因为……那可以假装……我从来不曾找到过你……」不曾找到,也就不会泄露他们的行踪。
长年待在研究室里,她很清楚那些被研究的样品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她从来都不赞成以任何活体实验,来谋取所谓人类的福祉,一只小动物与一个人,都是一条生命,除非有害他人,否则谁都不应该被伤害。
将心比心,有谁颐意敞开自己、毫无保留地任他人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那不只是生理方面的侵害,更是心理上的摧残!
而M教授的作为,口头上说是为了人类的进化与未来,可是实际上,她更觉得那只是他给自己的一个完美借口,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欲望与梦想。除了他自己,M教授根本不在乎会伤害谁!
PSI,极有可能成为M教授征服世界的利器……
麦斯的吻停在她锁骨处。
「如果一开始就不打算替M教授做事,又为什么要跟踪我?」
「因为……我好奇。」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
「好奇?」他狐疑。
「就是……你怎么能移动得那么快?这种特异的能力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上,别人都没有?我好奇嘛!所以就一直跟着你。」说到这里,她笑了,眉眼弯弯的,「可是我也觉得很神奇,因为你一路走,就算再挤,也没人敢去撞你,都自动让路给你走,让我跟在你后面,也省掉被人推挤的命运耶!」
「这算什么神奇?」他失笑。
「当然算啊!哪有人可以冷得像你这么彻底,不小心碰到你,说不定还会被你冻到。」她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哆嗦。
「那妳怎么没被我冻着?」棉被底下,他贴近她。
「因为我完全错了。」她很正经地回答。
「错了?」他挑眉,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一直以为你很冷漠,是那种很酷的男人,结果……」摇摇头。「人果然是不可以只看外表的,我完全把你想错了,你一点都不冷漠,而且还很好心。」
「妳怎么知道我好心?」
「如果不好心,你怎么会为我父母的事生气?」她一脸慧黠。「听到我从来没有逛过街、没自己买过东西,就带我去逛百货公司,我想买什么,你都没有意见,还给我钱!」
「别忘了,钱是妳借的,还保证一定会还。」他提醒她。
「可是,你说你不拿女人的钱啊!那……我就省下来了。」嘻嘻……
「顽皮!」他敲了下她额头--当然是轻轻的。「妳不怕我吗?我是杀手,到现在都还是。」
「不怕。」沙雪很坦率地摇摇头。「虽然你是杀手,也还做着收钱取命的生意,可是,我相信你并不好血腥。」真正血腥、嗜杀成性的人,不会有这么温暖的个性、不会有同情别人的心。
虽然……杀人仍是不好的、不该的,可是她宁愿选择相信他、支持他。不是有句话说,爱他,就要支持他吗?
呃?!爱他?!
她爱他?她爱他?!她真的爱他?!什么时候发生的事5::她对他的喜欢,不顾一切到……爱的程度了二
沙雪一脸震惊。
「怎么了?」怎么一脸被吓呆的模样?
沙雪直觉摇着头,呆呆地望着他。
她一直以为她喜欢他,在他身边觉得安全、觉得依赖,可是……从没想到那会是爱……
「雪?」她始终没出声,他开始担心。
她是被他吓到,还是觉得冷了?应该不是吓到,如果会吓到,早在听见他九岁杀人时就该吓到了,不会等到现在;可若是冷……
他抚着她身体,明明都很暖,没有失温或寒冷的现象,摩擦的手由她的背绕到胸前,再往下--
「麦斯!」她惊呼一声。
麦斯抬起头,望见她通红的俏脸。
「回神了?」搞了半天,是神游太虚,害他担心了一下。
「我没事啊!你你你……我没事了。」他的手可以不要再……摸了?!
「刚刚在想什么?」他双掌握住她纤腰,沙雪差点吓得弹跳起来。
她她她……她最怕痒了啦!
「我……我……没什么。」她想拿开他的手,可是他不放。
「嗯?」愈假装没事,表示愈有事。
「雪,不要瞒我。」他不说「骗」,只用「瞒」,希望她说出来。
「我没有啊!」他突然深沉的表情,让她也跟着恐慌起来。
「妳有。」他指背拂过她眼睫,翻身坐了起来。
失去他的体温,沙雪觉得一阵冷。
「麦斯……」她跟着坐起来,抱住他。
麦斯没有回过头,沙雪直觉他生气了。
「我……我不能保有一点点小秘密吗?」她小小声地道。
他没回答。
沙雪没辙了,只好老实说,心里已经作好被笑的准备了。
「好啦好啦!我说就是了。」她嚷嚷。「我突然发现……我爱上你了。」她飞快说了,然后闭上眼。
麦斯倏地转身。「妳说什么?!」
「你不要再叫我说第二遍,我不要说了!」她闭着眼埋入他胸膛,埋得紧紧的,他休想拉开她。
别人应该都是在上床前就先示爱的吧?哪有人先上床再来表白的,逊!
「雪,抬起头。」他的声音突然柔得不可思议,一点都不冷漠。
「不要。」她小小声地嘟囔,冲动地喊完了,也害羞得不敢见他了。
「好,那妳不要张开眼。」
他顺着她,搂着她一同躺下,捧起她的脸,从额头开始逐一往下吻,眉心、眼睫、鼻子、脸颊、下巴,肩颈、锁骨、胸口……就是跳过双唇;沙雪的心跳随着他的吻,愈跳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