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贝嘉从十一岁那年,随著居住在纽约的阿姨来到这里,已经有九年了。但她一直都不是很喜欢纽约这个地方,她宁愿住在西岸的西雅图。
将屋子里的喧哗全关在那扇落地玻璃窗内,她享受著一个人的宁静。
「你想离开这里吗?」突然问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阳台的另一边传过来,又再度吓到了她,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被人给吓到。
她转过去看著他,难不成他有读心术,能读到她心里所想的事情。「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走吧!一他走过去拉起她的手,趁著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时候偷偷溜走。
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他们两人离开了这栋豪华公寓,他带著她来到一间Michael's PUB,直接点了两杯威士忌。
娄于雍一口喝乾杯中的酒,「你叫什么名字?」
「蕾贝嘉。」或许是因为他们说著相同的语言,她对他并不会感到害怕,反而觉得有些亲切。
他乡遇故知,虽然说走一趟唐人街就可以遇到很多和她同样肤色,说著同样语言的人,但对他,她有著更多的好奇,更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心里浮起。
「我问的是你中文名字。」
「开芯宸,芯是一个草字头,下面是心情的心,宸是一个宝盖头,下面是时辰的辰。」
「你见到自己心目中的偶像之後,是不是感到很失望?」他对坦亚实在太过了解,在观众的面前,她的确像个完美的女神。然而当她退下面具之後,她是个魔女,十足虚伪的女人!
蕾贝嘉诚实的点点头,虽然她能看到自己的偶像,心里很高兴,可看她那副高傲的模样,心中的确是充满著失望,和她在电视上、报章杂志报导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人真的可以有这么多面吗?
「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听你说话的语气,你好像和她很熟?」
「中文有一句成语叫做『入幕之宾』,你应该懂这句话的意思吧!」
蕾贝嘉点点头,她虽然在小学五年级就到美国,但对这句成语的意思,她还懂。
「我不只了解她的人,就连她身体的每一处,只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你……」她和他还是陌生人,他这样说话不会太过直接吗?
「你到美国这么久,还不习惯美国人的直接吗?」
「你讲话也是这么直接!」她鼓起勇气,直视著他。
也因为这么直视著他,才能真正的看清他的长相,凌乱的头发,下巴长满像杂草般的胡碴,脸上有著沧桑和落寞,但他有双迷人的眼睛,有著带著神秘的眼神。
他给人的感觉好像很失志,对於现实中的一切是那么的不在乎,甚至是玩世不恭!
「你为什么想当滑冰选手?」娄于雍在一看到她挽著亚伦的手走进Party会场时,已一眼认出她就是今天下午他在滑冰练习场看见的那个女孩。
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人有著共同之处吧!让他会特别的注意到她。
「我八岁的时候,在电视的新闻上看到一则关於滑冰运动的报导,一名年仅十三岁的华裔世界滑冰好手乔斯,一举夺下单人和双人世界锦标赛冠军,当时我看到他在电视上优美的滑冰动作时,我就下定决心要学习这项运动。」
「幼稚。」娄于雍讥笑她的天真。
「我知道我的起步已经晚了,也知道自己的天资不够,但是我不会放弃,我会更加努力,总有一天我一定可以在滑冰的舞台上发光,希望有一天能和乔斯一起以双人滑冰的姿态演出一次。」
「就算你成功了,你赢得了世界锦标赛的金牌那又怎么样呢?江山代有才人出,今天只要你一场失败了,你还不是很快的会被遗忘。」
「不管你怎么说,我一定不会轻言放弃。」
「你真的这么热爱滑冰?」
「我为了学习滑冰,离开我最爱的父母身边,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成功回去。」
「明天下午三点,我们滑冰场见。」娄于雍决定了,他要将这只丑小鸭蜕变成一只高贵的天鹅,让滑冰界一只不起眼的麻雀,变成人人追逐的凤凰。
他从口袋里掏出钱,直接放在桌上後,接著走出PUB。
蕾贝嘉追出去,在他後面大声的喊问:「喂,你到底是谁?」
娄于雍没有回答,很快地消失在路的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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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伦比亚大学校园里——
蕾贝嘉一下课,和平常一样,急急忙忙要赶去滑冰场练习。
她才一跨出教室,随即被亚伦挡住去路,将她拉到校园里的一棵大树下。
「亚伦……」
「蕾贝嘉,你昨天怎么先走?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急死了!」
「亚伦,对不起。」昨天完全是事出突然,她想跟他说一声也没机会。「我临时想到有重要的事要办,又看到你被你父亲拉著四处和人打招呼,所以才没跟你说一声就先走了。」她随便找个理由。
「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
「亚伦,真的对不起。」
「看到你没事就好了。」他现在终於放心了。「现在时间还早,你今天就别去练习滑冰了,我们去看场电影好不好?」
「亚伦,对不起。」蕾贝嘉一脸歉意。
每当她露出这种表情时,亚伦总是无法拒绝,「我知道了,不过今天不管你怎么说,我一定要开车送你过去。」
他语气坚决的不容拒绝,蕾贝嘉又因为昨天不辞而别,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只好答应他。「谢谢你。」
她一答应让他接送,亚伦高兴得想大叫。
从她一进大学到现在,他很辛苦的追了她两年,好不容易终於有了一点点进展,他得再加把劲,相信她一定会被他的爱给感动。
亚伦开著拉风又名贵的法拉利敞篷跑车,驰骋穿梭於纽约的街道,很快地将她送到了滑冰练习场。
「谢谢你,亚伦。」道完谢後,蕾贝嘉打开车门正要下车,亚伦却抓住了她的手。「还有什么事吗?」
「等你练习完後我再来接你,我们一起去吃晚餐。」
「亚伦很抱歉,今天是我姨丈的生日,我已经跟阿姨说好了今天会回家去帮姨丈庆生。」
「那我来接你回去。」他说完後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油门一踩,车子便奔驰而去。
蕾贝嘉叹了口气,定进滑冰练习场。
第二章
蕾贝嘉换好衣服後,开始做著暖身运动,她眼光不自觉地梭巡著滑冰场里的每个角落。
空空荡荡,除了一个在场上滑冰的金发小女孩之外,哪还有第三个人!
昨天他不是说过了吗?明天下午三点见,现在都已经三点半了,怎么还没见到他的人影?
或许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还是他只不过是在捉弄她罢了?
当她暖身到一个段落,正准备开始练习时,刚刚在滑冰场上的金发小女孩却朝著她滑了过来。
「请问你是蕾贝嘉吗?」
「是的,我就是蕾贝嘉。」
那小女孩从紧身的滑冰服里拿出一张纸条,「刚刚有个人叫我把这张纸条交给你。」
蕾贝嘉接过纸条,「谢谢。」
小女孩很快地又滑了开,继续滑冰训练。
她打开纸条一看,上面是用中文字写的,龙飞凤舞的字迹中能看出他下笔时的力道。
以前她曾听妈妈说过,下笔很重,表示这个人很重感情。
一个运动员如果连守时的观念都没有,根本不配当个运动员。
一张小小的纸条上,没有署名,只写著这几个简单的宇,却如一把利刃般毫不留情的划过她的心脏。
他只不过是个陌生人,她不懂他对她说的话为什么总是那样地充满著敌意。
蕾贝嘉气得将纸条揉成一团,用力的往地上一丢。甩甩头,将那个莫名其妙的人抛诸脑後。
认真的依著教练教她的方式努力的练习每一个动作,直到汗水涔涔,直到夜幕低垂,才结束一天的练习。
接下来连续过了四天,又到了周末,学校不用上课,在放假的这两天,她会和教练安德森一起做密集训练。
在这两天里,不只要训练体能,最重要的是要将她最弱的几个动作加以改进,找出她的缺失。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一首曲子接著一首曲子,不厌其烦的飞舞、旋转、跳跃,跌倒了就再爬起来,擦破了皮,眉头皱也不皱一下。
她知道想要成功,就一定得付出努力和代价,用汗水和泪水换来的果实才会甜美、才会真实。
「休息一下。」在场边的教练安德森大声朝著她说。
蕾贝嘉做完最後一个动作後,朝著教练的方向滑了过去。
安德森递了瓶水给她,她接过来喝了一小口。
「蕾贝嘉,以你目前练习的进度来看,你想要通过资格赛,参加明年在加拿大举办的锦标赛根本不可能。你要不要考虑先休学,再作密集训练,或许还有机会通过资格赛。」
「休学?」
「滑冰运动的生命并不是很长,你起步已经比人晚,骨头柔软度的部份也不足。虽然说你是得过一些小型比赛的奖项,但每次遇上大型比赛,不管是锦标赛或是冬季奥运、国家赛等等,哪一次不是在资格赛就被淘汰了。」
「教练,我是不是真的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天份?不管我多认真、多努力的练习,总是无法和其他的选手一样有好的成绩。」
「东方选手想要在滑冰运动出头,本来就是比较不容易的一件事。」
安德森说的没错,滑冰运动的确是欧美选手较多,亚洲选手很难占有一席之地。
他拍拍她的肩膀,「蕾贝嘉,你好好考虑看看,今天就先休息,明天再练习。』他说完後,站起身来先行离去。
整个滑冰场就只剩下蕾贝嘉一人,坐在一旁休息椅上,她思索著教练说的话。
「安德森说的没错,以你目前的状况,别说锦标赛了,就连资格赛你都过不去。」娄子雍在安德森离去之後,才从另一扇门内定出来。
蕾贝嘉看著他,这次她总算没有再被他给吓到了。
他,在她的旁边坐下,按下一旁播放音乐的Play键,一首黑天鹅之歌的音乐就这么缓缓流泄而出。
蕾贝嘉被他怪异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你……
「别说话,安静的听完。」
她就好像是个被训了话的小孩一样,乖乖地闭上嘴,直到一首音乐结束。
「你真的想站上世界的滑冰舞台,成为镁光灯下的焦点吗?」
「我并不想成为镁光灯下的焦点,我只想在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年的努力後,能对自己有所交代,让我的父母引以为荣。」
「假如我能让你明年得到世界花式滑冰锦标赛的冠军,你肯不肯照著我的话去做?」
「你?!」
「首先你要换教练。」
「换教练?!」蕾贝嘉睁著大眼,瞪著他看。
「没错,只要你一直跟著安德森,这辈子永远不可能成功。」
「你认识安德森教练?」他到底是谁?
「滑冰界没有人不认识他。」娄于雍露出鄙夷的笑容。
原本他只想让她打消继续浪费时间的愚蠢念头,但今天无意间见到了安德森,才让他改变了主意。
「换掉安德森教练,那我要找谁继续做我的教练?」
「我。」
「你?!」
娄于雍打开他带来的袋子,拿出一双冰鞋换上,再度按下音乐,他站了起来,朝著冰上舞台滑出去。
随著这首黑天鹅之歌的音乐起舞,宛若这首曲子是专门为他而写,他那专注的眼神和沉醉的表情,再搭配上他完美无瑕的动作姿势,有力的跳跃,优美的旋转,几乎可以说是达到最完美的境界!
蕾贝嘉心中充满著感动,为他滑舞的优美而感动得想落泪。
当音乐一停,他那几乎和世界同时静止的结束姿势,让她不由自主地响起热烈的掌声。
这一幕让她想起三年前乔斯最後一场的演出,如果他当时没有跌倒,或许他现在依然继续在这个舞台上成为众人最崇拜的偶像。
娄于雍回到了场边,随即毫不眷恋的脱下冰鞋。
没有人知道,他已经有三年没有穿过这双冰鞋了,若不是因为她,或许这辈子他不会再穿上它。
「怎么样?我够不够资格当你的教练?」
「但是……」但是安德森已经当了她四年的指导教练,她又该怎么跟他说呢?
「我给你一个星期时间,去处理你自己所有的私事,包括你学校办理休学。一个星期後,我会在这里等你,我带你到LA。如果你没来,就当从没有这件事发生,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跟你保证,你这辈子永远只能当一只滑冰运动中的麻雀。」
娄于雍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滑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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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芯心宸,你人不舒服吗?晚上你没吃什么。」何芬瑜泡了杯牛奶走进她的房间,将牛奶放在床头柜上。
「阿姨,我没事。」
「还是你有什么烦恼,愿不愿意告诉阿姨?」
「阿姨,我是不是真的没天份,根本不应该学习滑冰?」这几天,她一直在想著这个问题,愈想她对自己愈来愈没信心,甚至想放弃。
「你是不是遇到挫折了?怎么会突然对自己没有信心?」
「有人劝我早一点放弃滑冰,回学校当个学生就好了。」
「芯宸,你不是这么容易被打败的人,别因为不相干的人的一句话,就让你这么多年的努力白费了。」
「可是我都这么认真、努力了九年,却连个锦标赛的资格赛都通过不了。我都已经二十岁了,就算我再继续练下去,一样不会有成功的一天。」
「你的意思是你要放弃滑冰吗?」
「阿姨,我想先办休学,再给自己两年时间。两年之後,我依然没有办法突破,那我就回学校,好好的将书念完。」
「是不是安德森教练建议你这么做?」
「安德森教练是跟我提过,但是真正影响我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对於他,她虽然并不了解,但是她却感觉到自己愿意相信他。
「谁?」
「我只知道他也是个中国人,但他滑冰滑得很好,甚至比一些滑冰选手还好。」
「你的意思是要换掉安德森教练吗?」
蕾贝嘉心里真的认真考虑过这件事。「他告诉我,如果我一直让安德森当我的指导教练,我这辈子永远不会成功。」
「你不认识他,却宁可相信一个陌生人?为什么?」
「当我看到他在冰上飞舞,看著他那狂热、融人的感情时,让我感到好感动。」
何芬瑜发现她的眼睛里透出崇拜的眼神。「芯宸,你考虑清楚了,真的要换掉安德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