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鞭刑的是谁啊?”原想说王兄应当会找一个打下去不会太痛的人执鞭,但展枫透露的讯息让她差点窒息。“郡主……执鞭的人……是我!我……我尽量放水了,不过……王爷在一旁看着……所以……”
谁都知道王府里武功最好的是云祯,再来便是展枫,展枫执鞭,那铁定惊天地泣鬼神,三十鞭下来恐怕云祯真的去了半条命,看来王兄一点都没有放水。
原本又想,既然打都打了,那囚禁大概时间会变短,顶多一、两个月,可是
“展枫,云大哥要被囚禁多久?”
“郡主,这…王爷决定……关他两年。”
两年!祈未篱一呆,不会吧?王兄真这么狠,一点都不留情!这使得祈未篱昨日心情跌落到极点。
“郡主!”地牢外的守卫见郡主驾到,恭敬行礼。
“嗯!开门,我要进去。”
“是。”想必是来探望云护卫的吧。“无幽山庄”的事弄得全王府人尽皆知。
跨过地牢前门,纳入眼帘的,是一片昏暗,只有数盏灯火照明,空气不如地面,要在这待上两年,祈未篱简直不敢想下去,愧疚感不由更重了。轻移莲步,她一间一间找,终于在不起眼的角落,瞧见了那熟悉的身躯。
云祯闭上双目盘腿而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默默接受责罚。见他四肢被铐上手铐脚镣,白色囚衣上满是乌黑血渍,幸好除了面容有些苍白外,其余倒是正常得很,显然展枫用刑时仍是手下留了情,但这就足以让祈未篱激动到落泪。
“云大哥!”
云祯身子微震,睁开双眼,望着祈未篱激动的眸子。“郡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低声开口,声调有些沙哑。他不愿让未篱看到这些,这只会让她痛苦,一个卫扣寒已经够她难过了。
“云大哥,是我拖累你了,对不起!对不起……”她泣不成声,让云祯心都揪紧了。他走向前去,隔着铁杆抚去祈未篱的泪痕,柔声道:“别哭了,这点小伤不碍事,两年也很快就会过去,到时云大哥会回到你身边,继续守护着你。你现在应该保重身体才是。况且,你现在有身孕了不是吗?”当云祯知道她怀有身孕,都不知自己该用何种心思面对。不过现在他释怀了,至少他可以继续守在未篱身边,看着她和她的孩子长大,他就心满意足了。
“云大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要你为我受罪啊!我去求王兄别关你那么久,你等着,我去找王兄!”说完她即奔出地道,云祯看在眼里,疼在心底。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浅浅一笑,够了,有这句话就够了,牵动到伤口,他皱眉,但心情是开怀的,觉得自己不枉这一生。
祈未篱的死求活求,加上找舞弄烟帮忙游说,终于让祈驭风不胜其扰,再度屈服在祈未篱的泪眼婆娑中,将云祯的刑期由两年缩为一年。
第八章
“映枫阁前,枝柳迎风,笑看春意,语烟未离。”祈未篱喃喃念着这几句深印心头的诗句。童稚之作,竟化为心头永恒之痛,这是她从未想过的。
五年,卫扣寒这名字放在心里已五年,却丝毫无法将之淡忘。是自己爱得太深,抑或时间不够长,无法忘怀?她笑,笑得凄楚,也笑得牵强,双眸毫无预警地又流下泪来。不应该哭的,都已经过去了,她不该再庸人自扰呀!
“娘……”年幼的童音响遍整座映枫阁,祈未篱连忙擦擦泪滴,搜寻来人的身影,她不愿在孩儿面前表现脆弱,凭孩儿的心细如针,一定会尽全力寻求答案。
“娘……”年仅五岁的君擎一见着母亲,立即冲过去跳到祈未篱怀中,掬取母亲柔软娇躯所散发的淡香,他爱极了母亲的味道。
“擎儿,又顽皮了,待会儿娘可要请云叔叔教训你一顿。”祈未篱轻斥,但脸上充满笑意。若没有擎儿,她不知这五年要怎么过。
“娘,擎儿适才才和云叔叔练功比划,可没偷懒,擎儿要像云叔叔般武艺超群,长大后才能保护娘呀!”祈君擎认真地说完,眉宇间英气毕露。
祈未篱听他所言,心中一片温暖挟带着感动,她紧紧抱着君擎,失笑道:“擎儿有这份心娘很高兴,但你也要照顾自个儿身体,别练功过度累坏身子。”
祈君擎点头,望着娘亲,突然眉一挑,眼尖地瞧见娘亲未干的泪痕。
“娘……您哭过?”此时的君擎微皱起眉。
祈未篱暗自呻吟,还是未能逃过儿子的锐眼,只得尴尬地道:“擎儿看错了,娘才没哭呢,只是沙子进了眼里了。走,咱们找你云叔叔去。”她陪笑,牵起儿子的手,步出映枫阁。祈君擎看在眼里,只得将纳闷藏在心里没有追问。
* * *
找了五年仍然寻不到尉篱的身影,堂堂寒衣社人员这么多,竟然找不到!是尉篱太会躲藏,还是他们寒衣社办事效率变差?
五年前他们花了少许的时间,就将承天侯府给拆了,在殷介廷口中终于得到答案——当初杀了爹的凶手真的是他,也明白自己两次中毒都是殷介廷的人干的。所谓斩草除根,殷介廷可是做得一点儿都不马虎。杀了仇人之后,卫扣寒了却一桩心愿,却一点都不快乐,因为尉篱走了,走出他的生命。
这让卫扣寒既悔恨又挫败,但他不愿就这样放弃啊!他认定尉篱是他惟一的妻,今生非她不娶。
“魁首,尉姑娘说不定是宁王府的人,记得当初在无幽山庄救我们的男子,武功虽然高强,但要独自闯入固若金汤的无幽山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如果那名男子是宁王府的人,就大有可能了。咱们将目标设在京城宁王府,可能会有些微收获,若找到那名男子,向他探问,应该会找到些蛛丝马迹。”管剑情突然提出意见,说得头头是道,卫扣寒眼睛为之一亮。
“你怎么不早说,过了五年才提!”
管剑情沉默不语。他不是不讲,只是云祯临走前说的话,一直令他介怀。尉姑娘若另有喜欢的人,那魁首找到她后恐怕会深受打击。但是,这五年下来,他相信若他不讲,魁首会更消沉,不如就说了吧,是好是坏总是个了结。
见他不语,卫扣寒也不再询问,随即下令道:“咱们即刻启程前往京城,社内事务就先交给凌箫打理。这次我不想带太多人,剑情,你和司傲陪我就成了。”
司傲一听颇为雀跃!五年来虽没魁首消沉,却也因紫芹的离去而苦闷很久,这次要去京城,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那么他和紫芹之间也出现一道曙光,却不知紫芹还记得他否?是否已许人了?
“魁首,老夫也去吧,十几年前那次意外就是没有老夫在魁首身旁,才让魁首置身危险,这次我这个做大夫的,是应该跟的。”江文华站上前坚持说道。其实另有一层烦忧,是只有他在场才能解决的。
“好,就我们四人,明日一早,咱们就出发。”
* * *
这天,云祯与祈君擎到王府外闲逛。
祈君擎想为娘亲选购一条丝巾,正选出了兴趣。
娘亲喜欢翠绿色,这条丝巾应该很适合她。祈君擎挑了一条翠绿丝巾审视着,越看越满意。
云祯看了一眼,点头道:“很适合郡主。”他拿出银两交给卖丝巾的小贩。
“云叔叔也这么认为?”祈君擎抬头,颊上出现一道稚气的笑靥。
云祯尚未回话,一阵强风吹来,吹走了祈君擎手上的丝巾,瞬间飘到十几丈外。
“啊!我的丝巾……”祈君擎惊呼,一旁的云祯立即施展轻功,往丝巾消失的方向追去。
祈君擎见着,便安心留在原地等,相信以云叔叔的轻功,定能将丝巾追回。
突地,身后一道蛮力抢住祈君擎的嘴,将他扯进杳无人烟的小巷。
“唔……”祈君擎用力想扳开后头如铁钳般的双臂,但他小小年纪,细皮嫩肉的,手脚都还没长粗,怎敌得过对方结实的力道?他一慌,想尖叫出声提醒云叔叔,但又有口难言,眼睁睁看着云祯从视线里消失。
过了一会儿,来人才松开捣住他嘴巴的手掌,祈君擎双手被制住,只得勉强转过头,便见一名壮汉从头到脚将他瞧个仔细,之后看向他的眼,对他不怀好意地一笑。
“你是谁?为什么……将我掳到这儿来?”祈君擎注意到四周一片荒凉,防备地盯着他。
“啧啧啧!瞧你穿得一身华丽,又细皮嫩肉的,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你说说我想对你做什么?”那壮汉制住他的两手,贼溜溜地笑道。
“你……想绑架我要赎金?”祈君擎心思一转,便知他的意图。
“瞧你小小年纪还不笨嘛,告诉我你是哪家大户的孩子?”
“想从我身上要回赎金,门儿都没有。”
“唷!小子,脾气倒挺硬的啊,不过你要跟本大爷耍脾气,不觉太不自量力了?”他才几岁啊,怕还在包尿布吧?
祈君擎趁他一个不慎,立即用牙齿咬向制住他的手臂。
“啊!”那壮汉吃痛,松开臂膀,祈君擎趁机就跑。
“臭小子,我看你往哪逃!”他盯着手臂上的齿痕,勃然大怒,向祈君擎追去。
没一会儿,祈君擎被追得灰头土脸直喘气,心头着急,却仍不见云祯踪影。
“以大欺小,不觉丢脸么?”一声低沉的男音响起,人随之飘到祈君擎身旁,祈君擎往旁边一瞧,是一个高姚俊帅的陌生叔叔,他后面也跟着些人,看来似乎都是不简单的人物。
那壮汉看他们一眼,冷笑道:“诸位是来管闲事的?”才说完,拳脚已扑向来人。卫扣寒眼一冷,手运劲一挥,便让那壮汉退了好几步,祈君擎睁大眼,佩服之色尽在眼底。
“你……你是什么人?”
“寒衣社听过吧?你惹不起的。”管剑情双手环胸,淡淡说道。
“寒……寒衣社……江南第一大组织?”那壮汉脸一变,他的确惹不起,这男人显然是“寒衣社”里的大人物,他无须为了钱而丢了性命。
祈君擎见那壮汉逃了,才松口气,抚着适才被制住的手臂,向卫扣寒称谢。
“多谢叔叔。”
卫扣寒这才有机会看小孩的长相,这……好面善的一张脸,他不禁放柔了声调:“你怎会一个人出来呢?一个小孩子这样出来挺危险的。”卫扣寒见他直揉手臂,于是拉开他的衣袖,用内力化去他的瘀青。
“我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只是那歹人趁云叔叔不注意,将我掳走。”想到适才的处境,祈君擎仍然心有余悸。
一旁的司傲低下身亲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祈君擎。”
管剑情一愣,接着问:“祈君擎?你姓祈?莫非你是宁王府的人?”要是他更是“宁王府”的人,或许可以从他口中问出些线索来。
祈君擎愣了下,道:“我是,不过我只是个下人罢了。”
他的眼底多了丝防备。
显然这孩子刚才吓坏了,深怕他们也是坏人,是以说他只是个下人,毕竟若他们要对“宁王府”不利,是不会绑走一个下人的。
但祈君擎似乎忘了一件事,他身上的衣裳怎么看怎么不像个下人会穿的衣服,倒像是富家公子。卫扣寒众人没拆穿他,却也明白向他问“宁王府”的事情,可能会引起他的反感。
这小孩非常吸引人,长相很……那种熟悉的感觉不知该从何说起,总之,很得他们的缘。
江文华走在最后头,仔细打量祈君擎,灵机一动,只是无法肯定。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呢?”卫扣寒问道。
祈君擎想了想道:“我要回市集,云叔叔一定担心死了。”
“不如我们陪你去吧,省得那人又回头找你麻烦。”卫扣寒温言说道,着实不想那么快与祈君擎分开。
一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走到市集上。
“君擎?”云祯拿回丝巾后便发现祈君擎失踪,心头焦急,市集人多,他不住张望。
“云叔叔!”祈君擎跑向云祯,继又回头望卫扣寒,有点舍不得。卫扣寒尚未说话,云祯已一个箭步跑到祈君擎面前。见君擎望着个陌生人,他好奇转头望向来人。
卫扣寒!
二话不说,他抱着祈君擎立即走人。
“啊……魁首,就是他!五年前受尉姑娘所托,在‘无幽山庄’救我们的人就是他!”管剑情惊叫,第一个认出云祯。卫扣寒心一跳,立刻追人,可是市集人太多,云祯脚程又快,转眼间已不见人影。
“他果然是宁王府的人。”卫扣寒想起祈君擎来自宁王府,可以断定那姓云的男子肯定是宁王府的人。
“宁王府有什么人姓云吗?”他问管剑情,得到的是一脸茫然。祈驭风从没对外提过他,也莫怪他们从不知云祯这号人物。
“姓云的……这天下间武功可以胜过展枫,且姓云的武林高手,有谁?”卫扣寒皱眉,云祯的身形让他想到当年在“无幽山庄”救自己的,可能也是他,只不过当时云祯蒙面,让他无法确定。
“云祯!莫非他是云祯?云祯在十几岁时就名震江湖,挤入武林十大高手之列,是一武学奇葩,但不知何故,却在十六年前失踪,刚刚那个人的年纪和云祯非常符合。”管剑情越说越肯定,那人准是云祯无疑。
卫扣寒点点头道:“王府守卫森严,要混进去找他恐怕很难,不如咱们在京城逗留几天,我就不信云祯不再出府。”
* * *
阳光普照,春风微微,祈驭风陪同祈未篱出府散心。篱儿的心情太久没有春风拂过了,是该让她到外头轻松轻松,或许能让她忘了那男人,也或许能让她接受云祯。他早已看出云祯的心在未篱身上,只有云祯才不会计较未篱非处子之身,也只有云祯才会真心疼爱君擎。
“篱儿,累不累?瞧你脸上全是汗水。”祈驭风皱眉,一脸心疼。
“是啊,娘,您好久没走这么久的路了,要不要歇一会儿?”祈君擎凑上前,递给未篱汗巾。
祈未篱笑道:“擎儿,你当娘是病猫啊,娘几年前这些路还不看在眼里呢!从北方走到南方都不成问题。”想到那一次的旅程,她眼眸不禁又黯淡下来,继而又恢复正常。别再去想,没有必要,她已经有擎儿了,不是么?她很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