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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下江南 page 11 作者:玉寒

  “小姐,这是哪儿?”太阳都快下山了呢!紫芹现在才发现两人一直朝人烟稀少的地方行走,四周不见人影,只有花草树木相伴,不禁有些慌了。

  祈未篱此时才回过神来,望了望四周,轻蹙眉道:“看样子咱们走到山里了。”

  “啊!那怎么办?今晚要在哪儿落脚呢?莫非要露宿在这荒郊野外?”想到山里阴森森的气息,还有未知的危险,紫芹不禁打了个寒颤。

  祈未篱看着火红的夕阳,叹道:“太阳都快西下了,若咱们往回走恐怕也来不及下山,我看还是继续向前行,看是否可以幸运找间破庙或山上的住户吧。”

  那若找不到呢?紫芹有些担心,但未问出口,只是跟着祈未篱,更加小心戒慎地注意四周。

  还好她们运气够好,走了一会儿,就遇到好心的猎户愿意让她们留宿。

  这猎户是一对年约五旬的老夫妻,女主人是个慈祥和蔼的婆婆,岁月虽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但仍清晰可见年轻时必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她见祈未篱俩孤伶伶地在山上行走,便热情地开门拉着她们进屋,还忙里忙外煮了一大锅粥给她俩裹腹;而男主人则显得格外冷漠,犀利的双眸只有在祈未篱俩进门的刹那扫了她们一眼,便低头做着自己的事,丝毫没有交谈的意图。两人虽是一身粗衣打扮,但他们的气韵给祈未篱的感觉,并不似一般的黎民百姓。

  “小姑娘,这么晚上山是很危险的,若是遇上坏人,瞧你们娇滴滴的大美人可怎生是好?还有啊,山上可是有野兽的呢,不小心遇着了可就求救无门喽。”

  “婆婆说得是,是我们太鲁莽了。”祈未篱回道,眸光仍失去昔日的神采。

  那婆婆看了她一眼,温和道:“小姑娘,怎么了?是不是情场失意?”

  祈未篱抬头讶异地看着她,不语,但在那婆婆看来却是默认了。

  那婆婆叹道:“小姑娘,感情这事哪,随缘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留也留不住。如今难过是在所难免,但可别忘了身旁关心自己的人呀。”那婆婆失神地想着,想必在她心中也有段凄楚的故事。她瞄了瞄一旁的丈夫,正巧看到丈夫也回过头来与她深情对望,不禁回以甜甜一笑。

  祈未篱闻言一怔。身旁关心自己的人……是啊!还有好多人关心着自己呢,她还有紫芹、王兄、云护卫、舞姐姐,还有远游在外的爹娘呢。

  想着想着,不经意间眸中竟溢满了泪。

  “小姐……”紫芹心疼地轻呼,不知所措地轻拍她。

  “紫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我好想大哥……好想他……”一想到兄长无微不至的呵护,再想到卫扣寒的冷绝,她再无保留倾诉满腹的委屈。

  “小姐……”紫芹也想到司傲,心中溢满苦涩。

  两个女人相拥而泣,顿时让那婆婆慌了手脚,埋怨地瞪着早回过头,回复到面不改色、一脸酷样的丈夫。

  许久之后,才见两个泪人儿节制些,祈未篱吸吸鼻子,歉然道:“对不起,我……”

  “不要紧的,哭出来也好,闷在心里难受哪!”她拍拍两人的背安慰着,打从心底喜爱这两个小娃儿。

  “嗯!”发泄一下,果然内心平静多了。祈未篱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她再度望着紫芹,担忧地道:“紫芹,你这样跟我出来……真的不管司傲了吗?”

  “小姐,你不用觉得歉疚,这是我自己决定的,况且,司傲他当时并没有开口留我呀!其实那个卫扣寒这么误解你,我若是留下,恐怕他们心里还是会有疙瘩的,搞不好心里头也怀疑我是卧底的呢。”

  扣寒?卫扣寒?听到这名字,不仅那婆婆微显讶异,连那冷漠的男人也对紫芹投以古怪的一瞥。

  “唉!紫芹,这也怪不得卫大哥,家仇对他而言太沉重了,难免他会多疑,我倒是比较在乎……”比较在乎他不爱我呵!祈未篱唏嘘感叹,思绪回到了沈秋棠倚在卫扣寒怀中的那幕,心碎成片片的滋味如今仍让她心悸。

  紫芹当然明白郡主在乎什么,但也惟有跟着叹气了。“小姐,再来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若没有证据就无法证明咱们的清白了,到时若双方厮杀起来……”她实在无法想象卫扣寒和王兄互相残杀的景象。

  “小姑娘,怎么回事?”那婆婆好奇之下,开口问道。

  “这……”祈未篱不知该从何说起。

  “若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就别说了,没关系的。”婆婆体恤地说道。

  “不,不是的!”祈未篱很喜欢这位婆婆,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缓缓道出。

  “你们怀疑那个叫卫扣寒的找错仇家?”婆婆拧眉问着。

  “是啊!王爷为人情深义重,不会做这种事的。”紫芹大声宣告着。

  “嗯,我相信爹不会做这么残忍的事,可是我没有证据,否则一切就可澄清。”

  那婆婆随即蹙眉问道:“你爹是哪个王府的王爷?”

  “我爹……是‘宁王府’的王爷。”怎么回事?总觉得这位婆婆好像知道什么秘密似的,却不是不怀好意。

  那婆婆轻呼一口气,神色甚至喜悦。“喔!那卫扣寒的确是找错人了。”

  “啊?”祈未篱不解,纳闷地以眼神询问婆婆。

  “小姑娘,你说的那个卫扣寒,应是大约十六年前家毁人亡的吧?”

  “是啊!”这位婆婆怎么知道?祈未篱狐疑地望着她。

  “你们等我一下。”说完,就朝房里走去,留下主仆俩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那婆婆由房内走出,手中多了一样看似衣裳的一角,见其破烂程度,看来已有多年历史。

  “小姑娘,摊开它你就知道了。”婆婆神秘一笑,将那块布交给祈未篱。

  祈未篱依言摊开,表情瞬间一变,颤声道:“婆婆,这……”

  那婆婆和煦一笑,解释道:“这是我和老头儿在十六年前拾到的,照时间推算,应该就是那个卫扣寒的父亲所留下的遗书,如果那个卫扣寒看过他父亲的字迹,应该可以辨认真伪。小姑娘,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证据了。”

  这的确是卫大哥父亲的字迹,她记得曾在“寒衣社”的书房中看过卫延昭的字,与眼前破旧血裳上的字出自同一人手笔。

  祈未篱万万没想到,她日思夜盼的证据竟在这荒郊野外,而竟让她幸运碰上了。没想到凶手竟是殷介廷!殷介廷不就是殷仲玄的爹么?他是“承天侯府”的侯爷呀!

  “婆婆,这……这遗书可以给我吗?”

  “当然可以了。当初会留着它,只是觉得以后或许会正巧碰到这个卫扣寒罢了!这东西我们留着也没用,小姑娘你就带走吧。”

  “谢谢您,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您……”她捧着卫延昭的遗书,喜极而泣,顿时又让那婆婆手足无措起来。

  “嘿,别哭了,眼睛肿了难看哪!我看你们主仆俩今天也累了,不如早点歇着吧,明儿个才有精神好下山办事啊。”“小姐,婆婆说的是,您去歇着吧!等有了精神,咱们明天下山后先到无幽山庄报个平安,王爷应该早已派人到江南来找我们了呢。”紫芹在旁建议着。

  “是啊!或许云护卫已在‘无幽山庄’等咱们了。”祈未篱现在只想与久未相见的云祯和王兄相聚,好好感受被疼爱包围的一刻。

  “云护卫?”姓“云”的?那婆婆不免好奇,看了丈夫背影一眼,脱口问出。

  “他是王兄好几年前找来保护我的,这几个月来他肯定急疯了,不晓得王兄有没有为难他。”想到自己的烂摊子要云祯来收,祈未篱不免小小愧疚一下。

  “呵,看样子他可是很保护你哪,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叫云祯。云大哥是除了王兄和爹娘以外,待我最好的人了。思及云祯,祈未篱心中缓缓滑过一道暖流。

  “云祯?你说他叫云祯?”那婆婆身子颤了一下,睁大眼,声调明显提高,显得异常激动。不只她,连那彻头彻尾冷漠不语的男子,也抬头怔愣地望着祈末篱,站起身来,高壮的身影罩住祈未篱。

  “怎……怎么了?”

  “小姑娘,你……你所说的云祯今年可是二十九岁?”那婆婆问道。

  “是啊!云大哥今年正巧二十九。”

  “啊!尽帆,莫非是……”那婆婆紧紧地握住丈夫,一脸狂喜,原名唤云尽帆的男人眼波中也藏不住激动,轻搂着她,回头向祈末篱说出第一句话:“他……是‘剑宗’弟子么?”

  “这……我不知道,云大哥从没提过他的过去。”

  剑宗?不就是紫芹在市集上听说书人所说的那个江湖门派?

  “你……何时能再遇上他?”云尽帆虽冷静,但眉宇间仍明显看得到他的渴望。

  “我不知道,幸运的话,就这几天吧。”云祯想必老早就到江南来找她了。

  “小姑娘,若你遇见他,可否请他上山来一趟?”那婆婆急急问道,太过急切的心思,使她一时血气上涌,不住地咳嗽,竟咳出斑斑血迹。

  “梦茵,你别激动。啊!瞧你……又咳血了。”云尽帆冷漠的面容霎时变得焦虑担忧、不知所措,他轻拍那婆婆的背,阴霾的眸中充满心疼,任何人都看得出他爱惨了他的妻子。

  “婆婆,怎么回事?您得了什么病?”祈未篱关心地上前询问,纤手自然地搭上婆婆的脉搏。

  “你做什么?”云尽帆拍掉她的手,一脸戒慎,好似祈未篱是毒蛇猛兽。

  “做!做什么?把脉啊!”祈未篱愣愣地看着他,纳闷着云尽帆瞬间凶恶可怖的面孔。

  “你……是大夫?”这女娃儿?云尽帆一脸怀疑。

  “老伯伯,小姐可是江湖中大名鼎鼎‘医圣’的传人呢!”紫芹先狠瞪他先前拍掉祈未篱的手,大声宣布,再凶巴巴地瞪着那男人。瞧他打得多用力,小姐的手都红了。

  “你是柳布衣的传人?”云尽帆更为讶异地打量着她,显然难以置信这名不过十来岁的女娃儿,竟是名满天下的“医圣”的嫡传弟子。

  “嗯,伯伯,先让我看看婆婆的病吧。”祈未篱清澈无畏的眼神说服了云尽帆,他挪开精壮的身躯,让祈未篱就近看诊,但双眸仍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祈未篱轻轻搭上那婆婆的手,专心把脉,片刻后,只见她柳眉竖得老高,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继而探向那婆婆的眼珠,看得极为仔细,登时眉头又一挑,却半天不说话。

  “到底怎么样?!”云尽帆左等又等却等不到她一句话,耐心用罄,急急问道。

  “嗯……婆婆,您是不是会固定时间心口发疼?”

  “是啊!她每个月都会疼那么一次,一次都要两、三天才恢复,一般大夫都无从查知病因。”那婆婆尚未回话,云尽帆便立即帮她出口回答。

  “尽帆,你紧张个什么劲儿,急躁得像个孩子似的,这小姑娘又不会跑掉。”名唤梦茵的婆婆出声取笑,登时让云尽帆面带窘色,双颊微微泛红。

  祈末篱轻笑出声,继续问道:“婆婆,您这病多久了?”

  那婆婆沉默片刻,才叹道:“唉!这病……有二十九年了……”她回望丈夫,两人眼神交会,皆是黯然无语。

  “二十九年?”祈未篱脸色更形古怪,问道:“婆婆,您可是……梅贵妃?”

  “咦,梅贵妃?”紫芹惊呼,是当年那个惊怒皇上、撼动京城,弄得满城风雨的梅贵妃么?

  那婆婆一愣,随即苦涩一笑,道:“小姑娘,你也知道那件事情啊?唉!这也难怪,你是宁王府的郡主,自然会有人拿来嚼舌根了。你猜得没错,我正是当年的梅贵妃向梦茵。”

  那是一段很长的故事呵!往事重提,向梦茵和云尽帆的面容满惆怅。

  祈未篱与紫芹自然明白他们那段刻骨铭心的苦恋,唏嘘之余,也为他们感到欣慰,总算是雨过天青,上天没有狠心拆散这对有情人。

  “对了,小姑娘,你怎会猜到我是梅贵妃的?”

  “婆婆,二十九这数字可是很敏感的。还有您身上的病因,这是皇宫里才有的毒药,名唤‘锁心’,是皇上专门为……呃……为心不在宫里的妃子们研制的。”祈未篱尴尬一笑,续道:“这毒死不了人,但发作时却相当痛苦,好似心头有千万只蚂蚁爬过一样。原本宫中是有解药的,当年老皇上一怒之下,将仅有的一瓶解药给毁了,并下令所有御医不得研制,为的就是让您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向梦茵略一恍神,喃喃说道:“原来……当初离宫前的那晚汤药,就是毒药,莫怪了……”病了二十九年,如今方知缘由,向梦茵轻轻叹了口气。

  云尽帆冷声道:“这么说,这天下间没有解药了么?”或许可以用武力去威胁那些个御医,要他们研制解药。云尽帆心中暗想。

  祈未篱向他眨眨眼,淘气一笑,回道:“伯伯您就别担心了,也别去找御医们的碴,您认为堂堂医圣的嫡传弟子会输给区区的御医么?”

  “意思是……”云尽帆眼睛一亮,燃起一线希望。

  “伯伯,可有文房四宝?”

  担心爱妻的云尽帆立刻取来笔墨纸砚,交给祈未篱,甚至还动手替她磨墨。

  祈未篱快速写下几味药,交给云尽帆,交代道:“伯伯,您按照这帖药去药房抓,按早、中、晚定时让婆婆服下;不过由于这毒积了二十九年,所以效果要久了才见效,约莫……两年,两年后绝对药到病除。”

  两年!两年后梦茵就有个健康的身子了!云尽帆难掩激动,冰冷的眸中如今盛满感激。“多谢你!”这已是云尽帆竭尽所能挤出的感谢语了。

  “伯伯您别客气,就当作未篱回报两位送给我的证据吧。至于云大哥……”

  “云祯……我怀疑他是我们的孩子。”云尽帆与向梦菌对望一眼,缓缓道出那段令他俩难以忘怀的陈年往事。

  *  *  *

  隔日,告别了云氏夫妇,祈未篱和紫芹即带着那件血衣,往山下走去。知道父亲不是凶手,让祈未篱益加雀跃不已;还有云祯的身世之谜,也令她想快快弄清一切。

  “小姐,等会儿下了山,咱们要回‘寒衣社’么?”

  祈未篱慢下步伐,片刻的好心情又沉了下去。她咬紧下唇,淡然道:“不,咱们不去寒衣社。”回去看卫大哥和沈秋棠亲热么?祈未篱没这等好兴致。

  “可是,不回‘寒衣社’,咱们怎么将这项证据拿给卫当家呢?”

  祈未篱没有回应,只是肃着一张娇颜继续向前行。见郡主不语,紫芹也不敢再多言,暗自懊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勾起了郡主的伤心事。

  好不容易下了山,已是日正当中,街上人声鼎沸。祈未篱拭去额上汗水,才转头望向紫芹,再度开口说道:“紫芹,咱们先上馆子填饱肚子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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