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关廷宇摇摇头,老实回答:“过去几年都因为太忙,抽不出时间约会,将来应该也会这么忙,所以不想耽误别人的青春。”
他这也间接暗示何环,他不太可能带给他孙女幸福,希望他打消念头。
然而何环似乎不介意,缓缓说道:“年轻人有上进心、肯打拼是一件好事,不过婚姻与家庭有时候未必是羁绊,反而是一种激励前进的原动力。
以我为例,在我的独子与媳妇意外过世的时候,我难过得想放弃全世界,就连工作也提不起兴致,幸好还有苡佳。因为想给她安定的生活,也为了让她幸福,我才重新打起精神,认真经营事业,如果没有苡佳,我可能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奋斗努力。”
“我明白!何小姐是个好女孩,不知道将来有哪个男人如此幸运,有幸得到她终身相伴。”
“你不想主动争取吗?”何环半真半假地问。
“我?哈哈!”关廷宇苦笑着摇摇头。“我不能这么做,那会毁了何小姐的幸福。”
“难道你是!”何环极为震惊,他怎么没想过关廷宇有可能是……同性恋!
看他惊骇的表情,关廷宇就知道何环完全想偏了。“不是您想的那样!我的性向绝对正常,原因出在其他地方。”
关于他母亲的事,他实在不愿说给旁人听,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何环毕竟活了一把岁数,也大略猜到他在顾忌些什么。“其实有些问题不必太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只要有心,还怕不能给她幸福吗?”
关廷宇但笑不语,回避地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告辞了。”
何环也不逼他,只拍拍他的肩:“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叫苡佳送你出去。”他说完,起身走向隔壁的起居室。
何苡佳正心不在焉地看电视,一边悄悄注意大厅的动态,这时何环正好出现,希望她送关廷宇到门口。
啊,他要走了?他们都还没说到什么话呢!
她失望极了,不过既然人家打算告辞,那么她只能善尽主人的职责,送他到大门口。
他们再度并肩走在花园的小径上,她利用剩余的一点时间和关廷宇闲聊。
“刚才你和爷爷都聊些什么?”
“只是一些商场上的事。”说了她可能也不懂,所以关廷宇简略回答。
“喔。”接下来她就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只好沉默。
而关廷宇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两人就这么一路默默地朝门口走去。
眼看锻造大门就在前方,何苡佳第一次抱怨起自己的家太小,为什么好像才走了几步,这么快就到门口了呢?
入夜之后相当的凉,冷风阵阵吹来,让她陡然瑟缩一下,赤裸的手臂也浮现鸡皮疙瘩,她忍不住用手搓揉双臂取暖。
关廷宇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对她说:“送到这里就好,你请回去吧!”
“可是我……我想送你到门口……”何苡佳难过极了,没想到连她多陪他走几步都不愿意。
“你很冷不是吗?快回屋里去吧!我可以自己离开,保证不会迷路。”未了,他还开了个玩笑。
大门就在眼前,当然不可能迷路。
何苡佳听了,原本沮丧的心情霎时一变,双眼睁得又圆又亮。原来!原来他不是讨厌她的陪伴,而是注意到她冷,所以才这么说。
黯淡的小脸霎时亮了起来,原本荡到谷底的心情也像坐云霄飞车一样,一下子冲到最高点。
他关心她……他关心她耶!
“嗯,那你要小心喔。”她的粉颊不由自主羞红,突然觉得自己在门口挥手道别的神态很像陷入热恋的女孩,依依不舍地目送她的情人离去。
“我会的,你快进去吧!”她单薄的身子在夜风中微微瑟缩,看了令人心疼,关廷宇连声催促,要她快回温暧的屋里去。
“好……”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是何苡佳两腿依然动也下动,只是痴痴凝望着他。
“晚安!”关廷宇深深看了她一眼,潇洒的身影先行转身离去。
“晚安。”何苡佳费了好大的意志力,才没让自己追随他的脚步离去。
一转眼他已到达锻造大门前,最后一次转身朝她挥手道别后,随即上车离去。
直到车尾灯缓缓消逝在幽暗的夜色中,何苡佳才带着傻兮兮的笑容回到屋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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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个虽称为家,但其实是座牢笼的屋子。
一进门,关廷宇就看见穿着华丽织锦睡袍的母亲坐在客厅里等他。
“你回来了。”黄璧琴懒洋洋地从沙发中起身。
“妈,您还没睡?”他放好车钥匙,淡淡地打招呼。
“嗯,听说你到何总裁家里用餐,为什么没告诉我?”她有些不高兴地质问,她不喜欢有任何事是她不知道的。
“您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关廷宇惊讶且微怒,母亲大人似乎无所不知!
“我打电话去问你的秘书,他不敢隐瞒,就告诉我了。”黄璧琴从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赧。
那天何苡佳送请帖到办公室来,关廷宇就顺口要丁呈中记入行程表里,因此丁呈中当然知道他今晚要去何家。
他不怪丁呈中走漏消息,因为母亲大人咄咄逼人的功力他不是不知道,丁呈中只是区区一个小秘书,哪里抵挡得了上司母亲的拷问?
“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普通的家庭餐叙,所以就没告诉您。”关廷宇淡淡地回答。
“是吗?”黄璧琴勉强接受了儿子的说法。“那何总裁可有说什么?他是不是打算把孙女嫁给你?他有没有谈起这桩婚事——”
“妈!”关廷宇稍微提高音量。“我与何小姐并未开始交往。”
“那一点也不重要,不是吗?”黄璧琴莫名其妙地扫他一眼。“何总裁在商场上地位崇高,若是能够和他结为亲家,对我们关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有没有开始交往又有什么关系?若你在意感情,婚后再培养就行了!”
“那么,您和爸应该已经培养出深厚的感情了吧?”他忍不住讥讽。
“提我和你爸做什么?”黄璧琴紧皱眉头。“他根本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我和他再过一百年也培养不出感情!”
关廷宇冷冶地望着母亲,心想:她不但是个冷血的母亲,还是个失败透顶的妻子!夫离子散,众叛亲离,难道这就是她想要的人生吗?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可没诬赖他!”黄璧琴理直气壮地高嚷:“那男人实在没用!嫁给他二十几年,他让我过几天好日子了?我还向娘家借钱帮他还债,真是丢尽我的脸,害我连娘家都不敢回,幸好你争气,替妈挽回了面子!”
黄璧琴得意骄傲地昂起下巴说:“你才回国两年,就把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如果你再与何家联姻,将来大家更会对你刮目相看.哼,这下看你伯母、婶婶还有堂哥堂弟那票人怎么嘲笑我!”
关廷宇感到万分疲惫,千篇一律的耳提面命,还有亲戚间的恶性竞争让他觉得很累,肉体疲累,心——更累!
“妈,很晚了,您先去睡吧!”他淡淡说着,率先转身走向楼梯,准备回房休息。
“等等!”黄璧琴喊住他:“廷宇,我要你这阵子多下点功夫,哄何家小姐开心一点,等将来结了婚,她会是你爬上天际最好的工具。”
“我不会把我的妻子当成工具,再说现在我对她也还没有那种感觉,您别白忙一场了。晚安!”关廷宇说完,随即跨上阶梯上楼。
“你!”黄璧琴气得想跳脚。“你最近去看过你爸了对不对?一定是他把你洗脑了,让你也说起这些可笑的话……”
直到连儿子的身影都看不见了,她依然愤闷不已地在客厅里嘀嘀咕咕。“我一定会让你听我的话,何家小姐你非娶不可……”
回到房间锁上门,关廷宇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他和衣倒在床上,转开床头的台灯,让自己紧绷一天的神经稍微舒缓。
不过一闭上眼便看见一张拥有甜美笑脸的容颜,浅笑吟吟地望着他。
何苡佳,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孩!随着相处的时间增加,他慢慢感觉出这个女孩的特别之处。
爱她吗?他无法肯定,也不愿去证实,只知道他不能害她,也不想为了任何人改变目前的生活模式。
如果接纳一个女人走入他的生活中,他势必得做许多改变!包括工作、时间的分配还有!他的母亲!
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他势必得做些安排,而他知道母亲将不会满意这样的安排。那或许会演变成一场家庭革命,现在的他心思全放在事业上,还没打算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改变生活。
他倏然睁开眼睛、却无法将何苡佳的身影自脑海申抹除。
她!应该是喜欢他的吧?从她一见到他就闪闪发亮的双眼,还有那含羞带怯的笑容,以及对他体贴入微的举动便可略知二一。
他对她忽冷忽热的,她应该很难过吧?但是她从来不曾指责过他,她的贴心善良令他感动心疼,然而他却无法表达任何情感。
她是个好女孩,值得一个更好的男人,他!无力回应她的感情!
一早,何苡佳睁开眼睛就砰地跳下床,跑进浴室盥洗。
三十分钟后,梳好漂亮马尾,换上轻便T恤、牛仔裤的她离开房间,一步一阶咚咚咚地跑下楼。
她没时间吃早餐,只从餐桌上抓了个苹果,一边咬着一边赶着出门。
经过客厅时,何环还没上班,正在看报,看到她一身轻装便服,背着小背包,充满青春与朝气,便惊讶地问:“你要出去?”
“嗯,去捏陶。”何苡佳卡滋卡滋地咬着苹果。
“捏陶?你很久没捏了呢!”何环随口调侃了句:“该不会关廷宇要求,你就真要去捏个什么送给他吧?”
不料何苡佳听了、睑蛋儿就像手中的苹果,瞬间红透了。
“唉?真给我猜对了?”他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竟然一猜就中。
“哎哟,那是……那是因为人家答应他了,所以才去的嘛!”何苡佳脸皮薄,被爷爷暧昧的眼神瞧得窘迫极了,只好跺脚娇嗔。
“哎哎,女孩子大了,自然是要嫁人的,你别不好意思。廷宇这孩子爷爷觉得很不错,你要好好把握,聪明的女孩应该懂得分辨谣言真假,不要被谣言和假象蒙蔽了眼睛,知道吗?如果能够把你交给他,我就能安心了!”
“爷爷!”何苡佳红着脸娇声抗议:“您不要误会嘛!我和他只是、只是普通朋友啦!”
“普通朋友?傻苡佳,普通朋友会让你这般牵肠挂肚,时时刻刻惦着人家、念着人家?若说只是普通朋友,你几时替过去那些相亲认识的“朋友”捏过陶?傻丫头,你不知道自己喜欢上人家了吗?”
“我……”何苡佳张大小嘴,老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喜欢他?”
这是她第一次想到这个可能性,太令她震撼了。真的吗?她喜欢关廷宇?
本以为爱上他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因为在相识之前,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毫无主见、唯唯诺诺的娘娘腔,可是见面之后,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确实温柔斯文,但却没有半点令人反感的脂粉味,他对母亲的恭敬顺从,她也认为那是孝顺,反成了他的优点之一。而他的温柔体贴更为他加了不少分,她只要有些微不适,他很快就能发现到,并且立即做出最适当的安排。
英俊、儒雅、温柔、体贴……她会陷人情网一点也不奇怪。只是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他,所以即使身陷情网却依然不自知。
“我好傻喔!”她笑了。终于弄懂自己的感情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有多迟钝。
“不过他喜欢你吗?”这是何环最担心的,他不愿自己的孙女成为一个全心奉献的傻瓜,而对方享尽了好处,却吝于回报一丝感情。
“爷爷,我觉得我应该先对他付出,然后才有资格谈问人家爱不爱我吧?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却一味地要求人家爱我,那不是太自私了吗?”
她知道关廷宇对她似乎没有这样的感情,因为有时她会感受到他对她的疏离与冷淡,可是那不要紧!
虽然她爱他,当然也希望他回应她的感情,不过人的情感是互相的,在她没有全心付出之前,就无理地要求对方对她倾尽真心,似乎太天真也太自私了点。、
“你是个好女孩,如果他看女人的眼光像他经商的手腕一样高明,他会爱上你。”何环真心道。
“听了爷爷的安慰,我更加坚定喜欢他的决心了。”她羞怯地甜甜微笑。
“当然,我也要让他喜欢我!”
“好!苡佳小宝贝,爷爷支持你,你尽管朝自己的目标去努力吧!不过爷爷希望你记得,当你伤心难过时还有爷爷在这里,不要忘了回到爷爷的怀抱喔。
“人家知道,谢谢爷爷!”她张开双臂用力拥抱爷爷之后,就翩然出门去了。
她前往莺歌,镇上有间她熟识的陶艺中心,可以好好捏陶、烧陶。
她盘起长发,开始认真地捏起手中的陶土。慢慢地、专注地,把自己的情感捏进陶土里,藉由手中的作品表达出……她的爱!
关廷宇利用午餐短暂的时间来到某间餐厅,他和朋友约好了在这里碰面。
一进入包厢,就见一名男子非常没坐相地半横躺在长椅上,嘴里叼着一根烟,正悠闲地吞云吐雾。
“哈啰,老关。”苗天佑依然舒服地霸占了整张双入座长椅下,懒得起身,只拿下嘴里的烟扬手打招呼。
“天佑,好久不见了。”关廷宇轻笑起来,丝毫不以为杵。
苗天佑是他为数极少的知己之一,是他在国外念书时结识的好友。
其实一开始天佑并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一位朋友的堂弟,那年天佑到美国流浪半年多,大都寄住在他堂哥与他合租的住处,因为彼此谈得来,再加上苗天佑待人诚恳无心机,所以最后也成为他的好友。
回到台湾之后,平日大家各忙各的,很少碰面相众,但是深厚的友情并不因此消失。
关廷宇噙着笑容问:“我很好奇,是否你都懒得记名字,索性这么称呼你所有的朋友?”
譬如姓张的就叫老张,姓陈的就叫老陈,而姓关的当然就叫老关。
据说拥有一大堆红粉知己的风流男人也是这样,因为女友太多怕喊错名字,所以一律喊蜜糖或宝贝。
苗天佑的朋友实在太多,交游满天下,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哈哈,被你发现了!”苗天佑调皮地眨眼。“记名字多累人,叫老关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