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鱼儿咬下鱼饵了!
“别这么说!”他露出责备的表情。“我们好歹朋友一场,这是我自愿帮你的,说什么害我呢?”
“我怕你将来要是后悔了,会恨我一辈子……”
她不希望他将来为自己一时的善举后悔,她很有自知之明,这男人再怎么恶劣,她和他的条件差距仍是天与地一般遥远。
“我不会后悔的。”他露出至死无悔的笑容。“你放心吧,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从头到尾,一气呵成,他的演技简直无懈可击,真该为自己鼓励鼓励。
“可是……”她还在犹豫。“这样我会觉得很对不起你……”
以前师父常常教她,做人要有良心,她怎么能够为了自己的性命,牺牲别人的幸福呢?
“别傻了!”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我们还分什么彼此呢?就这么说定了?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
久久,未闻任何声音。
自从答应了白玉寒的求婚之后,靳蝶儿在山庄中的地位一飞冲天。虽然庄内有许多人对这个消息感到十分错愕,不过大多数的人也都是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来看这件事。毕竟对冷月山庄而言,多了一个名响武林的女主人,也不算太坏的事——当然,邱总管又是另当别论。
想起那天白玉寒宣布时,他脸上夹杂着震惊、茫然,还有一些不知所措的表情,靳蝶儿不禁笑了出来。
“在想什么?”白玉寒笑望着她愉快的表情问:“怎么突然笑得这么开心?”
她咧开嘴笑。
“没什么,想到邱总管的表情就觉得很好笑,我想他一定做梦也没想到有这一天。”也许惊讶还不足以形容他的感觉,邱总管一定以为这是恶梦成真了。
白玉寒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他当然知道邱总管不甚喜欢她,也找过她的麻烦。
“你也别太为难他了。”
她瞪大眼睛。“我是那种人吗?”
他斜睨她一眼,笑着摇头。
“那就对啦!”她踩着轻盈的步伐走在花园之中。“师父以前教过我,做人要宽大为怀,何况只是芝麻绿豆小的小事。”
“说到你的师父……”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怎样?”
“既然你已经答应与我成亲,我们是不是应该向令师说明一下呢?”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直到此刻才想起来。
想想她下山的时间早已超过当初和师父约定的很多了,这期间她音讯全无,不晓得师父会不会急疯了?不过,也有可能他一个人在山上过得如鱼得水,没有了她,反倒清静。
“蝶儿,你在哪里?蝶儿……”一阵微弱的呼喊声由围墙外头传来。
她抬起头四处望了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奇怪了……她暗暗地想。这个声音怎么听起来和师父的这么像?难道是因为她想起了师父产生的幻觉吗?
“蝶儿,快出来啊……”又一声叫唤传来。
她凝神细听,分辨出了声音是从墙外传来,当下双足一点,跃上树干,再借力跳上围墙。
当她看见围墙外头的老人时,不禁失声尖叫。
“师父!”她一边大叫,一边跳下墙往老儿扑去。
自从知道了蝶儿的下落,骆巧铃等不及芙蓉宫的人慢吞吞的速度,便自己先走,连赶了两天的路才找到冷月山庄。这两天来,他心中没一刻安稳,满脑子是她被虐待毒打的画面。
如今见她安然无恙,心里虽然高兴,但瞧她来势汹汹,不林木吓了一跳,脚下一动,连退了三大步,避开了她猛冲过来的身体。
“不用那么兴奋。”
开玩笑!他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这种折腾。
靳蝶儿见师父反应如此冷淡,有些不悦地嘟起了小嘴。
“师父您真无情,久别重逢也不让人家抱一下!”
骆巧铃见她和当初下山的时候一样,仍是这么呆呆蠢蠢的,一派天真,不禁笑了。
“你这个傻徒弟,想把师父这把老骨头给撞散了是不是?来来来!让师父看看你有没有变瘦了。”语毕,伸手将她拉过,前前后后看了一遍。“你看起来好像在这里过得不错?”瞧瞧她,比起初下山时似乎还要胖了些,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是挺好的啊。”她也跟着低头看看自己。“每天有鱼有肉,还有点心消夜,很丰盛哪。”
骆巧铃缩了缩脖子。
那可真奇怪。
“你不是在这里当犯人的吗?”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她身上穿的衣服可是上好的布料,绝不是她带下山的那几块破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抬首望天,考虑应该从哪里说起。
“这件事说来话长——”是从她夜间冷月山庄说起呢?还是从把白玉寒误认成女子,又或者直接告诉师父,她就快和别人成亲了?
“或许晚辈可以为您解释。”一个带笑的声音响起,白玉寒从大门走了出来,对骆巧铃微微欠身。
她连忙捂住他的嘴。
“不不不!让我来讲!”
骆巧铃皱着眉头看着他们略显亲密的动作。
“你是?”
他拉开靳蝶儿捂住他嘴巴的手,上前行礼。
“晚辈白玉寒,拜见骆老前辈。”
“叫我的名字就行啦,什么老前辈,恶不恶心!”骆巧铃看着他俊秀的脸庞,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你就是冷月山庄的庄主?”怎么美得像个女娃娃似的,蝶儿站在他身边,都给比下去了。
白玉寒微微颔首。
“正是在下。”
“那么……”骆巧铃的目光在他和靳蝶儿之间穿梭来去。“你倒是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疾不徐地道:“请前辈入内奉茶,晚辈再一一向你说明。”语毕,侧过身子,摆了个“请”的手势。
骆巧铃没有拒绝,迈开了步伐,大摇大摆地走进门;不过一边走,他口中也一边念念有词:“都说了我不爱这一套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说不听!”
大厅上,气氛宁谧,一名婢女为骆巧铃送上一杯热茶后又盈盈退去。
他先是研究了一下杯子上的式样、花纹,又拿到鼻间闻了一闻,最后才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在点头表示赞赏之后,才开口:“好啦!茶也喝过了,现在可以说个清楚了吧?”
原本一直站在白玉寒身后的靳蝶儿一听到这句话,马上抢到前面。
“我来说!”
“不用了。”他挥手,指着白玉寒。“我想听他说。”
白玉寒微微一笑,制止了正要开口抗议的靳蝶儿。
“既然前辈这么干脆,晚辈也就省了客套话,直接进入主题了。”
他闻言不住点头。
“这样最好。”
“如果前辈不反对的话,我和蝶儿将在下个月成亲。”
这话差点让骆巧铃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我是叫你进入主题,可不是结局!”他扭头看向靳蝶儿。“这么说来,你和他早就已经说好啦,那又何必问我?”“师父,你不明白!”她抢在白玉寒开口之前道:“他是为了救我才这么做的,这是不得已的办法。”
“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她根本不让白玉寒有任何开口的机会。“如果我们成亲,那我就是冷月山庄的夫人,这样芙蓉宫的人就没办法找我麻烦了。”
骆巧铃闻言嘴巴微张。
“这牺牲会不会大了点?”
她在一旁猛点头。
“您也这么觉得吧?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两个人一搭一唱,默契绝佳,根本没有旁人插嘴的余地。
责的吗?”骆巧铃看向站在一旁的白玉寒,挑盾问道:之坩就是你要娶她的原因?”
他看着眼前师徒俩一对宝,实在有点哭笑不得。
“不是,我娶她是因为我想,没有其它原因,和救不救人没有关系。”
骆巧铃看着他,又问了一遍!“真的吗?”
虽然说他这个徒弟是傻了点、笨了些,脸蛋也生得有些普通,嫁给人家其实是高攀了,可是婚姻非同儿戏,事关一生的幸福,那能因怜悯而施舍?当然得问个清楚。
“是真的,我以我的性命保证。”
一旁的靳蝶儿闻言惊讶地瞪大眼看他。
“这和你当初跟我说的不一样!你不是说是为了救我吗?现在怎么……”
“此一时彼一时也。”他笑了。“后来我回去想想,能多一个有趣的娘子也不错,反正是一举两得嘛。”
“你——”她张大嘴巴。
结果,到最后还是被这个男人摆了一道,他就这样每次都把她吃得死死的,耍过一次又一次,她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认识这种人!
只是奇怪的是,这次她不觉得生气,也不觉得侮辱,反而有一种喜孜孜的感觉。
“好,就冲着你一句以性命保证,我就把蝶儿许配给你了!”骆巧铃笑了开来。“她就像我的亲生女儿一样,你可得好好待她。”
白玉寒马上回道:“谢谢前辈。”
事关她的一生,居然也没人问问她的意见,就这么帮她决定了。靳蝶儿本想开口抗议,但转念一想,又把快出口的话压了下来。
仔细想想,其实若真能和他在一起一辈子,虽然恐怖,却也让人觉得满期待的呢……
“晚辈尚有一事请教。”白玉寒再度开口,他心头还一个疑问未解。“前辈可还记得十八年前震远镖局的血案?”骆巧铃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摇头。
“你连这件事也查到了?”
“蝶儿。”白玉寒转头看她。“你先到外头等我,我和前辈有事情要谈。”
她闻言马上摇头,断然拒绝。
“不要!”她又不是白痴,看师父的脸色就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而且十八年前正好是师父退隐武林的时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不用了,让她留下来吧。”骆巧铃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沉吟了许久才说:“蝶儿,记不记得你以前最常问师父,为什么要退隐深山,不问世事?”
“当然记得!”她嘟起嘴。“可是师父每次都和我打哈哈,东扯西扯,一句也不肯透露。”
他点点头,缓缓地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十八年的时间过得真快啊,才一眨眼,就这么过了。有时候想想,人的一生真的很短,一旦做错了事,再也容不得重新来过。”
白玉寒闻言不禁皱眉。
听这语气,莫非真是他犯下的?
“师父,您这爱闲扯的老毛病又犯了,快点说重点嘛!”靳蝶儿却一点也不理会他感伤的语气,率直地说。
他笑着摇头。
“你这丫头,还是一点耐性也没有。”语毕,正了正脸色。“这件事情虽然已经过了十八年,可在我心底却没有一刻忘记。虽然我没有亲手杀了震远镖局一门,可是这件事我还是要负一半的责任。”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怪只怪我当时太年轻,自视甚高,又易受人煽动。那年震远镖局接了一支泣血宝剑的镖,这口剑名贵非常,当初接镖时也写明了剑失人亡,在武林上是轰动的大事,我受了别人的煽动,为了证明自己的功夫而将这把剑盗了出来。本来打算在隔夜将剑归还,谁料到当我隔夜前去还剑时,震远镖局已被满门杀光,一个不留。”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陷入了长思当中,久久不发一语。
白玉寒静静等着,没有出声。
良久,他才继续说道:“等我想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立刻发现自己被人利用了,事后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缉捕凶手,可是依然一无所获。”
白玉寒这时才缓缓开口:“震远镖局没有留下任何活口?那蝶儿她……”
他抬头看向一旁的徒儿。
“当时我全心全意都只想着要揪出凶手,整个人仿如行尸走肉一般,直到我在一个屋子里看到当时还不足满月的蝶儿;她只是一个苦命的农妇无缘的孩子而已,不是震远镖局的遗孤。或许是因为我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活下去,也或许我是想借此赎罪,所以我答应收养她,将泣血剑掷入大海,并且立下重誓从此不涉武林,退隐望雪峰上。”
听完了他的话之后,白玉寒和靳蝶儿都没有说话,直到过了许久,她才扑上去抱住他。
“师父,原来你有这么一段过去,我以前还老以为您是疯疯癫癫、无忧无虑。”
骆巧铃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把她推开。
“这世上真正能无忧无虑的,也只有你这个丫头而已。”但也真多亏了她,这十八年的日子他才能过得这么快乐。“如果你想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师父可以带你去见他们。”
她摇头。
“不,不用了。”
这十八年来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对她而言,师父就是她的父母、她的亲人。虽然人家说血浓于水,但对素未谋面、甚至到现在才知道他们存在的父母,她却没有寻找他们的欲望。
她钻进他的怀里,抱住师父瘦小的身体。
“师父,您就是我的亲人啊!蝶儿有您一个就够了。”
骆巧铃闻言,窝心地笑了。
第十章
翌日,芙蓉宫的人来到了冷月山庄。
古默竹带了数十个人浩浩荡荡而来,全是宫中精选好手,其中二十名随她入内,其余立于山庄门外。只见冷月山庄内外四处是人,两大组织人马各据一方,形成对峙局面。
“白庄主,我想今天贵庄也该给芙蓉宫一个交代了吧?”
白玉寒令一旁的婢女将放着玉芙蓉的木盒拿出来,放在她面前桌上,笑言:“这是贵宫遗失的东西,今天物归原主。”
古默竹打开木盒,看了一眼,又将盖子合上。
“这玉芙蓉不是遗失,而是让人给盗去的。白庄主,您不会不晓得才是。”
“不就是个破东西嘛!”突然,梁上一个声音传来,众人抬起了头观看,只见两双腿在空中晃啊晃的,原来是骆巧铃和靳蝶儿师徒两人。“像这种不值钱的东西啊,我年轻的时候还不屑偷哩!”语毕,他转头问坐在旁边的靳蝶儿:“你说是不是啊,徒儿?”
她不停地点头。
“师父说的当然都是。”
芙蓉宫众人闻言不禁大怒,手中刀剑纷纷出鞘,打算给他们一个教训。
古默竹右手一扬,淡淡下令:“收起来。”她是聪明人,知道两边若发生冲突,将会一发不可收拾;何况她现下站的可是冷月山庄的地盘。“两位有什么想法,何不下来一叙?”
骆巧铃哼了一声。
“有什么好叙的?不过我要是不下来,你还以为我们怕了。”他拉起靳蝶儿的手,师徒两人一跃而下,飘然而落。他慢慢踱到古默竹面前,拿起桌上的玉芙蓉。她并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才看了一眼,就把盒子放回去了。
“为了这种不值钱的破玩意儿出万两黄金,划得来吗?”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眼神看向一旁的靳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