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钗猛地回过神来,在乍见李少白后,一张脸孔又复冰冷。不知他今天又有什么事?
李少白对她的冷淡似是不以为意,开口道:「爹明儿个要到外地巡狩,他让我来问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他这趟出巡可替你带回来!」
苏小钗想起自她嫁入李府,公公始终待她很好,因此她脸色稍霁,提笔写道:
「不用了,只要他老人家好好保重身子最要紧。」
「爹要是知道你这样关心他,一定很欢喜。」李少白感动的说著。
苏小钗看著他,表情依旧漠然。
「待会儿我替你买些布料去,让你替孩子缝制衣裳可好?」
苏小钗微微吃惊,想不到他会有此心意!「谢谢!」她提笔写道。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的举动有所回应。
李少白微微一笑,退出房外。
也许她错怪他了,她想。两人将来还有数十年漫长的日子要过,或许她该再给他一次机会。
苏小钗却不知道,出了房门的李少白的表情在瞬间变得极为阴冷邪恶!
****
数日后的一个午后,李少白匆匆来到苏小钗房内。
「不好了,钗妹,爹发生意外了!」李少白哭丧著脸。
苏小钗急急写道;「爹怎么了?」
「爹他被人捉走了,生死不明!」李少白语带哭音。
「被谁捉走了?」
「听逃回来的仆人说是被龙焰帮的人给捉走了。」
什么?是无极!他难道不知李平远是她的公公吗?他应该会放过他才对。
「钗妹,我求求你,告诉我龙焰帮在哪儿,我想去救爹!」李少白央求道。
一时之间,苏小钗犹豫了,她不知该不该透露龙焰帮的位置!这对于龙焰帮是极机密之事,她实在不愿意背叛他啊!
不一会儿,李夫人冲了进来,跪在地上求道:「小钗,娘知道娘平日待你不好,但求你看在你爹的份上,救救他好吗?」李夫人老泪纵横。
苏小钗急忙扶起婆婆,提笔写道:「我带你们去便是!」
但愿无极没有捉走她的公公。她虽是答应了少白,但心头却异常沉重,不知道她到底做对还是做错?!但见李家一家子老少哭丧著脸央求她,她实在狠不下心拒绝啊!
而李少白获得苏小钗的允诺后,马上召集一些人马,带著苏小钗立即出发。
一路上苏小钗指点家丁奔行于林径间。
「你还认得路吗?」李少白问道。
苏小钗点点头,指点大伙儿继续往前。
当晚,他们便夜宿山林。第二天一早,又继续向前。
直到午后,一行人便进入一座茂密林子里,此林中枝叶特别茂盛,阳光只能由些微的叶缝中透进来,因此大伙儿感到特别阴冷。
而众人一路走来,总觉得似有人在暗中窥视,可是又不见有人出现,大伙儿开始感觉心中发毛;虽然正值午后,又是大白天的,但是一股冷意直透人心,教人不由得打从心底害怕。
苏小钗却正好相反,进入此林之后,她便确定无误了,愈是向前,她心中竟愈是安定,仿彿有种回家的感觉,令她异常期待。
众人走了一会儿,苏小钗突然示意他们停下。她拿出预备好的纸条递给李少白。
李少白将纸条摊开一看,只见上头写著--你们留在此等候,我先上前查探。
「你一个人行吗?」李少白关切问道。
见苏小钗坚定的点点头,李少白只得让她独身前往。
在苏小钗走后,李少白唤来一名家丁,在他耳畔交代数句后,家丁便往后奔了回去。
这时,李少白脸上则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
苏小钗向前走了没不久,就看见山神庙。进入庙中,她上前转动香炉,却无法令其动摇半分。正在焦急之时,突然想起一事,于是她取出藏在袖内的竹哨,用力吹了三声,竹哨那奇异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正是她十年前第一次遇见无极时所听见的奇异声响。
她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出来,正待吹响第四声时,石门突然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苏小钗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展无极。
「你来此作啥?」他脸色有些阴沉,不复往日温柔。
苏小钗见他似乎不高兴见到她,一颗热切的心倏地冷了下来,心想:说什么永远等她?原来不过是信口胡诌,大概只有她这种傻瓜才会相信!
「要人!」她简单的在沙地上写道。
「要人?要谁?」展无极皱眉道。
「我公公李平远。」
「这里没有这个人!」
苏小钗微微一愣。「少白说他爹被龙焰帮掳走了。」
「我并无对李大人下手!」他冷冷地回答。「我向来有一说一,不需要骗人,你该了解。」他深深的凝视著她。
苏小钗看著他,她相信他所说的。只是,她公公若不是被无极抓来,那么又是落在谁的手中呢?
蓦地,四面八方奔出一群的官兵,个个手持弓箭与各种兵器。
接著,一个教苏小钗意料不到的人出现了,正是她的公公李平远,以及她的丈夫李少白。天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钗,做得好,待会儿我将龙焰帮铲除之后,一定要赵公公好好的赏赐于你。」李平远笑道。
「是啊!钗妹,这回多亏有你,我们才能直捣贼窝!」李少白冷冷一笑。
苏小钗见他们父子俩满脸狡诈的笑容,这才明白原来她中计了,她的公公根本没有被捉走,这一切不过是利用她来铲除龙焰帮而已!
老天爷!她究竟做了什么?苏小钗回头看著展无极,只见他用一种冷然的眼光看著她,眼中充满不信与悲愤的怒光,凌厉的目光正痛斥著她的背叛!
苏小钗苦于口不能言,只能一个劲儿的摇头,来不及对他解释什么,李平远已下令围剿龙焰帮。
殊不知,在官兵进入此林之后,展无极便已知晓,而且早有准备;因此双方人马旗鼓相当,只见官兵攻了许久,硬是攻不进堡,甚至连进堡的石道也进不去,双方僵持不下。
突然石道深处传出一声低啸,龙焰帮众弟子皆退至石道后半段内,官兵们一时不明所以,不敢贸然追进;就在此时,石道内降下一道千斤重的巨石,阻断了这唯一的入口。
而石道亦随著巨石的下降而开始崩塌,不一会儿便被乱石充塞,再也无法入内。
苏小钗自始至终皆被李少白牢牢钳制在身旁,直到此时,她才奋力挣脱,李少白亦由她去。
苏小钗冲至乱石堆前不禁悲从中来,哭倒在石堆之上,就她所知,这石道是龙焰帮唯一的出口啊!无极这么做不等于送死吗?
苏小钗掩不住心中悲痛,大声哭道:「无极……无极……你出来呀!」
李少白当下心一惊,拉起她恨恨地道:「原来你这贱人会说话!」
苏小钗原也不知自己已能开口,这一次大概是太过悲痛才令她哭喊出来。抹抹泪水,她又回复冷然的模样,竟连正眼也不瞧李少白一下。
李少白受不住气,扬起手想打她,却被李平远及时阻挡。「这里人多,且饶她一次,待回去后再整治她也不迟。」
李少白只得忿忿瞪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
接下来的三天,官兵仍在山神庙四周围搜寻,企图找出另一条入口,只是一直未有所获。
第三天傍晚,苏小钗一个人坐在溪旁的大石上,望著火红的夕阳,她只觉内心无比孤寂,眼泪再一次潸潸而下。
每一想及无极那双充满不信任又带著愤恨的眼光,她就心痛,她并无意出卖他呀!
她忍不住低头哭泣。
突然,在蒙眬的双眼中,她瞧见溪水的倒影多了一人。猛地回头,展无极就在她身后。
她正想开口,展无极却以极快的手法擒住她颈侧的穴道,顿时,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六章
李少白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一边咒骂:「贱女人,竟敢逃跑!」
「我看,她极有可能与龙焰帮的人在一块儿。」李平远道。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李少白气得猛捶桌子。
「这一次的行动很可惜没有成功,都是那展无极太过于狡猾。」李平远一边喝著茶,若有所思地道。
「难道就这样放过他?」
「嘿嘿!当然不可能!赶明儿个我进宫去见赵公公,再与他商量对策不迟!」李平远笑道。自始至终他看来总是气定神闲的。
「我不明白赵公公为什么也要对付展无极?」李少白疑惑的看著他爹。
「听他口气似乎也曾遭展无极袭击。」
「哦?是吗?那他倒是命大,还活在这世上,运气不错嘛!」
「其实这几天我们的运气也不差,据说展无极武功极高,我们没死在他手下已是鸿福齐天了!」李平远不疾不徐的又啜了口茶。
「这么说来,要捉他是不可能啰?」李少白心急道。
「不是不可能,只是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才有成功的机会。」
「怎么说?莫非爹已有万全之策?」
「这还得请示过赵公公之后,方能得知是不是好计策!」
李少白此时暗暗发誓,有机会他一定要亲手除掉展无极。「那么要不要通知苏家小钗失踪一事?」
「暂时不必。」李平远继续喝著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一会儿,李平远开口道:「下个棋吧!」他看了看急躁的儿子一眼。「多下棋可以训练一个人的定力。」
于是李氏父子俩便在书房内对奕起来。
****
苏小钗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林地上,四周布满落叶。她坐起身,眼前已升起一堆火,但不见有人。她突然想起,在晕倒前,她看见无极!
倏地,她突然心慌起来,此刻他在哪里?为何她会在这个地方呢?等了许久,仍不见无极前来。接著她想起他给的竹哨,于是拿了出来,吹了两声。
在静谧的夜里,哨声格外清楚,传遍了整个山林。须臾,她听见一群飞鸟的叫声,接著一阵振翅而飞的声响,大概是被哨声所惊吓的吧!
正待她欲吹第三声时,展无极悄声无息的来到她身后。「不必吹了!」
苏小钗迅速的回头,不意却接触到他冰冷的神情。
展无极拎了只兔子,迳自走过她身边,然后在她面前杀了兔子,剥下兔皮,用枯枝架在火边烧烤。
苏小钗见状,忍不住一阵恶心,开始干呕了起来,她才想起出门这一两天,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展无极斜睨了她一眼,讥诮地道:「让堂堂李家的少奶奶看这么残忍的举动,真是失礼了!」
「你……」她的确是因为血腥味而恶心,然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害喜呀!她并不是一个见不得血腥的胆小女人。
「怎么,我说错了吗?」他冷淡地道。
苏小钗深吸了口气,让腹中的骚动平息下来。「有件事,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展无极冷漠的打断她:「你指的是你带官兵前来围剿龙焰帮,害我们差点被歼灭的这件事吗?」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尖酸。
苏小钗心中难过不已,他对她的误解竟如此之深!「你……误会了!」她急著想解释一切,可惜舌头尚有些不灵光,说话支支吾吾的。
「误会?我亲眼所见,还真是『天大』的误会!」他嘲讽地道。她大概不知道,打从她与李家的人,以及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由李平远带领的大批官兵,前后进入龙焰帮的林子之后,便已暴露在他所部署的监视之中,他们的一举一动他皆了若指掌。
他难以置信的是,她竟做了一件他最痛恨的事--背叛他。
她可知当他看见她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的心有多痛!难道在他们相处的那段日子里,她的一切行为皆是伪装出来的?他实在不愿相信!然而她的背叛却是他亲眼所见啊!
原本在溪旁见到她之时,他便要杀了她这个背叛者,但是当她回过头来看见他时,眼中浮现的那抹深情,令他在那一瞬间,立时撤回手劲,转而让她昏厥。
他终究是对她狠不下心来,也许将她一辈子带在身边日夜相见,苦的会是他,但他没有选择,他放不开她!
「无极,你听我说,那一天我真的以为我公公被你捉来,因此才会带著家丁前来找人!」苏小钗急急的解释。
「是吗?如果我捉了人,那么那李老头为何还能带著大批官兵出现?」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许……这一切定他们早已计画好的计谋!」
展无极看她似乎也很迷惘,不过这一次他不会再轻易相信她,谁知道这是不是她的另一个伎俩?
「你知道我的眼睛为什么和别人不同,是蓝色的?」
苏小钗静静的盯著他,不明白他何以话锋一转提起这件事。
「因为我娘是波斯国的公主,在一次船难中被我爹所救,因此下嫁给我爹;可是在我出生后不到二个月,她的族人前来寻她,因此她背弃了我爹以及两个月大的我,回到波斯国去。从此我爹便浪迹天涯,一个人扶养我长大!」
他停了一会儿,再次陷入回忆之中。「从小我便在别人奇特的眼光中长大,那种心境,你这个官家大小姐是不明白的!因此我最恨背叛之人,谁敢背叛我,格杀勿论!」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森冷无情。
苏小钗见他这个样子,仿彿又回到了她婚礼被劫的那一天,当她第-眼见到他时,只觉他有种狂猛的气息,令她不由得害怕起来。她并不希望见到这样的他,她希望藉由她,能减去他的戾气,不要再杀人--即使杀的都是坏人!
「我并没有背叛你!」她站起身,走来他的身前。
「有没有做,你自己心里清楚!」他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清瘦不少,但依然美得令他心动!不一会儿,他撕了块兔肉给她。
「我不饿。」她淡淡地道。
「随便你,不过你若饿死也好,省得我下手!」他故意这么说,他知道她向来固执,也许被他一激之下会吃东西也说不定。
她看他一眼,并不怪他,是她一时胡涂先对不起他。「龙焰帮里其他人都好吗?」
「怎么?你还不愿放过他们?」
「我只是想知道他们好不好,你不必告诉我他们在哪里!」
展无极盯著她半晌。「他们都很安全!」事实上他们仍在原来的地方,只是出入口换了位置罢了,这一点她并不知道。
其实当年他爹设计龙焰帮总坛的出入口时,便已想过这个问题,因此另外多安排了两个巧妙之极的出入口,一般人是很难发觉的。
「无极,相信我,我无意要背叛你!」她再次对他重申。
展无极看她的表情是如此真切,实在不知她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只得冷淡的开口道:「早点睡吧!明天还有路要赶!」
「你要带我上哪儿?」
「我们龙焰帮的分舵遍布天下,明天我将带你到其中之一的分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