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边境有一处隐密的山谷,人迹罕至,所以当江湖奇人“富贵乞丐”白回在一次游历中发现这个地方后,便把这里当成隐居的住处,并将这座山谷命名为“闲隐谷”。
十五年前,当他与妻子因为误会而分开后,他带著女儿四处游历,陆续收养了四名小孤女后,最后回到闲隐谷住下,除了长女苗挽月早早出谷经商外,其余四名女儿一直在谷里读书、习武。
他住在北方,而妻子苗月则是住在南方,无巧不巧地,她也收养了五名义子,全姓白,这种情形下,要说这对夫妻心里已经没对方,恨对方恨到老死不相往来,大概也没有人会相信吧。
没有人知道,中原两大富商,北“驿家堡”、南“金绣庄”的主事者,正是苗挽月与白家众子。
虽然两家关系这么亲近,但因为白回与苗月这对夫妻在人前的互不往来,所以她们与他们,当然也就互相不认识。
如今,四名义女都已长大,而且各有所长,趁著一次义父不在的机会,决定要出谷闯荡江湖,这件事获得她们最尊敬的大姊的同意,还给了她们每人一百两银子当盘缠,以及一块足以号令全中原“驿家堡”旗下商行的令牌,约定不管去哪里,一个半月后在杭州相见。
约定好后,四人各自回房收拾行囊,从出谷后一直做男装打扮的苗挽月在关心完三个妹妹的动向后,最后来到三妹苗还月的房间。
一进门,她就看见衣柜上放置的行李和几本书,走向前翻看著。
“这是你要带去的?”全都是医书。
苗还月点点头,“嗯。”有书看,一路上才不会无聊。
“你打算去哪里?”
“直接去杭州。”
“哦?”
“我在杭州等你们,这样我可以在等你们的时候,顺便义诊。”是救人,也是磨练自己的医术。“而且我听说杭州很美、有很多地方可以游赏,我想一定很好玩。”
还月就是还月,想法简单而直接,如果不是必要,她绝对不会把一件简单的事复杂化。
就拿出谷这件事来说,她不像小妹弯月对什么都好奇,想去别的地方玩一玩,再去杭州;没有四妹恋月的心事重重,一心到西域;也没有二妹舞月心有所系,出谷第一件事就是找人。还月出谷,就只是配合大家的行动,顶多是为了让自己增长见识而已。
“如果你想直接去杭州,大姊想请你帮一个忙。”
“什么忙?”苗还月好奇地问道。
“娘有五个儿子,其中一个叫白亦焯,你还记得吗?”
“记得。”
“两个多月前,他被人下了毒,无人能医,大姊想请你去为他解毒。”
“好。”苗还月一口就答应。
“不过,他的脾气不太好,可能不是一个很合作的病人,替他治疗的时候,他可能会对你很凶……”苗挽月提醒她。
“没关系,他凶他的,我医我的,大姊不用担心,我会尽全力医好他。”苗还月笑著回答。
“这样我就放心了,大姊先谢谢你。”
苗还月微微一笑,“不用客气,娘的孩子也算是我们的兄弟,我当然会尽全力救他。”
“那你早点休息,明天出谷后,一切小心。”最后再叮咛一句,苗挽月这才离开。
她一走进房间,腰立刻被一只铁臂搂住。
“你……”她才转身要开口,红唇随即被堵住。
苗挽月没有反抗,只是温顺地接受他占有性十足的吻,吻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
“还月答应了,你放心吧。”她气息微喘。
“嗯。”他低应。
“你……要留在这儿?”
“我不会让你离我太远。”他再紧搂了她一下,才松手。
苗挽月轻笑一声,走到梳妆台前,摘下帽子,放下一头瀑布般的青丝,一张原本俊雅的书生面貌,立刻变成清雅绝美的脸庞。
梳直长发,镜子里,苗挽月盈盈的水眸与他深沉的眼相对,在她眸光微羞的垂低时,他转过身。
“我待会再来。”知道她要更衣入睡,他欲避开,她却出声唤住他。
“不用了,你留下。”苗挽月来到他面前,伸手握住他。“你和我之间不需要避嫌。”
“你不必——”他拒绝的话语被她捂住。
“不为什么,不是感恩、不是歉疚,只有一个原因,我愿意。”她低声道。
“你……”他墨黑的双眸震动了下。
“我以为,你早该明白我的心意了。”她笑了,对他的反应感到有趣。
“明白与你亲口说出的意义不同。”他伸出手,略粗的指背滑过她水嫩的面庞,而后搂她入怀。
“你想,焯会接受还月的医治吗?”苗挽月偎著他的胸口,完全放松地闭上眼。
“不会,焯的脾气太硬,没那么容易被左右。”
苗挽月轻笑地叹口气。
“那,我们只能希望焯的坏脾气,不会吓跑还月了。”
第一章
夜深悄悄,万籁俱寂,杭州城内外一片宁静,趁著夜色,一道人影快速掠过无人的街巷,来到城南一户大宅院外,来人抬头看著门上那块金色的牌匾——金绣庄。
确定了目的地,那道人影随即翻墙而入,避过巡逻的守卫,一路来到后院。
二更天,金绣庄里各屋宇一片黑暗,只除了书房内仍然亮著烛光,那道人影悄悄潜到书房窗外。
那人侧著身子,小心地往内看,确定书房里只有一个人,那人从怀中拿出迷烟,由窗户的缝隙往内吹。
无色、无味的迷烟,不一会儿,书房内传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
躲在窗外的人心一喜,小心翼翼再往里看,果然看见原本坐在书桌后写字的人已经趴在桌上,随即推开窗跳进书房。
“白亦焯,我就不信我得不到你。”说话者是名女子,她拉下蒙面的布巾,露出一张美艳的容貌。
她缓缓走近书桌,伸出手想抚摸他的脸,原本趴在桌上的人手掌一翻,登时擒拿住对方。
“你、你没中迷烟?!”她一时惊诧,来不及反应。
“就凭这点迷烟也想对付我,你想得未免太容易了。”
“你……轻一点!”女子娇嗔道:“会痛耶。又不是不让你摸,干嘛把人家抓得这么紧?”
“哼!”白亦焯甩开她的手,俊朗的脸上只有厌恶的表情。
“噢。”她低低痛叫了声,委屈地揉著自己的手。
“你半夜潜进金绣庄,不是特地来演戏给我看的吧?”
“人家哪有演戏?”她不服的嘟起嘴,“人家是想你,才来看你的呀。”
“废话少说,如果你不想被我当成小偷捉到官府,就直接把你的目的说出来。”白亦焯没耐心跟她迂回。
“我说的是实话呀……”她想贴近他,但还来不及碰到他的衣角,白亦焯的左手再度出招,招式凌厉让她不得不退开,两人在书房里的打斗声立刻惊动庄里的人。
“五庄主!”管家著急的推开书房的门,一看到那女人立刻怒声喝道:“梁小红,你居然还敢来!”
不待白亦焯出声,管家立刻加入战场,三两下便将人给拿下。
“不公平!”梁小红被管家制住,气得直跺脚。
以她梁小红的美貌和身段,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偏偏只有白亦焯不懂得怜香惜玉,不但对她无动于衷,甚至每次都用恶劣的态度对待她,这让她根本无法忍受。
“跟你这种任意对人下毒的卑鄙小人,根本不必说什么公平。”管家不屑的斥喝,“你来了也好,省得我老人家还要费功夫找你,快把解药交出来。”
“解药没有,要命一条。”她哼了一声,“老家伙,我劝你快放开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下毒。”
管家闻言,立刻伸指点住她的穴道。
“如果这样你还能下毒,我老人家就服了你。”
“你……可恶!”全身动弹不得,梁小红只能恶狠狠地瞪著管家,美艳的脸庞因气愤而扭曲。
“五庄主,现在要怎么处置她?”管家恭敬地询问。
白亦焯没回答他的话,只是冷冷的看著梁小红,“你的目的是什么?”
梁小红深吸口气,暂时压下心里的怒火。
“我说过了,我是来看你的。”
“嗯?”白亦焯浓眉一皱,显然已经不耐烦了。
“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中毒也快三个月了吧?”
“那又如何?”
“虽然你把毒逼到右手臂上,可是这样只会害你废了一条手臂,我舍不得看你变成独臂人,只好来看你,也想问你……有没有改变主意?”梁小红期盼地看著他。
“没有。”白亦焯回答得果决又明快。
“为什么?”他不想要手臂了吗?
“白家人从不接受威胁,我更厌恶向人妥协。”白亦焯冷冷地瞥她一眼,“我不想做的事,从来没有任何人能逼我。”
“你……你就这么讨厌我?”
“你工于心计、心肠狠毒,有什么可以让人喜欢的?”白亦焯说话毫不留情。
“你、你……”
“寿伯,将她送到官府。”懒得再跟她罗唆,白亦焯直接下令。
“白亦焯,你敢把我送到官府,你一定会后悔,等毒发的时候,你——”
“寿伯,立刻把人带走。”
“是。”接到主子命令,寿伯立刻把梁小红带走。
书房门关上,房里再度恢复成一片平静。
女人,总是自以为是的让人厌恶!
白亦焯重新落坐,将帐本看完后,看著自己僵硬肿胀、呈现出红色的右手臂。
废了吗?
哼,就算手臂会废,甚至会失去他这条命,他也绝对不接受任何威胁!
◎☆№§£ 心 £‰§‰£ 栖 ‰£¢£‰ 亭 £‰§№☆◎
离开闲隐谷后,苗还月一路往南走,目的地是杭州。
谷外的世界对她来说是绝对的新鲜,光是这一路上的风光,就足够她看得流连忘返,可是她心里一直记挂著苗挽月交代的事,所以就算路上的风景有多吸引她,她还是没敢多停留。
十天后,苗还月抵达杭州城外,首先映入眼里的,就是城门口一条排得长长的队伍。
这些人都是等著要进城的吗?
苗还月看得咋舌,乖乖下马排队,足足等了一刻钟,才顺利进城。
进了城门,她立刻被街道上热闹的景象给吸引住。
这一路下来,虽然她经过不少有名的大城镇,却没有一座城像杭州这样,大街上每一户人家都是商家,街口、巷口更是小贩林立,有吃的、有用的、有玩的,更有许多是苗还月不曾见过的奇珍玉器,看得她目不暇给。
虽然街上热闹非凡,但苗还月一个姑娘家又牵著匹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外地来的,一身简单的蓝色布裙虽然普通,但是她那太过美丽的五官,一身温婉的气质,举手投足间不掩优雅与天真,走在人群里,成了让人注目的焦点。
苗还月不停地东张西望,最后好奇地停在饰品摊前。
“姑娘,要不要买只发簪?”一见有人停下,小贩立刻熟络地招呼。“瞧姑娘模样生得俏,这种玉簪最适合你了,簪在发上一定很漂亮,而且有很多款样式,姑娘可以仔细看看。”
苗还月好奇地看著那些玉簪,有圆坠饰、有蝴蝶样式,有的则有流苏……她拿起摊上一只最简单的流苏样式的发簪。
“姑娘喜欢这个吗?”小贩看了看发簪,再看了看她,“老实说,以我卖簪饰二十年的经验,我觉得这只发簪的样式太简单了,衬托不出姑娘的美,像这种蝴蝶样式的会比较适合姑娘。不信的话,姑娘可以簪在发上比较看看。”小贩很贴心地拿著铜镜,让她对著镜子比较。
苗还月好奇地试试,果真,蝴蝶的比较明显,也比较漂亮,可是配她这一身普通的装扮,显得有点太华丽了。
“谢谢你,不用了。”她放下发簪。
“姑娘不买吗?”小贩失望地问道。
苗还月朝他笑著摇摇头,才要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一声轻浮的命令。
“把这两只发簪都包起来。”
“啊,陈少爷!”小贩抬起头,脸上失望的表情立刻变成紧张和担心。
担心?苗还月好奇地转过头,看见一名穿著打扮都很华丽的年轻公子手拿著折扇,身后跟著三个人朝这里走来。
四周的人纷纷闪避开来,她更觉得奇怪了。
这个公子哥身上有传染病吗?不然为什么大家都避他避得远远的?
“多少钱?”陈少爷高傲的问向小贩。
“呃……这……”小贩飞快望了她一眼。
苗还月自然地回给他一个微笑,转身准备离开。
“姑娘,别走。”
听见有人唤住她,苗还月奇怪地回过头。
陈少爷抢过小贩手上的两根发簪,“姑娘,这是你的。”
“我没有买呀。”干嘛拿给她?
“可是你喜欢,不是吗?”陈少爷露出一个体贴又充满善意的笑容。“只要你喜欢,我就买来送给你。”
“可是你没有付钱。”她很直接地道。
陈少爷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
“我当然会付钱,只不过……想快点拿给你,一时忘了而已。”他朝身旁使了个眼色,一名家丁立刻去付帐。
“既然是你买的,你就自己带回去吧,与我无关。”说完,苗还月牵著马离开。
陈少爷连忙追上去。“姑娘,这发簪是为你买的,当然是要送给你。”
“我又不认识你,不能随便接受你的东西。”苗家家训第一条:无功不受禄,不收来历不明的东西。
“原谅我忘了先自我介绍。”陈少爷敛起笑容,然后以翩翩公子的姿态朝她行了个礼。“在下姓陈,家住城西,经营木材生意,陈记商行在杭州还算小有名气。现在,我们认识了。”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能算认识?”苗还月微微皱了下眉,“再说,我又不想认识你,请你别再挡住我的路了。”
“相逢即是有缘,姑娘应当珍惜缘分,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呢?”陈少爷不死心地道,“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吧?”
“是呀。”那又怎么样?
“在杭州城里,陈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姑娘大可放心,在下对姑娘没有什么不良企图,只是想认识姑娘而已。”陈少爷一脸诚恳,暗地里却使个眼色给手下,将苗还月包围起来。“姑娘既然是从外地来的,不妨到在下家中做客,在下可以尽尽地主之谊,向姑娘介绍杭州的风光。”
“不用了。”苗还月拒绝,瞥了四周一下,这才发现自己被包围住了,她拉紧缰绳,瞪著陈少爷,沉声道:“请让路。”
“不让。”陈少爷答得干脆,打开折扇摇呀摇的,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苗还月俏脸一沉,望了眼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以担忧的眼神看著她,却没有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这家伙该不会是地方上为富不良的恶霸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半路拦截弱女子是你们杭州有钱人的习惯吗?”确定这家伙不怀好意,苗还月说话也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