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于对自身的唏吁,明亭香未注意博穆已停止游泳,立于水面及腰处不住喘气凝望着她,待她回过神来,不经意地对上他的绿眸,为其中狂猛的欲火震慑,她无法动弹。
以极缓的步伐走出水面,与她的羞窘相异,博穆无惧于暴露未着衣缕的躯体,紧绷的肌肉坚硬的程度不逊于池畔大石,而早在步入水中前,他的欲火聚集于胯间,挺立的证据几乎令他寸步难行。
不能看,不能看!明亭香命令自己闭上眼睛,但是眼皮早已僵化不听命,他那身钢筋铁骨的健美身段无一寸不深刻在她脑海,令全身的毛细孔一起发出赞美的喟叹。
不安分的眼神向下溜至他的胯下,原本已远扬至九霄云外的礼教,一刹那便塞回了面糊般的脑袋瓜子,所有反射完全恢复,却为时已晚,她尚未能转身背对博穆,便已置身他的怀中。
扎实紧密的拥抱实现了她的梦想,令她的膝盖像奶酪般酥软,近乎无法支撑。而他覆下的唇,强势无言地要求,让她脑筋一片空白,丢开了羞耻与礼教,她全心全意地回应、奉献。
有如花朵绽放般张开双唇,她迎上了他需索的灵舌,任由他在口中探寻、肆虐,且在他的引导之下,怯生生地模仿起他的动作。
当两人的舌尖互触时,一声低沉的呻吟自他喉中升起,令她的背脊不住震颤。她不知晓光是一个吻,便能夺人心智。
他的唇意犹未尽地放开她的,她熟练的唇舌移至她身后,过去的浪荡生活令他明白,哪儿可以引发女人欲火。
将柔嫩的耳垂纳入口中舔吮吸咬,明亭香娇喘连连,收紧环在他肩颈上的玉臂,临起足尖要求更多。
此时,两人体内的欲火猛烈程度不相上下,足以令冰水潭内的水沸腾,整座森林付之一炬,但是两人眼下除了欲望之外,啥事也顾不得。
晚归的大雁粗哽的啼叫声有如寒冬冰水兜头淋下,浇熄了博穆的热情,对于只差一步便于荒野中与明亭香交合的事实吓出了一身冷汗,她不该得到如此草率的初夜。
他可以肯定她仍是清纯得有如白纸,他甚至得教导她反应他的吻,这足以代表她的不解人事,而不必守宫砂来保证。
十三岁以前的博穆,会眼也不眨地夺去她的清白,事后也不会有任何愧疚;但今非昔比,他对放浪形骸的行径已无兴趣,不愿将她的身子当成泄欲的工具,那对她太不公平。
可是明亭香脸上沉醉的表情,几乎令他把持不住欲放纵压抑已久的欲火。
“只要你点头,我们可以天为帐、地为床,在这个地方野合,如何?”为激出她的脾气,博穆不惜口出恶言。
他无法成为柳下惠第二,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粗鄙的言词有如槌子般重重地击碎明亭香的意乱情迷,取而代之的是受伤与不齿的泪水。她前一刻的作为不啻为青楼女子,难怪他会瞧不起自己,此刻她恨不得池水够深,足令她一举跃入了却残生。
“我……我……”豆大的泪珠纷纷涌出眼眶。她发现双臂仍不知羞地紧抱住他,忙不迭地放下并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博穆狠下心肠不肯修正脱口而出的话,就让她误会他是个无赖吧!
“不说是表示同意,那此时你的衣物显得过多了。”说罢,他伸手至她的领口作势欲解开扣子。
暗恋的美梦瞬时跌碎,明亭香的手飞快地掩口忍住呜咽,转身逃离这个一反君子风度,成为无赖的男人。是她的幻想美化了他的为人,令她对缺点过失视而不见,以致忽略了他并非天神,只是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若真如此,她为自己铺上了一条通往天堂,亦或是地狱的路呀?
野营中的氛围,沉重得令人无法呼吸,但是大人们为了宝吟丫头,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尽量不动声色。
倪忍等人注意到明亭香的晚餐几乎动也没动,而主子整晚眼光不离她。
众人不解为何才一个傍晚,竟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在这营地周围究竟发生了何等大事,他们居然一无所知。
即使轮值守夜的班排定,于下半夜当班的阿古那与左尼图,仍是不敢掉以轻心,闭目假寐的当儿竖直了耳朵听八方,生怕有所遗漏。
“爷,该休息了,明儿个一早得赶路。”倪忍恭敬地要求。
那亭香姑娘早早便同格格一块上马车休息,自那刻起,王爷的目光便一瞬也不瞬地紧盯着马车。
“你想亭香姑娘人品如何?”博穆没有预兆地问道。
一个问题几个字问傻了倪忍。
于军中,王爷在运筹帷帽的过程中,不时会垂询属下的意见,但仅限于公事,能勉强构得上私事标准的,就只有事涉宝吟格格时;这个亭香姑娘既非罗刹国敌军,亦非王爷眷属,着实令倪忍为难该以何种角度切入分析。
久久不得回应,博穆仅蹙眉,却没分神看向倪忍,继续等待下去。
明白主子不耐久候,倪忍挑了个安全的答案:“亭香姑娘是个称职的闺仪师父。”
此话不假,格格的教养日益进步是众人有目共睹,亭香姑娘的确值得赞赏。
但是博穆心中欲理清的并非此事,因此仍有不满。
“若说要成为一个母亲,她足堪是格格仿效亲近的典范,却无法让太皇太后认同是襄亲王府的新福晋。”倪忍大胆畅言。
心头的大忧被点明,博穆悲观地认清事实,“的确,在稳固朝政的筹码中,婚姻关系是屡试不爽的策略,亦是目前紫禁城中惟一的手法。”他已有被五花大绑的自知之明。
“但并非毫无因应之策。”倪忍补充前言中断未明之处。
此话燃起一丝希望,令博穆暂时撇开自怜自艾。
“只要王爷有心,您并不是没有谈判的筹码,您可以将皇太后一军,只要得到她老人家的允诺,旁人便没有署喙之余地。毕竟关起门来,是属于爱新觉罗的家务事,外姓之人插手,难免会予人争权夺利之疑忧而留下话柄。”倪忍意有所指地瞟向马车。
京城朝野间流传的谣言沸沸扬扬,无人能置之不理,主子未曾明言否认,谣言亦只是谣言,但是三人成虎,谁也不敢不信事出必有因,何况太皇太后本人似乎深信不疑。
一直以来,博穆即使有心玩弄权谋,却耻于利用宝吟为棋子,否则有了太皇太后的支持,他早已成为凌驾四位顾命大臣之上,代年幼皇帝摄政,重演先皇前例。但也固守着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本分,从未逾越君臣之分的界线,对先帝如此,对当今皇上亦然。
但那些大臣时常虎视眈眈地防备着,担忧他存心谋叛,但对此,他从未有怨言。
“不为您自身,也当为格格设想,将来她或许会早嫁,但在出阁之前,她有权拥有一个温暖和乐的家与疼惜关怀的额娘,相信月儿福晋亦赞同此事。”
王爷的为人下属焉有不明之理,倪忍明了主子不会为了自私的理由,违反原则犯上,但若为爱女之故便另当别论,他会拼尽性命以保全。
以王爷对朝廷的贡献,他对婚姻的自主权是慈宁宫的太皇太后欠他的。
“但是亭香姑娘早已有了指婚对象。”博穆不愿夺人所好。
“恕属下无礼僭越,一般列册过的秀女若无领旨报备,依宗人府之法得降罪,且指婚无效,这即是太皇太后管辖,由她重新指婚是易如反掌之小事。”
夜正央,掩月的几朵乌云向四周散去,皎洁的月光重照大地,博穆的心境亦同时光亮起来。他暗自嘲笑自己长年将聪明才智运用在沙场,遇上儿女私情,他的智力倒与宝吟不相上下,只会杞人忧天,书空咄咄,不如旁观者理性。
既然两相情悦,大可共结连理,对宝吟亦有益处,博穆如此自我说服。
只要双方在肉体上能共享情欲,他不在乎彼此在感情上能否沟通,他还谨记过去的前车之鉴,他宁愿要个忠于儿女的福晋,而非醉心权位的蛇蝎美人。
以往,身为皇弟的身份,自是无法与九五之尊的皇上相提并论,在权势与文采兢技赛上,他无法赢过那至高无上的皇帝。
如今,他以皇叔的身份,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睥睨于庙堂之外,但是思想成熟的他,不再幼稚地听从于无聊的批评,他只愿意将心思放在有用之处。况且年仅十一岁的皇帝,与之比较先天条件更为不平。
他不该再沉缅过往,为了未来的日子与襄王府的兴衰,他应有成家立业之举,与其处于被动的劣势,不如主动争取。
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他当是妻子与女儿崇拜的目标。
望着坚实的马车,博穆清楚地知道睡于其中的,是他的未来,他该拼死保护。
第五章
越是靠近京城,明亭香越是不安,因为到那时她便得与这对父女分道扬镳。经过池畔的事后,她告诉自己,与博穆分手她不会有任何的恋恋不舍,惟一让她挂心的是宝吟丫头,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与她真有母女的感觉。
与宝吟共骑于马背上,两人细数着天上雁鹊与地上花草,她不时地能感受到骑在右侧的博穆所投射过来的目光,热切的程度不逊于池畔之时,令她心慌意乱。
那日他若未曾说出伤人的话,直接造成既定事实,她或许不会如此气恼;但是他那纨挎子弟的口吻,不知怎地就是令她气冲牛斗,无法视之如常。
“阿玛喜欢香姨。”在一阵安静之后,宝吟轻声道。
明亭香欲置若罔闻,却无法成功,于是轻声斥道:“胡说。”
一阵轻笑逸出宝吟口中,“阿玛看香姨的眼光,好似瞅着烤野兔,恨不得一口吞下肚。”比喻虽然不恰当,却是六岁的宝吟所能理解的。
“或许你阿玛饿昏头了。”明亭香轻蔑地说道。
“才不呢!”宝吟急于与明亭香分享观察所得。“阿玛吃得比谁都多,而且香姨身上的香气和野兔并不一样。”
话罢,宝吟转头在明亭香身上吸吸嗅嗅,希望她亦能有此香气。
向前倾身俯首,明亭香以鼻尖于宝吟的头窝处磨蹭,享受着她天生的乳香与丝滑的肤触,麻痒的感觉今宝吟格格娇笑着。
在马儿稳定的步履不为背上所载乘客嘻笑所影响,令她们无后顾之忧地玩闹。
“两位姑娘有何喜事,可否分享?”博穆趋近询问,欲加入她们的行列。
“阿玛喜欢香姨。”宝吟心无邪念地说道。
目光焦点略微调整,博穆转而盯住明亭香,“的确,阿玛喜欢香姨。”
宝吟满意地点头赞同,伸手自领口掏出一件物事,当成珍奇般献宝。
“香姨也喜欢宝吟,还答应回府之后,会替我调出专属于我的香气,让香囊贴身合用。”
瞧着于女儿细小指尖晃荡的香囊,博穆伸手向前欲取,宝吟毫不考虑地将香囊递交至父亲的大手上,速度之快令明亭香来不及阻止。
绯红色的缎布,以银丝绣着一对钤铛,香囊随着行动摆荡飘出芳香。
质地与样式和他珍藏的香囊或许不同,但是针法如出一辙,可以瞧出是出自同一女子之手。难怪他总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现下终于恍然大悟,于三年前的冬夜中,两人早有一面之缘,她就是在冬雪中冻得发颤的小东西。
“看来你的女红精进不少。”博穆甩着香囊说道。“怎么我们见面的季节若非严寒即酷暑,你想未来可有中庸之道,于春秋两季共处?”
被他认出身份,明亭香亦喜亦羞,双颊绯红。
将香囊交还宝吟,看着她急忙戴回颈项,珍视的程度与他相同。
至此他更相信她足以担当襄王福晋身份,她已然获得他们父女俩的喜爱。
在前方等候的克善示警盗匪来袭之时,他已不浮躁犹疑,决定返回皇城的首要之事,便是请求太皇太后下旨拴婚,拴住两人的未来。
他愿将惟一的掌上明珠交托予她,他愿为保护她们卖命,置死生于度外。
当博穆抽出长剑,与四名护卫围成一道防线之时,他所保护的不再只是女儿,而是一个属于他的家庭,有妻、有女,还有未来可能报到的幸福。
“你必须动手。”
“我不行,他是活生生的肉体,不是块布料,我下不了手。”
“可恶,你非动手不可。”
七嘴八舌的争论声将博穆自黑暗中唤醒,伴随而来的,是背上如火烧的灼热。
忠心的仆人围在他的周围与明亭香争吵,她绞扭着手指,眼眶不住泛泪,咬着牙不停摇头拒绝,宝吟亦陪在她身边哭得跟泪人儿一样。
他们专注于争执都忘了他的存在,他为了排解争端,张口出声欲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不料逸出双唇的却是一声呻吟。
“别动,王爷,您受了重伤,急待治疗。”倪忍急忙出言阻止。
背上的灼热所为何来,谜面终于解开。
“那为何你们忙着逞口舌,放着我血流不止置之不理?”博穆用仅存的力气挑起了右眉质问。
明亭香闻言将手指绞得更紧,指尖的血路被阻断,指甲苍白得与她的脸色相仿,她的表情仿佛吃下了令人作呕的食物,濒临恶吐的边缘,比起自身的伤势,她的状况反倒让他担忧。
“您的伤口需要亭香姑娘的针业工夫缝合,方能抑止血流。”倪忍语气中不乏抱怨。“现在只等姑娘鼓足勇气就成了。”
虽然保命要紧,但是博穆不会自私地只顾自己。
这种程度的伤口,身经百战的他们早已视之如家常便饭,比这更血肉模糊的,更是屡见不鲜。可是亭香对血腥之事从未接触,于此时手软退却是情有可原,强硬要求她可能造成反效果,她要是昏厥不省人事,他可不敢想像由倪忍几个大男人在他身体穿针引线会是什么情况,而由宝吟动手,他铁定是生不如死。
他将手臂以肘关节支地欲起身,不意却牵动伤口,引起灼热的疼痛,博穆倒抽了一口寒气。
不忍他多受无妄之苦,明亭香又双手抱住他的巨掌,轻柔地置于大腿上。
“你得动手,要疗伤只能靠你。”博穆气若游丝地要求。
“我……我……做不到。”明亭香嗫嚅地婉拒,泪如雨下。
“坚强一点,让我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流尽血液致死,你愿意吗?”
明亭香的脑袋摇得像波浪鼓。
“那就动手吧!”博穆反手握住她白皙的柔荑,使尽最后的力气鼓励她,立即精疲力竭再次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