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五千万就五千万！”状似忍痛答应的样子，方致其飞快地冲到东名攸司的办公桌前。
其实欠下的那五千万大部分都到了他的手里，只是一拿出来帮公司还债，那么他的股票不就要全毁了，所以他说什么也不可能从自己的手里拿出钱，来帮公司偿还运作不灵的债务。
“好！既然你答应了，那么我们就马上签约吧！”直接从一旁堆积的公文中拿出一个黄色的公文夹递给方致其，东名攸司干脆地说着。
看到方致其犹豫了一下字后才在那份买卖书上签下名，不知道为什么，东名攸司就是觉得跟这个人说话有种莫名其妙的疲累感，也许是一开始对他的印象就不是很好，所以总是下意识的用了比较厌恶的口气对他说话。
一直以来，他总是不断提醒自己，必须要以和善的态度去对待每一个人，所以像是方致其这样能让他几乎快要恶言相向的人实在不多。
将和约书放到东名攸司的面前，方致其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再是卑微以及巴结。
露出原本带些诬赖的恶脸，方致其有些愤恨的对东名攸司说道：“这间公司先‘暂时’交给你，总有一天我会在让它回到我的手里！”
刻意的加重了“暂时”两个字，方致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没有打算理会方致其带着挑衅的言语，东名攸司撇了眼合约上的签名跟盖印后，旋即开口：“马上帮我把方先生请离我们这栋大楼。”
连看都没有看方致其一眼，东名攸司就直接对警卫说着。
既然需要的合约已经拿到，讨厌的人就应该要消失在他的眼前……永远消失！
“我自己会走！不需要你们抓着我！“被两名高大的警卫抓住，方致其不满地大声吼叫着。
低着头继续看着桌上的文件，东名攸司对方致其的声音恍若未闻。
直到方致其的声音已经远远离开，东名攸司才将视线从公文上移开……闭上双眼，将不悦的情绪快速地隐藏起来。
当他再度将眼睛睁开时，又已恢复成平时对人和善的东名攸司。
这算是有双重人格吗？虽然他必须一直保持着给人和善的印象，但是事实上，他也是会有各种负面的情绪，既然没办法将这些情绪表现在别人面前，那么除了尽量去控制，隐藏之外，他……别无他法！
离开东名攸司的办公室之后，方羽跟方翼两个人都默默无语地走进一间小休息室。
没有想到东名攸司要收购的对象竟然是父亲经营的公司？！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的确带来了不小的冲击性。
这么长久以来，父亲总是处心积虑地要保有那间规模不大的公司，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以这种结果收场。
“羽，你……恨爸吗？“轻拥着方羽，方翼思考了许久才决定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对一般人来说，这个问题或许就像是呼吸一样简单，但是对他们而言，尤其是对方羽，这个问题简直就像是这辈子都无法解开的难题一样困难。
在常人的 眼里，对自己的父亲抱有恨意，是一件多么不该的事！但是……难道他们不该恨吗？
一个人虽然每哟选择自己的父母的权利，但却也没有义务必须去承受父母所给予的一切吧！
“我……“面对方翼的问题，方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说恨，仿佛太过违背伦理；说不恨，似乎又太过做假……但这之中确实无法取得一个平衡点！
“你恨他吧！就像你恨母亲丢下你，只带着我远走日本一样。“一语道破方羽心中迟迟不敢承认的症结，方翼说得淡然。
对他来书，他跟方羽一样憎恨父亲的所作所为，也对母亲分开他跟方羽抱有强烈的不谅解。
虽然母亲带着他到日本，但是他一点都不想跟方羽分开，所以他也曾经要求过母亲，请她带着方羽一起走，只不过得到的结果，却是母亲走得更快的背影。
——因为“他“说要带走你们都得给“他”一笔钱……这是母亲给他的答案。
为什么？既然都已经带他出来了，为什么不一起带走羽？对当时的方翼来说，他根本完全无法理解母亲口中所谓的“他”到底什么。
等到年纪稍长他才知道，原来那个“他”不是别人，其实是他们的父亲！
那时候母亲努力凑到一千万给父亲，而他却只愿意让她带走一个孩子。
没有考虑太多要带走谁，母亲只是叫醒其中一个沉睡中的孩子，等到走出家门后她才发现，原来她叫醒的孩子是方翼。
一切全都像是命运注定一般，等到再发觉时，那个转动命运的齿轮却早已经无法停止了……
“翼，其实我一直以为我该恨父亲跟母亲的，但是最近这些日子，我却好像慢慢淡忘了以前的事，好象这些都不重要了！”
虽然现在还理不清自己的心情，但是方羽并不讨厌这样的转变。
说自己是刻意遗忘也好，或是真正的释怀也罢，总之，对现在的他来说，只要有人爱着自己就足够了！
虽然他现在还无法完全的回应那份爱，但是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也可以学会怎么将自己心中的感觉，毫无保留地传达给自己所爱的人知道，不是吗？
“那么你觉得现在对你来说，什么才是重要的？”方翼柔和地笑问着。
听到方羽这么说，方翼知道现在的方羽，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象牙塔里封闭自己的方羽了。
“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等我想到再告诉你！”思考了一会儿，方羽决定还是先保留答案。
现在对他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他想，这个答案早就已经是显而易见了！
“怎么这样？你快告诉我啦！”笑着靠近方羽，方翼不满地抱怨着。
“等我想到再说嘛！”一样露出真心的笑容，方羽暗暗在心理下了决定——总有一天，他一定可以鼓起勇气对方翼说出那一句最重要的话。
“你知道吗？”突然停止了笑意，方翼认真地看着方羽。
“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没有打算给方羽回应的机会，方翼倏地吻上了他的唇……从小的时候刚懂事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已经爱着方羽了！
渐渐地察觉到，方羽不管是身体或是心理都已经开始回应着自己，方翼就有一股无法言语的兴奋。
“叩！叩！”
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但是一点都不想停止动作的方翼，根本对那个敲门声恍若未闻的。
站在门外的东名攸司，礼貌性地在厚实的木门上敲了两下后，便直接打开了小休息室的门。
不料才刚一打开门，东名攸司便看到方翼正吻着方羽的胸前，一副想马上“享用”的样子。
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东名攸司只好对着完全无视自己存在的两个人大声叫着：“喂！方翼，你也克制一点好不好？”
真是的！这两个人也未免太光明正大了吧？
“翼，停下来！”一听到东名攸司的声音，方羽倏地将完全没有意思要停止的方翼推离自己。
最近方翼越来越不会隐藏自己的欲望。虽然方羽并不觉得自己会厌恶被方翼拥抱，但是方翼常常都不管时间跟地点，这样实在是令他十分困扰。
“攸司，你很不够意思 耶！这种时候竟然打断我？”不满自己的行为被迫制止，方翼哀怨地对着东名攸司抱怨道。
好不容易方羽现在愿意回应他，这家伙竟然敢打断他们！
“你少抱怨了！你们要做这种事就回家去做，不要把我的公司当作宾馆！”
不知道为什么，东名攸司总觉得最近自己在方羽跟方翼面前，越来越无法带上张和善的笑脸。
对于这种情况，好在方羽跟方翼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少罗嗦！明明就是你的错！”一听到东名攸司的话，方翼也不甘示弱地吼着。
“攸司，‘他’已经走了吗？”方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着。
看着方羽，东名攸司无声地点了点头。
不需要说太多，有些事他们都有不说出口的默契。
“是吗？那就好！”方羽点了点头，他知道除了这一点之外，其他的他无权过问，而且他也不想知道。
方致其一个身为他跟方翼父亲的男人……从今以后或许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从以前到现在，他从没有尽过身为父亲的责任及义务，而到了他们满十八岁的那天，他就连监护人的身份也将失去……
第九章
十二月二十五日——除了是西洋的圣诞节之外，这一天也是方羽跟方翼两个人十八岁的生日。
当天一大早，他们只是带着简单的行李一起坐上火车，准备一起度过属于他们两人的生日还有圣诞节……
没有目的，没有终点……只是漫无目的的坐上火车，然后随意地下车。
因为没有人认识他们，所以他们可以紧紧地牵着手，因为无须在意陌生人的眼光，所以他们可以互相在对方的耳边轻声细语。
面对车车窗外急速呼啸而过的冷冽空气，方羽跟方翼两个人靠得更近了。
虽然是在圣诞节出生，但是对他们两个人来说，与其像是这样有些阴暗却降不下雨的诡异冬天，他们还是比较偏爱有着淡淡新生气息的凉爽春天。
等到春天来临，再一起到母亲的安眠之地吧！这是他们两个人心中共同的默契，也是共同的约定。
到了那个时候，在那片陌生的街道上，一定会吹起漫天粉嫩的樱花花瓣吧！
樱吹雪——就像是被风吹落的残雪一般，从天缓降下一片片数不尽的粉红色花瓣，如银似雪，美得让所有人伫立，美得让所有人以为时间可以就此停止。
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就此停止就好了！
在最美好的时候，觉得已经再也无所求的那一刻，将时间冻结起来，保有那一秒为幸福跳动的心……如果真可以这样那就好了！
“你有想到我们要在哪里下车吗？”面对盯者窗外的方羽，方翼开心地问着。
今天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出来旅行，就好象是恋人们第一次约会似的，紧张，兴奋，心跳加速，淡淡不安……
各种情绪仿佛都在为这趟旅行增加另一种无法言语的乐趣。
“你觉得呢？不如我们往有海的地方去吧！”突然兴起了想看海的冲动，方羽便笑着回答。
“好！就这么决定！”快速翻动着手中的旅游手册，方翼开始留意着每个靠近海边的地点。
看着方翼像个小孩子似的既兴奋又有些坐立不安，方羽轻易的从上面看到方翼认真研究旅游手册的侧脸……
他是他的弟弟，他的爱人，更是爱他的人。
这种是亲情也是爱情的关系虽然不正常，但是却给他一种莫名的心安以及心慌。
他安于自己最重要的人就只有方翼一个人，也慌于如果失去了这唯一重要的人，那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进驻他的心。
“羽，你在想些什么啊？”看到方羽不知道又在发什么呆，方翼终于忍不住地叫回失神的他。
“我在想……我们这样能持续多久？”说出自己心中最原始的不安，或许方羽还是不相信真的有‘永远’吧！
虽然方翼说最爱的人是他，但是“最爱”可以持续多久呢？
或许有一天，方翼会找到另一个更喜欢的人，然后开始觉得他对自己的爱，只不过是一时的迷惑，根本不是所谓的真爱！
“当然是一辈子！”斩钉截铁地回答方羽，方翼完全不懂这有什么好疑惑的。
“如果……真的有分离的那一天……”虽然有方翼的保证，但是方羽还是忍不住预想着那一天的来临。
到了那一天……会是怎样的情景呢？自己会像一般失恋男女一样嚎啕大哭？还是冷静地看着两人分离？
分离——当两个原本不相识的人相遇，相恋……到最后分手之后，他们还可以是两个不相识的人。
但是他跟方翼两个人是兄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他们不相遇机会相遇，却也没有机会真正的分离。
“如果真的有分离的一天，那一定是我离开了这个世界！”方翼极为笃定自己这一辈子都会缠着方羽，除非是他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如果有一天是方羽先离开了他，那他一定不会再让别人进入他的心中，因为“最爱”一个就够了，这个位子对他来说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
“翼，不要乱说！”激动地制止着方翼，方羽宁愿看到他因为找到另一个爱人而离去，也不愿意看到他以这种方式离开自己！
“好！我不说，但是你也别再胡思乱想了！”不管是谁先离去，这都不是方翼愿意见到的事。
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当初让他们两个一起出生的命运之神，也能在最后让他们还能一起离开。
但是生与死本来就由不得人，以后的事又有谁能够预知呢？
“恩……”闷闷地回应着方翼，方羽其实也很厌恶自己老是爱胡思乱想的个性。
或许是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比起一般人要不正常，甚至更为脆弱，所以也加深了自己心中的不安。
“我们干脆在这一站下车吧！”趁着火车停止的时候，方翼已不由分说地拉起了方羽的手。
没有事先看清楚站名，确实蓄意的将方羽拉下车，好让他随着火车飘远的思绪能拉回现实。
自己一直都在方羽身边，为什么他还要想那么多的未知，甚至是不可能发生的事？难道自己就算在他身边，他还是不信任自己吗？
“翼……”莫名其妙地被拉下车，方羽还处于搞不清楚现况的状态。
翼在生气吗？为什么他有种翼在生气的感觉？他说错什么话了吗？
本来想将仔细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但是一出了车站，迎面而来的细细雨丝却让方羽忍不住地眯起了双眼。
“竟然下雨了？！”摊开手掌接着落到手心的雨滴，方翼喃喃地说着。
十二月就是这样，既寒冷又容易下雨！
“会冷吗？”看着方翼身上只有一件薄外套，方羽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哥哥。
虽然出生的时间差距不大，但是他好歹也是翼的哥哥，怎么能老是想一些让人困扰的事？
摇了摇头，方翼拉 了方羽的手，两个一样大的手掌交握着，就像是自己握住自己的手一般的契合。
“你自己的手都冰成这样了，还担心我？”笑着更加握紧方羽的手，方翼就这样跟方羽两个人站在车站的出入口，看着越下越大的雨。
滴滴答答的敲在片片的绿叶上，也敲在高低参差不齐的矮房上。
看着落到地上那些一坑一坑水洼中的雨水，就像落进心里似的，一声一声和着心跳，数着拍子串成一串不成调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