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你哭些什么?要不要告诉我?”
她……哭了吗?为什么她没感觉呢?风品霏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才知道自己真的哭了。
原来,她是有眼泪的;原来,她还哭得出来……
她拉回迷蒙的眼神,看向童嵚,情绪忽然排山倒海冲来,她支撑不住,哇地一声,哭倒在童嵚怀里。现在的她,强烈需要宣泄。
“妈妈死了……我妈妈死了……”
当“死”这个字由她嘴里说出,她才感受到死亡带来的巨大悲痛,是如何彻底地凌迟她,她悲伤到近乎无法宣泄的地步……
她无意识地说:“是我害死她的,都是我害的,是我……如果我接电话就好了!都是我不好!”
童嵚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失去了母亲。
面临这样的至痛悲伤,难怪她会像个游魂,坐在马路边淋雨。虽然他不清楚前因后果、不清楚她为什么说自己害死了母亲,但他能理解她的悲伤。
一股心疼油然而生,他用双臂圈抱住她,像安慰一个孩子,拍著她的背、摸著她的头、不住轻吻著她湿淋淋的黑发……
“乖……我陪著你,你想哭就好好哭一场,我会一直一直陪著你。”
风品霏哭了好久好久,哭到声音哑了、哽咽得难受了,眼泪才稍稍止住。
“不哭了吗?”童嵚轻问,像是怕惊吓了她。
理智逐渐回到风品霏的脑子,她拉开两人的距离,停顿许久,才说:
“对不起……”
她晓得自己在路边遇到了他,她晓得她跟著他上了车,晓得他带著她回来,也知道他抱她进了浴室,拧了热毛巾帮她擦脸……整个过程她都晓得。
现在她才明白,人在强烈的悲伤里头,会变得仅剩意识,毫无行为能力。她没办法对一切做出正常反应,脑子只有“她母亲死了”的事实不停地纠缠她、控诉她……冷漠无情。
她陷在深深的自责里,快要不能呼吸,可是眼前的男人,却用温柔释放了她……
第三章
“我想回去了。”
风品霏甩手背抹了抹眼泪,移动身子想离开,童嵚却拉住她。
“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相信你什么?”
“相信我不会趁人之危,相信今天一整个晚上我会当个正人君子。”
“然后呢?”
“请你留下来。今天晚上,我不希望你一个人,让我陪你。”
风品霏没说好或不好。
“我这里有干净的衣服,我去拿给你换,你洗个热水澡,我等会儿去厨房弄点东西给你吃,你晚餐还没吃吧?”
风品霏没看童嵚,头低低的,咬著牙和自己挣扎,不可否认,童嵚的提议非常诱人,现在的她……其实也不想一个人。
可是,这男人是难搞的童先生,是那个一连搞了小风与猫咪九位美丽组长的坏客户!
他是不是都用这样的温柔哄骗女人?
风品霏的内心不停交战,理智归位后,她……偏向于拒绝他的提议。
“请你相信我,我愿意用我的身家性命担保,我绝对不会逾矩,好吗?”童嵚打断了她的挣扎,努力想说服她答应留下。
“你的身家性命总值多少?”风品霏随口问,还在考虑。
“不太清楚。大概有上千亿。”
“你说笑的吗?”风品霏讶异,觉得他在开玩笑。
“是真的。明天我可以请我的会计师估算,再把估算结果寄一份给你。”他很认真。
“你到底是谁?”她匆然有点好奇他的身分背景。
“我中午才给过你名片,忘了吗?你还说我是难搞的童先生。这么快就忘记我的名字了吗?”他微笑,看样子,她似乎有意愿留下来。
“我是问你做什么的?”
“名片上有。”
“我没仔细看。”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一下再聊,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最好先洗个澡。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你会感冒。你要留下来吗?”
“你要写切结书吗?”
“可以。”
“你是认真的?真要拿你的身家性命担保?”
“当然,我很认真。如果这样能让你安心留下来的话,我愿意写。”
风品霏打量著他,然后说:“好,我相信你。”
“意思是你愿意留下来了吗?”他笑了笑。
她点头,童嵚立刻放开拉她的手。
“我去帮你拿干净的毛巾还有衣服,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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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品霏洗了个热水澡,从浴室出来后,直接到餐厅,因为童嵚说了要帮她张罗晚餐。童嵚准备的晚餐,简直让她傻眼,那是好大、好大一锅海鲜面,他当是要喂猪吗?那份量三个人吃都没什么问题!
“这……是要给我的?”
“对啊!我冰箱里剩下的食材不多,只有一些干贝、蟹管肉、甜虾。不晓得你吃不吃得习惯海鲜面?有些人会对海鲜过敏。如果你不喜欢海鲜食物,我可以出去帮你买其他东西,你想吃什么告诉我?”
童嵚见她瞧著那锅面,好似有些犹豫,以为她是不想吃,赶忙说,
这位童先生想讨好她的企图太明显,风品霏想看不出来都没办法,特别是他脸上的笑,像是故意加足了几万伏特电力。
风品霏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她刚才用了太热的水洗澡,还是童嵚电力高强的缘故,她感觉好晕眩。
“不用麻烦,我吃面就好了。可是,我可能吃得不多。”
“没关系,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童嵚帮她拉了张椅子,等她坐下,才去盛了碗面端来给她。
“我还帮你煮了些红糖姜汤,刚刚你淋了那么久的雨,我担心你会感冒。等你吃完,再喝些姜汤,好吗?”童嵚帮她张罗好后,也拉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一边看她吃东西一边问。
“好啊,我头有点晕。”风品霏吃了一口面,回答他。
童嵚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才发现她体温很高。
风品霏嚼著面,对他的动作,没什么排斥感。
人跟人之间就是这么奇怪,今天晚上遇见他之前,她认定他们之间除了生意关系外,绝不会有任何交集。可是现在,她竟坐在他的餐厅,吃著他为她烹煮的海鲜面,真是料想不到的状况!
不过,最让风品霏难以理解的是,她竟然一点也不厌恶他为了探她体温,而贴在自己额头的大掌……
要是换作是今天中午,童嵚胆敢伸手碰她一根寒毛,她铁定会砍下他不安分的手,然而现在……
老天,她头真的好昏眩!
“你是不是很不舒服?”童嵚的笑容减褪,表情忧虑。
“头有点晕,其他还好。”她又吃了一点面,开始觉得胃在乱搅。
“可是你摸起来很烫,我去请医生过来帮你看看。”童嵚站了起来。
“不要麻烦,真的没关系。说不定我等一下喝些姜汤,就会比较好了。”风品霏阻止他。
“那……你要不要先喝一点姜汤?我先盛一小碗给你。”
“好啊!”
从童先生手里接过一碗热呼呼的姜汤,她立刻喝了一小口。没想到才喝一口,那刺鼻呛辣的味道,立刻让她的胃承受不了。
她冲往浴室,把刚才吃的一点东西,全吐光了。
童嵚焦急跟在后面,听见她呕吐的声音,他不再犹豫,疾步至客厅拨电话给他的家庭医师,请对方赶紧过来。
风品霏由浴室出来,显得虚弱,脸颊却有高烧的红润。
她怀著歉意,在客厅找到童嵚后,说:“对不起,我不想吃东西了。我大概真的感冒了。”
“你要不要躺下来休息?医生马上就来。”童嵚看她走路不太稳,像是随时会昏倒的样子。
“真的不用麻烦,我……”风品霏话都还没说完,整个人就昏倒。
幸亏童嵚的反应快,赶忙接住昏厥的她,没让她撞到地板。
他将她抱进他的卧室,焦急地等待医生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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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品霏醒醒睡睡,发高烧的她,有时会说些让人听不清的话,有时则发出浅浅低泣声,像是被恶梦纠缠住。
童嵚照顾她一整夜,不时为她换冰枕、拿毛巾擦拭她发汗的脸,并依照医生的叮嘱,每隔四小时喂她一次药。
直到早上七点多,她的高烧好不容易退了,童嵚这才拉来一张椅子,坐在床边不远处,稍微合眼。
他没关卧室的门,担心风品霏万一清醒,会没安全感。
九点多,差不多该喂第二次药时,童嵚的手表闹铃响了,他张开眼睛,还没走出卧室,隐约听见不太熟悉的铃声由客厅方向传来。
他到客厅寻找声音来源,铃声由风品霏的背包传出,他犹豫地看了一眼,打开背包。车好背包内层是防水布料,否则依她昨晚的淋雨程度,手机应该会坏掉。他看著手机萤幕,来电名称显示是“猫咪”。
他放下手机,没打算接。
转入厨房,倒了杯温热开水,拿了一包药,经过客厅,手机又响起。
童嵚站在客厅,盯著桌上响了又断、断了又再响的手机好一段时间。
然后,他看了看腕表,九点四十五,勤熙琰应该是打电话问她怎么没去上班。也许,他该帮风品霏接这通电话。
“喂——”童嵚在手机响第十一次时,接了电话。
对方听见他的声音,怔愣著没应声,好久才说:“请问,这是0956……”
“你没拨错号码,这是风品霏的手机,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是勤先生吧?我是童嵚。”
“你……”猫咪一时没了反应。他担心了一整晚,一直犹豫著要不要拨电话给霏霏,但昨晚两人分开时,霏霏非常坚持要一个人独处,也一再向他保证她会没事,现在……她却跟那位难搞童先生在一块儿?这是怎么回事?
童嵚握著手机,差点以为勤熙琰要挂他电话时,才又听见勤熙琰的声音:
“麻烦你请霏霏听电话。”他语气很坚决,听得出有怒气。
“恐怕真的不方便,她在睡觉,今天应该没办法过去公司了。”童嵚说。
事实上,他应该尽快解释风品霏“睡觉”的原因,只是,出于某种私心,就如同昨晚他不愿拨电话给勤熙琰的念头一般,他坏心地不想那么快解释清楚。
“她在你家吗?”勤熙琰问得直接。
“对,她在我这里。她……”童嵚终于有些解释的意愿,却没机会把话说完。
这次,勤熙琰挂了电话,想必是气坏了。
童嵚将手机放回桌上,从小风与猫咪到他这里,大约需要二十分钟车程,他猜勤熙琰会在二十分钟之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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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十五分钟后,楼下管理员按他的对讲机——
“童先生,有位勤熙琰先生说要找你……”
“让他上来,谢谢你。”童嵚关了对讲机,走向门口。
没多久勤熙琰就上楼了,童嵚毫不意外看见的是没丝毫笑意的勤熙琰。
“霏霏呢?我要见她。”那语气……听来很像来抓奸的老公。
童嵚没说话,让勤熙琰进屋,然后领著他,走进卧室。
他指了指在床上睡得安稳的风品霏,拉住勤熙琰继续往前的身躯,压低声音说:
“她重感冒,昨天发烧到四十一度半。医生帮她打了针,也开了退烧药,今天早上高烧才退。有什么事,我们到外面说,别吵她。她昨天整晚没睡安稳,烧退了之后,才睡得比较好。”
童嵚的话让勤熙琰蹙起眉,他抽开童嵚拉他的动作,放轻脚步靠近床边,摸摸风品霏额头,确定她的体温不高了,才松口气。
看起来,她真的病得不轻。勤熙琰有些心疼,又摸了摸她的脸颊。
勤熙琰那些看来怜惜的动作,童嵚瞧了很不是滋味,有种想把勤熙琰拖出去痛打一顿的冲动。
暴力念头过后,童嵚讶然,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人!他转身,先行离开卧室。
一会儿后,勤熙琰终于走出卧室,劈头就问坐在客厅沙发的童嵚:“她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昨天晚上,我在路边捡到她,她淋了很久的雨。她告诉我她母亲过世,我问她打算去哪里,她也不说,只说她不想回去,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可能是淋雨淋太久,昨晚她又吐又发烧,没多久就昏倒了。我没对她做什么,你放心。”
“我要带她回去。”
“不行。我认为让她在这里休息会比较好。你若想带她回去,等她醒过来再说。她醒过来时,我会打电话给你。”
“不行?你凭什么说不行?”勤熙琰很生气,童嵚那种理所当然的占有口气,让他抓狂。
“凭我关心她,这样可以吗?”童嵚声量没高半分,尽管他说的是疑问句,却有股教人无法轻易反驳的气势,他紧接著又说:“如果你是真的为她好,你该让她继续休息。严格算起来,从她烧退到现在,只好好睡了两个小时又四十五分。你现在把她吵醒,这样好吗?你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如果你实在非常不放心,要留下来一起照顾她也行。”
“如果今天是琳琳或者亚盈病了,你也会这样吗?”勤熙琰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童嵚毫不逃避勤熙琰研究的目光,想了想,回答:
“不会。我会请看护过来,然后到公司忙我该忙的事。”这是实话,也是表态。
这男人,真够坦白了!勤熙琰简直不知该拿这情况如何是好了,只得说:
“我们两个一起照顾她!”除了留下来,他别无选择。今天答应爸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饭局,现在只好取消!另外,他跟瀚的约,也只能泡汤了。
“可以。我把客厅让给你,我得去书房处理一些公事。你不必拘束,冰箱有些饮品,渴了麻烦你自己动手,我不招待你了。”
望著那看起来自信满满的男人背影,勤熙琰气愤得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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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男人在上百坪大的屋子,各据一方,互不交谈。
勤熙琰窝在客厅里,不停打著电话。童嵚则在书房利用电脑处理公事,每隔半个小时,便会离开书房,看看风品霏的情况。
从书房到主卧室,必定要经过客厅。童嵚每每经过客厅,就会看见勤熙琰快速终止手机通话。
而在这么僵硬诡异的气氛下,两个大男人竟也能相处三天两夜。
原本童嵚以为,风品霏前天早上烧退了就会逐渐好转,没想到退了烧的风品霏又发烧了。
三天下来,她高烧退了又来,来了又退。医生来看过三趟,只说大概是病人情绪受到强烈刺激,这场病才会来得又急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