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不管那白衣女子是谁,她绝对是疯了!
在禹家大宅里住过一段时间的舒晴比谁都清楚,那土丘之后是个沟壑,没地方可攀,往下一跳,无疑是自杀的行为。
「喂,妳要不要紧?喂──」以跑百米的速度,舒晴一口气冲上土丘。
她趴在地上,探头往下看,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土丘之后的沟壑深如以往,潺潺流水清澈如昔,除了几片枯叶随着水流载浮载沉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乍然间,一股凉意又由舒晴的脚底板直窜脑门,她无法解释自己到底见到了什么!
恐惧感在她的心头顿生,她突然想起了以婕的再三交代,要她事事千万要谨慎小心,尤其是己身安全,千万不可莽撞行事。
仓皇地由地上爬起,舒晴嘀咕了几句,责备着自己行事不该如此鲁莽,她甚至想都没想的就跟着那抹身影到林间来,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恐怕会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匆忙转身,舒晴深吸了一口气,第一个想法就是赶快离开这里。
才走了几步,不知是因为脚步过于匆忙,还是地上湿滑,她险些跌倒。舒晴赶紧伸出一手,扶住一旁的一棵老榕树,藉以稳住身子。
老榕树的枝叶茂盛,随着阵阵轻风的穿梭,发出沙沙声。
舒晴一手扶在树干上,又深吸了几口气,稳住了心跳和身子后,才准备迈步往前走。
由于地上的枯叶甚多,她完全没注意到跨出的第一步,踩在脚下的柔软感有何不同,直到第二步、第三步……
渐渐地,她觉得不对劲,但说不出是何原因。
舒晴倏地拉低视线──
就在她低下头来的剎那,尖叫声由她的喉间窜出,是惊骇的,失控的……
满地老鼠的尸体,就在她的脚边、她的周遭,数都数不清。
惊愕和骇然再度飙升,扼住了她的心口,因过分惊骇而狂烈的心跳不断地提醒她赶紧往回跑。
舒晴转身,管不了脚上的拖鞋无法由湿泞的土壤中抬起,干脆放弃拖鞋,光着脚丫子,迈开步伐往前跑。
或许是过于紧张,也许是因为害怕,舒晴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感,在林子中跑了一阵子,意外的找不到来时路。
她深深地喘息,警告自己必须镇定下来,然而,一股淡淡的香气,却在这时飘过她的鼻端。
晨雾已经渐散,隐约间可见雾中有个人影,人影缓缓地朝着她移动而来,然后停顿在几公尺外的树下。
舒晴的脸刷地泛白,再由白转青。
是白色的……白色的身影!
从小到大,她从未被这样的情况惊吓过,但此刻的舒晴发觉自己不仅浑身无力,双腿还忍不住地狂打颤。
「妳……妳是谁?」她连吐出的嗓音,都抖得不象话。
白衣女子没回答,隐约间,只见她咧嘴绽开诡异至极的笑,以极缓的速度,慢慢慢慢地飘过来。
「啊!」舒晴出另一记尖锐的叫喊声,使出了浑身气力,旋身往另一个方向狂奔。
她不知跑了多久,只觉得脖子似乎缠上了某种东西,湿湿黏黏的感觉让人觉得恶心又恐惧。
她拚了命地往前跑,直到晨雾已散,阳光由前方撒了进来,背光处站了一个壮挺的身影。
她知道那是谁,是她非常熟悉的身影。
不再多想,她奔向他,冲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用力地抱住他,宛若一个溺水者,垂死前看见了浮木般。
「钧尧哥、钧尧哥,救救我、救救我……」
她失神地喊着,下一刻,她浑身一软,晕倒在禹钧尧的怀中。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看着床铺上还在昏迷的人儿,禹钧尧蹙紧一对浓眉,眉间的纠结,深得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帮他抚平。
一早的突发状况让他心里的迷雾罩得更浓,原本理出的一点头绪又陷入了纠结难解,尤其是床上人儿的身分。
她到底是谁?
禹钧尧不相信她是贾以婕,对于一个刚认识的人,她没道理会喊他「钧尧哥」!
从没有人这样喊过他,除了那年夏天,那个阳光微胖的可爱女孩……
是她吗?怎么会呢……
「医生说是惊吓过度,打过针,等一下醒过来后,情绪平复就没问题了。」送走医生的阿飞和紫萝,在门板上轻敲了几下后,旋开门走进来。
关上门后,紫萝先来到禹钧尧的身旁。「禹先生,这……」
禹钧尧站起来,转向她,以手指压在唇上,示意她先别说话。
「你们跟我来。」走到门边,他又望了床上的舒晴一眼,才对着阿飞和紫萝说。
阿飞和紫萝互看了一眼,没多踌躇地跟上脚步,三人一同走出房门时,恰巧见到手上端着茶水的玉燕走过来。
「妳去叫阿梅婶过来守着贾小姐,就说是我交代的。」临走前,禹钧尧对玉燕说。
「是的,少爷。」玉燕恭谨地一点头,很快将水端进房里后,就折了出来,叫人去了。
一进入书房,阿飞关上门,转过身来。「禹先生,看来这位贾小姐似乎与我们要查的事情无关。」
而最让人意外的是,她竟成了回到禹家大宅后的第一位受害者。
「也许是无关,不过,我却能确定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假』小姐。」紫萝接话,由怀中掏出一份资料,往前递给禹钧尧。
这份资料是一早保养厂的朋友用电脑传送过来的文件,他以车籍的资料去追查,查出这车子是登记在一个名叫舒晴的女子名下,而由资料档案中附着的照片,可看出这个叫舒晴的,的确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没错。
「她本姓舒,单名应该是一个晴字。」紫萝接着说。
禹钧尧翻开资料看了一遍,在合上的剎那叹了口气。
「这么说,还是不能排除她有可能是嫌疑者之一?」阿飞由禹钧尧的手中接过资料翻翻。
「不,不可能是她。」禹钧尧直接地否定了他的怀疑。
唉,没想到她果然是小胖妹舒晴!
虽然禹钧尧不明白,她为何再度出现在禹家大宅、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但他很肯定舒晴不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
阿飞和紫萝两人异口同声。
禹钧尧各看了两人一眼,偏着头笑笑,似在思考。
「因为我认识她。」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
「咦?」紫萝和阿飞同感诧异。
「这要由许多年前说起,若要说,恐怕又是一段长故事,但我想绝对不会是她。」他说得很笃定,想到两人曾在一起共度过几天非常愉快的生活。
「为什么?」阿飞冲口问,实在不解。
「因为舒晴是前老管家舒野爷爷的孙女,她是个很善良可爱的女孩,还记得第一次遇到她……」
禹钧尧将数年前的那段往事说了遍,听得阿飞摇头直笑,紫萝则在一旁拧眉叹息。
「不过,她外貌的改变未免太大了吧?」阿飞想着,什么样丰腴的程度会让机车交友的人放她鸽子?
不管从前如何,现在不管横看还是竖看,她都绝对是个百分之百的骨感美人。
从一个圆润的小胖妹到骨感的大美女,这之间的落差,实在太大了!
「这点倒是,连我都认不出她来了。」禹钧尧承认,但对于会将舒晴从前的影像和那段往事记得特别清楚,他自己也甚感讶异。
「既然如此的话,她确实已可以排除在怀疑名单之外。」紫萝面无表情的说。
「可以这么说。」禹钧尧点点头。
「那么,她到底在林子里见到了什么?」阿飞敛起了脸上笑容,一本正经地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人因为过度惊吓而昏过去呢?
禹钧尧叫起眉结。「这我会问她。」
他想舒晴的胆子应该算顶大。还记得从前,她不是敢一个人在黑夜荒暗的道路上行走吗?这样的她,除非是见到了让人极端恐惧的事或物,否则不可能会吓得晕倒的!
「是的,禹先生。」阿飞和紫萝又同声说,然后,紫萝睨了阿飞一眼,彷佛是在跟他抗议──你没事干嘛跟着我说话!?
阿飞对着她耸耸肩,撇撇嘴。紫萝气得牙痒痒,但脸上仍是冷静。
「对了,禹先生,我是不是还要继续扮演你的女友?」她干脆转开话题。
「是的,这件事还得继续下去。」禹钧尧说。
在事情尚未厘清,而幕后的藏镜者也未现身前,只能暂且照着计画前进,一步步逼出对方的行迹,藉以了解对方真正的目的。
「喔,对了!关于舒晴的事,我们就当作不知情,暂且也都别提。」禹钧尧说道。这样也好,以免再度有意外发生,届时他该如何向舒爷爷交代?
虽然他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又为何要回到大宅来?但他绝对相信,她跟那些事情无关。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舒晴醒过来时,已是当天的下午,禹家的祭祖仪式已经结束,禹钧尧坐在她床边的一张椅子上,手上拿着一本商业周刊。
「啊──」尖叫一声,她整个人由床上弹起。
禹钧尧抛下手里的杂志,很快地坐到床沿,双手搭上她的肩。「没事、没事了,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感觉到他的温暖、他有力的臂膀,舒晴昂起脸来,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
「好多、好多……有好多老鼠的尸体。」她边说边啜泣,最后整个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禹钧尧可以感觉到她全身抖得很厉害。
「阿梅婶说这两天大宅里刚好放了一些老鼠毒饵,妳看到的那些老鼠尸体,可能是吃了老鼠药的一部分老鼠。」他说着,张开双臂抱紧了她,让她尽量倚在他的怀中,尽量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稍早的时候,他和阿飞一同到林子里去绕了一遍,的确有见到一些老鼠的尸体。
「不一样的,你不知道,那是不一样的。」舒晴抬起脸来猛摇着头。「钧尧哥,我……」
深吸一口气,她发觉自己差点泄底。「我的意思是说,禹先生……」
唉……完了,该查的事都还没查到呢!瞧她已经差点被吓得半死!
「我不介意。」凝睇着她,禹钧尧没头没尾地说。
「什么?」不介意什么?舒晴愣愣地迎着他的眸光,暂且将心里的恐惧放在一旁。
「我说,一看就知道我比妳年长许多,所以我不介意妳以『钧尧哥』称呼我。」他对她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不像之前的疏远冷淡。
「可以称你钧尧哥?」舒晴的心蓦地一颤,才骤然发觉两人过于亲密的动作。「呃……对不起,我不该……」不该趴俯在你的怀中。
舒晴拉拉身上的衣服,慌忙地退开来。
看着自己突然落空的怀抱,禹钧尧竟有股莫名的空虚感。「没关系的,医生说,妳真的被吓坏了。」
然而,她在林荫中到底是看到了什么呢?他觉得应该不单单只有老鼠的尸体那般简单。
以他对她的了解,那些泥地上的死老鼠,还不至于将她给吓得脸色翻青,整个人晕死过去。
「我……」舒晴犹豫着。
能对他说吗?说她在林荫之中,见到了一个身穿白色衣衫的鬼魂?不,别说他会不相信,就算现在说来,她自己也无法相信。
「我想,我是真的被那些老鼠给吓傻了。」舒晴不敢抬起脸来,眼里多了分不定与难安。「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深深地一鞠躬,最后她终于决定,暂且将这件事给压下。
「妳这么说,真是太客气了!」禹钧尧知道她内心的恐惧,一时片刻间恐怕很难恢复,所以他也不想逼她。「妳住在禹家大宅里,就是我的客人,让妳出了这样的意外,是我该跟妳道歉。」
「你别这么说。」舒晴怎可让他道歉,这事明明与他无关,何况,他还在紧要关头救了她。「我才该跟你说谢谢。是我先莫名其妙的要求你让我留下来做采访,也是我自己一大早就随性地跑到树林里去闲晃,才会发生今天的事。」
看着她急急解释的模样,禹钧尧顿觉好笑,两人彷若又回到了数年前,他还是个大学生,而她则是那个胖小妹。
「好吧,我不说道歉的话,而妳也别再说了。」他突然站了起来,弯腰贴近她一些。「从早餐到现在妳都还没吃东西,肚子一定饿了吧?」
舒晴眨眨双眼,有点适应不过来。他为何突然将话题给改了?
「我……」她想说还不饿,但肚子却不怎么配合,咕噜一声,让她尴尬得想在床上找个洞将头给埋进去。
「我让阿梅婶给妳送点吃的进来。」说罢,禹钧尧站直了腰,站在床边又打量了她一下。「喔,对了!医生说,妳脖子上的勒痕虽然不深,但洗澡时最好能避免碰到水,以免伤口发炎,会比较麻烦。」
临离去前,他不忘交代。
脖子上的伤口!?
一经他的提醒,舒晴抬起一手来摸摸颈子,疼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原来那股黏稠恶心的感觉,是她的颈子受伤流血了!但,她到底是让什么东西给割伤的呢?为何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由得,一股寒意又窜进她的身体里,她冷得直发抖,从脚底板一路麻到头皮。
第五章
舒晴没想到在睡觉之前,禹钧尧又来看了她一次。
他陪她坐了一下,两人说说笑笑了一会儿,他才起身离去。
舒晴觉得很奇怪,却说不出怪在哪儿。总之,她觉得她和禹钧尧之间的互动变了,他待她和其他人不同,也嗅不到之前的那股冷味了。
是她的错觉吗?她觉得时空彷佛倒流,而他又成了以前的钧尧哥,那个既温柔又和善的阳光男孩。
躺在床上,舒晴利用一点时间,赶紧拿出PDA来连线上网。
「嗨,妳今天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些。」一连上线,贾以婕就在电脑的那端抱怨。
如果可以,她真想干脆请假杀到台南去,也好过天天待在台北,为舒晴提心吊胆。
「没办法,我今天受了点小伤。」舒晴轻描淡写地带过,为怕以婕担心。
而今晚她恐怕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挂在线上,因为禹钧尧以不放心她一人独处为由,等一会儿会让助理紫萝过来陪她一同睡。
「妳受伤了!?」果然,以婕的反应又快又夸张。
为免她又像老太婆一样的唠叨个没完,舒晴只好暂且带开话题。「对了,这几天怎么都没见到郁勤上来挂网?」
「这还用问!」以婕输入了一个大眼娃娃。
「呃……」舒晴在萤幕上键人点点的空白,好让她接话。
「还不是她那个撒旦老板,又霸着人不放了!」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贾以婕第一个想杀掉的,就是马郁勤那个超级黏人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