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苍白的脸终于有了点表情,她嗫嚅着,不知该怎么启口。
「她……她不见了……」她吶吶地说着。
「不见了?!妳竟然把她给搞丢了?!」他向她吼。
「我……」她好难过,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好累,连哭都哭不出来……
警察拍了拍殷楚生,示意他办手续。殷楚生冷着一张脸,跟着警察去另一边办手续。透过另一个警察的翻译,他才知道,原来明明坐上计程车要去找人,由于语言不通又没钱,司机也没把她送回旅馆,明明以为计程车司机要对她做什么,吓得跳车,整个人跌到泥泞去……
由于她没有证件,警察只好当她是非法入境者,将她先铐起来,等候金边的警方证明她的身分才能放了她。
一开始她一直说她跟朋友失散了,还拜托警察一定要找到她的朋友。后来她像是累了,躺在椅子上睡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殷楚生快到的时候她才恍恍惚惚地醒了过来。
警察说,在机场找到了嘉慧的出关记录,她去了峇里岛。
听完,他一颗心又软了下来。她大概是不知道怎么会跟嘉慧失散了吧!他相信她不是故意的,想起刚才对她凶了几句,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差了……毕竟她在这边也吃了不少苦头,他何必这样对她……
他放下了心。看来嘉慧应该没事,更何况嘉慧起码在国外生活过,对陌生的环境适应力比明明要好一些。于是他向警察借了电话,正想打给钟叔报平安时,转念又想,以钟叔的脾气,大概会飞到峇里岛去把嘉慧给押回去。
他还是……还是打给甘宇琛吧。
宇琛说他愿意去峇里岛看看,所以他便放心地挂上电话。
而此时,警察终于解开了明明的手铐,她慢慢地站起。
殷楚生办完手续,看着她摇摇头。这个女人真的是生来毁掉他的,她害他丢了客户,还跑掉了个新娘,现在还要千山万水从台湾跑到柬埔寨来「解救」她!他跟她到底是哪里不对盘?她真是个超级大麻烦……
可偏偏……偏偏他就是对她有感觉。这到底是哪门子的缘分?
他走近她,正想带她离开,她却冷不防地在他面前倒下。
他伸出手及时抱住她。天哪!她的身体好烫!该死的!他刚才怎么没发现她脸上那份异常的苍白。
「明明?明明?妳怎么样了?!」他着急地,「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哪?」他向警察询问。
明明勉强睁开眼,拉住他的手。「我不想去医院……回旅馆,你说要在旅馆等的……」
「好好好!我们回去,我们现在马上就回去……」他抱紧她,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回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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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睁开眼,只见天花板上的吊扇正缓缓地绕转着。
她的脑袋有点重,眼皮也很沉重。这是哪?她只记得自己为了追嘉慧而上了计程车,然后计程车把她送到警察局……
然后呢?她好像看见楚生来了,一开口就是一顿骂。
这是真的吗?老实说她情愿被他骂,也好过一个人在这里孤伶伶的。
「妳醒了,怎么样?觉得好点了吗?」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明明转过头,看着坐在床边椅子上的他。是真的!他真的来了!她眨眨眼,然后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要去找嘉慧……」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楚生给拦了下来。
「妳追不到她了。」他的语气很心疼,又有一点生气。她可以为了嘉慧搞成这样?他莫名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现在人在峇里岛!」
「那、那你还不去把她追回来!」她握住了他的手,热切地说。
「我去把她追回来,然后丢下妳不管吗?」他问她。虽然水土不服不是什么大病,但是她这么一倒,可真是吓死他了。
而且,当他在床边守着她时,很无奈地发现,他真的真的……好喜欢她。一路上其实他担心的都是她,想的也是她。
他……该让这份情感深深埋进记忆里吗?之前他是曾这么确定过,可是现在这个念头却不断地在动摇。
「我没事的,我会自己照顾自己!」她急急地说。
他叹了口气。「嘉慧没事,宇琛已经在那里找到她,马上就会回去了。」
「真的?」她睁大了眼,稚气地问着。
他微笑,她不气他的时候真的很可爱。顺手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然后点了点头。
轻轻抚着她的头,他不语,只是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眼中只有她时,心里就不会想起别的人、别的事,好像在他的生命当中,就只有她。
只有她才会牵起他生命中的一种悸动与温柔。
明明呼出了口气。得知嘉慧平安没事就好。再度闭上眼睛,只觉得全身黏黏的,很不舒服,才想起她好像跌到泥泞里去了,她现在很需要洗个澡。于是她再度试着要起身。
「妳又想干嘛?」楚生问。她真是个不听话的女孩。
「我想洗澡……」她说,随即想起,她并没有换洗衣物。
「想洗澡了吗?不知道是谁不顾一切的跳车!」
她睨了他一眼。「你很讨厌耶,我那时候吓都吓死了,哪知道那个司机想对我做什么!」那时车子愈开离市区愈远,她很害怕好不好!
「那个司机是要带妳去找翻译,人家听不懂妳在说什么。」他戏谑地说,然后站起身,拿了一包东西给她。
她一看,竟是一套换洗衣服。
「快去吧,小泥人。」
她向他皱皱眉。哼!竟敢嘲笑她。可是、可是握着那包他为她准备的衣物:心里却又觉得暖暖的……
她下床,头好像没之前那么晕了,只是仍觉得全身没力。
现在是深夜了,四周安安静静地,楚生在门外,只听见浴室里的水哗啦哗啦地流着。从水的声音,他脑海里竟浮现关于她的身体的遐想……
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他赶紧站起身,努力地将奇怪的念头压下去,他需要到外面去走走。于是他开了房门,在门口抽了根烟。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昏黄的灯光,忽然,灯光在他眼前闪了闪,再闪了闪……
然后啪的一声,停电了!
「啊!」房内传来尖叫声。
殷楚生立刻丢掉手上的烟,冲进房里。明明还在浴室里。他敲敲门。
「明明,妳没事吧?」
「有事!我……我怕黑啊!」听她的声音,好像都快哭了。
那怎么办?他突然在胸前的衬衫口袋里摸到了他平时惯用的打火机。
「你……你可不可以进来……陪我?」她虽然知道这个要求有些不合理,但她是真的很害怕。「你……你可以站在浴帘外面……」
然后,浴室的门被打开了,一道虽然微弱,但勉强可见的火光让明明稍微看到了四周。他在浴帘外,用他的打火机代替了灯火。
确定了他在外面,她再度扭开水龙头。这里用的是电热水器,停了电,自然也就没热水,她忍着,快速地用冷水冲去身上的泡沫。不知为何,虽然他在浴帘外让她安心,心却也跳得好快。
本来是想离她离得远远的,然而此刻,他却与她仅有一帘之隔,他赶紧转头,努力让自己别去想。
水龙头的声音停了,换上衣服,她拉开浴帘。「我……我好了。」
「嗯。」他不敢多看她一眼,怕自己会……把持不住。「我们出去吧。」
她脚一跨出去,就撞到洗手台,叩的一声,她的头亲了一下镜子的侧面,使镜台匡的一声掉了下去,镜子碎了一地。
「别动!」他说。「现在一地都是碎片,妳别动……」唉!他无奈,收起打火机,走近她身边,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将她横抱起。
「喂……」她想抗拒,却又没有力气。
「妳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妳不会想赤脚从碎片上走过去吧?」
她不语,只好任由他抱出浴室外。
「妳身体好冷……妳没事吧?」他温柔地问。
「没事,只是刚才洗了冷水。」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他抱她上床,然后替她盖上了被子。她的手仍是冷的,他坐在她身边,握紧了她的手。
她从自己的手心接收到他掌心的温暖,此时的她,已顾不得男女之防了,刚才洗了冷水澡,她真的好冷,她像个冻坏了的孩子,拼命找寻着任何温暖。她任自己的手让他握着。
一种亲昵在彼此之间流动。或许是两人都偷偷地告诉自己现在是非常状况,所以这一次没有谁挣扎,也没有谁逃避,任由感情一点一滴地加温起来。
「你说故事给我听好不好?」因为停电,四周显得更安静了,静到她会想起太多太多的牵挂。她把身体更移近他一点,试着去感觉他身上的温度。就一次吧,就这么一次让她靠在他身边。
他调了一下姿势,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她没有挣扎,反而抱着他,他感觉有点惊讶,也有一点点不知所措。
「说什么?我只会骂人,可不会说故事……」他也试着让自己别想太多,嘉慧、钟叔,甚至是伟杰……他全不想去管了,只想在这样的夜晚里,好好地抱着她。
「那说你自己吧,比如你小时候……」她轻轻地说。
「我?」殷楚生觉得自己的身世实在乏善可陈。「我是孤儿,让钟叔扶养长大的。」
她笑了出来。这个男人真是一点说故事的细胞都没有。「那你完全不记得你父母了吗?」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不要我跟我妈了,后来我妈也病死了,就这样。」他简单扼要地说,声音听来倒是十分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件新闻似。
「我也是孤儿。」她的思绪开始飘了起来。「我爸妈相继过世,接着我被我外公赶了出来--」她顿了顿,「然后我跟过我两个阿姨、两个舅舅,后来才是我姑姑把我接去住。」
怎么,现在两人是要比惨的是不是?但是听了她的话,还是让他心里一紧,更抱紧了她。
他的怀抱好温暖,她完全不想离开,如果可以就这么一直躺着,那该有多幸福……她的意识逐渐模糊,睡意再度袭上她。
过了好一会,他才发现她又睡着了。他摇摇头。她安安稳稳地躺在他怀里,像是一点都不怕他会把她给吃了。
可是他不同,他却觉得自己的欲望正一点一滴被她唤起。他深吸了口气,努力地压下脑中奇怪的遐想,然而在理智与情感的交缠中,他竟也迷迷蒙蒙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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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休息了一天,精神回复了许多,两人也准备回台湾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向旅馆退房。这两天,楚生为了照顾明明,跟明明同睡一个房间,可能是这样,旅馆的服务人员才会用暧昧的眼光看他们。
「先生,你跟你女朋友要走了吗?」旅馆的服务人员用英文问。
殷楚生只是淡淡地笑着,态度很从容,没有回答,只是等着结帐。
明明就没那么自在了。她看看殷楚生,这家伙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
「嘿!我们……我们……只是朋友……」她用蹩脚的英文努力地想要澄清这个「误会」。
「喔,女朋友!」服务人员还特别在「女朋友」上加重了音节。「我明白的。」
「不,不是女朋友,我们……」她拉住他,然后用国语问:「普通朋友英文怎么说?」
他说了一个明明没听过的单字,明明不疑有他,立刻学起来转述给眼务人员听。服务人员一听,立刻打了打自己的脑袋。「对不起……」服务人员仍是用英文向她说抱歉。
哼哼!终于知道错了吧,明明有点得意着。
「我明白了,殷先生殷太太,帐已经结完了,你们请慢走……」服务人员客气地用英文回答。
明明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劲,仔细地把话反复想了想,才知道服务人员刚才说的并不是她想的。
他怎么会误会她是他的太太咧?她一把捉住殷楚生,「你刚刚说的那个单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殷楚生见她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是柬埔寨的方言,老婆……」
我咧……「殷楚生!」她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脸竟然红了起来。「你戏弄我!」
「妳把我的新娘拐跑了,我这样小小整妳一下,不过分吧?」他算是很有度量了好不好。
哼!明明偏过头去不理他,双手抱胸,一副不想走的模样。
「走吧,『老婆』。」他继续用方言叫她。并且拉着她的手,离开旅馆。
讨厌!谁是他老婆!明明仍在这个小细节上计较着,却没发现,她的手早已经让他给牵着了。
事实上,两人都没发现,他们的举动比之前更亲昵,眉宇之间总有一种属于情人之间的默契,像是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的情侣般。
直至出了中正机场大门,两人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明明愣在那。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但……
但她却好怀念几个钟头前漆黑一片、却躺在他怀里的时光。
「怎么了?不认识路了?」殷楚生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眼光却有一点不同,可是不同在哪?她说不上来。
她向自己解释了好几次,那晚是他同情她,才会那样抱着她。她想,换了是别人,他应该也会这么做的……吧?
但她却不确定换了另一个人,自己会不会那么渴望被一个男人那样拥着。
「回家吧,发什么愣。」他轻轻拍拍她的头,就像从前她捅了什么纰漏时,他也会拍她的头。他老嫌她脑筋不清楚,多拍几下说不定会灵光些。
可是……她老是觉得他现在的举动跟之前就是不一样。
她不语,好像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什么答案来,只能闷下吭声地随着他取车,然后回家。只是,在路上,她都默不作声。
殷楚生先送她回家。一开门,天哪!客厅满目疮痍的景象让她错愕不已。
「呵……这下有得收了。」她无奈地傻笑。
「怎么?既然有本事做,就要有本事收。」殷楚生趁机教训她。
「谁说我没本事收!」他看扁她吗?她不服气地答道。
「是是是!妳最有本事了!,」他忍着笑,然后捏了捏她的脸。真奇怪,她就是不喜欢他激她,每次才说个几句就惹得她反唇相稽。不过对别人却又不会这样。
他触碰她的脸让她觉得心跳加速,她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晕眩感特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