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又不会喝酒,跟人拼什么酒量!」真是莫名其妙!早知道就不带她来了。
「谁说我不会喝?我现在就喝给你看……」像是在跟他赌气似地,明明睁着一双醉眼找酒,然后摇摇晃晃地要拿酒来喝。
「好了!」他夺过她手中的酒杯。这丫头,永远搞不清楚状况,老爱给他惹麻烦,他不禁有些气恼。
「你去哪?去这么久。」她眼睛迷迷蒙蒙地看着他,女人的柔与媚从她眼中倾泻,让他有一点着迷。
「我……我送妳回去。」他避开她的眼睛,努力地忽略心中逐渐漾起的那股涟漪。
他扶起她,她全身软软地,他心里一凛!此刻的他,强烈地意识到,在他怀里的,是一个女人……
他在想什么?!她是伟杰的女朋友耶。朋友妻不可戏,他怎么会有这种异样的感觉?他赶忙正了正自己的心思,扶着她到停车场。
明明突然瞪大了眼看着殷楚生。殷楚生被她看得心里有点毛毛的……从她极力压抑的表情,他大概可以猜出她想干嘛。
「喂!妳忍着点,别吐!」要吐也得等他开车开到可以吐的地方再一次吐个够。
他扶着她,希望她忍耐点,很快很快就到了……
「我……我才不会……」明明胃里又涌起比之前更大的恶心感,噢噢噢!她忍不住了,哇啦哇啦,一堆秽物从她嘴巴里吐了出来。「吐……」她竟还记得要把话讲完。
壳楚生愣了几秒,看着自己被「糟蹋」的西装。很好!她吐了他一身,在她向他保证她不会吐的前一秒。
他无奈地脱下西装外套,在车上随便找了个塑胶袋装进去,然后把她给扶进车里。
麻烦!她就是这么麻烦!每次都被她弄得心神不宁,每次都被她惹得心烦意乱……
好不容易把她扶上车,发动车子,离开了餐厅。
明明刚才吐了一点,但是还想再吐,所以他把车子停在半路的桥边,让她一次吐个够。
他拍着她的肩,突然想起她不大常喝酒,嘉慧的酒量好像还比她好一点。嘉慧……这个名字划过他心里,不知为何,他竟感到一种罪恶感。
只是,明明像把胃里的东西一次吐出来似,脸上的神情让他忘了罪恶感。「妳怎么样?没事吧?」
明明闭上眼。好难受啊,头很昏,脸很烫,四肢都没力气了,但她还是对他摇了摇头。
「妳自作自受,不会喝酒还喝那么多!」他将心里的怜爱与疼惜化为轻轻的责备。
明明没听出他语气中的感情。「对啦,一切都是我活该,你不要生气……」她不喜欢他对她生气。
他摇摇头。他才没有生气,他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呢?答案隐隐在那,他却不敢再往不想。
「回去吧。」他看她也该吐够了,于是扶她上车:心绪复杂地开着车。
已经十一点了,路上车子慢慢少了,他趁停红灯的时候看着旁边座位的她。坦白说,她没有嘉慧漂亮,一张脸蛋只能算得上是清秀,头发随随便便地扎了个马尾,几撮头发不听话地贴在两颊旁,她闭着眼,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他升起车窗,怕冷风灌进来,也打算把她那边的车窗关上,伸出手,手臂却碰到了她的肩。
他像触电般地缩回手,她却已经醒了。
「要不要……要不要帮妳把车窗关上?」声音有点哑哑的,他清了清喉咙,然后努力把注意力放在前方。今天是怎么回事?感觉好怪!
「我自己来就好……」她小小声地说,刚才他一靠向她,她就醒了;她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感觉心跳快了好几拍。
她真的是喝醉了,比刚才还醉吗?她甚至忘了她是怎么走出餐厅的……
「到了。」他停好车,然后看着她。「妳可以走上去吗?」
「嗯……」她昏昏沉沉的脑袋有点无法思考。「大概可以吧。」
她还是闭着眼,缓缓地开了车门。殷楚生皱着眉,看来她的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他只好下车,走到她这边来,她正跨出一只脚,然后打算跨出另一只,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站好,脚一软,顿时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喂!妳小心!」幸好他没信她的话,不然她肯定倒在路上。然后,他抱起她,用脚踢上车门。
一股暧昧在两人之间流动。
「我……放我下来……」她挣扎着要下来,她不喜欢他靠近她。
「放妳下来,然后让妳躺在路上过夜吗?」他的动作很温暖、很温柔,但就是一张嘴不饶她。他告诉自己,他这是在照顾她,替死去的兄弟好好看着这个女人。
她不挣扎了,任由他抱着,缓缓走上公寓三楼。
他没办法按门铃,只好叫嘉慧来开门。
「哇!怎么喝成这样!」嘉慧似乎没注意到楚生还抱着明明,只是吓了一跳。「你怎么让她喝酒啊?」
「嘉慧……」明明睁开眼喊着她的名字,本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好了好了,赶快抱她进去房间里吧!」嘉慧说。
把明明安顿好,剩嘉慧和楚生在客厅里。
「怎么样?妳没事吧?我听明明说妳病了。」老实说,他总觉得自己不够关心她。
她一愣,突然有些心虚似。「我……我没事了。」
他瞥见茶几上有一袋药包。「妳自己去看医生了?」他真是糊涂!早知道就放明明回来陪嘉慧去看医生,她也就不会醉成这副德性了。
只是,这真的是他想要的结果吗?他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失落……
嘉慧不知怎地有些不安、有些紧张地答道:「啊?哦,是啊!」
他点点头。「没什么事我回去了。」没注意到她的不安与异样。
「路上小心点,到了家就赶快休息吧。」她脸色红红的,眼睛水汪汪的,微笑地叮咛着他。他看着她;嘉慧很漂亮,更是个好女孩,他们两个从十几岁就在一起,他一直在等她长大,准备跟她谈恋爱、结婚……
可是,面对她,他心里竟一点异样的情感都没有……他不禁有些迷惑了。
第四章
明明坐在办公室里,桌上虽摊着文件,但心绪却不知已飞到哪去了。
嘉慧病了,所以今天没来上班,在家里休息;今天出门的时候,她顺手抓了件嘉慧的外套披上,却在里面发现了张小卡。
要记得好好休息,不要再逞强了,祝妳早点康复。
小卡上虽然没有署名,但明明认得出那是谁的笔迹,那是一个属于男人的笔迹,下笔有力,笔锋雄浑,她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字。
她想起今天早上跟嘉慧的对话。
「妳昨天有去看医生吗?」明明好内疚,她实在该死,竟把生病的嘉慧丢在家里。
「有啊,我……我去了!」嘉慧不知是因为病着的关系还是怎样,说起话来感觉有点吞吞吐吐的。
「妳去哪看的?妳自己一个人去吗?」最近的诊所骑车也要十分钟,更何况嘉慧不会骑摩托车。
「呃……」嘉慧的手不停地绞着,像在掩饰什么似。「是……是啊。」
「妳怎么去?」她有点疑惑,但温柔地问。
「我……我坐计程车!」然后,好像觉得这个答案很不错似的,「对!我是坐计程车去的。」
明明心里打了个问号。不对劲!嘉慧平时根本不敢一个人坐计程车的,更何况病成那个样子,怎么可能还有胆坐计程车。
不过,至少她还是去看医生了。幸好她昨天就已经拿了药,不然等她回来,她怕嘉慧已经严重到要去挂急诊了。
这是她不再追问的原因,毕竟「有个人」陪着她去看病,总比她不负责任地把她丢在家好。这件事,是她对不起嘉慧在先,只是,她疑惑的是,嘉慧为什么不说「那个人」是谁?
直至刚才她在口袋里摸出了这张小卡,她的眉锁得更深了。
她叹了口气。她一点都不想介入嘉慧跟楚生之间;两年的生活下来,她总是尽量避免介入他们的事。她跟嘉慧是好朋友,跟楚生也算……
也算朋友吗?她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喂!」斯文帅气的男子轻敲她的桌面。「小姐,回魂哪。」
明明这才从神游太虚中醒过来。「喝!一声不吭会吓死人的!」
甘宇琛微笑道:「妳在恍什么神?我都站在这里好半天了。」
明明这才稳了稳心神,问他:「干嘛?有什么事?」
「上次玩具展销会的资料呢?我要用。」他身体斜斜靠着,一副悠闲的模样。
「喔……」她从书桌上抽起一份卷宗。「在这。」
甘宇琛争了之后,就在她的桌上翻看了起来。明明不禁打量起他来。他有副浓眉,大眼睛,笑起来有个酒窝,温温文文,让人看了很是舒服。
「你弟弟……还好吗?」明明深思着,轻轻问了这句话。
「还好。」他没什么特别的语气。「最近他要我带一些佛学的书给他。」他仍旧看着卷宗。宇琛是公司的一员猛将,殷楚生很信任他。
几乎没什么人愿意再提起当年伟杰的事了。那个来抢劫又杀人的小太保,就是宇琛的弟弟。
当年的案子,法院判甘宇琛的弟弟终身监禁。其实宇琛的弟弟本性不坏,只是甘家的家境非常不好,当时甘宇琛的母亲需要一笔钱开刀,甘宇琛快退伍了,但人还在军中,于是弟弟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竟然跟朋友铤而走险抢劫,之后朋友竟把抢来的钱全部拿走。宇琛的弟弟年纪轻,又血气方刚,见母亲命在旦夕,不惜再次犯险,才又回到花店偷钱,没想到却这么害了伟杰。
本来只是误杀,可是因为之前还抢劫,所以法官判得很重,就是终身监禁。
只差一个月!一个月,甘宇琛就可以退伍,然后接下某大财团的聘书,到时候不要说开刀费了,他绝对有办法在半年内让穷了一辈子的母亲和弟弟过好日子。就在那一个月,他失去了两个亲人;母亲最后还是没等到他退伍就走了,弟弟被判杀人坐牢。甘宇琛的弟弟对于伟杰的死一直十分内疚,好不容易宇琛进了义海,弟弟希望能见伟杰的家人一面;但宇琛知道,钟道成跟殷楚生不会原谅他弟弟,于是只好向明明说了整件事的原委。
至于嘉慧,不知为何,他一直没有勇气对她提这件事。
不过,至少明明答应去看他的弟弟,即使明明不是受害者的亲人,但见到她,弟弟心中总算好过些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要放弃大财团的聘书,情愿窝在这间半大不小的公司的原因。没有别的,他希望尽自己一点点的力量,让伟杰身边的人都过得很好。
「其实……你大可不必那样委屈自己。」唉!甘宇琛是个人才,要是他愿意,有多少大财团愿意花大把银子请他,然而,这几年他都不为所动,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赎罪」;但,比起她来,他已经做得太多太多了。
「妳不也在委屈自己吗?」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我哪里委屈了?我又不是什么人才,我留在公司算是楚生给我特别待遇了。」
他笑了。「我说的不是这件事。」然后,他沉吟了会。「妳明白的。」他的补偿只是劳心劳力,可她是连感情都赔了进去。
「你不用做这么多的事来弥补什么。」她口气温和,但掩饰不住担心。
「我承认,我做了一些事情是在弥补,但我不会出卖自己的感情。」他说得很认真,不像开玩笑,这是在说给她听,也说给自己听。
「你……」唉!他是嫌还不够乱是不是?非要进来轧一角!
「总之,昨天的事,谢谢你了。」她叹口气。虽然她不晓得宇琛和嘉慧昨天到底怎么了,但还是感激他替她照顾嘉慧。
「不客气。妳呢?听说妳昨天喝醉了。」
「咳咳!」背后响起一个男子咳嗽的声音,两人回头一看,竟是殷楚生。
明明直觉地将桌上的小卡悄悄握在手上,然后将手放在后背。
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殷楚生的眼,但他没有作声。
「总经理。」甘宇琛突然嗅到了一股杀气。杀气?
殷楚生干嘛这么恨他?他想,然后想到了一个看起来不大可能却又应该正确无误的答案。
「呃……我是来拿玩具展销会的资料,待会我的企画书就会放在你桌上。」甘宇琛连忙撇清关系,免得「出事」。
殷楚生看着甘宇琛。奇怪?他一向都不觉得甘宇琛讨人厌,反而还满欣赏他的,但此时此刻他却有股想把他剥皮拆骨的冲动。
而且……他总觉得明明跟宇琛之间有什么秘密。想到这,他突然觉得心里很不好受。
「你去忙吧。」口气很平缓,但看着甘宇琛的眼光很奇怪。然后,他冷峻的眼光落在她身上。「明明,妳合约打完了吗?」
「喔!」明明有点紧张。「打完了。」他的眼光好犀利,像要把她看透一般。
「拿到我办公室来。」冷静,要冷静!他告诉自己。只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情绪会因为看到这样的画面而起了波动。
甘宇琛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明明则将刚才打好的合约抽起,跟着殷楚生进到办公室。
「合约在这,没什么事的话我出去了。」她放下台约,转身就想跑。
「等等!」本来他是没打算叫住她的,然而,他看见她的手还握住那一张卡片。
「妳手上拿着什么?」他问,直觉反应是这张卡片一定跟甘宇琛有关。
「没啊,没什么。」她心虚地,要是让殷楚生看到这张卡片,那嘉慧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给我。」他站在她面前,炯炯有神的目光迎向她。
「不给!」她的手放在背后,将卡片握得更紧了。
「真的不给?」他挑着眉,然后欺近她,脸上有一种不容抗拒的气势。
她看着他,然后心狂跳着,感觉自己就要把持不住了。不,不行,最后一丁点理智告诉她,她要保护嘉慧。于是她闭上眼,不再去看他的眼。
「不给啦!你说什么我都不给!」
「好,那妳就等着瞧……」他猛不防地更靠近她,试图去抢那一张卡片。明明轻巧地躲过,然后向后退;他不放弃,继续他的抢夺。她见他靠近,又躲向另一头……如此追逐了几分钟。
最后,他只好将她逼到墙角,用一只手撑住墙,另一只压住她的肩。明明早就跑得气喘吁吁了,他则脸不红气不喘。
他靠她靠得好近,明明几乎可以闻得到他身上的气息,她心跳得好快,头还有点昏昏的,该不会是昨天的酒还没退吧?
她忽然觉得腿有点软,不知道是刚才跑累了还是怎样,差点要站不住……
「喂……」殷楚生一把扶住她。他突然觉得好笑,他到底在干什么?竟然为了一张卡片在这里跟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