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本来只是想吓吓他的,哪知道……把他押到郊区的小屋时……」他看着明明,话说得结结巴巴的。
「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明明更凶了。
高建成被她这样一凶,只好往下说,「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不见了……」
「不见了?!」明明愤怒地,「你们竟然把他弄丢了?!高建成!我告诉你,」明明郑重并且严正的声明:「你最好保佑楚生身上没少块肉,他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我作鬼也不会放过你!」
「丫头,妳这样对我的兄弟呼来喝去,还把我这个老大放在眼里吗?」中年男子轻轻地说,他坐在那,倒了杯茶,让手下递给明明。
明明深吸了口气,激动的情绪略略平抚,她接过茶,一口把它喝了。
「建成是无心的,更何况那个殷楚生动不动就要把我们的钱挖出来,我们也是不得已,只好请妳的男朋友来谈一谈。」殷楚生为了把高建成逼出来,不惜追着黑帮打,害他们洗黑钱的管道差点被发现,不得已,他们只好下手教训他。
「需要这样请我的孙女婿去谈谈吗?」一个苍劲的声音由门口传来。
「外公……」明明立时像打了一剂强心针,外公来帮她了!
「龙爷?」黑帮老大脸上十分讶异,站起身,走到龙成耀面前,恭敬地,「龙爷您怎么来了?」
「我要不来,我怕我外孙女就要把你们这些人统统给砍了。」他语气虽然打趣,却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真看不出明明这么凶悍,为了楚生,竟可以不顾一切到这种程度。「阿济,最近好吗?」他问着现在是帮中老大的李济。
「很好。」李济回答,心里清楚龙成耀虽然已经退休,但在帮会里,仍有相当的影响力,即使是他本人看到龙爷,也得给几分薄面,更何况他以前也受过龙爷不少恩惠。
「唉!我就没你这么风光啦。」龙成耀感叹着,「活到七老八十,也不知是从前缺德事做多了还是怎样,身边儿女个个不孝……」
李济推着轮椅,让龙成耀坐在桌前,然后,恭恭敬敬地倒了杯茶。「龙爷,喝茶。」
「唉!」龙成耀又叹了口气,「现在唯一在我身边的,就只剩这个外孙女,怎么忍心看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呢。」
「龙爷……」这下换李济开始紧张了,怎么原来那个姓殷的竟是龙爷的人?这次真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当然啦!你这次这么处理也对,我孙女婿也太不知好歹了,竟然查你们洗钱的事……」龙成耀说着。这些事,他早就打听清楚了。
「龙爷,你知道我的难处就好了。」李济说着,心想:要是放过殷楚生,对他们来说太危险了。
「不过,有些事,说不定你会更有兴趣知道。」龙成耀用力拍了拍手掌,然后喊着:「你还不进来!」
门一开,殷楚生手上拿着个纸袋,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他向李济微微一笑,然后把东西交给他。
明明跟钟道成两人下巴只差没掉到地上去!他竟然在这?!尤其是明明,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你没事吗?!」她胡乱地摸着他的脸,确定掌心传来他脸上的温热,才肯定他真的没事。
「我没事……」楚生握住她的手。他没事,只是感动得快哭了,知道她这样为他奔走、为他紧张,他只想紧紧地抱住她。「对不起,吓坏妳了。」
她眼眶一湿,积压了多天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这一哭就哭得不能自己。
「你以后不可以再丢下我一个人,不然我砍死你……」她靠在他肩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好。」他应允着,不是哄她,而是承诺。「我以后一定不会丢下妳一个人,不然我自己砍死我自己,好不好?」
她在他怀中用力点了点头。
「妳先去外面等我,我有事要跟他们谈。」她在这,他会分心,会忍不住多看她几眼,顾着她的感受。
是谁说的?温柔乡是英雄冢。但他躺得很甘愿,不过,他还是得先处理眼前的这堆事。
她仍哭着,但是没有抗拒。他平安就好了!这些黑帮的事她才没兴趣理,她擦了擦眼泪,往门口走去。
不一会,李济看了里面的东西后,还没看完,手却已经在发抖。
「高建成!你竟然敢动帮里的钱?!」李济气得大叫。
「舅舅……」高建成大惊,这……怎么会被发现?他以为自己偷得神不知鬼不觉。
「我要不是看在你妈的份上,才懒得管你在台湾的事!」李济气极败坏。
「舅舅,我知道错了……」胆小的高建成立刻跪在地上求着李济。
这下麻烦了,李济想着,他身边的人污了帮会的钱,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只怕各大堂的堂主跟几个长老也会追究他的责任,别说要保高建成,万一一个不小心,自己也要负上责任。
「李先生,我希望你能让高建成回台湾去,负他该负的责任。」钱拿不回来就算了,但是高建成官司可是吃定了。
李济皱着眉。看来这个姓殷的也挺厉害,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让他找到这些东西,老实说,他有那么一点佩服他。
他转身面对自己的外甥。「建成,我说过多少次,帮会的钱不能动,你这次咎由自取,你要学会自己负责。」他知道,如果这件事闹大了,高建成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轻则被打成残废,重则没了性命,相较之下,几年的刑责,算是好的了。
事情演变到此,应该算有个结果了。
明明坐在包厢外面的椅子上,一种紧张后的突然放松,让疲累霎时爬满了她全身,她靠着墙,轻轻地闭上眼,略作休息。
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她睁开眼,抬头一看,是一个男人和一个跟外公年纪差不多的老人,还有一个中年华人……咦!这个男人不就是那天把楚生的皮夹拿来的那个人吗?
老人大概年纪也很大了,所以不良于行,他跟外公一样坐着轮椅,不过却比外公憔悴得多……
「展小姐,还记得我吗?」站着的男子向他咧嘴一笑。「我是那个下了雨也发愁的大头文啊!」
她想起来了,下雨天向她借火的那个东方男子。
「谢谢妳为楚生做了这么多……」老人说,刚才的那幕,他在另一边全看到了。虽然这次是楚生机警地逃脱,但要不是龙成耀的帮忙,事情也不会那么顺利。
「啊?」她有点摸不着头绪。这个人是谁?怎么觉得他很眼熟?「反正……我也只是顺便。」他为什么要谢她呢?
「龙成耀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他连儿子都不见得会救呢!载本来也以为这件事他一定不管的……」没想到,龙成耀竟这么在乎这个外孙女。
「怎么样?我早说了楚生跟她『关系匪浅』吧,不然她怎么会有你送给阿姨的打火机呢。」杜善文说。
杨兆明点点头。「妳的打火机……可以借我看看吗?」
明明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打火机给老人。
杨兆明很珍惜地摸着那枚打火机。「这是我留给楚生妈妈的东西……」楚生一直以为这是母亲的遗物,却不知道这是他当年送给楚生母亲的。
一会之后,他才依依不舍地把打火机还给她。
「我想起来了!」明明说着。「我也见过你,有一次在餐厅对不对?」
「好像吧,」杨兆明微笑着,他早就不记得了,更何况他的确不曾和她打过照面。
「你……你到底是楚生的什么人?」她记得那次楚生的脸色很难看,她还以为是杨兆明说了什么话令楚生不开心呢,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关心他。
杨兆明感慨地,但还是勉强地笑了笑。「我是……他的父亲……」他的声音很轻,而且带点感伤。
明明看着他。他是楚生的父亲?然而,来不及再多问什么,门内传来了骚动,他们大概快谈完了吧?
「好了,知道他没事就好。」杨兆明向杜善文说:「我们走吧,免得遇上了尴尬。」
杜善文点点头,然后他又笑了。「展小姐,看来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会很多喔。」上次他就说他们还会再见,果然就这么灵验了。
明明对他们一笑。会的,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第十章
从市区回到住宅区时,天色还不大晚,他与她步行回家。
殷楚生跟李济终于谈好了高建成的事。谈完了以后,楚生和明明便送龙成耀回家。一路上,明明脸色很不自然,好半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楚生看着她,她怎么了?他的直觉告诉她,丫头有点不对劲。
「谢谢妳帮我。」他开口向她道谢。
「啊?」明明态度不甚自然,「不用谢,我只是……帮朋友。」
是啦!朋友,明明突然觉得好想找个洞钻进去。天啊!她对外公说了什么!不知道如果殷楚生知道她骗外公说她怀了他的小孩的话,会不会毒打她一顿?
她眼尾的余光注意了他一下,他脸色很平和,没什么异样。
这表示他还不知道喽?她苦恼地想。那……她到底是该向外公认错?还是跟楚生坦白?
算了!她决定了,跟外公说她是骗他的不就得了,她哪好意思跟楚生说她拿这种事乱盖。这次她总算知道,吹牛记得要打草稿……
突然,楚生提议:「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他又想干嘛?明明心烦地看着他。
「从现在开始,只要有车子开过去,如果是单号,那我问妳一个问题,妳一定要诚实地回答我;如果是双号,那妳问我一个问题,我也一定会诚实地回答妳。」
嗯……明明想了一下,好像还满好玩的,这个提议让她稍稍忘了刚才的苦恼。
突然,一台双号车经过,明明一扫刚才的忧郁,孩子气地跳了起来。「你看!是八,双号!」哇!第一个问题就给了她。「那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嗯……」她认真地想,有什么是她很想知道的呢?「你到底来美国干嘛?」他老是顾左右而言它,但就是没认真回答她他究竟为什么来这。
「来找人。」他说,「一个偷了我东西的人。」他意有所指地对着眼前的「小偷」说。
原来是来找高建成的。这是她的直觉反应,所以,他来是为了公事喽?
她刚才的雀跃不见了,脸上有几分失望。唉!他可真老实。
「那……」她正要再问别的,但刚好有一辆车经过,这次是单号。
「那现在该我问妳了吧?」他抢在她问另一个问题之前先打断她的话。
「随便你。」她的语气感觉有一点小小失望,原来他是为了公事而来,才不是为了她……
「妳……跟伟杰交往到什么程度?」老实说,这个问题困扰他很久很久了。她跟伟杰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人为什么没在一起?
是的,他承认,想到这里他会嫉妒,即使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即使他已经离开了,但他就是在意。
她愣住,没想到他竟然会问这么敏感的问题。
「呃……其实……」她有点不知该怎么回答,好端端地,他怎么问起她跟伟杰来了?她跟伟杰才不是什么男女朋友,不过,人家也不见得就喜欢她啊,本来想坦白的话,又全吞回肚子里。
「就像……就像一般情侣那样啊。」她有点赌气地说,却忘了自己早就告诉过嘉慧她跟伟杰的事。
他看着她。一般情侣?他以为她起码会澄清他们两个其实根本没交往。
一辆双号车经过,明明觉得楚生似乎有点不高兴,决定不问太尖锐的问题。
「你……还好吧?」她问。
他点点头,不道破她对他的不老实。「很好。」只差没吐血而已。
「妳问啊,妳想问我什么?」他才不像她,她要是想知道些什么,他会毫不保留地告诉她,但前提是她得有勇气问。
「嗯……」随便啦!反正他又不是为她而来,反正他从没说过他喜欢她……
她有点心烦意乱。问问题是吧?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问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石榴绿茶为什么是红色的?」哼!当初他竟然把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丢给她,今天她就把这个问题丢还给他。
「因为石榴的汁是红色,把原来绿茶的颜色盖掉了。」这个很容易发现的,多买几次就知道了,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她竟然不知道。
自从她离开后,他就开始染上了她的小习惯--喝石榴绿。其实他根本不爱喝那种垃圾饮料,但是每次经过总还是买了。
只因为她喜欢,所以他老是对着饮料发呆。
「是吗?」她质疑,真的假的?他竟然知道?老实说,她从来没注意过为什么石榴绿茶是红色的,她总以为石榴应该是芭乐之类的东西,而红色应该只是糖精或色素之类的东西,原来那个红色就是石榴的颜色。
「妳不信的话回台湾我弄给妳看。」他才不像某人说话喜欢乱盖呢。
「不用这么认真吧?」还实验给她看?不必了吧。
然后,又一辆单号车开过去。
「现在又换我问喽!」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不经意地,「妳初吻在什么时候?跟什么人?」但他问的问题却十足地劲爆。
展明明死瞪着他。喂!她这么客气地都不问一些会让他难为情的问题,可他偏偏专挑她不想回答的来问。
「这牵涉到个人隐私了吧!」她有点不爽地问答。
「这种游戏本来就是要问到让别人回答不了才好玩。」他偏偏就是要逼她说。「妳也可以这么问我啊。」
她哑口无言,才惊觉刚才自己太笨了,怎么就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也没人规定她非得说实话不可吧?她刚才都蒙过他了……
「还有谁,就伟杰喽!」她仍有一点赌气,但因为决定继续蒙他,所以有点小心虚。反正他一定也不在乎他曾经吻过她。她酸酸地想。
「是吗?」他反问她,将她的赌气和心虚看进眼里。她生气是预料中事,因为她太笨了,没听出他刚才的弦外之音,可是……心虚?她不会从刚才到现在都没老实回答过他任何一个问题吧?
她不吭声,眼睛不敢看向他。她不敢答,因为她怕他早就不记得他吻过她了,她从不敢去想他为什么会吻住他,只是不断地想逃、想逃……
又一辆车经过,是双号,明明瞇起眼。哼哼,轮到她了吧!
「那……」她有点问不出口,不行不行!他都问她这么奇怪的问题了,那她也要。「你的第一次是什么时候?跟什么人?」
话一出口,她立刻红了脸。唉!她的脸皮就是不够厚。
看来刚才的问题果然让她很不爽,所以她现在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