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妳有打火机?」他还以为女人身上很难找得到打火机呢。
明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咖啡色的、十分漂亮的流线型打火机,背面还刻着「Y」的英文字母。
她递给他,男子握在手上,觉得有点惊讶,脸色闪过一些什么。
明明没注意,只当他可能感激她吧。
男子用打火机看了看车子,果然局势大不可为,不过他还是笑着。「唉!我还是坐计程车回饭店吧。」然后,将打火机还给她。
明明接过,擦了擦打火机上的水渍,又放回口袋里。然后,她想起了打火机的主人,总是叨念着她,总是凶她,总是一副看见她就皱眉的模样……
他现在好吗?跟嘉慧幸福吗?她有些失神地想着。
「妳这支打火机很漂亮,买的?」东方男子像没话找话聊似的。
她摇摇头。「是朋友的。」
「男朋友的?」东方男子小心翼翼,怕被她识破他正在套她话。
她一愣,她跟他……不算男女朋友吧。「嗯……只是普通朋友。」
男子看着她。依据他的经验,通常会考虑这么久才回答是普通朋友,一定就不是。
「对了,我拿了妳的伞,要怎么还给妳啊?」虽然她有雨衣,但他还是觉得要把伞还给她,不过其实这不是重点啦!
「不用了,只是一把伞……」这男人会不会太客气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有借有还的。」男子笑了笑。「这样吧,妳把住址给我,我把伞托人还给妳。」
她有点拗他不过。他在车上拿出纸笔,让明明写上地址。
公车来了,明明一笑。「我要走了!」在这里竟然会遇上中国人,可见世界并不太大嘛。「再见。」可能就见这么一次了。
男子站在原地,向她挥挥手。
「展小姐,我觉得我们会再见面的。」男子在她上车后,这样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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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宇琛坐在楚生的办公室内,脸色很差。
嘉慧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兰姐带了几个员工进来。
「殷先生,我们愿意跟你们同进退!」他们手上都握着辞职信,脸上都有一种决心和义气。
义海被收购了。不是抵不过大财团,而是有人卷了义海的资金逃了,造成周转不灵,杨氏趁这个时候联合几间制造商一举把他们给吞了。
所有的员工都很气愤,一些做了许多年,比如像兰姐这样的员工,更是激动地要辞职。
几个人把辞职信交给殷楚生,如果殷楚生真的要离开,他们愿意跟他同进退。
殷楚生接过他们的辞职信,反应却没有他们预期的一般激烈。他只是锁着眉,望着窗外。
「楚生,我也跟你一块。」甘宇琛也表态。
殷楚生捏熄了手上的烟,看着他们,又看了看辞职信;忽然,他轻笑了出来,接着把手上的几封辞职信给撕了。
「你们别那么傻。杨氏不是白痴,你们都是人才,他们没必要把你们给辞退。」
「楚生……」宇琛看着他。
「杨氏的目标不是你们,他只想我走。」然后,他歉然地、表情凝重地说:「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老板。」
「殷先生,你别这么说……」兰姐听了好难过。殷楚生虽然严格了点,但却是个好老板,对于她们这些结了婚的员工,总是相当地体贴;他虽然固执,可是却知人善任,对员工的意见也十分尊重。
「你们各自都有儿有女,现在杨氏都还没说要辞掉你们,你们就离职,这不是很傻?」他眉一挑。其实,公司倒了,就钱财方面来说,他没损失。
杨兆明大概也没料到自己会多花了两倍的冤枉钱来收购义海吧?
敲门声响起,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推着轮椅上一个六十岁的老者进了办公室。
魁梧男子向楚生点点头,楚生脸上没有表情。
「呃……」魁梧男子一时不知怎么开口。「我姓杜,是杨氏企业的执行经理,这位就是杨兆明杨先生。」哎呀!真尴尬,大家大概都恨不得他们死吧?杜善文想。
「既然你们都在这里……」杨兆明的声音显得有些苍老。「我也就不客气了。杨氏收购义海后,不会插手你们内部的人事……」
殷楚生像是早料到了般。他拿出一点上司的威严,命令他们:「听到没有?还不赶快出去做事。」
等员工们都出去了,办公室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三人。
殷楚生始终没正眼看过杨兆明,拎起西装外套准备离开。
「我收购义海并没有说不让你做下去。」杨兆明看着他,痛心地说。
「有分别吗?」殷楚生回问,「我不会在杨氏企业底下工作!」他脸上写满了绝决。
「如果我希望你留下来呢?」杨兆明问。
楚生转过身,背对着他,闭上眼。「这句话说得太迟了,迟了二十年。」这句话应该在他流落街头的时候告诉他,那么,他大概会把他当神那般崇拜着、感恩着。
「难道我一点要求你的权利都没有?」杨兆明又气又痛心。「我……我是你爸爸……」
殷楚生转过身来,很认真地看着他,不理他脸上的苍白,他残忍地,一字一句地说:「杨先生,你认错了人,我是个孤儿。」
说完,殷楚生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生……」杜善文想叫住他。唉!他这个表哥真不是普通的顽固。
杨兆明愣在那。楚生的固执像他,倔强也像他……只是不知道,这么相像的个性,会不会有言归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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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锁咖啡厅里,杜善文安安静静地等着。
俊朗的男子难得一身轻便,不再是笔挺的西装,而是一身随意的打扮--白色夹克、深色牛仔裤,衬出他的心情似是十分轻松。
其实,殷楚生有张好看的脸,浓眉大眼,挺直的鼻,要不是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凶了点,他想,应该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吧?
他坐了下来,没什么好气地,但脸上表情却是十分写意。「找我什么事?」没了义海,殷楚生反而觉得心情轻松不少。坦白说,他也不是第一次跌倒了,以前在美国用辛苦存下来的钱去投资时,他的处境比现在更惨。只是,他到底还是爬起来了。
最近的他觉得好累好累,也更想她了。他决定再去找展阿姨,无论如何都要问到一个结果来。决定之后,心情就轻松不少。
杜善文笑了笑。「没事不能找你吗?」究竟,楚生跟他那天在L.A.遇到的女孩是什么关系啊?她怎么会有楚生的打火机?可惜他跟钟家那个小姐不熟,不然真该好好捉她来问一问。怎么两人本来要结婚又不结了?
他不置可否。「我先声明,如果你是想当杨兆明的说客,我会马上走人。」他丑话说在前头,免得到时候尴尬。
「我们除了这个,就不能聊点别的吗?」杜善文问。
殷楚生瞇起眼。这小子今天怪怪的喔。「你想说什么?」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杜善文自然地端起咖啡,啜了一小口。
「我要把高建成挖出来。」殷楚生毫不犹豫地说。
「你还计较着啊?他也是……也是受人之托。」杜善文说。唉!说到这个,连杨兆明都被高建成唬弄了,本以为他只是卖点情报给杨氏,哪知道他竟偷了公司一大笔钱,然后逃得无影无踪。
「没有人可以在偷了我的东西之后还可以安安乐乐过日子。」他决断地,「更何况,那笔钱还有一半是钟家的。」不管姓高的逃到哪去,他也要找到他。
「唉!算我怕了你了。」这就是殷楚生,有恩必还,有仇必报。对他好的人有福了,得罪他的人,惨喽!
殷楚生燃起根烟,杜善文仔细地观察。
「你什么时候换了打火机?你母亲留给你的那个呢?」他想,那个在L.A.的女孩可能不会知道,她握的那个打火机,可是古董了呢。
「掉了。」他不经意地说,但脸上却闪过一丝落寞。
好奇怪,就在他去展阿姨家找明明的那天,他的打火机就不见了,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可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会掉在哪里。
它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如同他的心,莫名其妙的,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
「我上个星期去美国的时候。」杜善文慢条斯理的,「见过一个东方女孩子,拿着跟你一模一样的打火机……」
他睨着他。「怎么可能?我这一年又没去过美国。」
杜善文假装努力地想,「我还跟她借了把伞,她好像叫Ming吧……」
殷楚生一听,下巴差点掉到地上!杜善文却仍是一副「失忆」了的模样。「听她的口音,好像也是台湾去的……会不会是她捡到了你的打火机?我看她好像很珍惜你的打火机呢。」欣赏着殷楚生变了色的表情,他觉得好快乐喔!
Ming?明明?可能吗?就在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她的时候,原来她竟然在美国!
可能吗?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的东西,竟然握在她手上。
「我好像还有她的住址耶。」哇!那个女孩果然骗他!瞧楚生紧张得连烟都掉了,怎么可能还是什么「普通朋友」。
下一秒钟--
「喂!不要啦!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很难看的……」杜善文大叫,但殷楚生才不管那么多,扯着他的西装外套,一副打算跟他没完没了的架势。
「你给我她的住址我就不为难你!」他急切地。他要见她!他一定要见到她!他要告诉她,这一年来,他好想她……
呜呜呜……他就知道那个姓展的女孩一定不简单。他竟然被楚生威胁了!展小姐,妳要好好保重啊,杜善文在心里祈祷着。
第八章
时序进入冬季。明明下了公车,下意识地拉起衣领。
好冷!记得去年刚来时就遇上了北国的冬天,她狠狠病了快一个月,医生说应该只是水土不服,幸好那时海伯常弄些「煲汤」给她喝,体力才慢慢恢复过来。
希望今年冬天她不要再病了。想到这,她突然好怀念台湾的南国天气,就算冬天也冷不到哪去。其实洛杉矶的冬天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椎心刺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里似乎特别冷。
冷空气像凝结了般,重重地压住她。明明深吸了口气,身体明显地感到一股冻意,然后,她迈开步伐,往下条街走去。
快十点了,街上已经很冷清;她想起前两天听说这里有人被抢,心里有点毛毛的,再拉高了衣领,然后把头发收进衣帽里,企图掩饰女人的特征。
这里不是高级住宅区,只是普通住宅区。当初会选这里,是因为这里的华人多,她比较不觉得害怕;但因为临近贫民区,治安多少受到影响。
来到美国,她变得不多话,因为她的英文还是很破。在咖啡厅工作要说的话就那么几句,回到住处,前后邻居又都是华人,英文在她的生活中并没有变得很重要,她索性统统以世界性的语言--微笑--来代替说话;所以,咖啡厅里的同事总是以为她是个「文静而内向,并且喜欢微笑的东方女子」。
这种评语要是传回义海,一定不会有人相信这形容的是她展明明。
她走了几步,发现身后似乎有声响,她回头一看,见到几个黑人小伙子正在后面抽烟……还是大麻?
那几个黑人看了她一眼,然后交头接耳。明明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转头,立刻加快了脚步;才转过一条街,立刻就听到那几个黑人的咒骂声与争执声,他们好像……准备要行动了?
吵杂和呼喝的声音夹杂。他们在做什么呢?明明没有勇气回头看,只是低着头快步走。
可是,不一会,身后传来脚步声,明明吓得加快步伐,赫然发现下一条街的街灯居然坏了,能见度十分的差。
明明心中直念佛经,然后从快步走变成用胞的,后面的脚步声也追了上来;明明一慌,身影闪入一个小巷中,然后「当」的一声,她踢到了一只酒瓶,明明捡了起来,准备万一有什么状况就……
果然,脚步声真的跟了上来,在小巷口徘徊,她蹲下身子,隐身在木板后,让跟着她的人看不到她。
只是,脚步声竟然也转向她这边来了!明明心脏跳得好快,手上握紧了酒瓶,准备黑鬼一来就攻击……
当脚步声再差一步就要找到她时,明明决定冲出去,她握紧酒瓶,然后狠狠地向那人砸去,砸了酒瓶后,再用力将那人推倒……
来人惨叫一声,她本想逃走,却没料到自己的手竟被他捉住,明明瞪大了眼,惨了惨了!他没昏!
「你你你……你再不放开我就叫救命喽!」她吓得忘了说英文,「救命啊……」
「救什么命?!现在是我被妳打耶!」来者竟以中文回应她,而且那声音……
明明一愣,她不是在作梦吧?
黑暗中看不清楚,她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微弱的光线照出了一个身影。
那人已经站起来了,刚才她差点推倒他,只是他的手抓着她抓得好牢……
她看着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嘴巴张成大大的O型,两眼直瞪着他。他不是应该在台湾?不是应该已经跟嘉慧结婚?不是应该……
总之,他就是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才对。
「你……你……」太意外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虽然她曾经连在梦中都梦过他来看她,可是……
殷楚生看着她,他的头被砸得好痛!他正考虑要不要去医院。
「妳在搞什么?!」被她这样莫名其妙地用酒瓶砸,口气当然好不到哪去!
天啊!这不会就是她的欢迎式吧?以一个酒瓶来迎接他吗?
被他这么一喝,她才醒觉过来。「对不起,我以为你是黑鬼……」她没想过会是他啊,才会这么不留情的砸下去。
殷楚生顿时觉得哭笑不得。「妳觉得我像吗?」
她看了看四周。「这里这么暗,我想不管你是白人黑人黄种人,我想我都分不出来的吧。」她、她又没有神通!
殷楚生长吁一声。算了,算了,就当是想见她的代价吧。
「你流血了耶!」她惊叫了起来,然后掏出纸巾,按住他的头,脸色有点紧张。「我送你去医院!」
红色的血说明了这是真的,不是梦境,明明觉得有些晕眩。天啊!他真的来了……
「不必了。」殷楚生忽然软下了语气。「我没事。」她无意的靠近,让他的心跳快了半拍,头上的伤似乎不那么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