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我的驸马爷,我就还你绣袋!」
「妳这刁蛮女子怎么这么不讲理!」
韩雍气呼呼地瞪着朱娉婷,朱娉婷则是一脸笃定要招他当驸马的坚决,宝玉绣袋依然挂在她手腕上,随风摇晃……韩雍和朱娉婷互瞪了好久,他终于决定了,他才不管她那张漂亮又倔强的小脸看来有多委屈呢,他眼一瞄、忽然一把抓住了绣袋,转身就跑!
「韩雍!」朱娉婷惊叫了声,追上去。「你怎么可以这样!」
「对不起啊公主!这绣袋是我娘子给我的,我一定要拿回去!但是我真的不能休妻,不能当妳的驸马爷。公主正值荳蔻年华,将来一定能遇到更适合妳的男人的!」韩雍爬上马,回头朝朱娉婷喊着:「再会了!」
朱娉婷目瞪口呆,没想到世上竟然会有像韩雍这样坚决不肯做她驸马的男人。等她再回过神,韩雍早就跑得远远的了。「韩雍……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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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韩雍从元宝黛身后环抱住她,低低唤了声。
白天他从朱娉婷手上抢回了绣袋以后,便头也不回、拼死命地奔回家里。这辈子从来没跑过那么快。他又怕那个缠人的小公主追到家里来,忙唤家仆将韩府大门关起,吩咐什么客也不见。几次旺福来报外头有一个小姑娘怒气冲冲地要找他,他装生病、装不在,躲在房里死也不肯出来,希望她知难而退。幸亏她没有坚持太久,不到晚上就离开了,他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定情绣袋找回来了,那个不讲理的公主也被打发走了,终于赶在元宝黛发现他闯了个大祸之前把所有麻烦都解决掉,现在他心无牵挂地拥抱爱妻在怀--这两个月来,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愉快满足过呀……
「怎么啦?」元宝黛任韩雍将下巴抵在她肩窝上,听他那口气就知道他又要撒娇了。「咦!你胸前鼓鼓的是什么?」
「呃,是妳送我的绣袋……」
「原来你把他藏在这里,难怪我好久没见你系在腰上了。」
韩雍心里猛然一跳。「是呀,系在腰上怕弄丢,藏在胸前比较安心……」
「谢谢你这么宝贝我送你的东西。」元宝黛笑道,伸手拍了拍韩雍的颊:「对了,最近看你老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很不开心似的,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事?」
「没有……」即使有,也已经被他解决掉了。「现在唯一能让我挂心的就只有妳,跟妳肚子里这个捣蛋精。」
「他还没出生你就说他是捣蛋精,天底下有你这种爹亲的吗?」元宝黛掩笑。
「他还没出生就折腾得爹娘为他白天吃不好、晚上睡不着,这可不是捣蛋精吗?」韩雍数落着宝黛肚里娃儿的不是,毫不客气。没办法,他怕这捣蛋精生出来以后他就舍不得骂他了,还是趁现在骂一骂比较痛快。
「你呀,别只知道教训咱们的孩子,婆婆跟我说过了,她当年怀你的时候也是这么辛苦的。我还问过我外公,他说我娘怀我的时候照样干活儿,轻松得很,可见这孩子懂得这样折腾娘可都是跟你学的。」
「这样啊……」韩雍有点惭愧,原来是这孩子不知学好,竟然学他爹当捣蛋精。「对不起啦娘子,都是我的错,妳为这孩子受的苦就全算在我头上好了。」
「又算在你头上?你要不要算算记在你头上的帐可有多少了呢。」元宝黛双手覆在韩雍手上,和他一起抚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我知道、我知道,娘子为我受的罪太多了,我这辈子恐怕都偿还不完,所以我决定下辈子继续还。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韩雍向来言出必行,妳下辈子可别忘了来找我讨债。」韩雍一边说,一边自己害羞起来。
他知道自己这样说实在是太肉麻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跟宝黛做这样的约定,好像真的两个人之间说好了,来生就一定能像今生般恩爱……
「一定、一定,你到时候别不认帐就好。」元宝黛忍不住笑出声。韩雍却沉默了好久,才将怀里的元宝黛拥得更紧些。
「娘子……」
「嗯?」
「我真的好爱妳……」唉,还是把脸埋在她颈后,说肉麻的话比较不会脸红。
「我知道。」元宝黛声音带笑,更带着甜意。
「那妳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妳都一定要记得--我爱妳。」
「你放心,我会一辈子都记着。」
元宝黛毫不犹豫地点头允诺,让韩雍觉得安心许多。至于他为什么感到不安,他自己也不晓得。也许……是因为今天晚上的月缺了一角,显得有些黯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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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宫中忽然传来圣旨,命韩雍夫妇进宫晋见。韩府众人皆不知所以然,元宝黛更是疑惑,只有韩雍一听那圣旨便呆住了。
进宫晋见皇上与公主--娉婷公主!韩雍心中挣扎,几番想将他遇到朱娉婷的事告诉宝黛,却总是说不出口,直到此刻,他们夫妻俩已经跪在金銮殿前。
「都起来吧。」皇上手一抬,要他们俩平身,韩雍抬头,看见皇上脸上大有不悦之色,而坐在一旁的娉婷公主则是一脸委屈。「原来你就是锦田伯的儿子韩雍,果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难怪公主会对你如此钟情了。」
元宝黛听至此,惊讶地转头望向韩雍,韩雍连忙伸手抹抹满脸的冷汗。
「请皇上恕罪,但草民实在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娉婷已经把你们俩的事都告诉朕了,你无需多做隐瞒。本来娉婷和鞑靼王子的婚约都已经说好了,但娉婷是朕唯一的女儿,朕实在不忍将她与所爱之人拆散。你既然曾允诺过要当娉婷的驸马,就不该反悔,朕命你尽速择日与娉婷完婚。」
「皇上!草民从未曾允诺过娉婷公主什么,我根本不认识娉婷公主!」
始终坐在皇上身边的朱娉婷霍然起身,指着韩雍怒道:「你敢说你不认识我?那日你为了你的妻子红杏出墙而黯然离家,是谁在你身边陪着你?!」
韩雍哑口无言,愣在原地。元宝黛看了朱娉婷一眼,又回头看韩雍,轻声问道:「相公,你真的认识这位……娉婷公主么?」
「娘子,我……」韩雍欲言又止,元宝黛霎时明了了。
「公主,就算我相公认识妳,我相信他也不会答应当妳的驸马爷。」元宝黛面带微笑,不疾不徐地道:「正如公主所见,韩雍他已有妻室。」
「他虽已有妻室,但他当初娶妳并非心甘情愿的,而且他对妳有诸多不满,却惧于妳这悍妻而敢怒不敢言,这些妳可曾知道?」朱娉婷直视着元宝黛,开始将韩雍酒醉那日曾跟她说的他和元宝黛之间的种种往事,加油添醋地全说了出来。从他们如何相识、如何成了真夫妻、她如何教训想勾引韩雍的华小虎、如何逼使韩府众仆对她唯命是从、如何干涉韩雍在丰和行的生意、如何使得韩雍在外人面前一点男人的面子都没有、如何不准韩雍纳妾,却自己红杏出墙……
元宝黛听着,不禁愣住了。这是不了解他们夫妻俩的旁人才会说的闲话,无非是想取笑她这个老是太急着替相公把事都做好,却显得相公太依赖她的妻子。她从不为这些闲话生气,但是这些事……平常居于深宫内院的公主,为什么都知道?她向谁打听来的?谁告诉她的?难道是韩雍……
「其实他老早就想休妻了,可是他心太软,妳又如此凶悍,他始终不敢开口。但那日他与我相遇后,我与他彼此一见钟情……他答应过我,会把妳这个护妇给休了,然后当我的驸马爷。」朱娉婷脸上露出一副炫然欲泣的模样,哀怨地朝皇上哭诉起来:「我知道我不该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但韩雍他的确答应过会娶我,我也深信不疑,没想到如今他仍惧于那个妒妇而不肯对我负责……我不怪他,只能怪我自己太容易相信人了!父皇,女儿喜欢的人就是韩雍,就算他不肯当我的驸马,我也不会因此嫁去鞑靼的!」
韩雍不可思议地瞪着开始掩面啜泣的朱娉婷,几乎快昏过去!这刁蛮女子为了不让自己嫁去鞑靼,简直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了。看看她这个信口开河、昧着良心诬陷他的手段有多卑劣。「喂!妳怎么可以这么蛮不讲理!」
「放肆!」皇上陡然大喝,拍桌震翻了案上茶水。
「皇上息怒!」一旁侍奉着的太监们眼见龙颜大怒,连忙跪了一地。朱娉婷半掩着脸,连忙使了个眼色要韩雍快快跪下请罪。韩雍不敢冒犯皇上,连忙跪下了,他拉着元宝黛要她一起跪,她却犹豫半天、才很不甘愿地屈了膝。
「公主对你如此情深,你竟不知好歹、不守诺言,辜负她一番心意!」
「皇上,草民真的没有答应过公主。」
「你的意思是公主说谎了?」
「女儿所言句句属实,祥公公可以作证,请父皇明鉴。」朱娉婷哽咽道。
「韩雍,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没答应过公主什么,可有人能替你作证?」
韩雍见问,愣了好久,才茫然摇头。
皇上哼了声,继续道:「既然如此,朕相信娉婷公主不会骗朕。她是金枝玉叶,招你为驸马已经是委屈她自己了,没道理对朕说谎。」
「我也不相信我相公会敢做不敢当!」元宝黛忽然打断了皇上的话,愤而起身。「我相公是天底下最有良心的男人,绝对不会辜负人的。倘若他真的答应过公主要娶她,他现在一定不会反悔。」
「娘子、娘子……」韩雍跪在地上,连忙要拉元宝黛,却阻止不了她继续说。
「皇上单凭公主片面之词,就认定是韩雍辜负公主,这未免太不公。」
「大胆刁妇!竟敢对皇上如此无礼!」总管太监在一旁喝止元宝黛,皇上却挥了挥手,仔细打量了元宝黛两眼。她那双眼睛正愤怒地直视着他,除了令他感到些许不快,更感到有些熟悉……
「元宝黛,妳本是韩雍的元配,自然要为丈夫说话,但娉婷公主是朕唯一的女儿,朕绝不容许任何人让她受委屈。如今是韩雍他拿不出证据来,娉婷却是指证历历,难道这样还能算是朕偏袒自己的女儿吗?」
「父皇,当初韩雍还跟我互换定情信物,我送他我的珍珠坠,誓言招他为驸马,他把他最重要的宝玉绣黛送给我,答应休妻后会娶我。没想到这女人一发现我跟韩雍的事后,就逼他把我送给他的珠坠还给我,还硬是把他送给我的绣袋抢了回去!」朱娉婷呜呜咽咽地道着委屁,却在元宝黛心上更添一层打击。
「绣袋?公主知道咱们的绣袋么?」元宝黛又错愕又生气,焦急问道:「相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情?」
「娘子……」韩雍知道他根本没把他闯的大祸给补回来,反而愈补破洞愈大。早知道就该照实跟宝黛说的……「娘子,这一切都是误会,那天我不该一气之下跑出去喝酒的……可是妳一定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做出对不起妳的事!」
「怎么?果然有那绣袋吗?那么娉婷所言并非虚构了?」皇上冷哼一声,看了眼跪在地上、一脸悔恨万分的韩雍,又看了眼昂然站在他面前、毫不畏惧地瞪视着他的元宝黛,最后看向了站在他身旁这个又任性又惹他心疼的小公主--
「事已至此,总要有个了结。韩雍,男子汉大丈夫,既然你的确曾与娉婷交换过信物,朕不管你是喝醉酒还是有别的借口,娉婷听信了你的承诺,也已对你动了真情,你就应该要对她负责,遵守诺言,娶她为妻。」
「皇上!」韩雍和元宝黛齐声喊道,却遭到总管太监的喝止。
「至于娉婷,她身为公主,绝不能嫁给一个平民百姓作妾,但若要因此命韩雍休妻,对妳也是不公。」皇上对元宝黛说道:「所以朕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韩雍无需休妻,娉婷嫁给韩雍后,与妳平起平坐,妳们两人不分大小,共侍一夫,这么一来,朕也不至于太护着自个儿的女儿,也算替妳作了主了。来人!」皇上一声令下,便有太监从一旁端来了一壶酒,和一只银杯。「这件事情韩雍有错,但娉婷任性妄为,擅自托许终身,也有不是。朕知道妳受委屈了,所以命娉婷公主敬妳一杯酒作为赔罪,喝了这杯酒以后,你们三人得好好相处。娉婷!」
朱娉婷依言端着酒杯来到元宝黛面前,元宝黛瞪视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她转动着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脸上丝毫没有哭过的痕迹,嘴里头甜腻腻地朝她唤:「大姐姐……」
匡琅一声!银杯被元宝黛挥落在地,洒了朱娉婷一身的酒水。
「妳!」朱娉婷错愕不已,又羞又怒。「父皇!」
「元宝黛,娉婷公主纡尊降贵,诚心诚意与妳和解,为何妳不肯接受?」
「我为什么要接受?她明知韩雍已有妻室,却还是对他死缠烂打,甚至强逼他休妻再娶,简直就是不知羞耻!而皇上你身为九五之尊,竟然纵容公主在外任意妄为,不思教养!一个皇上、一个公主,竟然如此仗势欺人、欺压百姓!简直是--」元宝黛气极,伸手抢过太监手里的酒瓶往皇上扔去。「欺人太甚!」
「小心啊皇上!」众太监们惊呼,连忙冲上前去护驾。没想到元宝黛臂力还真不小,酒瓶被她直直扔到了皇上眼前--差一点就砸在皇上的头上。
「父皇、父皇!您没事吧?!」朱娉婷几乎吓傻了眼,急忙奔上前去察看,眼见父皇无碍,她立刻转身喝令:「大胆刁妇!不但对皇上出言不逊,竟然还想趁机行刺皇上!来人啊!把她给我押进天牢去!」
韩雍见一下侍卫果然举着刀冲过来将元宝黛团团围住,他连忙奔上前朝皇上和朱娉婷跪下磕头。「且慢啊公主!宝黛她绝无行剌皇上之意,只是一时冲动才会不小心冒犯了皇上,请皇上和公主见谅!请皇上和公主见谅?」
「她冒犯皇上、辱骂本宫,简直是大逆不道,理应处死!快将她押进天牢!」
「请公主饶命!请皇上饶命!」韩雍急急替元宝黛恳求着,不停地磕头谢罪。元宝黛却毫不畏惧,依然愤怒地瞪视着皇上和娉婷公主。
皇上惊魂甫定,怒上心来,正要下令将元宝黛打进天牢等候处决,却又因为看见她眉目间那抹令他感到无比熟悉的坚毅神情而迟疑了。勉强压抑下怒气,他踢开滚落在脚边的酒瓶,起身道:「元宝黛,妳胆子不小,竟敢对朕如此冒犯。朕念在妳一介女流,不与妳计较,但君无戏言,朕方才做的决定绝对不会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