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快停车!」
马车一停,元宝黛就冲下了车,对着路边小沟呕吐起来。韩雍跟着奔下了车,见她吐得厉害,想伸手扶她,却见她急急地在背后挥了挥手,不许他来。
「妳没事吧?啊?」韩雍在她身后焦急地问,只能瞧见她吐了许多水出来,传来了淡淡的酒酸味。好不容易吐完了,她身子一软,差点栽进沟里,幸亏韩雍及时抱住了她;见她还挣扎着不想让他靠近,韩雍火上心头,硬是将她拦腰抱起。
「妳怕什么?怕我嫌弃妳脏吗?妳这女人真是!说妳不能喝还硬是要喝!妳很喜欢逞强是吗?是吗?」
他知道她有些瘦,却没料到她身子这样轻,轻得连他那双娇贵得连点重物都提不了的手臂也能轻易将她抱起。这样单薄的身子,当初是怎么在山崖上一把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看来这女人小觑不得,看来以后他也得好好练练力气了。
回去的路上,元宝黛陆陆续续又吐了几次;韩雍就这样抱着她冲下车、扶她在沟边吐、再抱她上车。几次来回,他累得满头大汗,皱起的眉却是因为心疼她吐得那样难受。她辛苦,他也跟着辛苦,这样算不算患难与共了?
一路上折腾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回到家,当大圆和小圆惊慌失措地从他手上接过累得睡着的元宝黛时,韩府家仆不禁议论纷纷起来。
「你说少爷跟新娶的少奶奶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呢?昨儿是少奶奶扛着酒醉不醒的少爷回来,今儿换成少爷扛着酒醉不醒的少奶奶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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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圆小圆替元宝黛梳洗过,服侍她躺在新房床上睡下后,便掩门离去。韩雍坐在床沿,凝视着刚沐浴过的元宝黛,方才满身的酒气已被洗去,深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将她的脸蛋衬得越发白净。他伸手轻抚她那双微蹙的笼烟眉,想到方才她为了他硬是灌下十坛子烈酒,他忍不住又是一阵心悸。
他不懂,他真的值得她这么做吗?在她心中,他有那么重要吗?
「相公……」元宝黛闭眼呼唤着,韩雍连忙握住她的手。
「我在。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还想吐?」
元宝黛没应答,韩雍的手像是有舒缓她的不适的效用,她紧紧握着,皱着的眉却舒展开了。韩雍见状,便将身子挪近些,另一只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拍着。
昨晚她陪了他整夜,今晚就换他来照顾她吧。
「相公……我这都是……为了你啊……」元宝黛梦中呢喃,嘴角微微上扬,紧闭着的眼睫却有些湿润。「我会很努力……让你喜欢我的……」
韩雍听着,握着她的手渐渐发热。这句话她不知道已经对他说过几次了,之前听的时候只觉得她顽固得可以,现在她昏昏沉沉的,恐怕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他却听得连心跳都乱了。
「我好想……跟你做……真夫妻……我不放弃的……要让你爱我……跟我爱你……一样……」元宝黛唇边的笑加深了,一颗晶莹泪珠同时滑落。
瞬间,韩雍脸上猛然烧起了一片火烫,连身子都跟着燃烧了。
她的万千柔情、连作梦都不肯妥协的坚定,一下子填满了他的心,让他感激又感动,再也无法抗拒那股想用力抱住她的冲动--好了好了!他投降了、他认了好不好!他没见过像她这么固执的女人,简直比华小虎还要固执。可偏偏她又和华小虎不一样,那股又温柔又坚韧的气息打从第一次见面时就一直吸引着他,一步步引着他跳进她的柔情陷阱里--
「娘子……」只属于他、一辈子一个的娘子呀,也许他早就已经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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煦煦晨光透过鸳鸯床帐,轻柔地洒在元宝黛脸上。她悠悠转醒,身上的暖意舒服得让她忍不住伸了个懒腰。真是太舒服了,自从她搬来这里,每天晚上睡在这张一个人睡显得过分冷清的大床上,她从来没有睡得那么安稳过……
元宝黛舒坦地叹口气,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哪里不对呢?她也说不上来,感觉好像有点奇怪,跟她每天早上一个人睡醒时的感觉,不大一样……
她睁眼,望了望头顶上雕满了吉祥花鸟的床板,又望了望床柱边正微微随风晃动的桃红床帐--一切如常。直到她侧过脸,看见了那张俊俏的、可爱的、带着点孩子气的、男人的脸庞--韩雍!
元宝黛惊得几乎跳起来!她这才发现自己枕了一夜的竟是韩雍的臂膀,搂了一夜的竟是韩雍的腰!他的手揽着她,有些热的手掌正好放在她腹上,两人间亲密得就像一对夫妻。
韩雍似乎还没醒来,元宝黛怕惊醒了他,动也不敢动一下,先是紧闭上眼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睁开眼看韩雍的睡脸。
他为什么会在这张床上?他不是应该睡在窗边那张躺椅上吗?他和她同床共寝了一整夜,有没有……发生什么?想到这里,她脸不禁红了,但见两人身上的睡袍都整整齐齐的,她身上也不觉有何异样,也许昨晚根本……什么也没发生。
心里正有些失望,韩雍那张近在咫尺的睡脸又吸引了她的注意。
睡着了,看起来更像个孩子了,少了前儿夜里宿醉时的痛苦,现在这张睡容看起来实在好纯真、好可爱,让人好想咬一口……
「娘子……」韩雍忽然出声,元宝黛吓了一大眺!连忙闭眼装睡。但过了好半晌,都不见他再说话,她才又偷偷睁开眼。
原来是在说梦话……元宝黛松了口气,心里有点甜滋滋的。梦里唤娘子,不知道梦见我什么呢?
「娘子……我好想……好想妳……」韩雍眼睛闭着,嘴里含糊喃着,听得元宝黛一愣。想她?想她什么呢?她一直都在呀。
「不……我的意思是……我知错了……之前是我不对……妳原谅我……」韩雍愈说眼睛愈闭愈紧,就连他放在她腹上的手也跟着愈来愈烫,这是怎么了?
「其实我……也很想……与妳做真夫妻的……」这话不只让元宝黛听得红了脸,就连韩雍的脸也跟着飞红了。说梦话--也能说到脸红的吗?
「所以请妳原谅我之前……一直拒绝与妳圆房……我真是不解风情……不知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韩雍愈说愈小声,手却开始不规矩起来。
元宝黛听他梦话说得这般有条有理,动手解她衣带的手这般俐落顺手,她恍然大悟、脸红心跳,却又忍不住好笑,「相公,你在干什么呢?」她柔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帮妳脱衣……」韩雍知道自己装睡装过了头,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却仍没胆张开眼,尤其是当他发现自己浑身的火热,而躺在他臂湾里的元宝黛也跟他一样……可天杀的!他却怎么也解不开这该死的结!
元宝黛忍笑,任他手忙脚乱地帮自己宽衣解带,温声建议:「相公,你要不要坐到我身上来,动作比较方便?」
坐到她身上来--动作比较方便?韩雍一时血气上冲、差点就喷鼻血!脑海中飞快地涌现许多绮丽的画面,震得他眼冒金星、四肢酸软,再也装不下去了。他猛然睁开眼,翻身将元宝黛压在身下,瞪着他笑意满满的娘子,喉头干得连声音都有些沙哑。「这……这可是妳说的!待会儿妳可不要后悔!」虽然没试过,不过他相信自己可是很勇猛的。
「我不会后悔的。」元宝黛满脸温柔,伸手抚过他线条优美的唇,抚过他上下滑动的喉结,抚过他松了的衣领下的胸膛……「一开始我就说过了,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绝对不会后悔的……」
随着元宝黛的抚摸,尽管是那样轻柔的触碰,仍令韩雍忍不住逸出了呻吟。
他轻喘,俯身吻住了她的唇,像在品尝一朵刚刚绽放的花--那只为他绽放的、他的白荷花……
分不清是谁的衣裳彼此纠缠着、落了满地,红纱帐后的人影也纠缠在一起,清晨的新房里只听得急促的、混乱的、带着压抑的喘息声。
「娘子……」埋在元宝黛温热柔软的胸前,韩雍的声音里有着难忍的情欲。「我怕……」
「怕什么?」元宝黛抚着他散开了的发,任两人的发丝纠结在一起,难分难解。她微笑安抚:「我已是你的妻。」
「就是因为妳是我的妻,所以我才怕……」韩雍撑起身子,手掌托住元宝黛的颊,眉眼之间满是对她的爱恋与疼惜,元宝黛看着,只觉得此刻他看起来就像是能为她撑起天地的大丈夫,不再只是个莽撞男孩了。「我怕妳会痛……」
元宝黛一愣,笑了出来,眼眶湿润。
她的夫君,怎么老是令她又想哭又想笑……
「没关系、没关系的。」她按下他的头,深深吻他。「我这辈子,就只为了你痛这么一次……」
「娘子……」韩雍的眼神变得深沉,哑声唤着他的女人。「我答应妳,以后绝对不会再让妳痛了……」
他们四目相对,注视着对方的目光是那么的温柔缙蜷,但当他终于挺身而入时,尽管他已经那样克制、那样轻柔了,她仍然忍不住皱了眉、落了泪。
「对不住……」韩雍满是心疼、满是感动。他们共同拥有了彼此第一次的颤抖、第一次的喜悦,这感觉珍贵得令他几乎要跟着她一起掉泪。然而她的温热、她的紧窒,是那样柔软地包覆着他,更令他感到一阵颤栗。欲望决堤,他将脸埋进她黑缎般的发,紧扣住她的手,再也忍不住那份爱欲交加的冲动--
「宝黛……」
第六章
两年后,枝吐新芽的初春。
苏城韩府中,有个年轻男人正愉快地对着镜子照呀照的,脸上表情很是满意。
他,姓韩名雍,今年二十有六,乃堂堂锦田伯的独生公子,如今锦田伯辞官养老,携着爱妻四处游山玩水去了;他继承家业,成了苏城第一粮行丰和行的当家男主子。他成亲至今已有两年,这两年来过得心满意足、无比惬意。他从没想过原来多了个娘子在身边,日子会变得这般美好,他甚至觉得自己比他那两个没天良的义兄还要幸福。他想,这可能是因为他的娘子是元宝黛的关系。
说到他这个绝世好娘子,不但当年在山崖上靠她那副了得的身手救了他一命,从此结下两人不解之缘:嫁给他以后,又靠她那侠女般豪迈又有义气的性子,站在他身后给他撑腰、帮着他打理丰和行的生意。尤其是在经过那次与华二虎的赌酒大赛后,华二虎不但甘拜下风,还认了她做义妹。她的事迹沸沸腾腾传了开来,商场上人人皆知他韩雍有个很厉害的娘子,爱夫心切,哪个不知好歹的敢欺负他,她元宝黛一定找他算帐,就连华二虎也不会放过他。所以他年纪轻轻就接下掌管丰和行的大任,虽然经历不足,但有他娘子当靠山,竟也十分顺利。
虽然她在人前一副很厉害的模样,但一回到家里,她就又成了他最温柔体贴的小妻子。他一切生活起居都有她细心照料,她把他宠坏了,吃只想吃她亲手做的桂花汤圆,穿只想穿她缝制的衣鞋,虽然有的时候会为了她的劳累又心疼又愧疚,但一见到她一心一意只为他的温柔神情,他就又忍不住想撒娇……有时候他怀疑自己真的有比她大两岁吗?否则怎么那么会依赖她呢?就像现在--
「娘子,已经春天了,改做些简单的薄衣吧,这个秋冬妳已经不知道为我添了多少厚衣了,看妳又裁又缝,还要铺棉,这样费神。」韩雍正试穿着元宝黛刚替他做好的袍子,又轻又暖的好料子上细细绣着松竹图样,一如往常,还会有成套的扇袋、荷包、腰带、披风。每每他穿着她替他做的衣鞋上街,就会惹来旁人钦羡的眼光,她的好手艺和贴心总是令他得意万分。
「冬雪还没融尽,能有多暖和?你看那窗户眼儿里还吱溜溜地钻风呢,你为了丰和行,成天都在外面跑,怎么能不穿暖些。」元宝黛为他束了腰,裎带上挂了玉佩?又披上了件狐狸皮袄,端详了会儿,才放心一笑。「好了。」
「娘子妳知道吗?每次我穿上妳做的衣裳出门,就会有一大堆人来问我这衣裳是谁做的,这样精巧,就连宫里的赵公公都赞叹不已,说是宫里都不见得有这样精致的绣工!」韩雍得意道,伸手将元宝黛搂在怀里,这只属于他的温香软玉啊……「害我听了骄傲不已,心情愉悦,整天逢人就笑,谈起生意更得心应手。娘子,这都亏了有妳……」
「相公、相公等等……」元宝黛笑着,推推将她压倒在床上的韩雍。
「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呢。」
「还有?这两年来妳做给我的东西够多了,我用三辈子都用不完……」韩雍咕哝着,不顾身上簇新的衣袍,也不管外头高挂着的日头,不由分说地吻断了元宝黛羞赧的抗议。没办法,他可是个很健康的男子汉,情欲来了挡都挡不了,哪管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况且他总是特别容易在大白天对她的身子有非分之想,就跟两年前他们第一次在这张床上共享鱼水之欢一样……「娘子,妳好香……」
「等等、等一下!」元宝黛喘着,好不容易才把就快一口吃了她的韩雍给推开。她这个相公解她衣带的手脚真是愈来愈俐落了,三两下就能让她从衣冠整齐变成衣不蔽体。她红着脸看着一脸幽怨的韩雍,将手举到他眼前。「我只是想……先把这个给你。」
「这……这不是妳娘留给妳的吗?」韩雍望着元宝黛手里那只镶玉绣袋,不解问道:「妳说要拿着这个才能找到妳爹的。」
「这块宝玉是我爹留下的,爹要娘把它镶在这只绣袋上,当作送给将出世的孩子的礼物。」元宝黛用手指轻划过玉石的表面,眼里仍然有些依恋。「镶着宝玉的绣袋,宝袋、宝黛,就是我的名字,可惜我出世前爹就已经不告而别了。娘苦等了他这么多年,抑郁而终,他辜负了娘,要不是为了外公,我根本不想找他……」
「娘子,妳放心,我不会像妳爹那样,我不会辜负妳的。」韩雍温声道。
「我知道你不会,何况你说辜负人会造孽的,你才不敢呢。」元宝黛朝他眨眨眼,将绣袋系在他腰上。「这东西再怎么说也有点价值,白收着可惜了。我把它当作咱们的定情物,交给你,就像我把终身托付给你一样,你好好替我保管,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