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出去了,你快接电话吧,相信今晚他会特别温柔地安慰你,或者请一顿精美的晚餐来替你压压惊呢。”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直走了出去。
目送着安奉岩离开,柴汉慈双手紧握成拳,竭力压抑不要出声呼唤他,同时,感觉有股酸酸涩涩的滋味涌上心头。
第六章
结果,那天晚上,柴汉慈哪儿都没去,只是一个人窝在家里。
发生那场意外后,侯传威自然极力要邀她出外散散心,以便弥补自己间接带给她的惊吓。只是她拒绝了。在这种情形下,柴汉慈没有心情约会,想到安奉岩黯然的眼神,她甚至笑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他的情绪,竟然会牵动向来不在乎别人看法的她的心情呢?
原以为会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关系,发展至今,已经失去控制,陷入一种暧昧不明的情况里。他们彼此在乎,相互关怀,在享受这份温馨情怀的同时,柴汉慈原本真的以为局面完全都在掌握之中。
世界上终究没有不劳而获的事。她的自信,竟然瞒过了她的理智,任由单纯的关系演变成更深刻的感情。在发生那场意外后,柴汉慈才蓦然惊觉到这项事实。
手指轻轻摩挲着安奉岩送她的那只陶瓷柴犬,滑顺的触感,就像她和安奉岩在一起的感觉。柴汉慈完全无法否认。她真的喜欢安奉岩,喜欢和他相处的每个时刻,他们可以谈些不着边际的无聊话题,也能够倾吐内心的真正感觉。除了那位远在美国的好友李雪菁之外,安奉岩是第二个能够打开她紧闭已久的心扉的朋友。
她真的很舍不得放弃这样的朋友啊!为什么两人不能就一直维持着这么友好知己的关系下去呢?她已经习惯在一整天虚伪的应酬之后,在他面前做回真正的自己了。怎么舍得呢?更何况,柴汉慈也知道,自己对安奉岩并不是那么无动于衷的。
可是想想自己的理想,她为了那个目标努力了这么久,牺牲也不可谓不小,要她为了爱情,就将过去所有的成绩统统舍去,宁愿做个以安奉岩为天地的温顺猫咪,柴汉慈真的说什么也做不到。
真的,她扪心自问,单打独斗了这么多年,她非常渴望能够不再这么孤单无依。在她内心深处,父母用真诚爱心建立起来的家,永远是她的理想模范。她发觉在安奉岩身上,自己可以得到相同的感受。如果没有那一段完全激发了斗志的过去,她真的可以为了安奉岩放弃大部分的野心,而且她也肯定安奉岩不是个会阻止爱侣进步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任哪个女人见到了,都要想尽办法带回家藏私的,可是她却得拼命劝自己不要和他相爱,只因为她立定了目标,心中燃起了火焰,就非得完成不可。
可是心里还是会痛、会难过。她必须努力说服自己:要成功,就要付出代价,既然早就决定即使不择手段都要完成十八岁时发的那个誓言,那么就注定了她不能够回报安奉岩的一片真心;因为她相信,他无法助自己达成目标。凡是延缓她迈向成功之路的任何阻碍,她都必须狠下心来将它铲除。为了她自己,也为了父母。
在这样的念头驱使下,于是,独坐在晕黄灯光下的柴汉慈,终于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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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的决定,安奉岩竟然是经由经理的透露才知道的。
他原先只知道,在那个陌生女人找上门来之后,柴汉慈便向经理请了三天休假。或许是要暂时完全避开公司内部讨论得沸沸扬扬的话题吧?她的手机和家里电话都没有人接。面对这种情况,安奉岩内心隐隐觉得不安,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安慰自己,让她一个人静静也好;但是直到看见曹礼渊面前桌上那份公整的辞呈,在那一瞬间,安奉岩就全都明白了。
“这……是她的辞呈?”
曹礼渊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安奉岩,缓缓点头。
“是的,这是今天她用快递寄来的。早上她以打电话的方式向我辞职,我不愿意,但是她坚持要走。”
在静静听完曹礼渊的说明之后,安奉岩实在无法形容自己心中那种震惊、失望以及心痛的情绪,全身的力气仿佛在刹那间被抽走了大部分,只剩下虚弱。
在经理面前,他竭力想要保持着平静的神情,不流露内心深处的感情,但是声音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变得干涩。
“是这样啊……”
看到安奉岩的反应,曹礼渊有些讶然。
“她没有和你讨论过吗?”
安奉岩摇摇头。觉得心脏一阵紧缩。
“没有。我毫不知情。”
对于他这么真心的关怀,她却还是宁愿选择这样残酷的方式,连声再见也不说,就要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吗?他在她心里,难道连朋友也称不上吗?过去愉快的相处,难道对她而言,只是一场好玩的游戏?
安奉岩忽然感觉到寒意阵阵袭来。心里好冷,冷得他没有办法再去开口询问关于柴汉慈辞职的更多讯息。
听到他的回答后,曹礼渊也静默了会。安奉岩想,他的情绪毕竟还是表现出来了吧?因为曹礼渊再度开口说话时,语气变得温和。
“这么说来,她是去意甚坚了……如果真的失去了这样能干的秘书,可是公司的损失啊。”想了想,转而询问安奉岩:“你是否曾听她提过,有别的公司要来挖角这类的事?”
安奉岩苦涩地摇摇头。只怕他就是柴汉慈要离开公司的原因吧?以她的历练来看,不应该在处理辞职这种大事上草率而失礼,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不想再和他维持朋友关系了,所以才会连公司都不来,彻底躲避掉任何再见他的机会。
为什么连做朋友也不肯?他的关怀难道是他沉重的负担吗?
而曹礼渊并不知道安奉岩心里的推论,只是很简单地以公司的利益为出发点,考量着如何才能留住柴汉慈,想了一会,才对安奉岩说:
“安特助,我听说你和柴秘书除了公事上合作无间之外,私底下交情也很好,我想,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替公司去劝柴秘书打消辞意呢?”
对于曹礼渊的要求,安奉岩只觉得既错愕又难堪。他这么问,正好扎进安奉岩心中最伤痛的地方。如果柴汉慈真当他是朋友,又何必这样不告而别呢?
但是他知道曹礼渊这么问完全是无心的,所以也只能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以冷静的态度回答说:
“我想,经理您可能误会了。柴秘书只是当我是普通朋友而已,我的意见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力,恐怕我无法达成经理您的期望。”
曹礼渊又是一阵讶异。虽然安奉岩的语气神态都维护着平静无波的表象,但是语句的措辞中却隐然有着心灰意冷的感觉。他并不了解安奉岩的心思,因此惊讶地问:
“还没有试过就轻言放弃,这不像是安特助你的行事风格啊。”
“我——”
这句问话让安奉岩心头一震!抬起头来直视着曹礼渊时,只见对方脸上有着浓厚的不解。是啊,他安奉岩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
在公事上,就算对方一开始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有合作的意思,安奉岩也不会因为对方这样的态度而打退堂鼓。能够扭转颓势,是他最有成就感、也最得意的本领。谈生意如此,为什么面对感情,他却像变了一个人,竟然不敢面对事实?
而且就算以朋友的立场来说,柴汉慈这么做,也欠他一个解释。没有见到她、听到她亲口明明白白地拒绝,他可不能就此轻言放弃。
曹礼渊见他似乎若有所思,揣测也许安奉岩是在重新考虑劝说柴汉慈的事,于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试图说服他:
“其实我也只是希望你能去劝柴秘书再好好考虑一下,因为这样的话题似乎由朋友开口会比较温和。如果她对公司有任何的不满,大家也要有个开诚布公讨论的机会,或许她的意见会让公司有一些很好的变革。我可以暂时不将这份辞呈往上呈报,当然,如果柴秘书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她啊。”
在谨慎地说着这番话的同时,曹礼渊也在思考,如果安奉岩不愿意,他又有什么方法可以留下柴汉慈。不料这次安奉岩很快就有了回应。
“这样我明白了。这就要麻烦经理将辞呈押后几天上报,我会尽快去找柴秘书,请她再仔细地考虑看看这个决定。”似乎所有的自信又回到他身上。
既然安奉岩答应做说客,那么曹礼渊也就不用再多说了,点头微笑。
“好,那这件事就麻烦你了。如果能够,我倒是希望你今晚就能去找她谈谈看,毕竟抢在其他公司聘请前说动她也是很重要的事。”
安奉岩点头。“我明白。另外,关于这件事,我有个小小的要求,请经理批准。”
“什么事你说吧。”
“麻烦经理直接给我柴秘书家里的住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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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抵达柴汉慈的住所前,安奉岩又试着拨了一次她的手机和家里电话,依旧没有回音,所以安奉岩便不浪费时间,直接找上了那栋高级公寓。
其实他心里还有个不好的预感。如果柴汉慈为了躲避他,能够关掉手机、停掉电话,那么她还可以做得更彻底些。
所幸楼下大厅里的保全人员肯定在十五分钟前才看到柴汉慈回家,知道事情还没有设想的那么糟,安奉岩才能略略舒一口气;但是接下来的状况还是令他无法轻松。因为对于他要上楼的要求,柴汉慈迟迟没有回应,保全人员自然不肯让他进入大楼内。
对于发生这种状况,安奉岩既气恼又伤心,然而柴汉慈愈是回避,就愈是激起他的拗脾气。他坚持不肯离去,而保全人员也坚持不肯让他上楼。
僵持的状况持续了将近有十分钟,当保全人员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嚷着要叫警察前来执行公权力时,对讲机终于哔哔响起。保全人员一拿起听筒,熟悉的声音就立刻传来安奉岩耳中:
“让他上来吧。不好意思,带给你们麻烦了。”
短短几句话,就中止了几乎要暴力相向的两个男人间的争执。
多天不见,突然听到柴汉慈的声音,安奉岩心里刹那间只觉得又酸又甜,刚才的气愤,顿时化为满心说不出的滋味;但是,保会人员却不因此就放他上楼,语气焦急地嚷着说:
“柴小姐,这……不安全吧!”
不安全?安奉岩倏地转头,眯起眼看着那个三十来岁的保全人员,心里暗暗盘算着这句话是否可以构成刑责。
“谢谢你,不过我想不会有事。如果万一真的有必要,我会直接通知你的。”透过对讲机,仍然可以感觉到柴汉慈微一思索,才又说:“关先生,另外还要麻烦请你替他刷一下电梯里的磁卡,多谢你了。”
“那……好吧,柴小姐你自己多小心些。”保全人员不甘不愿地挂上对讲机后,挂着一张老K脸,走到电梯前刷了卡,对安奉岩抬高了下巴、撇撇嘴角。“上去吧。”
安奉岩的脸色当然也不会比他好看,擦肩而过时,两个男人互相瞪了一眼;进入电梯后,安奉岩立即在第一时间里按下了关门钮,将那张自以为是护花使者的脸摒除在视线外。
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忧虑,加上刚才和保全人员争执的不愉快,让安奉岩现在只想要大声问柴汉慈一句:为什么?但是直走到她家门前,看到柴汉慈穿着天蓝色休闲服倚在门边,低垂的脸庞上脂粉未施的模样,安奉岩的喉头仿佛被梗住了,那句质问,根本就无法出口。
“你还是找到这里来了。”
柴汉慈率先打破沉默,抬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朝屋里比个手势。“请进。”然后径自转身回到屋内。
几天不见,不知怎地,安奉岩却觉得柴汉慈的眉宇之间,多了一层淡淡的忧郁,掩藏在平静神情下的,却是重重心事,和平常神采飞扬、自信满满的模样截然不同。
看到她似乎并不快乐,安奉岩感觉心头沉甸甸的,只能默默跟着她进入屋内;只见二十来坪的米色空间里维持着宽敞的感觉,放眼望去,最多的“家具”竟然是一个个堆放在角落里的大小纸箱。
她果真是想要彻底断绝任何音讯,再也不回头了。
看着那些纸箱,安奉岩心底压抑已久的情绪,全都一古脑儿地翻上了胸口。再看到柴汉慈神色淡漠的秀丽面孔,爱怜、失望、愤怒、哀伤等种种情绪就像沸腾的火山熔岩,在脑海里噗噗地冒着气泡,再也无法忍耐,他的嗓音不自觉地变得沙哑。
“这些……你……是想要和我断绝往来吗?”
听到他沉痛的问话,柴汉慈别开了脸。其实所有漠不关心的神情,都是因为她真的不敢面对安奉岩又是伤心、又是愤怒的神色。她害怕自己看了会心软、会心痛,更怕自己一看之下,会忘了那些可能伤害他的决定,甘愿用自己的梦想,去换取他的微笑。
“既然你明白,那我就不用多说了。”
注意到柴汉慈连正眼都不愿看自己,安奉岩觉得整颗心像是要被撒裂般的疼痛,心底的疑问冲口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
柴汉慈发现,安奉岩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会造成她的心脏又一次剧烈的收缩。她好难过,真的不想伤害他,但是又不得不这么做。命运给她的考验难道还不够多吗?她身上到底是背负了多少业障,今生必须经历这样的煎熬?
她真的不想伤害他,真的不想说出伤他的话,但是她也知道,不这么做,安奉岩不会放弃,自己的决心也许就会被动摇;既然非狠心不可,那就速战速决吧!
柴汉慈深吸一气,保持平稳的声调,不让内心的挣扎流露在自己的嗓音并且希望这样能让自己显得冷漠无情。
“你能保证,我们可以永远都保持着朋友的关系,你对我的友谊,永远不会变质成男女之情吗?”
安奉岩咬着牙,没有回应她的问话。他当然不可能做到这项要求。
他们俩其实都明白,这项不合理的要求是不可能成立的,所以柴汉慈也没有等安奉岩回答,径自转过身去,以一种坦率的虚荣口吻,继续营造没有感情、没有灵魂的形象。
“我喜欢有家世、有背景的多金男人,因为只有他们才能满足我的所有需求,你再怎么奋斗,也比不上他们家族世代累积的财富和地位。我不想过平凡人的生活,你懂吗?你不是我渴望的对象,而我也不适合你,再继续来往,只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去找个适合你的女人吧,别一错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