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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靠岸 page 10 作者:朱恩

  怎么也想不到,柴汉慈那如花般娇艳的唇间,会吐出这么伤人的话语。安奉岩满腔的火气,随着她说出的一字一句,渐渐地消褪,身体里原本沸腾的血液,也开始降温,等到柴汉慈说完那番话时,他的心和他的身体里,那股因她而燃烧的火焰,只剩下星点般的微弱火苗。

  “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柴汉慈一咬牙。

  “没有。我不可能会爱上你这样的人,这点你要搞清楚。”

  安奉岩握紧了拳头,强力克制身体几乎要颤抖起来的反应,几乎没有办法说出完整的词句。他深爱的女人对他真的一点感情,甚至背转过身子,仿佛厌恶得不想再看他一眼!安奉岩脑海里顿时变成一片空白,心脏怦怦跳得急速得像是快要蹦出胸口,不敢相信她真的会如此狠心。

  他试着想要说话,张开口,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只是愣愣地望着柴汉慈的背影,期待着她回过头来看他一眼。他犹不能相信,她真的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惜,柴汉慈显然不想转过头来看他、安慰她。她拿起放在窗台上的一个打火机和香烟包,点了根烟。安奉岩可以看到一缕轻烟缓缓地从她颊边扩散开来,渐渐融入周围的空气里;他甚至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味。但是她一直背对着他,只是默默地抽着烟,没有说话,却也不肯回头。

  为什么不回头呢?她真的绝情到连一个安慰的眼神也不肯给他吗?安奉岩愈来愈绝望,心情像是被放到了极地里那么的冰冷。伤心到了极点之后,渐渐地,他反而平静了下来。她再冰冷、再无情,终究是他爱的女人啊。

  “小慈……”

  忽然听到安奉岩这么轻声呼唤自己,柴汉慈如受雷击,身子一震,一截烟灰从指缝间落了下来。

  求求你别再说了,快走吧!柴汉慈在内心里呐喊着。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故作镇定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啊!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根本不喜欢我,让我彻底死了这条心,说完,我就走,好不好?”

  说这些话时,安奉岩略带沙哑的声音很温柔、很平静,但掩饰不了他心中的凄凉悲伤。柴汉慈虽然没有看到他的神情,但是从语气里,她可以清楚地了解到,自己真的伤了他,而且,伤得很深很深。而且他的伤心,却反过来像把刀刃般戳刺着她的心。

  他要她再度开口,是希望她用狠心的话语断了他最后一丝期待,她明白,可是,她真的无法再一次重复那样伤他、也伤自己的话。

  “你……何必这样,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可以死心了。”

  然而安奉岩在如此卑微的愿望里,还是有他一贯的坚持。他不要她回避他的眼神,这样,会让他仍然期待奇迹。

  “只要几句话,对你来说是很容易的。听完,我就走,再也不会来烦你了。”

  柴汉慈想要用嘲讽的语气来逃避这令人难过的场面,但是冷笑间,却只有苦涩的气息。

  “我……我为什么要如你所愿?让你死心,我……”

  “算我求求你,好不好?我们曾经相处得那么好,请你看在过去友好的份上给我一个爽快的了断吧。”

  不提还好,一想到过去的快乐,柴汉慈更是狠不下心来。感情的波动强烈地冲击她的理智堤防,一次要比一次更加难以忍受,她开始觉得鼻酸,无可克制,只能说:

  “我不会说,你还是走吧。”

  “小慈……”

  安奉岩上前试图要拉着她的手臂,祈求她转过身来,遂了他的愿;岂料当那双曾经在混乱中保护过自己的臂膀触及身体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却让柴汉慈难以承受。像是触到了电,她不由自主地,在甩开他的手的同时,几近崩溃地吼出声来:

  “不要逼我了!求求你!”说到最后,竟然不自觉地语带呜咽。

  安奉岩被她突如其来的吼叫给惊得愣住了,松开手,看着她退离开自己的身边,背脊急促起伏,情绪激动得无法遮掩。

  而柴汉慈自己也吓了一跳!不只是因为自己的失控,更因为在安奉岩柔性的逼迫下,自己竟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已经多年不曾哭泣,因为理智完全控制了她的所有反应,哭泣对她而言只是一种手段,然而安奉岩竟然让她脆弱得展现出最直接的哭泣情绪,连她自己也不敢置信!

  这么一吼,刚才无情的表现就全泄了底。先前的努力功亏一篑,柴汉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才好,呆了好一会,想起手中尚未吸完的烟,这才终于找到事来转移内心的尴尬,于是默默走到小茶几旁,拿起桌上的烟灰缸,捻熄了手中的烟。

  安奉岩看着她手足无措的举动,心情从乍听到她嘶吼时的茫然,渐渐转变为不敢相信的惊喜。她不是真的对他没有感情的,否则她不会因此而歇欺底里、无法面对,这个发现,让原本已经绝望的他,心里忽然又充满希望的缤纷颜色。

  怕又刺激到她的情绪,但心中的怀疑又需要有个确定,安奉岩迟疑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柔声问。

  “为什么……?”

  柴汉慈先是一僵,继而轻叹一声。她知道他已经看出了端倪,因为她的自乱阵脚。既然如此,实在也没有必要再费心演戏了。

  “我有我的理由,请你……请你成全我吧。”

  安奉岩缓缓走近她,开心地发现她不再闪躲。种种迹象,让他兴奋得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白日梦了,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他去成全她矛盾的要求呢?

  “到底是为什么要强迫自己抗拒我?是嫌弃我没有钱、没有家世背景,怕和我在一起没办法过好日子吗?”

  听到他温柔的问话,不像在自卑,倒像是想要安慰她。情况完全失控,而且和她所设想的全然相反,计划尽付东流,柴汉慈沮丧得犹如跌进了谷底。

  “你别问了,好不好?我……我不能告诉你原因。”

  “为什么?”

  像是死了一回,却又再度复活了,安奉岩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摊在灿烂温暖的金黄色阳光下,开朗而自信,对柴汉慈模糊暧昧的态度,只有无尽的包容与耐心,但是这对于早已决定与他不再往来的柴汉慈而言,却是一项痛苦的折磨。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柴汉慈一片混乱的脑子里,现在能够抓住的唯一清晰的思绪,就只是这个问题。在安奉岩深情目光的注视下,她的理智简直是溃不成军。

  柴汉慈闭了闭眼,试图恢复理智,巩固心灵的防御系统。

  “我……我现在心里很乱,你不要逼我说什么。现在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任何你想知道的事。你……别逼我。”

  安奉岩蹙起眉。柴汉慈仍旧坚持着回避的态度,让他心里既疑惑又难过。他很想追问事情的真相,想要弄清楚她到底是顾忌什么、坚持什么,但是看到她脸色苍白、神情忧虑,他又不由自主地心软了。

  没关系,只要知道她对他也有感情,安奉岩相信,一切问题都会解决的。

  “好,我不会逼你说什么,但是我也有我的坚持。不论你会不会回应我的付出,我们都还是朋友,就算你要拒绝我,也请给我一个很好的理由,尊重我的自尊,不要用逃避来敷衍我。”

  柴汉慈咬着嘴唇,对于他的要求,心里好为难。如果她真的能够做得那么彻底、那么狠心,又何苦选择这样窝囊的方式?又何致沦落到现在进退两难的局面里?

  但是如果不依他所说,他们间就还不算完,而她就不可能那么毫无顾忌,心灵总会有个部分遗落在他身边。这也不是她所愿意见到的。

  总会有办法或理由,可以让他彻底死心的吧?

  柴汉慈抱持着这样的想法,才终于缓缓点了头。

  “好,我答应你,不回避。不过也请你先回去,给我一些思考的空间吧。”

  对于她的要求,安奉岩迟疑了几秒钟。虽然得到了她的承诺,但安奉岩心里还是不够踏实,不过暂时是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况且她说的也有理,所以他只好低声说:

  “那……好吧,我先离开了,你自己小心点。”

  “我会的。”柴汉慈点头答应。

  于是安奉岩满怀不安地转身朝门口走去。然而就在手指刚碰触到门把的那一刹那,他忽然觉得,如果想要被动地等待柴汉慈改变心意,只怕机率不大,他自己应该可以更主动一点。所以安奉岩立刻转身,开口就问说:

  “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吧?”

  柴汉慈不禁一愣,敷衍地回答:

  “你答应过要给我思考的空间啊。”

  “我知道。”安奉岩点点头,凝视着柴汉慈的认真眼神令她心慌。“我不会追问你的答案,只是希望你能给我机会。”

  机会?虽然柴汉慈现在心思十分混乱,但是她可以肯定地知道,如果再给安奉岩表现的机会,沦落的将会是她的心。

  “我……我明天晚上可能有约。”

  然而对于她的说法,安奉岩的反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坚定温柔而略带怜惜。

  她的拒绝听起来就很难让人信服,安奉岩明知她对自己有逃避的心态,当然不会相信她这个借口。何况之前她正准备尽速打包搬家,哪有时间约人吃饭?所以安奉岩有点独裁地自己下了决定。

  “明天晚上七点我来接你。”

  “我……”

  柴汉慈还来不及想出另一个推拖的借口,安奉岩就已经对她说了再见,自己拉开门走了出去。

  当门锁被拉上,发出轻轻“喀”的一声时,柴汉慈突然觉得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和勇气全都在那一瞬间被抽走了,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像是虚脱了似的跌坐在地上。想到明晚的约会,心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难道她真的注定要对爱情投降,将多年来的目标完全遗忘吗?

  柴汉慈蜷缩在地板上,咬着嘴唇,一动也不动,所有的感觉只知道自己的心思纷乱如麻。然而就在这六神无主的时候,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惊醒了她茫然失措的神智。

  她已经好几天不接电话了,但是现在听到电话进来,却像是个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浮木般,急忙跳起来,扑到桌上去抢接起电话。

  说不定来电的人可以帮助她解决目前进退两难的局面。在拿起听筒前,柴汉慈真心这么期望着。

  第七章

  安奉岩很明白,他和柴汉慈都不是单纯天真的人,所以他当然不认为经过一夜考虑,隔日柴汉慈就会满心喜悦地奔向他的怀抱。只是,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他实在是无法预测,因此,当他看见柴汉慈与一名高大英俊、穿着华贵的男人,神态举止间极为亲昵地出现在她家楼下的大厅里时,他还是错愕得像是突然被人从他脑狠揍了一拳似的。

  “你——”

  那一幕跃入眼帘之后,有好几秒钟,安奉岩的视线里看不进任何其它的事物,脑子里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睁睁睁地瞧着他们有说有笑地经过面前。然而就在他的思考能力恢复前,却见打扮得性感动人的柴汉慈在一瞥眼间,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

  两人四目交接,见到柴汉慈明亮澄澈的双眼,安奉岩心中如受重击,不由自主地开始期待她的解释。但是柴汉慈在微微一愣之后,却是仪态万千地挽着那个陌生男人,娉娉婷婷地朝他走来,笑容甜美而动人,落落大方地先开口招呼:

  “嗨,找我吗?”

  安奉岩震惊地看着她竟然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像是一点也不了解他今天前来的目的。而他是完全不相信她会忘记昨晚的邀约。

  “你……是故意的吧?”

  已经失去了清晰条理的大脑努力的运转间,安奉岩终于勉强问了这句话;然而柴汉慈在看似满不在乎的谈笑间,轻轻松松就将这个问题带过。

  “故意?哦,我想你大概误会了,我昨天不是告诉过你,我今晚有约了吗?”然后巧笑倩兮的,对身边的男人说:“咦?我都忘了介绍你们认识呢。守义,这位是我的同事安奉岩;奉岩,这位是我的男朋友卢守义。”

  她这番话,让身边的男人双目一亮,而安奉岩的脸色更加苍白。不自觉地,男人的背脊挺得更直了,显得神采飞扬、志得意满,哈哈笑着朝安奉岩伸出手来。

  “我是卢守义,很高兴认识你。”

  而男人的兴高采烈,反过来就衬得安奉岩伸出手去的举动意兴阑珊而且迟缓,简直像是出于反射性的动作,他甚至眼睛都没有看着对方,根本就是没有半丝诚意的反应。

  其实对于那个男人,安奉岩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根本没有瞧清楚对方长得是什么模样,他也完全不在意,更没有意思要对男人交际客套一番,双眼只是紧盯着柴汉慈,视线几乎不曾转移。

  他只想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安奉岩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显然他的灼灼目光已经造成柴汉慈的压力,只见她秀丽的脸蛋上闪过一丝尴尬与不安,别过脸避开安奉岩的凝视,甜笑着对身旁的男人说:

  “守义,我想咱们还是不要让你的朋友们久等,那样不太礼貌呢。”目光迅速掠过安奉岩脸上,很快地又转回男人那边,客套地微笑着:“真抱歉,我想我们还是得先走一步了,什么事要找我,等明天再说了,拜拜!”

  “再会了,安先生。”

  男人虽然觉得安奉岩的反应不太对劲,但是美人在侧,莺声燕语,谁还管得了那个莫明其妙的男同事,所以他还是笑咪咪地回应了柴汉慈温柔的催促。为了显示自己的风度,还向安奉岩打个简单的招呼后,右手搂住了柴汉慈腰际,才开开心心地走了出去。

  而安奉岩也没有出声去阻止他们离去。

  固然他没有理由不让他们走,然而事实上,他也不想阻止。他的心,已经被柴汉慈这一连串不按牌出牌的动作给伤透了。柴汉慈不会不知道这种情况会令他受到伤害,却还安排这样的难堪让他面对,实在让他不能不伤心、不能不愤怒、不能不失望!

  此刻,站在原地,虽然表面上镇定而冷静,其实安奉岩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全身紧绷、肌肉僵硬!他甚至说不上来,自己心底那股不理性的情绪,究竟是因为爱她,或者是恨她?

  看着他们俩相偕离去的亲密背影,安奉岩觉得自己身体里所有的器官就像是被丢进洗衣机里似的,不停地被搅动、翻滚着,只觉得身体内部一阵阵痉挛也似的疼痛,整颗心更是炙热得犹似在烧。

  放弃了吧!忘记这个伤得你如此彻底的女人吧!在安奉岩心底,有个细微的声音这么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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