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蕙兰有点犹豫地往前走近,她多希望黑炎在骗她。可是,当她走到那人的身旁,拨开他的乱发时,她突然禁不住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元哥哥?真的是你?元哥哥,你醒醒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不断地摇晃着他,也不断地哭泣。
她的泪水一滴滴的滴在元寄恨的脸上,冰冰凉凉地,冰得他自黑暗中醒了过来。
“酒,我要酒….””他才一睁眼,却愣傻了。他看到眼前哭成泪人的梅蕙兰,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
“元哥哥,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蕙兰‘我是梅蕙兰呀!”她扑进元寄恨的胸膛,哭得肝肠寸断。
“蕙兰!你是蕙兰?你怎么会在这儿……”一时间,他还恍惚着。
“元哥哥,我找得你好苦呀!:自两年前你不告而别后,我就四处打听你的下落,可是,你好会躲,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你好狠的心哪!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拭着泪,哽咽地说着。
“你找了我两年?你一个女孩家,就这么找了我两年?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找我?”他清醒了,他让梅蕙兰的一片痴心给惊醒了。
“因为你是我的元哥哥啊!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孤单地活下去,我要陪你一起共度,我会讲很多很多好听的笑话给你听;还会唱歌给你解闷;我还会做好多好吃的莱给你吃,让你不要再伤心……”
“蕙兰,你这傻丫头,你这是何苦呢?”他激动地把她紧紧地揽在怀里,他从来都没想到,这个傻女孩竟然会为了他,独自走过了两年的风雨。
“喔!原来你们姊妹俩爱的是同一个人?”一旁的黑炎恍然大悟地说着,而眼中,则闪过了一抹邪恶的笑意。
“黑炎,放了他,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梅蕙兰突然勇敢地站了起来。
“不行!蕙兰,不可以……”元寄恨一听,急忙出声阻止。
“元哥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他们折磨你,霍桑王打算在三天后,把你吊在城郊的树林,引你父王来救你,要是你父王不来的话,他们会把你烧死的,我绝不会让你死的!”梅蕙兰早在来的路上,就听黑炎说得一清二楚了。而他也说,若想救元寄恨,只有他黑炎有这能力了。
“我的心早就死了,死对我来讲是种解脱,是永远的平静。”元寄恨激动得吼着,试图阻止梅蕙兰的心意。
“既然你的心已死,还管我做什么事情?是啊!你可以这么折磨自己,可以不在乎我的痛心,那我凭什么在乎你?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黑炎,你说!你要我做什么?”梅蕙固执地一意孤行。
“放心!我不会让你吃苦的,相反的,我会好好疼你,”黑炎走近她,伸出手往她的脸抚去,笑得一脸得意。“我要你嫁给我!当我黑炎的好妻子……”
“呸!你这个下流鬼!你也配!蕙兰,不要管我,不要上他的当啊!”元寄恨气急败坏地吼着,他不要梅蕙兰为了他而葬送了一生。
“好!只要你保证元哥哥的安全,我、我会信守承诺的。”她脸色苍白,却没有丝毫的退却。
“不可以!蕙兰,谁要你多管闲事的?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啊?我是个大麻烦,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梅蕙兰,你听好,我不爱你,我一点都不爱你,我讨厌看到你,你走、你走,就算你为我做了多大的牺牲,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你的!”元寄恨为了保全她的清白,为了让她从此死心,只得咬着牙,说出如此残忍的话语。
“我知道!元哥哥,我知道你冰远都不会爱上我……”梅蕙兰听着他的字字句句,心头的痛顿时像洪水溃堤般。在她那张清秀洁白的小脸上,挂满了她悲恸欲绝的泪滴,她睁着深清却绝望的眼眸,打算好好地再将她的元哥哥看进心扉里。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为什么?”元寄恨声嘶力竭地喊着,涕泪直流。
“因为我爱你,虽然我不能让你爱我,可是,我还是可以默默地爱你,用我自己的方式来爱你,你不能阻止我,那是我心底最美的一段感情,纵然,你不在乎,可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她说着说着,泪湿了衣襟,也深深地刺痛了他两年来如槁木死灰的心灵。
“不!我不能再害了你!”他攀着她的肩膀,痛哭得不能自抑。“蕙兰,你听好,从今天起,我们恩断义绝,请你从此把我忘掉。”他一说毕,立刻举起手掌,想要往自己的脑门击下去……
“啪!啪!”两声!黑炎迅举地点了他的穴道,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啦,谈够了吧?该谈谈咱们拜堂的事了。”黑炎拉起梅蕙兰就往外走。
“元哥哥、元哥哥……”在离去的脚步中,梅蕙兰含着泪频频地回首。虽然,她不能让他快乐,但至少,她可以让他好好地活下去……
“不!蕙兰,不值得,我不值得啊!”被点了穴的元寄恨,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他只能任由着汨汨的泪,不断地自眼角滴落;他只能任由撕裂他的痛,啃噬着他无从出口的歉疚……梅蕙兰把她的生命给了他;而他却把他的心,葬在两午前的那个冬日里了……
第三天的清晨,梅蕙兰一身红色的凤冠霞帔,神情落寞地坐在房里,任由小婢们帮她穿金戴银,准备即将到来的迎娶。
“梅姑娘,你真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娘子哩!”小婢们为她补好了最后一道唇泥,再披上红色的头巾,一切都已就绪。
“新娘子……”她躲在头巾里喃喃自语。从小,她脑海里的新娘子,春夏秋冬都会有不同的风貌,可是,她没想到,今日已要成为新娘子的她竟然是如此的凄凉。她心底最完美的那个男人,从来都不要她的感情,既然如此,她还希罕当谁的新娘呢?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鞭炮声顿时响起。
梅蕙兰不自觉地轻颤了身子。
啪地一声!房门突然被踹开了——
“蕙兰,是我!”独孤无畏闯了进来,一把就掀起:梅蕙兰头上的布巾。
“你、你、你是丑叔叔?”她从没见过他的真实面容,凭藉的只是他的打扮与那低沉浑厚的声音。
“快走!黑炎暂时被我困住了。墙外有辆马车,颂恩已经等在那里了,你先去找她,我来替你断后。”独孤无畏没时间再跟她多作解释,只一心地想将她拉到外头。
“不!我不可以走。”不料,梅蕙兰用开他的手,频频后退地说:“我不能走,我走了元哥哥就会被烧死的,我不能走。”她坚决要守到最后关头。
“什么?”原来独孤无畏在无意中听说黑炎要娶梅蕙兰,这才让他想起他曾经在市街上见过她一面。所以他更肯定地认为,梅蕙兰一定是让黑炎挟持了,于是,他便事先作好准备,要梅颂恩留在马车里接应,而他闯进来救人。
然而,他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牵连着元寄恨,他更无法相信,梅蕙兰竟然会为了要救元寄恨,而宁可委身下嫁黑炎那个下流胚子。
“丑叔叔,喔不!我不能再叫你丑叔叔,我真的不能走,你赶快离开吧!”
“蕙兰,你也未免太天真了,你当真以为黑炎会帮你……”
“会的!他喜欢我,应该会……”她突然觉得忐忑不定。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刚刚我经过城郊那片树林时,看见了士兵们在堆木柴与架木桩子。要是真等到你跟黑炎拜完堂、成完亲,我想那木桩早成了灰烬。”原来,那是要烧元寄恨用的,他此刻才知情。
“什么?元哥哥他……”她脸色发白,心跳加急。
“他在里面!给我进去抓人!”这时,门外的骚动顿起。
“快!快走啊!先到你姊姊那儿去……”说时迟那时快,独孤无畏拎起梅蕙兰的衣服,直接把她从窗外扔出去。接着,他便全心全意地对付接踵而来的士兵,并用声东击西法,先帮梅颂恩与梅蕙兰脱离险境。
“姊,是我,我是蕙兰啊!”她一见到墙外的马车,立刻跳了上去。
“蕙兰,是你?你终于脱险了。”梅颂恩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还有下情。
“姊,快、快,咱们得赶到城郊的树林去,再慢一步,他们就要把元哥哥烧死了!”她急得拉起马缰,直冲向城郊的树林。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梅颂恩在一旁,愣不知所以。
“黑炎骗我!他竟然敢骗我!”梅蕙兰于是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原委一一地说给梅颂恩知悉。
“你来你不是被挟持,而是为了救他?”梅颂恩的内心,突然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她竟然不知道梅蕙兰对元寄恨有如此深重的感情,而且还爱得无声无息,连向来精明的她,都完全不知情。
那当初梅蕙兰是如何接受元寄恨将娶她的事实?她又是如何一个人度过那样的难堪结局呢?她怎么还能够继续在他们的面前谈笑风声呢?她怎么可以……这样地折磨自己?
梅颂恩想起过去的种种情形,忍不住一阵战栗,一股酸意,就从心口处流溢出来,渐渐地,漫延在她全身的细胞里,一路上,她都哽咽无语……
“元哥哥!”突然,梅蕙兰喊出了声音。
“蕙兰,别轻举妄动!告诉我情形怎样了?”她也是万般心急。
“他们将元哥哥绑在木桩上,哎呀!他们已经点起火来了,不行!我要去救元哥哥。”梅蕙兰说着,就冲了出去,顾不了这里围有重兵。
“蕙兰、蕙兰……”梅颂恩不想她平白送命,但情势危急,于是,她也管不了她两眼失明,伸手拿起了搁在一旁备用的火雷,摸索着也追了出去。
“住手、住手……元哥哥,我来救你了。”看着火光在元寄恨的脚下一一地被燃起,梅蕙兰的一颗心,顿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焦虑得不辨东西。
“蕙兰!你……不!不要来,快走,不要理我啊!”元寄恨整个人被牢牢地绑在木桩上,正等着熊熊的烈火,烧尽他痛苦的生命。
“好哇!钦烈王没来,倒来了位小女娃,呵!还穿着凤冠霞帔呢!难不成她是来跟你黄泉路上做夫妻的?”一旁的士兵讪笑着,再把手中的火把扔进了火里。
“里里啪啦、噼里拍啦……”火焰正以极凶猛的姿态,朝元寄恨逼近。而他闭起眼,试着忽略梅蕙兰的哭泣声在他心中造成的波澜。
“不要!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元哥哥,不要啊!”她一面哭一面脱下了身上的红衣,拼命扑着火苗。然而,风势强劲,没一会儿,火焰又愈烧愈旺、愈烧愈急,而她仍是忍着高温与浓烟的侵袭,使尽全身的力气,扑打个不停。
“没用的!蕙兰,你走吧!我只—能跟你说声对不,起!”元寄恨看着梅蕙兰那让火焰薰红的脸、那奋不顾身的表情,他突然忆起了当日的种种,当年那个爱笑的梅蕙兰,竟然会为他如此折磨自己?他看着她,泪流满面,可除了一句对不起,他什么都给不起她呵!
“不!我绝不让你死,绝不!”她的执拗,令她生起了同归于尽的勇气,眼看火已经烧到了他的衣角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凛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这么往上一跃,跃进了火堆里。
“不要啊!”元寄恨想出言阻止她已经来不及,梅蕙兰扑上前,一把将他抱紧。
“为什么?你为什么啊?”他几乎是狂吼不停。
“蕙兰怕你孤单,蕙兰想陪你……”她泪光晶莹地凝望着他,神情出奇的平静。
“轰轰轰……”几声巨响,一道火光闪进了这片火海中,立刻将火打成两半,空出了一条间隙。
“蕙兰,快帮他松绑……”梅颂恩不知从哪儿飞了出来,还扔给她一把银杵。
“颂恩?是颂恩吗?”元寄恨一见到她,心绪顿时起伏不定。
“是姊姊来救我们了,我们有救了。”梅蕙兰立刻割掉他身上的绳索,并适时接住梅颂恩再抛过来的白缎,两个人一缠,轻易地跳出了火海。
“别让他们跑了!全给我抓起来!”士兵们全一涌而上地向他们砍了过来。
“颂恩!”’元寄恨来到她的身旁,却愕然地发现她的眼睛还是见不着。
此时,有几把刀,朝梅颂恩砍过来,他一心急立刻出手去挡,却没料到,在他的身后也有几把茅,正对准着他来势汹汹!
“小心哪!元哥哥,啊!”梅蕙兰飞扑向前,替他挡了一枪,立刻摔落在地上,血流不止;
“蕙兰!”梅颂恩与元寄恨同时尖叫,他立刻抱起她,准备杀出重围。
“好,试试我的凌波轻烟阵!”梅颂恩拿出腰间的火雷,依着方位,扔了出去,瞬间,浓烟乍起,火光四溢,而她就趁此时机,领着元寄恨与梅蕙兰,一路直奔湖边的那间小屋里。
“元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你在生我的气吗?”打从梅蕙兰让元寄恨抱进房里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闷声不吭地低着头,忙着帮她敷药止血。
“你还管我生不生气?”元寄恨的心,其实到现在都还跳个不停。
“元哥哥,对不起,下次蕙兰一定会听你的,你不要生气。”她躺在床上,一副无辜的表情。
“丫头,你让我怎么说你呢?”突然元寄恨激动地坐上她的床边,握住她的手,眼里尽是心疼与怜惜。“是我对不起你!我差一点就害你葬送一生的幸福,你知道吗?要是你真的嫁给黑炎,那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那你原谅我了吗?”她不放心地,再问仔细。
“傻瓜,我没有怪你。”他眼眶噙着泪,笑得款款温柔地抚着她的发、她的脸。“我只恨我自己,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无法回报你……”
“元哥哥,我不要你回报,我只要你能快乐地活下去,这两年来,我为了找你,走遍了大江南北,遇上了许多有趣的事情,而我都牢牢地将它们记在心底,期待有一天遇上你时,可以告诉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活卞去,不然,那么多的趣闻,我讲给谁听哪!”她一面笑说,一面掉着泪滴。
“梅蕙兰,你好讨厌你知不知道?”元寄恨忍住了胸口处的澎湃激荡,故作轻松地对她说话。“你这固执的脾气改一改好不好?你那一厢情愿的天真改一改行不行?还有你那黑白颠倒、指鹿为马的霸道……”
“好、好,我改,我什么都能改……”她捂着耳朵,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直视着元寄恨那削瘦的脸庞。
“这可是你说的喔!”元寄恨拧着一条毛巾,轻轻地拭着她脸上的脏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