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60迫击炮?!」虽然相当简陋,但那确实是迫击炮。
「人数相差那么多,卡布斯王子输定了!」周围的贾达族人纷纷如此断言。
「没错,不管他的武器有多厉害,也不可能对付得了那么多人马!」
才怪,如果有迫击炮的话……
大半天过后,中央那两骑终于决定不再浪费口水,分别驰回各自的队伍内,然后拿枪的拿枪、举刀的举刀,很显然的大家谈不拢准备要大干一场了。
不过……
「他们在干嘛?」法蒂玛困惑地咕哝。
只见内志大军那几位酋长居然就地面红耳赤的争执起来,而他们背后的族人也不甘示弱地挥刀舞枪,大声吼叫以声援他们的酋长。山顶上的观战群众们不禁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还没开打就先起内讧,是不是他们自己人要先干上一架再说?
反观卡布斯王子大军那边,五百骑就像五百尊泥雕,不但骑士一声不出,动也不动,就连马匹也不吭半气,骆驼寻常最爱的咀嚼动作也静止了。
两相一比,简直天差地别。
「他们在争夺统率军队的宝座。」欧阳萱莎好笑地说。
「这种时候还吵那种事?」法蒂玛不可思议地喃喃道。
「妳还能要求他们怎么样?」欧阳萱莎叹息道:「几世纪以来,阿拉伯各部落之间冲突仇杀不断,向来只是一盘散沙,如果没有一个强而有力,又有足够的领袖魅力的统帅领导他们,他们也只是一群浮躁的乌合之众罢了,能够为同一个目标而聚集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妳还能要求他们怎么样?」
法蒂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只听懂其中一句。
「妳是说像卡布斯王子那样的统帅,才有足够能力领导他们?」
欧阳萱莎双眸深深望住那个无论何时都极有魅力的男人,他并没有那种强力曝发似的男子汉气概,却有另一种深沉内敛的慑人气势,不是威风凛凛,而是沉稳而悠远的魄力,使人心甘情愿的臣服。
多么令人心折的男人啊!
「是的,就像他那样。」一股不由自主的激昂情绪在她的胸腔鼓动,使她晴不自禁地热泪盈眶起来。
「可是他们是不同边的呀!」
「所以说,卡布斯赢定了!」即使双方人马悬殊,但她有预感,卡布斯一定会赢。
终于,九位内志酋长们吵出结果来了--大家一起来。
于是,九位酋长一齐高举大弯刀,率先纵马冲了出去。
「杀!」
在沉雷似的吼声里,铁骑的奔腾有如狂涛般蓦然涌起,内志部落大军开始展现沙漠贝都因人最典型的攻击方式:一窝蜂全攻扑出去。
争先恐后,前仆后继,大弯刀飞舞着,长枪随时准备发射,威猛悍野的杀喊声伴随着粗犷豪迈的马蹄声,惊天动地、震山撼岳,气势磅礡、威猛无匹,看得山顶上的贾达族人各个振奋地拚命呼喊为他们加油声援。
其实贝都因人最擅长的是少数人马的游击战术,倘若是大队人马,他们也只懂得这一套。
然而卡布斯并不想跟他们玩同一套,只见他右手挥了一个手势,那些徒步的战士们立刻从马匹之间前进到军队前面横列成一排,单膝跪下,把一根根铁管似的东西扛上肩,然后……
轰隆!轰隆!轰隆!
霍然一串惊心动魄的震响爆起阵阵天摇地动,毫不留情地在内志部落大军之中轰出片片惊嗥声,烟硝晦迷里,有人被炸得血肉纷飞,连他身遭左右的同伴也被震倒一片,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
而后面的人收势不及纷纷践踏上去,本来没死的人也被踩死了,也有人刚踩死别人,自己也策马不稳倒下来,然后自己也被后面的马匹骆驼踩死,更有人在慌乱之下,手上的大弯刀竟然砍掉了同伴的脑袋……
山顶上的人全在剎那间窒愕住了,他们有的欢呼一半还张大着嘴,有的两手犹举在空中挥扬,却在一瞬间忘了自己正在做什么,张口结舌地傻了眼。
只有欧阳萱莎微微笑了起来。
「酷!」
内志部落大军的排山倒海冲杀突然变成挤成一堆的自相残杀,就算有人继续往前冲,那也是一时惊惶,跑错了方向,或者控制不住比主人更慌乱的坐骑,而轰炮声仍然持续着,不过片刻工夫,内志部落大军已然损失三分之一还多的人马。
一半是被炸死的,一半是被自己人害死的。
于是,卡布斯举起另一个手势,另一队徒步的战士们即刻提起步枪上前替换扛着铁管的战士,然后……
三百码外,当内志部落大军正自庆幸那种骇人的密集火炮终于停止,可以让他们稍微喘口气,重整队伍时,突然又听见阵阵鞭炮似的声响破空呼啸而来,下一秒,那几个正在极力安抚族人,并召集他们重新整队的酋长们接二连三的僵了一下,然后落下马去。
那些在火炮下幸运逃过一劫的战士们,蓦见几位劫后余生的酋长们竟然全都掉下马去,慌乱尚未完全平息的心不禁又开始惊慌失措起来。
「怎么了?酋长怎么了?」
「不知道,快看!」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自己也摔下去了,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几秒后,他们终于知道是什么杀了他们的酋长。
「是枪,枪弹!」
大家又惊又怒的立刻也抬起枪来反击回去,然而下一刻,他们更惊恐的发现,他们的枪弹根本射不到那么远去,而对方的枪弹却宛如流星雨般纷纷飞掠过来准确的击中目标,将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杀死,就好象打定靶一样轻而易举。
前面死了还有后面的,后面的死了还有更后面的……
「天惩!是阿拉的天惩!」
根本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当第一个人怪叫着往回逃,彷佛传染病肆虐一般,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全跟着掉头落跑,然后,他们周围的人也跟着往回转……不过一会儿工夫,起码还剩下一半以上的内志部落大军竟然如同丧家之犬般逃得一个也不留。
卡布斯第三度举起手来,枪弹声立刻静止下来,所有战士们归返原位,静静地望着他们的敌人愈逃愈远、愈逃愈远……
从开始到结束,连烙块大饼的时间都不够!
卡布斯又挥了一下手,所有战士们便若无其事地开始准备扎营,部分人去清理战场,泰然自若的好象他们才刚到达而已。
山顶上的贾达族人目瞪口呆的又傻了片刻后,突然像内志部落大军一样,一个跑,其它人也跟着跑,争先恐后屁滚尿流,还有人尖叫得好象后面有人追杀过来似的。
然后,山顶上的人也在眨眼间跑得一个也不剩,山风几许咻咻吹过,有点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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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怕!好可怕!」
帐篷里,法蒂玛惊魂未定的频频拍胸口,欧阳萱莎好笑地摇摇头,然后解下孩子来喂奶。
「只要不跟他起冲突,有什么好怕的?」
其实她根本不想回来,但法蒂玛实在太善良了,自己逃跑时不忘拉着她一起跑,所以,她又回来了。
停止拍胸口,法蒂玛认真想了一下,而后点点头。「的确,可是……」
「我想现在酋长应该会更认真的再考虑,亲眼见识到这种场面,他也不能不为族人们着想一下。」欧阳萱莎慢条斯理地说。
「但沙漠的规炬……」
「说什么沙漠的规矩,真主说有罪的人要受到惩罚,既然苏尔坦有罪,为什么大家要拘泥于沙漠规矩而庇护他,难道真主的律法就不需要遵从?」
法蒂玛窒了一下,旋即又蹙眉思考片刻。
「嗯,有道理,希望酋长也能想到这点。」
欧阳萱莎不屑地嗤了一声。「有苏尔坦在,他永远也想不到这点。」
「那怎么办?」
「放心,」欧阳萱莎唇畔噙着神秘的微笑。「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呃?」法蒂玛愣了愣。「妳怎能……」
「喂,阿伊莎、法蒂玛,我饿了,妳们怎么还不准备午餐?」
欧阳萱莎与法蒂玛一起往帐篷外瞄了一下。
「她饿了?」欧阳萱莎喃喃道。「现在也只有她能这么轻松。」
「说不定甘妮以为就算卡布斯王子打败咱们部落也没关系,她大可以迷死那个王子,然后平步青云一跃而为王妃,这可比当主人的妻子好上千百倍不止!」法蒂玛没好气地嘟嘟囔囔,并起身。「妳不用来,我一个人就够了!」
待法蒂玛出去后,欧阳萱莎才开始认真思索。
现在她随时都可以逃到卡布斯那边去了,但……
什么时候最安全呢?
第十章
任何时候都不安全。
由于太过于畏惧卡布斯的炮火,贾达部落的防守从不曾如此严密,不但巡逻守卫的人增加,还有人在山顶上看守,别说逃走,多走远两步都不行。她又不能坦言自己的身分,有苏尔坦在,天知道酋长会做出什么样的愚蠢决定。
「伤脑筋!」欧阳萱莎呢喃道:「我该如何……哇,法蒂玛,有人要杀妳吗?这样突然冲进来会吓死人的,我还以为骆驼发狂了呢!」
莽莽撞撞冲进帐篷里来的法蒂玛不知为何兴奋得直喘气。
「酋、酋长他们要和卡布斯王子在山顶上谈判。」
「早晚的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欧阳萱莎摇着孩子哄他睡。
「酋长……」法蒂玛咧嘴傻笑,像个呆瓜一样。「要我去伺候。」
「咦?妳?」欧阳萱莎讶异得停住哄孩子。「为什么是妳?」
「因为……」法蒂玛害羞地别开眼。「我已经成年了,而且还是……」
「沙巴。」未触碰过的早晨,意谓处女。不需要浪费半颗脑细胞,欧阳萱莎就可以猜得到酋长在想些什么,那个脑袋里只有骆驼粪的笨男人肯定以为用几个处女就可以哄得卡布斯放弃追缉凶手的意图。「几个?」
「三个。」
不过这样也好,恰好可以解决她的难题。
「给妳一个忠告,」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从脖子上拉出一条绳子,尾端系着一枚戒指,「他不喜欢缠人的女人,所以不要盯着他看。」欧阳萱莎说。
「妳怎么知……啊!对了,妳认识他!」翻来翻去,法蒂玛终于找到最干净的长袍换上。「不过我也不可能盯着他看,满脸大胡子的跟大家都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对,半张脸都是大胡子,谁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好看,不过……」欧阳萱莎取下绳子上的戒指,微笑。「老实告诉妳,他可是我见过最迷人的男人喔!」
「真的吗?」穿好长袍后再用手指头梳理头发。「好可惜,看不见。」
「来,这个……」待法蒂玛重新绑好辫子后,欧阳萱莎把戒指递给她。「麻烦妳找个机会偷偷交给卡布斯,如果他问是谁给妳的,妳不要立刻告诉他,要他来到这里之后才告诉他,无论如何,妳一定要坚持这一点。」
在没有卡布斯的保护下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身分,无疑是自找麻烦,特别是苏尔坦还没有落跑,若是让他先知道她是谁,她不如先在自己脑门上贴一张白痴的字条算了。
「哇!好美的戒指喔!」法蒂玛惊叹地捧着戒指。「妳要他来救妳吗?」
欧阳萱莎颔首。「记住,一定要他来到这里之后,妳才能告诉他哟!」
「为什么?」
「现在解释太浪费时间了,不过……」欧阳萱莎握住她的手。「相信我,我不会害妳,而且,我一定会报答妳的。」
「不用说报答啦!」法蒂玛露出憨厚的笑容。「我们是好朋友嘛!我一定会帮妳的。一定要他先来到这里才能告诉他对不对?没问题,我会叫他来的。」
「谢谢妳。」欧阳萱莎感激地说。
「那我走了。」
法蒂玛一离开,欧阳萱莎便松了口气,但还没来得及吸进另一口气,外面就有人在鬼叫。
「奴隶,快出来!」
欧阳萱莎不禁啼笑皆非。
甘妮那女人,她自己不也是奴隶,为什么老爱张牙舞爪的找她的麻烦?她额头上刻着「最好欺负」四个字了吗?
懒洋洋的,欧阳萱莎抱着孩子走出帐篷,甘妮双手扠腰、气势汹汹,一看就知道她很不爽。
为什么不爽?
八成是因为没得去伺候卡布斯王子所以不爽,想说再来找人出出气。
为什么找她?
因为她生了一个甘妮生不出来的儿子,而且跟她最要好的法蒂玛又「抢」去伺候卡布斯王子的机会,两罪并发,罪刑加重,所以就找上她了!
唉!真是的,她可不记得自己十六岁的时候有这么幼稚又欠扁!
「什么事?」
「苏尔坦王子心情不太好,要妳去伺候他!」
哇咧!这下子才真的麻烦了,那只色狼居然还没忘记她。
「可是……」欧阳萱莎的脑筋开始快转,眼珠子也跟着转。「他并没有得到主人的同意,我怎么可以……」为今之计只有拖。
「妳的主人算什么,」甘妮不屑地说:「苏尔坦王子最大!」
「是喔!他最大,既然如此,他干嘛逃来逃去的,玩捉迷藏吗?」欧阳萱莎嘲讽道。
「妳说什么?」甘妮又开始狐假虎威了。「妳以为我不会告诉苏尔坦王子吗?告诉妳,我早就看妳不顺眼了,妳……」
打瞌睡时间又到了。
欧阳萱莎一边哄着怀里的孩子快快睡觉,一边偷偷打个呵欠,很没趣的斜睨着那个嘴巴像鱼一样动个不停的女孩。
说吧、说吧,尽管说吧!说的愈多时间拖得愈久,她也就愈安全,除非……
卡布斯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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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上,一座小巧的待客帐篷内,卡布斯与贾达部落酋长相对而坐,直至奴隶把咖啡泡好,两人相对喝过咖啡,酋长才开口。
「王子殿下,我有一点小礼物,代表我寻求和平的诚意……」拍拍手掌,帐篷外应声进来三位稚龄少女。「她们都是干干净净的沙巴,只要王子殿下喜欢,她们愿意……」
「不必,」卡布斯冷淡地拒绝对方的「好意」。「我只希望酋长不要继续庇护苏尔坦,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但殿下至少看她们一眼,也许……」
「没有也许!」卡布斯的声音开始出现冷意。「叫她们走,我们才好谈话。」
酋长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挥手要三位少女离开,三位少女陆续出去,但最后一位,她在临出帐篷那一刻迟疑地站住了脚。
法蒂玛知道这一离开,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帮欧阳萱莎的忙了。
牙根一咬,她骤然转身跑向卡布斯,握着戒指的手伸得笔直。「殿下,这个请您……」
酋长吓了一跳,怒吼着跳起来抓住她另一只手臂。「法蒂玛,妳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