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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魔掌 page 4 作者:夏树薰

  他的眼光有问题吗?像他这种脸,外面随便一抓都有一大把—他何苦来巴着他不让他走?他着实没有和他发生亲密关系的意愿。

  愈想愈气人!

  零做出他生平头一遭最无意义的举动,他抓起床上的东西开始攻击暗彝,也没多想床上能当武器的物品只有柔软的枕被,就算暗彝真笨得被砸中,亦不痛不痒,只是徒让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罢了。

  丢光身边可以拿到的东西,不擅肉体劳动的零已半瘫在凌乱的床上,香汗淋漓。

  “好香。”

  零累得不想去理会那疯子又说了什么他听不懂的话,随他去吧!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让他对自己不再好奇!,惟有等他对自己失去兴趣,他才能早日重获自由。

  “喝!”半垂螓首的零被突然在他眼前放大的面孔吓了一跳,他反射性的伸手抵住暗彝的额及肩,想将他推离,他不习惯与人如此靠近,而且也从没人胆敢这么做。

  对方偎近他至将气息缓缓轻吐在自己脸上的程度,仅仅隔着张薄面皮,害他感到非常不自在。

  暗彝扳开零的双手,将有着一头乌亮长发的头颅倚在零的肩窝,汲取他方才说的香气。这味道真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他发现零的血液流速愈快,香气便愈浓郁,好香。

  零累得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并且怀疑是否他愈挣扎便会愈取悦这个变态?

  烦呐!他让他体会到什么叫焦躁,什么叫无力,真想一刀宰了他……对了!

  零趁暗彝窝在自己的肩窝时展开攻击,他以他长年学来的杀人技巧,倏地揪紧暗彝的心窝。

  “唔!”一阵吃痛,让暗彝只好先离开零舒适的肩窝,虽然痛彻心扉,但他仍面带微笑地看着零,除了额上的冷汗露了馅外,他的表情一如往常。

  冷不防地,零心中升起一个问号。

  “感到奇怪吧!你可不能以我渡给你的力量来伤害我,我从昨夜照顾你到现在,还不曾睡呢!”暗彝捂着心窝假意不支地趺坐在床上,刚好就跌在零的大腿边。

  的确,每回他使用完异能后,随之而来的总是极度的晕眩,不久后他便会陷入黑暗中,总有一种再也醒不过来的预感;但这回他非但没有异状,还能感到全身窜流的丰沛气流,慢慢的归导于体内,而后渐趋平息。

  “我又没要你救我。”零嘴硬地道,这代表离他可以离开的日子又更远了。

  “是是是,都怪我鸡婆,人家明明不想活了,我还硬要救人家,当然会被斥责 !唔……”仍笑着的他,冷汗却愈流愈多。

  “你……”没事吧?

  若自己真这么问,不就表示关心他?不,管他是死是活,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已杀过这么多人,虽然每个都没尝到多大的痛苦便在刹那间死去,所以他从没见过因此而痛苦挣扎的人,不过若见着他也不会内疚的。

  不会,他才不管他,死了最好,那他就自由了,不管。

  不管,可是……唔……零终究不忍地转过身,靠近暗彝。

  “你还好吧?要不要我去找你的喽 来?”他不是很厉害吗?原本他认为就算自己用尽全力也不能伤他分毫,但……

  他再鸡婆也是他的事,而且他从不杀害任务以外的人,也不想浪费力气,可是他……还好吧?

  “我去找他。”零见暗彝脸色益发苍白,几近他极不舒服时的颜色,他可不想负不必要的杀人罪名。

  “别……”暗彝拉住零的手,那比他的手小一号、却同样也长了粗茧的手,一点都不柔细,但他竟想一直握在手里。

  “我不想让他白操心。我有心疾,你又正巧攻向我的心窝,我才会如此难受,不碍事的,我休息一下就好。”暗彝的笑看来有点逞强。

  他怎么还笑得出来?他是害他变成这样的人,他应该一把将他推倒,呼唤他的喽 来帮他的,怎么……

  零任暗彝吃力的抬起身子又窝向他的肩窝,他的肩膀真有这么舒服吗?怎么他好似因而好了些?也罢,就当是他欠他的。

  竟叫他喽 !想他水 可是堂堂暗冥界殿前第一护卫,竟被这小小的人类唤作喽 ,他气得想开扁,又被殿下以眼神斥退。再待在人界,他以后就得被殿下以眼神呼来唤去,连开尊口都省去了。

  在水鹊感叹自己好日子已远去时,暗彝以手因住零的纤腰,埋在他肩窝的俊脸笑得很贼……

  第四章

  熬过绵绵细雨,难得稍作停歇的漫漫梅雨季,太阳终于露出令人想念已久的光辉,将过去那些晦暗的日子一扫而空,仿若假的般,只是一段带着不好的阴霾的虚拟幻境。

  拥有太阳光线渗入的明亮屋内,有两个人正在玩拉扯的游戏。

  “你叫你的喽 陪你不就得了?”

  “不成,他得忙着炼制治愈我的丹药,而且万一我的病治不好,你们就都出不了这尚称美丽,只是破旧了些的牢笼了,我所设的结界是非我自己解开不可,否则它便会一直护在那儿。我这个人那么没用,病死了倒也不打紧,但若害你们因而饿死、无聊死、自闭死,那我心里多过意不去?呜……”

  高大英挺的男子捧着心、蹙着眉的模样,说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但无奈的零,纵有百般不愿,身为肇事者,他有逃避不掉的责任和义务。

  他从不知道自己责任感竟这么重!不,他只是恨不得能早日离开此地,才会出手帮他的,零这么告诉自己,也告诉暗彝。

  听到这番说辞的暗彝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不久,拗不过死缠烂打而妥协的零和暗彝两人相偕,其中虽有一方不太情愿,但仍一起抵达庭园的长椅上;在暗彝又一次以退为进,逼得零无话可说之下,暗彝大咧咧地枕在零的大腿上,面向无垠的天际,吸取芬多精、享受日光浴,看来好不惬意。

  突然好一阵静默,令零以为自己多话,且老带着狗腿式笑容的暗彝进入假寐,而他也在暖烘烘的日光照射,及和风下吹拂下,意识陷入半昏沉状态曾几何时,他竟也能如此放松?

  “零……”

  “嗯?”他难能可贵的语气相当温和,也许是因昏昏欲睡的关系。

  零已经逐渐习惯猜不透对方心思的情况,甚至开始喜欢上这种不确定性。

  只要是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人性阴暗面,纵使探知对方内心时,那一面幸运的只占极小部分,但完全能料中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要说什么,这岂不太过无趣了?

  就像蒙胧雾纱中的景物总是最美一般,因此电影近距离拍摄时总爱加上一层柔焦镜,以增加其美感。

  “为什么你的名字只有一个字,没有其他的了吗?”暗彝终究还是憋不住地开口问道。一个字包办了姓和名吗?真奇特。

  他就是这般,平时总带着迷人和悦的笑容,给人好好先生的印象,骨子里其实不然,他只是想省去麻烦;万一不经意得罪人而不自知,惹来不必要的祸患,多得不偿失?尤其是像他这种居上位、易招妒的人而言。

  但实际上,他是个好恶相当分明的人,也就是极自我、相当固执,且很会记仇的人。

  总而言之,别光看他的外表就断言他是个好欺侮的人,以免惹祸上身,哪天被整得半死还不知前因后果。

  “不知道。”

  一般人听到这三个字,肯定会以为对方是在敷衍中自己;像这类攸关自己切身的问题,他岂可能会不知道?

  但闭上眼只以心来倾听的暗彝,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无奈。

  “那你和我一样,都是被父母丢弃、自己长大,大到有人收养时,才给你一个名字。不过那人还真是草率,竟只给你一个单音;但是名字嘛,只是个代号,方便别人叫唤而已,有没有都没差啦,就像我在我弟弟们口中也只剩‘喂’这个单音,对他们来说,我的名字就叫作喂。”

  暗彝对这类切身的事淡然得令他人侧目,但对他这个极个人主义的人而言,外人的想法、看法与他何干?!要不是被迫接下上位者的担子,他肯定会过着极潇洒自由的日子。

  真羡慕他那些优游自在的弟弟们。

  没办法,谁教老头以死相逼,他又狠不下心看他自虐。

  啧,果真是把他养大的人,根本早就摸清楚他身上的骨头有几根了嘛!

  首次遇着这么特别的人,零总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他可以淡泊的面对所有有关于自己的一切。

  但扪心自问,非也。

  他曾为了自己没有父母、没有家人、没有姓氏,却有异于常人的能力,揪心得难以成眠,却仍固执的告诉自己是因使力不当或太过勉强施力的缘故。

  心底深处隐隐约约为着心扉那堵墙而不安,他还不停的欺瞒自己,他不在乎。

  其实当自己必须不断告诉自己不在乎,心才能稍稍平抚时,已在乎至某种不容忽视的程度,零只是不愿承认呐!

  *  *  *

  “怎么了?”察觉到泛蓝的光泽变得有些黯淡,他不喜欢,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亦在此时被揪了一下,甚不舒服。

  “没事。”

  “你不想说就算了,等哪天你想说时,我一定要当第一个听众,约好了哟!”

  暗彝睁开摄人心魄的坚定眼眸,吸引零的视线。

  平时总是带着一脸谄媚笑容的人,一旦突然板起脸正经起来,看起来反倒有点可笑,零一时忍不住,竟真的噗哧地笑出声,顺道很不卫生的喷了正仰躺在他膝上的暗彝一脸口水。

  “喂,你!”暗彝很不情愿的自舒适的枕头上起身,原想出口抱怨,他从没被人如此大不敬的喷一脸的飞沫,见着他犹如蕴酿了千年才瞬间绽放的笑颜,竟美得教人难以逼视。

  暗彝有些痴迷,不自觉地伸出左手轻探,想确定这不是存在于梦中易逝的幻觉;不习惯与人亲近的零在初次放宽心的笑颜下,竟有如接受温柔抚摸的小猫咪般,笑得更灿烂了。

  拇指指腹摩挲着略显粗糙的假面皮,暗彝不满于只能抚触到虚伪的幻象,他想探进真实的水蓝色灵魂深处,想了解他所有的一切,肤浅虚假的表面,已不再能满足他对零的好奇。

  “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真正的模样?”暗彝的声音变得有些粗哑低沉。

  零倏地变得警戒,动作灵敏地抽身离开暗彝数步之远。

  方才静谧的气氛顿时消逝,仿佛从未存在于此空间过。

  唉,早知会破坏方才的旖旎气氛,他就不开口了。

  可暗彝深知就算情况再重演,他还是会开口问零。他突然想见见拥有水蓝色灵魂的人儿的真面目,非常想。

  “你早就知道我戴了假面皮?”零知道自己的容貌会引来不必要的、不知量力的登徒子觊觎,他虽不知这般的容貌是否称得上美,但确实会在出任务时给他带来多余的麻烦,在不明了他非凡能力的普通人面前,他的长相可能相当吸引众人的目光吧!虽然他无法理解为什么。

  “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是他们敌对组织派来的吗?这么多天还不下手,难道他是想拢络他?可是……

  “你觉得谁有能耐派我来?”暗彝仍是带着笑脸,一边的嘴角比另一边更为扬起,语气中透着倨傲,似帝王般不可一世。

  “说的也是。”有谁使唤得动这么自视甚高的他?

  “不能让我看看吗?不过是张皮相,但就是因为那是属于你的,独一无二的你的,所以我才想看,不成吗?”

  敛起笑意的暗彝看来诚心诚意,是他眼花了吗?否则老一副嘻皮笑脸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正经的时候?尤其是这个对他有所求的人。

  他对自己究竟所求为何?

  这时不免会想,如果他还有透视人心的能力就好了,那他一眼就可以看穿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了。可是来到这里之后,他的异能一切如前,除了看透人心之外,这虽让他庆幸,但也让他颇为不安。

  罢了,反正已被困了这些天,假面皮扎得他的脸有些痒痒的,为了让自己舒适些,是该撕去了。

  零轻扬略微纤细却肌理分明的手臂,轻轻一揭,露出隐藏在平凡面皮下的真面目。

  看惯二弟绝艳的天姿容颜,钝化暗彝的视觉感官,很少人能入得了他的眼!脸不过是一张皮,是图是扁、是椭是方,还不是双眼、一鼻一唇?

  于是乎,不知从何时起,他不再以视觉的第一印象来评断一个人,暗彝只以他修为日益精进的魔力看进对方的灵魂,他发现表里不一的人多如牛毛,就光以自己为例,他绝不如外表般温和明亮,是更暗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易让人看清的色彩。

  但零的清丽相貌竟奇异的与他内在显现的灵光一样清澈亮眼,虽不是最漂亮的顶极色彩,却更加吸引他,让他对他的好感加分。

  只可惜,在一片清澄中有一抹灰暗,令零的清朗变得混浊,为什么?

  暗彝有一种不舍的感觉。

  “你看够了没?”被暗彝灼灼的眸光紧瞅住不放,那种感觉使零不自在。他一定要这样看他吗?

  见零的俏颊上浮起淡淡的红晕,暗彝体贴的不再为难他,拾回他平日的笑脸,“亲爱的枕头,我还没休息够呢,快过来吧,”

  暗彝一如往常的态度,似乎对他的长相毫不在意;零一直以为自己的脸蛋很具吸引力,是他的魅力失常了吗?还是他根本不认为他长得还不错,有一看再看的价值?

  虽不希望暗彝似以往那些爱以视线强奸他的登徒子一般,但他竟不多望他一眼,这使他不悦。

  为何不悦,零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他确实不高兴,而且是很不高兴。

  他认为他长得难以见人吗?可恶!

  望见他转开的脸,零气得踹了暗彝一脚,头也不回的便往屋内奔去,将暗彝的哀号声抛诸脑后。

  半趴在地上的暗彝捣着心窝,冷汗一滴滴落下。

  “好狠,果然是当职业杀手的料,每一击都向敌人最脆弱的地方下手。”

  又怎么了?

  暗彝也为自己难得摸不清的心思而感到困惑。

  *  *  *

  “很难受吗?忍着点。”暗彝焦急的将气缓缓输入零体内。他不能太过心急,人类无法在短时间内承受突然间过多的能量,可是眼睁睁地看着零痛苦呻吟,教他如何不心疼?

  “爸……妈……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不……不……”

  不断沁着冷汗的零,体温急遽下降,他再不想想办法,恐怕这脆弱的人体即将报废。

  人类就是这么没用,血管断了不能自行修复,心脏停摆就回天乏术;他都还没弄清楚零漂亮灵魂中那抹灰暗的缘由,也还没更了解零的一切,他还没陪伴他至厌倦……不准,他就是不准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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