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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迷 page 9 作者:怀素

  我躺在床上,难以成眠。

  江日堂是我弟弟,他尚不晓得我性向,想他性格如此卫道,我挺怕被他明白后遭他唾弃。

  被自己的亲人抛弃的滋味已经沉淀许多年了,如今的我,又怎会害怕?

  ……不——我其实还是有些瞻怯。

  除了巧可外,江日堂是与我最亲近的人,几乎我的事情,他都清楚。

  一一还没到二十的小子,偶尔眼神流露出的是超乎年龄的成熟,尤其,当他含著我不一知其所以的视线对准我时,我的心总会隐隐不安。

  我担心——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冬天时,我都不准他住下,第一年将他赶出去,他气得整整一个月后才搬人,第二年却乖乖地搬出去,然后隔年春天又主动搬人我的新迁入的房子里。

  认真想来,我总觉得江日堂仿佛了解什么似的,所以才默默不语,但他不问,我也不敢问。

  “喀!”卧室的门开了又关,是江日堂洗完澡。

  我闭上眼,想假装熟睡。

  卧室里的灯都是等他上床后才关的,刚一回神,立即恍悟自己露了马脚。

  “对不起,我洗太久了。”

  他向我道歉,因为他晓得我有亮光就睡不著。

  我睁开眼,问道:“为何会怕暗?”

  他翻开棉被,上床,整个人都埋人棉被里,只剩半颗头和一双眼。

  “小时候,有个台风夜,家里只有我一个,停电了,整个晚上都只有我一个人,抓著已经快烧完蜡烛,直到烧尽,我吓得缩在棉被里,不敢吭声。”

  听著他的描述,我似乎也跌人他的回忆里,闭目,即可看见一个小男孩,蜷缩在床上的害怕模样。

  “多小?”

  “小学吧,好像是三年级。怎么,今天突然有兴趣知道我的事了?”他讷讷地问。

  经江日堂一问,方察觉我竟然作了一件天方夜谭的事——去关心一个人的过去。

  “我这个哥哥很失败吧!”我笑说。

  “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使得整个房间内的声息骤然打住,只剩下我们俩人的呼吸。

  我楞了,江日堂却像个没事人地关了床前灯。

  “打了一下午的篮球,我好累,睡了吧!明天记得要叫我。”

  语毕,埋在棉被下的手习惯性地朝我的腰间揽上,整个人捱近我。

  我听他的母亲说过,江日堂睡觉有个小孩的习惯,喜欢抱枕头或是大玩偶,在他中学时,抱的是个和他那时身高一样的玩偶,升上高中才换成一般的大抱枕,然后……他搬人我的公寓后,我就是他最现成的抱枕。

  从来,我都不觉得他这个举动有何问题,直到今天……才突然有种迟来的领悟,江日堂这种近似占有性的行为应该不单单只是喜欢安全感,可能,还带有某些些的暗示。

  空气一下子变得暖昧起来,他的手臂也使得我的身体逐渐发烫……初春时分,却有著夏日的炽热。

  我想,肯定是我一时的错觉。

  因为,江日堂是我的弟弟,就算没血缘,也是我弟弟。

  我疼他、爱他,全因为他是弟弟的关系。

  爱一个人很难吗?

  会很难吗?

  “当然不难,不过……要教你好好爱一个人恐怕很难。”

  去年当我无聊提问时,巧可如是回答我。

  巧可是少防的妹妹,亦是最懂我的女人。她的善解人意与偶尔的精明,总为我的人生带来彩色的光芒。

  “巧可,我爱过的。我爱过所有人,但得到的呢?”我偏了头,望著窗外的黄昏街景,“就连他,也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了,那么,你又要我相信什么?我付出了那么多,得到的……又是什么?”

  巧可为我添上一杯温热的锡兰奶茶。

  这是你个人的认为。基本上,我哥是去世不是离开你,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可是每当进入春季,你不说再见就把人抛弃,又算什么?他们得到的又是什么?你不过是把自己曾经历过的痛苦转移给下一个人罢了,很自私,你明白吗?”

  巧可温柔的声音却吐出我最不愿正视的事实,犀利啊!

  “收收心吧,你的人生还漫长,难道真要这么过一辈子?”面对巧可毫不修饰的话,我招架无力。

  默然又无力,我趴在柜台上。

  “你说话好毒。”我闷闷地说,每次来巧可这里,总是讨不到便宜。

  “是吗?我倒不觉得,比起你的无情,我还好很多呢。”玻璃上映出巧可精致的脸庞,和甜美的笑容。

  “我很相念他……”

  蓦然,巧可的神情有些黯淡,“没人不想他。”

  “巧可……”

  “什么?”

  “我这一辈子最爱的人是他。”

  我知道,不过见你这样,他不会高兴的,还记得吗?他最爱对你说教,老是跟你说一句话——”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忘了。

  梦醒后,我仍想不起来那最重要的一句话。

  怎么能忘了,少防对我说的话,我怎能忘。

  终于,我作罢,回神之际,定睛一瞧,江日堂的眼眸对著我,几乎快把我看穿。

  “醒了吗?”他神情认真。

  我闭了闭眼,又睁开,“几点了?”

  “八点,要起来吗?”

  我没好气,“那不然?”

  “不想去就算了。”他瞪了我一眼,转身离开卧室。

  没辙,我当然得起身,没十分钟就跟著出来。

  江日堂在阳台上和凯撒玩,我上前,半倚著栏杆,“要在家里吃或是出去?”

  “家里,外面没什么东西吃了。”

  “先喂凯撒,我去……”下段话来不及说完,楼下一抹人影叫我停住,“拿个报纸,马上就上来。”

  怎会是他?

  不敢置信。

  楼下的宾士,我很眼熟。

  倚靠在车门上的男人,我更清楚。

  我三步并两步来到他面前,方想说话,便让他吻住。

  “早安!”

  没远流那么好心情,我的怒渐渐扬起。

  “我好歹也是你员工吧!你何时连这点也公私不分了?”我以为远流至少做得到公司里外的不同。

  于私,我是他的旧情人;于公,我是他的员工,他该尊重我,但显然我高估远流的正直。

  没经过人事室的最高首长的批准,就算贵为总裁也无法调阅员工资料,但人事室最高首长是谁,大伙儿心知肚明。

  那个一局先生……我沉著睑,把对高先生的怒气转至远流身上。

  远流与平常一般,温柔地对待我,他一会儿摸摸我的头发,一会儿整理我的领子,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

  “楚,人是会变的。若要我再冒著失去你的危险,我宁愿变成一个公私不分的人,也要把你紧紧拴住,是你把我逼上这地步,我这样子可不是一个人的责任喔!”

  言下之意是责怪我的自私了?

  每个人都有弱点,我亦然,这间公寓里有我的秘密,我不会让任何人找到它。“你到底想怎样?”我低吼。难得,我对远流冒了火。

  相较他的成熟稳重,我的动怒就显得幼稚许多。

  远流一双眸,似怨似忧地刺穿我的心房,我才恍悟自己又在无意间伤了他。

  “很少看见你冷淡以外的情绪,我真荣幸!不过……原来我在你心目中真的一点原则也没有。楚,你该清楚,我向来就不会以弱点威胁对方……”

  面对他的正气凛然,我顿时矮了不只半截,顿了顿,他莞尔,续道:不过倘若能让你回到我身边,我倒不介意使用下流招数,况且,我爱人的方式本来就不是那样,之前是因为我遇到的人是你,你那时太冷了,现在的你却有些不一样。振羽也教了我几招,我想……”

  他眯著眼的神情,吸引了我全副的注意,至于他说了什么,我已无所觉。

  远流的眼睛真的很有魅力。

  当初,也是因为他这双眼,我才情不自禁地随他去喝咖啡,不单单神似少防,而是透著一种更为神秘的感觉,令人心神向往。

  我想,远流他应该也明白自己的魅力所在。

  过去每当我们喝著酒时,他修长的手指夹著酒杯,眼神略带迷蒙地凝视著一个人时,那神态最是性感撩人,也最叫人无法抵挡他的诱惑。

  远流他,几乎可说全身上下都散发著迷人的气息。

  但……为何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却独锤于我?

  这问题,我始终想不透。

  “楚,你又分心了,我每次说话你都不注意听。”回过神,远流皱眉的表情让我在心底发笑。

  “我听到了。”我试图挽回面子。

  “那我刚刚说什么?”

  惨!自掘坟墓,我哪知他说什么。

  尴尬一分钟,远流眉心紧拢慢慢松了,表情又恢复平常的样子,我想我大概又逃过一劫。

  “罢了,今天是海海的生日,我是特地来送生日礼物。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现在的小男生喜欢什么,上次跟他玩过象棋,觉得他有天分,所以这一组象棋游戏,就麻烦你帮我交给他。”

  说到海海,我才想起上次他们大人出国去,把海海托付给我和远流的事情,没想到短短两天的相处,远流连海海的天分与生日都一清二楚,不过我不太会下棋,自然是情有可原才是。

  “我代海海谢谢你。”我接过礼物。

  “有空的话,带他来找我,我上次答应要带他去游乐园,我不想食言。”

  没有经过大脑慎重考虑,我竟脱口允诺他,话出口就收不回,再次自掘坟墓!

  远流却因为我一时的分神,而笑得很……幸福。

  罢了,看在他那么开心的份上,我就当作日行一善,反正又不一定会做到,远流晓得我经常言而无信的。

  “我希望你真的能做到,而非是敷衍了事。我先走了,星期一见。”

  面对远流突然地强势作风,让我措手不及,不过刚刚因约听见他提起高先生的名字,我不禁揣测,伟大的高先生究竟出了什么馊主意来设计我?

  我冷淡地目送远流离开。

  待车子驶出我的视线外,我上楼进了门,江日堂整个人靠在阳台栏杆前的景象立即跳入我眼帘内,他整张脸绷紧,我读不出他的欲透露的讯息,于是选择安静。

  第九章

  直到早餐弄妥,发觉江日堂的视线仍冰冰地挂在身后,我愤而转身。

  一早又摆什么谱?我同事认识海海,他来送礼物,我不过下去一会儿,难道也错了?”

  面对我的直接,江日堂却意外选择避开,他乖乖地坐在餐桌前,“我什么也没说,吃饭了。再不去,就赶不上早场。”

  我顿时无言以对。他的冷静,更衬托出我的无知,

  天哪!

  今天我是犯太岁吗?

  一早,两个不同男人在不同的时候却给了我相同的

  自我厌恶感,我不禁想问:我招谁惹谁?

  我过去的那个家庭是个迂腐的伦理大闹剧!

  父母因为利益结合,彼此又培养不出感情,于是各自向外发展,对我这个亲生儿子不闻不问,仗著有点闲钱便把我在亲人间转手来、让手去的。

  母系这里的阿姨、舅舅全部换过了,轮父系这里的叔叔、姑姑,一个接一个,弄得我光幼稚园就转了不下十间,外国的、本国的都有。

  上了小学,日子依然这般过,唯一的好事是学校只换过五间,美国两间、法国、纽西兰、台湾各一间。

  小学毕业前,我所有的恳亲会都是手里拿著钱的亲戚帮著出席,基本上我表现良好,经常是校长嘴里褒奖上的常客,他们自然愿意代理我父母的位置,因为光荣嘛!

  别说我无情,而是我真的学著爱过他们,可是他们给我的却是更无情的微笑——摸著我的头,赞我乖,然后拉著我的手交给下一个等候的人。

  那种好诈充满算计的笑容,看得令我晚上都做恶梦。

  这便是我有记忆以来最悲惨的生活,国中后,我才正式在自己出生的国家定居。

  十四岁时,认识任教大学的杜少防。

  少防是小我父亲两届的学弟,刚巧有次看见我在路上跟人打架,他出手救了那群人渣,又顺便把我拎回那个已经许久不曾踏人的——家。

  听著父亲爱面子摇头说我有多难管教,我就在楼梯间笑著。

  爱赚钱的父亲、爱面子的母亲,和一个明明是晶学兼优,师长眼中的好学生,在我父母眼中却成了难驯的坏孩子,全天下最爆笑的事情都发生在我家了。

  当我正在认为那位仁兄一定后悔进了我家大门时,池却把视线,至我身上,我竖起全身的防备,冶冶回敬他的注视,到这年纪的风浪,我看得多了,什么也不在乎!

  下一秒,少防温柔地朝我一笑,并对父亲说:“我刚好是个教授,如果学长不介意,就暂时让魏楚跟著我,或许由我这里,他也能学到一些东西。”

  听著少防如是说,我整个人呆了!

  尽管我外表很得人喜爱,但骨子底还是个大麻烦,从我打架那股狠劲里,他还看不出来吗?

  没得抗拒,我依然跟著少防走了,他也没拿父亲半毛钱。

  我问过他为什么,还告诉他不拿白不拿。

  他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

  从那时候起,我便跟著少防。

  寒暑假跟著他出国玩,也认识他的妹妹巧可,跟我同年纪的,挺善解人意、但无论多认识了几个人,我依然只在意少防。

  他对我的用心,我体会得到。

  他很少说话,总挑最适当的时机对我说教,让我听了也不反感;他买了各种书籍给我看,说要我多充实知识,长大才有更多选择;他教我人生的道理,要我即使一个人也要勇敢活下去,总之,跟著他的五年里,我学到的东西是过去都无法追赶上的。

  少防不只是我的良师益友,更是我初恋。

  我爱他,不因他是男人,也不在意他不是女人,而是——他是少防,一个真正爱过我的人。

  记忆里,少防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即使我是最不幸福的那一个,我也不会要求所有人都要跟著我不聿的脚步,倏地睁开眼睛,我由梦里走出来,也想起来了那句最重要的话。

  是少防纠正了我极端的个性,却来不及改变我对爱的不信任。

  我由床上坐起,看看四周的摆设才知自己还在父亲家里,壁上的钟显示我睡了将近四个钟头。

  回想起刚才的梦,似真非真,恍惚间,我都分不清楚。

  许久不曾梦见少防了,这次想起他,我的心不再似过去那么痛,反而有种释然的轻松。

  “哥哥,你醒啦!”海海由门缝探进来,接著又扑上我。

  “是啊,要吃蛋糕了吗?”都六点了,时间差不多。

  “思,任叔叔怎么没来?”海海天真的表情有时真让我想捏他一把。

  “他有事。”

  可是他答应要带我去游乐园,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任叔叔,他答应我了,不能黄牛!”海海认真的说,还揪著一张脸。

  想著我也应了远流,便道:“下个礼拜天好不好?先让哥哥去找叔叔,跟他确定时间,我们再一块去㈠海海拍著手,又笑又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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