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摔得这么严重?」这卧室的地毯是他特选的,又软又轻,赤着脚踩在上头甚至有一种踏在云端的的错觉,没道理会把人摔得如此凄惨啊!除非……他看到凶器了,一把「锐利」的尖尾梳。
而会这样乱丢梳子的只有一个人;她正捧着她可怜的小屁屁在那里委屈地扁着嘴,眼里还闪着泪花。
所以说,他怎么放心独留她一人在人间?
虽然他会留下大笔遗产给她,但依她的迷糊性子,钱财带给她的将不会是保障,反而是威胁,很可能引来有心人士觊觎这笔财产。
「我昨晚梳头发的时候,梳着梳着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它突然就飞出去了,我又找不到,所以……我本来想睡醒再来找的。」她俏脸一片通红,也不知道是痛红的,还是惭愧红的。
「我知道。妳先过来,伤在那地方,妳自己也没办法上药,还是让我帮妳看看吧!」他对她招招手。
「噢!」她扁着嘴,半蹦半跳到他面前,顺着他的手势趴在床上。
他伸手拉下她的睡裤,看到意料之中的雪白臀峰。她不习惯穿内衣裤睡觉,婚前她甚至是裸睡的,后来他发现她很会踢被子,又裸睡,夜里很容易感冒,劝了她将近一年,想尽办法给她买最舒适透气的睡衣,才总算改掉她裸睡的习惯。
不过她还是拒绝了内衣裤,尽管很多美女纷纷出书宣告,想要维持一流的好身材,忍受拘束是一定要的,她还是完全不当一回事。
照她的说法是,既然时间一到,任何塑身内衣裤都抵抗不了地心引力对人体的影响,又何必那么委屈自己?
这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偏偏他老婆是懒中之最。
可他就是觉得她可爱,虽然没有丰满的胸部、挺立的翘臀、柳枝似的细腰,但她天真得可爱、纯朴得可爱、更贴心得可爱。
而此刻,她雪白的臀峰上正排列着一行整齐的印痕,微微渗出点点的血迹。
这种夜市买的便宜尖尾梳果然锐利,竟然刺破了她的纯棉睡衣,在她可怜的小屁屁上留下深刻的痕迹。
真不了解她为什么喜欢用这种尖尾梳,利成这样,刷起头皮来不痛吗?
「你伤口有点深,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拿医药箱,先消毒于上药。」说着,他走出卧室,耳边还听见她沉长的叹息。
「消毒,天哪,好疼的。」她一脑袋埋进被窝,只留下一个可爱的小屁股在外头晃呀晃的。
李鸣再度回到卧室,就见到一个雪白的臀部、上头印着一排鲜红色的小点点在那里摇摇晃晃,一时忍不住好气又好笑。
「别抱怨了,谁让妳乱丢东西呢?」他用棉花沾着双氧水轻抚过她臀部的伤口。
「啊!」她痛叫一声。「人家才没乱丢,那是梳子自己掉下去的。」
「掉下去就应该再捡起来。」消毒完毕,搽药。
「一时间找不到嘛!」
他叹口气,帮她搽完药,替她拉上裤子。「绣蓉,妳要学会更周到地照顾自己才行。」
她眨眨眼,讶异地看着他落寞的表情。结婚六年来,她没见过他有垂头丧气的时候。
他总是自信满满,将所有的一切尽握掌中。
她以为他是不败的,但显然那只是她个人的观感,不代表现实。
「怎么了?鸣哥,有什么事不顺心吗?」她展开双臂,轻轻地环住他。
他都已经是半个死人了,还能有什么事是烦心的?但这事跟她说有用吗?他不觉得,魏绣蓉是体贴,却不够精明,处理不来太细微的东西。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他们夫妻感情虽不错,但也只是不错,始终达不到如胶似漆地步的原因。
他跟她有太多的事情与观念无法沟通,当两颗心中间有了隔膜,那是怎么也合不在一块的。
「我没事。」他强振起精神说。
「噢!」她点头,相信他才有鬼。懒散不代表愚笨好吗?
不过他不想说的事她也不会强逼他,就如同他不会硬要求她改变生活态度去迎合他一样。
跟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什么叫爱恋情深她是不晓得,但如何让生活过得和谐,她倒是学得不少。
一对来自不同家庭背景,生活观、习惯、学经历样样都不同的男女,想在一室和平共处,只有一个法子——各退一步,自然海阔天空。
不过,各自尊敬对方的生活态度是不错,但可惜啊……就是少了那么一点点滋味。
至于是什么滋味?现在李鸣和魏绣蓉都还不是很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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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鸣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找到龙依,却想不到她给他的答案居然是——若放心不下老婆,就在临死前给她挑个好老公嘛!
这、这不是变相给自己找绿帽子戴吗?
龙依真不愧为「魔女」的称号。
但除了替魏绣蓉另外找个可靠的男人来照顾她的后半辈子外,他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
这期间,他回了云林老家一趟,先到岳父家拜访。
魏家的情况真的不太好,而且岳父爱喝酒的习惯也没改。他离开后,如果岳父知道女儿继承大笔遗产,肯定从此不工作,成天尽赖着女儿吃喝玩乐。
回娘家对魏绣蓉来说,绝不是个好主意。
至于他家……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自己家。
原因是——他这规律到近乎机械人的生活态度不是天生的,有大半是后天所培养。
他父母是很古板守旧的人,对孩子的要求近乎一板一眼。他从小就被规定了几点上床、几点吃饭、几点做功课、几点看电视……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在一张计划表内搞定。
等到他大一些,那计划表就扩大到几岁要读完高中、几岁出国留学、几岁结婚、几岁生孩子……不知不觉地,他拟定计划、照表办事就变成了一种习惯。
而且他的习惯还是家里最严谨的,连梳洗、上厕所的时间都有排。
他的家人也都有做类似的计划表,不过没他那么仔细。
幸好,李鸣只是在大范围的情况下要求别人按自己的表办事,比如:要求底下员工几时开会,一定要准时之类的。
其他小细节他并不会太在意,看他对开发部那伙人的态度就知道了。
这也是他能跟魏绣蓉和谐相处,并且还处得很好的原因。
一个有些拘谨、凡事一丝不苟的人难免有些怪癖,尽管不是太严重,一般人还是受不了。
但魏绣蓉那个神经超大条的女人却完全不在乎,他说什么她都应好,无论如何,一定给他留面子。
而他有了面子,就不会太要求她事事照着计划表来做。
其实偶尔,他也觉得凡事照表做有些闷。而在此时,魏绣蓉的存在就起了非常大的舒缓作用。
跟她在一起真的很轻松。
不过他的家人一定不会同意,他们十成十会把她挑剔到死。
如果魏绣蓉和他家人一起住,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要求她改善懒散的生活方式,尽可能过得规律一点。
想想她的迷糊,肯定会被操得很惨。所以……行不通。
那让她自己一个人过呢?这个念头让他整个人彻底瘫软,放任一个天真迷糊的小妮子在这炎凉世道里乱闯,无异于推她入火坑。
他自信不是个吃斋念佛的大好人,可也没邪恶到那种程度。
想来想去,除了再给她找个男人外,竟然真的没其他办法好保护她了……
呜……他咬牙切齿,男人做到他这种地步,简直是愧对列祖列宗,可以直接去撞豆腐自杀了。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是个短命鬼呢!
「绣蓉。」他第二次提早下班,可把魏绣蓉给吓了好大一跳。
她正在看歌仔戏的录影带,身上披着被单,学那杨丽花扮皇帝,一曲都马调唱得还挺有模有样的。
李鸣也吓了一跳,怎么原来她喜欢这玩意儿,他都不知道?以前他在家的时候,也没见她看过啊!
但是……他好像都是一回家就直接打开财经频道看股票,或者看CNN新闻喔!
她从来没有跟他抢过遥控器,他还以为……唉,过去他还真没费太多心思去了解她,只当她是个傻大姊,两人就这么过了六年,平平淡淡、相敬如宾,现在想起来,他是不是错过了很多东西?
「鸣哥。」魏绣蓉提前反应过来,扔开床单,顺便将电视机给关掉。「你回来啦?我……」看一眼手表,才三点半,他回家喝下午茶吗?他最近的行为也太诡异了吧?
「没关系,妳喜欢看就看,在家里,我妈也挺爱看歌仔戏的。」他说着,帮她开了电视,这是几年前演过的君臣情深,好像还得过奖,他听母亲说过,但没看过。
「那……我……」她是很喜欢看杨丽花和陈亚兰的对手戏啦!每次看都觉得好暧昧,好过瘾,可他在旁边……不知怎地,她就是感到有些别扭,还是赶紧换个话题吧!「鸣哥,你今天又提早下班啊?」她还特地强调了那个「又」字。
他感到有些受伤,难道老婆不喜欢看见他吗?他已经没剩多少时间可以瞧她、陪她了。
唉!过去他是不是太一丝下苟了?他生平第一次考意到这个问题。
公司那些人全直接把他当成中原标准时间来用,而自己最亲密的伴侣则认为,在早上八点到下午七点这段时间里,他是不该出现在家里的。
因为过去这段时间他从来不曾参与过她的生活,所以她理所当然将他排除在外。
她没有错,只是他的心有些痛。
魏绣蓉敏感地察觉到他心情的低落,飞快又转移话题。「难得你提早回来,不如我们一起去买菜,看你喜欢吃什么,我做一顿好料的请你。」
「今晚不要做饭了。」他说。「晚上我们公司有个聚会,妳跟我一起去。」
「咦?」这回她可真是大吃一惊了。结婚六年,他没让她参与过他公司的任何一个活动,连他到底任职于什么样的公司她都还不太清楚,怎么他突然转性了?
「怎么了?妳今晚不方便吗?」
她下意识摇头。「我没什么事,不过……你真的要我一起去?我什么都不懂,很可能会给你丢脸的。」
「我不觉得妳有什么好丢脸的。」
「你确定?我不会打扮、不会交际,除了做家事之外,我几乎什么都不会,你们公司聚会那么大的场合,我去会不会太突兀?」
「我让有家人的都带家人一同出席了,又不是什么豪门夜宴,不讲那么多规矩的,妳不必担心。」
「原来只是私底下的公司联谊啊!」她吁口长气。「吓我一跳。那我们几点出发?」
「聚会六点开始。」
他只是很单纯地想,公司那么多员工,有为的未婚男子也不少,其中总有合适的,所以才特地下命令举办这样一场联谊聚会,只是他万万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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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鸣错愕地看着眼前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场面。
这是他原本交代下去召开的公司同仁联谊会吗?
左边是他穿着华丽晚礼服的秘书,右边身着燕尾服的是公司的财务部经理,还有那个一身珠光宝气的,是号称全公司最高贵的业务部主任。
十来个服务生端着香槟在会场里走来走去,其中一个来到他面前。「对不起,先生,这里今晚举行『好舒适』有限公司联谊晚宴,外人不可以随便进来的。」
他,李鸣,「好舒适」亚洲区行政总裁是外人?
这天地颠倒了吗?那个混帐公关部经理到底是怎么解读他的意思的?他要求的明明是一场私人的、很平常的聚会,怎么搞到最后却变成一场晚宴了?
「老大。」一个哀嚎的声音奔过来,是开发部的赵鹏。「你终于来了。你为什么突然要举办晚宴,还规定大家都要盛装出席?唔……」他用力扯着脖子上的领带,好像那一条小小的蓝布就要勒断他的脖子似的。「而且你好诈,让大家穿得这么别扭,你却穿休闲服。」
「我本来就没要大家盛装出席。这是一场同仁间毫无拘束的聚会,有老婆、有孩子的都可以一起带来,只是单纯地让大家联络一下感情而已,不是晚宴。」李鸣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因为他看到他身后的魏绣蓉正用着一种看到一头大象在天空飞的好笑表情看着他。
当然,怎么会不好笑?他这个举办人居然被挡在门口不得进入。
「耶!」赵腾才不管李鸣发不发火,只顾快乐地扯下领带。「我就知道老大不是这么不开通的人,非得让人绑这什么鬼领带才准进场。我去跟柳秋丰他们说一声,叫大家可以把领带丢了,省得被勒死。」他说着,瞄了李鸣身后的魏绣蓉一眼。「老大,不给介绍一下这位小姐吗?」
「内人,魏绣蓉。」李鸣简单地说。虽说是早有心理准备要把老婆销出去,可真要实施,那心里还是很不痛快。
「原来是嫂子。妳好啊!」赵鹏简单行个礼,说完就跑了。
「很有趣的人。」魏绣蓉笑了起来。「我瞧你每天打领带上班也没怎么样啊!怎么他好像把领带当成杀父仇人?」
「赵鹏是搞创意的,一向不喜欢过多拘束。」他干着声音说。尽管自己快死了,老婆总得交给别的男人照顾,但见她因为别的男人而笑得灿若朝阳,他的心就酸得像掉进了醋缸里。
「那你呢?」
「我是负责管理的。」
「所以习惯统筹、规划一切。」她反应挺快的。
他想一想,自己好像就是这样,便点点头。
「那现在怎么办?」她望一眼会场里众人的时尚打扮,再瞧一瞧自己的普通穿着,就像在一堆钻石里丢入一颗石头。「刚刚赵鹏好像说了,不打领带不给进入的,而我们两个都没打领带。」他们都是一身休闲运动服。
「没关系。」他掏出手机,正准备把公关部经理叫过来狠骂一顿。
「总裁!」业务部主任王立伟先发现了他。这也是个年轻有为的黄金单身汉,才三十岁就已经干到了主任,再三、五年,经理的位置非他莫属。他是李鸣今天的重点目标之一。「您怎么在这里不进去?大家都在等您开场发言呢!」
「听说今天不打领带不准进去。」李鸣冷冷地说,对自己的命令被扭曲成这样,感到愤怒。
「呃!」王立伟一听这话便知是那服务生坏了事。一个瞪眼把拦路的服务生赶走,急急笑着将李鸣请进去。「那个服务生搞错了,总裁不必在意。快里头请。」
其实王立伟也不知道今晚是怎么一回事,总之就是公关部经理突然发出公告,总裁包下公爵酒店要大伙儿抽空过来聚一聚,联络一下同仁闻的感情,还欢迎带家人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