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的背后被人重重击了一掌,悲痛之下,他根本忘了防备随后跟来的万血衣。他闷哼了一声,扑倒在地,鲜血沿着唇角不断地涌出,流淌在地面。
万血衣目光狠毒地瞪着他,「方君临,你威风了这么多年,也该够了,今天就让我送你去地府吧!」说完,他的手掌毫不留情地再次击向他……
「君临!」随着一声惊呼,一个人影飞快地挡在方君临身前,于是,万血衣霸道无伦的掌力便印在来人的胸口上。
她缓缓地滑落地面,绝色的容颜上挂了一抹凄艳的笑容,「君临……」深情的呼唤消失在唇畔。
也该去了,反正她最想要的不属于她,还是去吧!
蝶舞就这么死了,万血衣呆了下,当他看清死在自己掌上的人时,痛心疾首地狂呼一声:「蝶舞!不!」他扑上去抱起蝶舞的尸体,疯狂地奔向夜色深处。
刚刚发生的一切方君临好似全都没看见,他的眼里只有熊熊燃烧的烈焰,那里面有他心爱的惜月呀!他挣扎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冲进烈火之中……
「惜月!」方君临终于找到躺在床边的方惜月,但她双眼紧闭,早已气息全无。他将她紧紧拥在怀中,爱怜地轻抚她失色的脸庞,嘴角的鲜血却一滴滴地落在她的发间、衣裙。
「惜月,无论如何,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天上地下,妳我同行!」方君临喃喃发誓,然后胸口一阵剧痛,他脸色暗了暗,缓缓垂下了头。
火焰就在他们身边奔窜,一层淡淡的红光自方惜月腕上的魂铃升起,缓缓地将他们包围,却把烈火阻隔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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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忘情宫。
豪华的大殿里传来花轩然焦急的询问声:「娘,他们真的会没事吗?」他万万没想到,当他再回小屋时,看到的竟是差点被烈火吞噬的方君临和方惜月。
雍容美丽的忘情宫主花晴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脸上现出了安慰的笑容,「轩然,你放心吧!惜月所中的红露之毒正好和忘情花毒相生相克,她之所以绝了气息,就是因为两种毒素在体内相克制所造成。我想,惜月不但没有生命危险,反而因祸得福,眼睛也能恢复。至于方君临他受了极重的内伤,必须辅以针灸之术,现在你帮我把他的衣服脱去吧!」
花轩然依言行事,犹豫地问:「娘,妳是否要恢复他们的记忆?」
花晴拈起银针,小心地将它插进方君临头上,「当然!虽然解忘情花毒非常复杂,但娘还是要试一试,南七省不能没有方君临,否则天下非大乱不可。」
「娘,我真不明白妳为什么那么关心天下大事,当今皇帝都不管,妳又何必替他操心?」花轩然语气怪异,似乎话中有话。
花晴眼里迅速闪过一抹黯然,但很快就消失。她继续拿着银针向方君临的胸前刺去,突然,她的动作停止了,目光定在方君临左胸一处似菱形的胎记上。她的脸色急剧地变化,不敢置信地抓起方君临的右手食指,果然在指腹处有一个小得几乎不可辨认的疤痕。不可能!她开始晕眩了。
花轩然连忙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娘亲,「娘,妳怎么了?」
花晴无力地靠着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方君临沉静的俊容上,她轻轻地摇头,眼中多了一抹无法探知的情绪。「没事,娘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
花轩然扶她在椅子上坐下,「那妳休息一会儿吧!」他自己的心也烦乱得很,若是方君临和方惜月恢复了记忆,那他们该如何面对彼此呢?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们呢?他已经可以预见未来的混乱了,唉!恐怕会如天崩地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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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有如天崩地裂!当方君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时,首先涌入脑海的往事就是十多年前,他在墙角处找到妹妹惜月时,抱着她所说过的话──
哥哥会永远陪在惜月身边……
这个承诺一直深藏于他的心底,只是被他压抑了,年少时的他可以轻狂地允诺一切事,但历尽人世沧桑的他又如何继续这不可能的誓言,惜月是他妹妹呀!
方君临宁愿自己不要醒过来,那就不需要面对这一切!
但他已经完全清醒,耳畔甚至响起江南采莲女甜甜的歌声,惜月柔白的腕上轻摇的魂铃声,湖光碧叶间,她的笑容如此醉人,他与她在荷塘间缠绵……
天!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他都做了些什么?他竟对自己的妹妹……冰冷的汗珠流下他的额头,理智告诉他自己做了多么不可宽恕的事,但心却情不自禁地飘向了湖边小屋那温存的一夜……
他痛苦地皱眉,他知道,他爱惜月,一直都爱,但这爱却是万万不许的!
所以方君临根本不敢睁开眼睛,他承认自己懦弱,可是现在除了装睡,他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大错已经铸成,他和惜月已不可能恢复以往单纯的兄妹关系,但是他死也不愿意离开惜月,他会被思念逼疯的。
怎么办?该怎么办呢?天,谁能告诉他呀?
突然,一双颤抖的小手抚上他的额头,温柔的替他擦去淋漓的冷汗,那柔柔暖暖的触感……方君临身体僵住了,是惜月。
方惜月深情地凝视着他的面孔,睡梦中的哥哥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厉,却多了几分本不属于他的荏弱,散发出无穷的魅力,她的哥哥呀!
方惜月眼中蓄满了泪水,握起方君临的右手,轻轻地放在唇边,带着几分绝望,她哀戚地低语:「哥,我们该怎么办?为了这份爱,惜月已经走进忘情冥一次,但天不从人愿,惜月竟然又和哥哥走在一起……难道是老天要罚惜月吗?可不该连哥哥也牵连……哥,你是如此骄傲,你怎么能承受这种受诅咒的错误?哥!惜月好爱你,惜月宁愿自己受尽相思之苦,也不愿你因此蒙受屈辱,可是……太湖发生的一切必然会与我们纠缠一生,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再也忍不住,哀哀地哭泣,多少矛盾与痛楚随着泪水流泻而出。
「惜月。」方君临再也装不下去了,她的话深深地震撼了他的心,他到现在才知道,惜月竟爱他这么深!
方惜月身子明显地颤了下,她睁大迷蒙的双眼,「哥!你……」
方君临的眼中也盛了太多的矛盾与苦恼,但也有许多的怜爱,他坐起身,情不自禁地把她紧紧拥在怀中,喃喃地呼唤着:「惜月,我的惜月。」
「哥!」方惜月回抱住他,任泪水洒落在彼此的衣襟上。
方君临俯下头,轻吻着她的额,绵绵的情话中带着坚定:「惜月,我们不要分开,哥永远陪着惜月,我们远远的避开,到深山中去,只要我们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他决定了,他不能放弃惜月,更不能让惜月独自承受伤悲,他真的舍不得呀!他答应过她,要照顾她一生一世,所以,他宁愿放弃天下人。
「哥!」方惜月感动地将唇印上他的下颔,硬硬的胡渣扎得她有几分痒,也有几分痛,「哥,我明白,可我们不能呀!你不能为了惜月一人,丢下你的南七省,那是你用血汗挣下的基业,那里有你的兄弟,他们仰望着你的恩德;惜月也想自私一些,也想与哥哥永远厮守,惜月知道……即使我们走了,但你的责任心也会让你一生不安的。」
「不!惜月。」方君临沉痛地蹙眉,「也许妳说的对,可是如果没有妳在身边,即使我拥有了全世界,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从小到大,妳就是我奋斗的动力,因为我想给妳我能给的一切,我想让妳快乐……」
「可是……」她的泪光晶莹,「我只想要哥哥!」
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似乎是穿越过层层阻碍之后终于遇上,再也无法剪断!这缠缠绵绵的万千情丝谁又能理得清呢?
房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忘情宫主花晴心痛地看着眼前这对生死相依的恋人,她深深地一叹。
方君临首先警觉,他松开方惜月,目光凝聚在花晴身上,他心里有些慌,但语气仍然镇定:「妳是谁?」
方惜月转头一看,喊了声:「花宫主。」然后俏脸一红,羞愧地垂下头。
方君临沉默了半晌,才徐徐地说:「花宫主,相信刚才我和惜月的对话妳都已经听到了,我也不想再隐瞒什么,是的,我和惜月相爱,即便会被天下人唾弃,但这爱已经存在,所以,无论它会招致什么,我方君临都甘心承受,绝不后悔!」
「哥!」方惜月也坚定地握紧他的手,「我们一起承受,永不后悔!」
花晴笑了,笑中有安慰也有无限的疼惜,「好一对有情人!不过,如果你肯回答我几个问题,也许你们的爱将被允许,你们也不必承受指责!」
方君临看了眼同样一脸诧异的方惜月才问:「花宫主,妳是什么意思?」
花晴从怀中掏出一个孩子戴的项圈,那项圈是纯金打造,周围镶着翠玉,非常精致。「你见过这个吗?」
方君临惊讶地看着项圈,「那是我幼时戴的,什么时候被妳拿走了?」
花晴的脸上现出了欣喜和激动,她终于确定了。「这个项圈是轩然的,但这本来是一对,另一个戴在轩然的弟弟身上,就是你,我的另一个儿子。」
方君临和方惜月都呆住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成了忘情宫主的儿子?
花晴其实也很意外,但她相信冥冥中自有一双手在安排这一切,「君临,我说的一切都是有根据的,这两个项圈上刻着你和轩然的出生年月。你是甲子年正月十五日子时出生,另外,你左胸上有一块菱形胎记,右手食指上有咬痕,那是轩然小时候趁我不注意时咬的,我还记得当时你整整大哭了一个时辰,我心疼得……」回想起当年的事,她忍不住垂泪。
方君临更是震惊,脑子空白一片,她说的一点儿都没错,项圈、年龄、胎记,甚至手指上那块连爹也说不清楚的疤痕。
方惜月也有些承受不了这突来的事实,「怎么可能?哥哥姓方呀,花宫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晴缓缓叙说往事:「那是二十多年前,我带着轩然和不满一周的君临被人追捕,为了不让追兵找到我,我就把轩然和君临分别放在两个农户家寄养,并各给他们两百两银子,千叮万嘱让他们照顾好孩子。但一年后,我再去领回孩子时,却只找到轩然,抚养君临的那家农户早于半年前搬走了,当时我简直痛不欲生,只好带着轩然回到我花了一年心血创建的忘情宫。我想,你们也该想到了,我托养君临的那农户姓方,男主人叫方义,女主人叫李芳容。」
方惜月惊呼:「是爹娘!」
「不错!」花晴心酸地说:「这二十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惦念着君临……」
方君临终于回过神,但似乎仍然无法接受这项事实,他吶吶地说:「这是真的吗?妳是……我娘?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
花晴走到他身前,忘情地拥住他的头,泪水里饱含着失而复得的欣喜,「傻孩子,还有什么疑问呢?你是我的儿子呀!惜月不是你的妹妹,你们可以放心在一起了!」
方惜月又喜又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幸运,原来,老天还是眷顾着他们,她真的已经满足了!
花晴这时伸出另一只手,也把她揽在怀中,悲喜交加地说:「两个傻孩子,可苦了你们了!」
房间里充满着喜与泪,原来亲情与爱情同是这般让人牵肠挂肚呀!命运虽然有时残酷,可是它也制造了许多惊喜,否则,又哪有这绚丽多彩的人生?
不过,方君临还有一个问题:「娘,那我爹是谁?」
花晴一怔,随即不自然地说:「你爹他……他不在了……」
「妳胡说!」随着一声斥责,花轩然大踏步走了进来,「不如我来替妳说吧!其实妳就是多年前离宫出走的晴妃,而我们父亲就是当今圣上,对吗?」
「你……轩然……」花晴震惊不已,他怎么会知道?
「娘,当年父亲违背了妳与他的誓言,另立新妃,于是,妳愤怒之下带着我和弟弟离开皇宫。但这些年来,妳一直没有忘记父亲,所以当妳得知父皇忧思成疾,不理朝政时,便要我暗中帮助朝廷平乱,事后还让我管辖北六省的江湖道,不让他们有机会叛乱。妳还命令我去试探方君临,发觉他真的是雄才大略,才放心地将南七省交给他,这一切都是为了替父亲保住他的江山,对吗?」
方君临心里也吃了一惊,难道自己竟是皇子?但一看花晴那悲伤不已的样子,便明白了真相。「娘,妳又何必隐瞒?我们已经大了,所以无论曾经发生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不好吗?」
「好孩子!」花晴抽噎地抱住他,「轩然说的没错,我就是晴妃!我恨你们父亲的负心,但我也后悔了,其实,他一直都没有忘记我,但我的骄傲不允许我低头……君临,我早知道你,因为有你在,才有南七省的稳定局面,我一直感激你,但我万万没想到,你就是我失踪多年的儿子。」她转向花轩然,「你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世?」
花轩然苦笑,「娘,我并不笨,有许多事我已怀疑了许多年,所以,我一直在暗中访查。上一次,我故意惊扰圣驾,不只是为了引出方君临,也是在逼妳露出马脚。果然,妳一直跟踪在我身后,因为妳怕我伤了父皇;后来,我又故意把只有妳会栽种的忘情花撒在父皇身前,他看到后立即派人来打探我、跟踪我,而且刚才我还收到一封羽箭传书,给妳看看吧!」
花晴颤巍巍地打开它──
小晴:
二十四载相思,难道还不够吗?别再折磨彼此了,我们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今夜,我在拜月亭等妳,我会一直等到妳来!
赵定章上
花晴掩面痛哭,「他……真的找到我了!」
「娘!」花轩然拥住她,真挚地说:「原谅父亲吧!他已经苦了这么多年,如他所说,不要折磨彼此了,好吗?」
「轩然……」花晴靠着他,心在慢慢地软化中。
等花晴平静一些,花轩然才眼神复杂地转向方君临,他也是刚刚知道他们竟是亲兄弟。方君临也看着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们毕竟对立那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