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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儿魅 page 14 作者:黄苓

  流云就是这个就算回去不作上三天恶梦,也肯定会失眠好几天的人。

  第一次这样近地面对着这人间绝无仅有的美艳脸庞,她却只深刻感受到这鬼族的夜真正冷酷无情的威胁力量。

  打着寒颤,流云后悔了。

  「我……我……师父……」冷汗直冒,她只觉得全身上下里外没有一处不泛寒。眨了眨眼睛,她僵硬地看着眼前这张脸,她怎么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而这时,瑞突然过来,用牠的额头顶了顶夜宿的肩,似乎是要夜宿别跟她计较,放了她。

  夜宿别过脸,不悦地横了瑞一眼。「怎么?我不能教训她吗?封澈是要我不能对他的徒弟动手,不过他可没禁止我让她一辈子都不能说话!」回过头,她立刻就要撕烂这让她听了不高兴话的嘴。

  「啊!」流云吓得大声尖叫。

  夜宿,又转过头,瞪着正张开巨嘴含住她半个右手臂的大头。

  「放手!」她蹙眉。

  瑞很是坚定地眨眨牠的大眼,不放──除非她放人!

  一人一兽毫不退让地对峙半晌。就连原本以为自己的嘴真要遭殃的流云,也听出有意外地张开刚才吓得闭上的眼睛。看到瑞正咬着夜宿的手要救她,她的反应也终于回来了。趁着夜宿无暇专注在她的身上之际,她随即觑准了一个时机,突然──

  流云一用力拍开夜宿捏住她脸颊的手,马上身形如飞地跃到有瑞巨大身躯挡住保护的另一边。

  至于夜宿,被她成功地逃开,只愣了一下。然后她用另一手敲瑞的头。

  「蠢兽!你还咬着我干嘛?」斥牠。

  瑞马上放开了她。并且还满是歉意似的低下头,对她低呜了两声。

  虎口逃生的流云,即使惊魂未定,依然错愕不已地看着瑞的举动。

  这是怎么回事?以前瑞不是厌恶夜宿厌恶得要命吗?为什么现在牠竟对她变得如此亲密起来?明明……明明神兽就该吃鬼的,不是吗?

  可是别说瑞,就连师父也变了……

  好可恶的师父!好可恶的瑞!

  想到此,流云突然噘起了嘴,一时竟忘了仍身处险境之事。不过,等到她再醒回神来要叫糟时,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吓得她发抖的妖女早已经又悠哉地半卧回大石上;而瑞呢,则没事地趴在大石前,厚重的下巴还享受似的搁在她的腿上……

  「妳……你们……」流云还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和谐共处的一幕。在这一刻,她甚至还恍惚地错觉自己是个不识相入侵的外来者呢!

  忽地,夜宿那双紫夜冷眸又邪瞟向她,她不禁下意识跳退了一步。

  呃……该死!混蛋!她……她怎么可以怕那妖女!

  可……可是……流云偷偷吞了一口口水──她就是怕了她了!

  「原来,这才是那天一早那老太婆就将封澈召去的原因吗?」夜宿可以联想起来为何那天他会神色异常了。她的声音从齿缝里低低地迸了出来。

  哼!那臭老太婆!

  「喂……喂!我说的是真的!」在她异眸的注视下,流云直发毛,可迟疑了一会儿,她终于鼓足了勇气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没说……师父没答应赐婚的事而已!」笨蛋!她干嘛讲出来?!

  「他当然不会答应!」这一点不用她说,夜宿早顶料得到。

  「妳……妳就知道师父一定会拒绝?」流云又不服气了。

  夜宿似笑非笑。「妳不是喜欢妳师父,难道妳不比我知道他?」

  「我当然知道!」说到这儿,流云终于可以抬头挺胸了。「师父不是寻常人,这世间上的女人,就算是公主贵族也配不上他。我一直认为师父绝不会为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女人动心,哪想到他竟然对妳……对妳……」她忍不住瞪起了眼,胆子又回来了:「对了!妳又不属于是『这世上』的女人,他根本是受到妳的妖术控制,要不他也不可能……」愈说愈气忿,一时住不了口。

  「不可能怎样?」紫冷眸只轻轻一睨,吐出一句低幽淡语,便立刻令流云惊醒地登时噤声。

  她的心坪坪直跳地看着那光用眼神就能杀人的妖女。现在面对着她,她竟气虚。

  怎么会这样?

  对了!一定是这妖女的力量比她强、手法比她残酷、心肠比她恶毒的原因!

  「喂!那妳说……师父他有什么理由会喜欢上妳?」声音大壮胆,不过接下来的话她却只敢用嘀咕的:「明明是个妖女,明明也只比我漂亮一点点而已……」

  夜宿冷哼了哼:「我没撕烂妳的嘴巴,妳的话好像愈来愈多了!」她突然推开了瑞的头站了起来。

  流云一看到她的动作,立刻下意识又退了一步,并且马上进入戒备又紧张的状态。

  夜宿当然看出她对她的戒心了。不过她原本就看这死丫头不顺眼,这会儿让她说这么多话算破天荒了。

  耐性用尽。

  「妳……」正要开口叫她滚,突然──

  夜宿的紫眸一寒,而这时,就连瑞也聚精会神地侧耳颂听着某种动静。

  流云注意到他们突如其来的奇怪行径了。她不禁着凝神竖耳,但她却什么也没发现。

  「喂!你们……」要说是那些鬼类又出现,她肯定感觉得出气息,可根本没有,所以她干脆直接问这莫名其妙的一人一兽。

  而原来一直伫立不动的夜宿,蓦地转头对她瞪了一眼,再瞟向一旁的瑞。

  「你带她回去,我要去办点事!」对牠交代完,她不管他们的反应就要走。

  传自地底下的骚动,已经吵得她心烦了。

  她决定干脆一次去把麻烦解决掉。

  可这时,瑞已经张口咬住她的衣袂一角不放。牠朝她低哼着。

  「放开!」夜宿没想到牠会这么做。她叱喝着牠。

  流云的反应也很立即直接。「妳要逃跑是不是?!」她飞快地跳上前阻拦她。

  而似乎知道夜宿要去哪里、做什么,瑞晃着脑袋,坚决不放开她。

  夜宿伸出了一掌对上瑞的头颅,紫眸锐光一闪。「你放不放?」同时她头也不回地朝流云嗤道:「难不成我要下地狱,妳也要跟着来捉我?」

  瑞咬着她衣角死紧,而流云则是一时未意会过来她的话一愣。

  不再浪费时间与这一对家伙周旋,夜宿一掌拍上瑞,另一臂一扬──

  「嘶」地一声──一个衣布撕裂声音响起的同时,一团迷幻似的黑云突然将夜宿的人影整个包围了住。

  一直紧盯着她的流云立刻大惊。不过就在她还迟疑要不要靠近这团迷云的下一瞬间,只见瑞猛地跳上前、厉声一吼。而黑色云雾也很快在空气中淡去,接着化散无踪……

  夜宿不见了!

  可流云也才在这一怔愣,还没反应过来间,瑞的身形竟也跟着在夜宿、黑云之后一闪消失。她终于大惊失色了!

  她迅速冲到夜宿和瑞原来还在的地方。「喂!妖女……瑞!」她不死心地在原地团团转,期望他们只是在跟她开玩笑,暂时躲起来而已──虽然以那妖女的作风来说根本不存在这种事,不过在她扩大范围在四周左查右探,仍然完全没发现他们的行踪,也感觉不出一丝属于他们的声息之后,她真正愣呆在当场!

  怎么办?她到底要不要马上去告诉师父那妖女不见的事?

  如果那妖女真的是逃跑,从此再也不回来了,那么师父是不是就能摆脱那妖女的邪术,所以她还可以继续对师父存着希望了?

  流云的眉眼表情,一时竟闪现着各种复杂的心思,并且迟迟没有下一步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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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的地下世界,永恒的冷暗。

  黑恶的大水,依然以万年不变、令人间之丧胆的气势在黑山脚下奔腾;而它的去向,彷佛正是比这里更深的幽冥。至于滚滚的洪涛上,雄伟矗立的青森宫殿深处,一场风暴随着一个引爆整个地下界骚动的元凶意外回来而迅速累聚。

  供奉着所有黑暗界鬼族人精神信仰、力量来源的幻化圣石祭殿中,以乌姥姥为首,四面为数众多的幽暗影子,正一致面对着中间的夜宿。

  打从一在夜宿回来便察觉到她的乌姥姥,这时的老脸上面无表情,不过她精锐严厉的眼,却是一直眨也没眨地盯住夜宿没放。

  风暴的气息正笼罩在众人之间。

  「……」四周的黑影,发出的低沉模糊喃声,彷佛死神的咒唤般不停地回荡在这祭殿空间内,也和此刻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汇集成了一股强大的压迫力量。

  可即使如此,夜宿依旧面不改色。

  她寒漠着容颜,从一开始便没看向其它人,只停驻在祭台半空上方圣石上的紫眸,也和她脸上的神情一样森冷。

  明显势单的夜宿就这样与周遭的鬼族大老们对峙了一会儿。终于,乌姥姥手中的黑杖一顿,引得整个地面一下轰隆闷震之后,她阴厉地开口了。

  「妳──可记得回来了?!」

  傲立在祭台前的夜宿,慢慢转过身面向乌姥姥。瞬也不瞬地回视住她,夜宿突地泛起一抹没有笑意的笑容。

  「你们大家,不是非常想念我吗?姥姥、长老们,对了!还有夜剎……你们一直不断地上来拜访我,不就是为了要我回来?现在,我回来了,你们怎么个个一副要找死的样子?」

  周围的喃咒声更加剧烈,而乌姥姥的表情更是怒不可抑。

  不过首先响应她的,却是从她出现开始便冷瞪着她不放的夜剎。

  「找死的是妳!」夜剎切齿地叱喝她:「妳这叛徒!妳还有胆子回来?妳勾结封澈是一条死罪,妳又置全族人的安危不顾更是死罪难逃!妳,根本就没有资格当夜!」没错!她简直恨不得这贱人就死在外面。就算她没死在外面,要是她被捉回来,也同样该是死路一条!

  夜剎全然不掩饰对她的妒恨和幸灾乐祸的心情。

  为了这贱人,蚩枭用圣石来威胁全鬼族人。不过也就是因此,现在全族人原本对这贱人的期盼才会转为深刻的不满与怨气──事实上,她很高兴看到夜宿得到这个下场,她等待这一刻已经等待得够久了。

  反正姥姥和长老们已经想出办法来拖住蚩枭,暂时解决圣石被毁的危机,所以夜宿这贱人可以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夜剎一点也不怀疑,自投罗网的夜宿这回必死无疑的结果。

  夜宿,将紫色转墨的眸扫向她,额心的火焰隐隐跃动。

  「那么妳就可以吗?」邪讽不讳。

  光这一句话立刻就把夜剎气恨到手中扬起冰束就要刺向她。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行动,乌姥姥的声音猛地沉响──

  「夜宿,只要妳还愿意认错,愿意照我的话做,我可以再给妳最后一次机会!」此言一出,四周长老们并不意外地没有提出反对。

  倒是一直认为夜宿早该死一百次、一千次的夜剎一时错愕住,接着马上强烈反弹。

  「姥姥!她明明……」夜剎叫道。

  「夜剎,住口!」乌姥姥不让她再说下去。她直直看着夜宿,令人望之生畏的老脸上没有表情,眼里却是透露着仍没对挽回她放弃最后一丝希望的神思。「如何,夜宿?我们不得不承认只有妳答应嫁给蚩枭为后才是得回圣石最好的办法,若不,最起码妳还是可以先去安抚住他以保住圣石……」她的语调虽没听出任何的低声下气,不过话中的意味倒不言可喻。

  一旁的夜剎,脸色早已是又青又白。

  「姥姥,妳当我还是无知的小娃儿好哄吗?」夜宿看的却是夜剎那恨不得杀了她痛快的扭曲脸,她冷不防地勾起一抹令人意想不到的淡笑:「妳我都清楚,那蠢蛋如果真有这么好套话,他早就被夜剎取走圣石的秘密了,又何用等到现在?再说他再蠢,也一定明白圣石对他的重要性不下圣石对我们的,失去圣石,他等于失去使我们对他俯首称臣的能力。」她那笑意才出现短暂的一剎便消逝,剩下来的,又是她邪魅得就连同为鬼族人也在心里直打寒颤的神色。「姥姥,你们知道我今天会回来,就一定有把握不是回来送死,当然,更不是来如那蠢蛋的意做蠢事……」

  「那妳想回来做什么?」乌姥姥微瞇起眼,煞气毕现。

  夜宿变了!

  其实打从夜宿的身形一映入她眼里,她就敏锐地感觉出在夜宿身上某种看不出也摸不着,却又极微妙、不一样的转变,不但如此,她还意外感应到了由她眉心一闪而过的光芒──而这些,全不是黑暗界或鬼族人该有的、会有的……

  只除了……乌姥姥两眼严厉的微光闪烁。她想起谁了!

  那曾为了人间界男人而背叛族人的夜昭,也就是……夜宿的亲娘!

  乌姥姥很快就由此轻易联想起当初夜昭为了那男人肯牺牲一切、肯为他死的神色,简直就和如今夜宿那眉眼之间的意味相似,只不过夜宿的表现没有那样浓烈悲壮,她是深沉地、隐密地几乎让人无法发现……

  不过,乌姥姥还是发现了,并且绝不会错认──

  夜宿爱上人了!

  而且恐怕和她的亲娘夜昭一样,爱上的是非鬼族人。

  乌姥姥直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人间界的守护师──封澈。

  情况不妙!

  但是更令她莫名在意和不安的,却是她以前从未在夜宿身上发现过的、不属于黑暗界的异光。

  该死!那究竟是什么?难不成……它跟封澈有关?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那异光,乌姥姥竟彷佛涌现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觉。而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还没有对她下达狙杀令,还愿意给她机会的最大原因。

  她突然有股非挖开出现在夜宿身上那光芒究竟为何物的冲动。

  夜宿当然不可能自乌姥姥隐藏的神情下,看出这些复杂翻腾的心思。更何况,她也不是回来看乌姥姥或其它人脸色的。

  「我还是一样的目的──杀蚩枭。」她漠不在意似的语气,就好像她不过要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简单。

  而她一说出口,一片高高低低、激烈似暴雨声骤地在四周迸发。

  至于一旁原本因姥姥的叱责备受委屈和不甘的夜剎,终于又找到落阱下石的机会。

  「夜宿!就是因为妳上次试图刺杀他才惹出这件风波来,没想到妳竟然还敢再找死一次!」夜剎绝不相信她都胆大妄为地这么说了,姥姥还会再放过她。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回她干脆决定先下手为强──

  话才说完,她掌心的冰束就已经朝夜宿不声不响地击去。

  夜宿的未艳唇畔扬起一丝冷笑,食指往前一点,一道凌厉的旋风随即卷开她的冰束,并且还紧跟着打上她。

  「要当那蠢蛋的奴才,一辈子受他箝制,我倒不如赌圣石早已不在蚩氏手中一把。」完全不把周遭所有在这时全向她发动来的强烈攻势看在眼里。她轻松地运用出体内正源源不绝涌上来的力量应付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同时还能在空隙之中继续道:「姥姥,我的命运已在你们的指掌间被摆布过了一次,接下来我的命运,就只能是我自己的,绝不妥协!」额心火焰印记几乎在翻腾燃烧,她的双手在四面划出了四道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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